情况有点出乎陆长风意料。他本以为,凭借他的医术,他很快就能出人头地,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成想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甲级宗门,清虚门规模很大,所以其在很多城市都有分舵,每个分舵都有不少人。就拿陆长风所在的幽林城分舵来说,这里有上百号人,其中半数都是和陆长风一样的弟子,他们到了瓶颈期,都在等待九转灵果翻身的机会,竞争非常激烈。
这些人不用修炼,有充足的时间,所以他们无一不用尽浑身解数来巴结上面,男的送钱出力,女的出卖色相。陆长风经常能看见同门师兄们对管事的溜须拍马,牵马坠蹬,师姐们则打扮得花枝招展陪着执事出去……
作为一名新进弟子,陆长风还不够资格去巴结别人,故而他只能先做好本职工作,先混个脸熟。入门那日,在通过医药考核之后,他分到了一个负责抓药的活,地点在幽林城边缘的一个医馆,这里是清虚门幽林城分舵旗下的一个分店。
这活并不复杂,就是守在医馆里面,等着负责诊病开方的师兄把药方开出来,他就按方抓药。如果遇到重疾患者,需要就地煎服,他就代劳一下。白天药堂干活,晚上可以自行修炼,没有休息日,也没有工钱,食宿由宗门负责。
就看似简单的活计,陆长风干得却不顺利!
医馆前厅,一个伤者昏迷不醒地躺在担架上,一群家属围在身边。他们每个人都带着悲伤的面容,从他们的穿着来看,这并不是什么富贵之家。一问之下,才知道伤者是个凡间镖师,靠走镖赚赏银为生的,今早被人打成重伤。
一位伤者家属焦急地问道:“仙长,我大哥怎么样?”
“嗯……”负责诊断的弟子收回诊脉的手,说道:“肺部为掌力所伤,气息不调,需以灵力畅通,再施以针灸……”
家属喜道:“那就是有救了?”
“当然!”诊断弟子点点头,面色凝重地道:“不过他伤得很重,不宜挪动,需要静养一个月,就在这里住下吧,好生伺候着!”
“太好了!”家属听得兄长没有危险,顿时喜出望外,可高兴不到三息,他顿时蔫了下来:“敢问仙长,这诊金?”
“这我不知道,你问他!”诊断弟子指着另外一头的算账弟子。
算账弟子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边拨一边道:“问诊费一两,救治费二十五两,汤药费一百三十两,住一个月,每日看护费五两,一百五……总共三百零六两,去个零头,收你三百两得了。”
家属:“……”
诊断弟子道:“怎么,有困难?”
家属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没……没!”
“行了,先付钱吧。大牛,去抓药!”诊断弟子很快开出了一个药方递给陆长风。
“师兄……”陆长风看着方子,表情有些不自然。
诊断弟子不悦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这就去!”陆长风仿佛一位做贼心虚的小偷,既不敢看诊断弟子,也不敢面对家属,而是惊慌失措地跑进了里边的药房。
伤者虽然伤得不轻,但是并不致命。在陆长风看来,只要给患者输入土属灵气,辅以灵药,回家自行养个把月就行了,总计花销不会超过三十两银。
可实际呢,这些人硬生生宰了人家三百两银,整整翻了十倍。再看那药方,看似很复杂,各种补,实际上有用的没几样,很多都是可服可不服的那种,对伤情没多大帮助,可也吃不死人。
入门两个月以来,他每天都很受煎熬。就在他眼皮底下,这些医馆的弟子欺诈病患,小病大治,大病久医,掏空了很多病患的钱袋子,更甚者有人倾家荡产。
起初他也问了这些弟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得到的回答是上面摊派的任务,没办法。据他们说,每个月医馆赚的钱要达到指标,否则影响考核,可能会招致责罚,九转灵果什么的就更不用想了。
为了达到目的,每个人都被迫昧着良心赚钱。当然,是不是真的昧着良心就不得而知了,从这些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口径如此一致来看,他们可能本来就没有良心。
讲个笑话,正常的医馆是先开药再算账,他们是先算账再开药……
怀着复杂的心情,陆长风给病患抓了药。这一切他无力阻止,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快能把药熬好一点,让伤者喝起来不那么难喝。
……
入夜后,医馆打烊了,陆长风心不在焉地吃了饭,来到了藏经阁。
不同于琅嬛玉府什么都要钱,清虚门明显大方得多,他们允许弟子自由进出藏经阁,翻阅其中的功法武技这些,不过没什么高明的东西在里面。陆长风之所以来这,是因为可以躲个清静。
能在这打白工的都是有钱人,这些人下工之后就约着管事的出去花天酒地去了。陆长风才来不久,又因为心魔的缘故,暂时没能混进他们那个圈子,所以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将他留在藏经阁看家。
藏经阁内,万籁俱寂,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显得格外悠远而细微,不敢轻易打扰这份难得的宁静。烛火倒映出陆长风略微单薄的身形,是那么的孤独而彷徨。
该离开,还是继续留下害人?带着这个问题,他靠在书架子旁边,竟然进入了梦乡。
恍惚间,他回到了儿时的云隐山,看见了师父师娘和师姐,还有温师叔祖,木师叔祖,还有很多很多人。好久不见了,师父仍然严肃而慈祥,师娘依然温柔又美丽,师姐捏着自己耳朵,笑靥如花。这里没有欺诈,只有信任和相互扶持……
好久没有做梦了,陆长风也不知怎么会梦见师父他们,难道是太过思念的缘故?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来,窗户打得噼啪作响,陆长风的好梦被扰醒。感受到衣衫全被冷汗浸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诚惶诚恐地跪下。
“师父,弟子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