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他小心眼
世人不会去猜想, 谢无镜接回钟莹是受谁所托。
他们看到的,是仙尊不顾乾元宗威名,破例将南海公主接来乾元宗长住。
他们只会猜测:仙尊还是看重南海公主的。
只不过从前南海公主身上背负南海国, 为保十一境平衡, 他才不得不娶了凡人为妻。
如今南海公主卸去重担, 他的凡人妻子大概就要为南海公主让位了。
织愉愣了下。
她不在乎旁人看法, 还真没顾及这点。
见织愉有点懵, 定是已经明白。谢无镜负手侧过脸去, 不再多言。
织愉念头一转,瞪谢无镜一眼:你考虑得多好好说就是,那么凶干嘛!
谢无镜神色淡淡, 一言不发。
昊均看不懂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看得懂织愉和谢无镜之间气氛不悦。
他思量道:“老道会对外说清楚,是老道请慈琅代为接回我徒钟莹。”
说也没用, 没准儿外人还以为他在帮谢无镜打掩护。
织愉瞟谢无镜一眼。
她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织愉也有点小脾气, 别过脸去不理他。
大殿内安静须臾,谢无镜道:“我有一顾虑,请昊均道长开解。”
昊均心觉不妙:“慈琅请说。”
谢无镜手中召出一把杵。
织愉余光一扫,认出这是那日穿透谢无镜胸膛的神杵。
神杵至简, 上面已经没了血迹,也没有任何标志与花纹。
光滑得如同珍珠表面,隐隐泛出神光流彩。
昊均盯着神杵,疑惑道:“这便是那日伤你的神杵?”
“正是。”
谢无镜道, “我仔细检查过,此杵虽确实是神杵, 可若想一击杀我,仍是痴人说梦。但那时神杵穿身而过, 我却当真险些丧命。”
“这……”昊均沉思。
织愉惊讶地看着把“丧命”说得轻描淡写的谢无镜。
他那时伤得有那么重吗?
“南海国主见多识广,修为不低,多年掌权,必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谢无镜道,“我猜南海国真的得到了某种可杀我的秘术,将其附在了杵上。我此番前去南海,除了协助南海国处理政务,亦要调查此事,提防暗处之敌。怕是没有心力再护回南海公主,除非——”
谢无镜拂手,杵在他手中消失,
他不紧不慢道:“昊均道长能找出此秘术的应对之法。”
昊均:“这……恕老道无能。仙尊都不知道的秘术,老道更是从未见过,何谈应对之法。”
谢无镜不语。
昊均欠身行礼:“护回南海公主一事,是老道考虑不周。希望不要因此影响了你我二人的情分。”
谢无镜客气地回:“自然。一月不见,昊均道长看着比先前沧桑许多。道长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这番话说白了就是:
臭老头再多管闲事,小心死得更快,歇着吧你。
昊均脸色难看地应承,送谢无镜与织愉出昆夷洞府。
织愉等着谢无镜带她回尧光仙府,却见谢无镜径直往山下走,也不等她。
她愣怔少顷,小跑着跟上他,“谢无镜,你还在跟我生气?是我没想到南海国那么危险,考虑不周,但也是你自己那时候跟我说你伤势没有大碍的呀。”
谢无镜不说话,唇抿成紧绷的直线,眼底透出微不可察的烦躁。
“谢无镜你不回尧光仙府了吗?你要去哪儿?”
“谢无镜,你走慢点。”
“谢无镜!”
织愉连声喊他,得不到他一声回应,气喘吁吁地停下,不再追他。
她脾气上来了,自己慢悠悠地走向另一条通往乾元山下主城的小路,“不等我就不等,我不回尧光仙府了,你以后也别和我说话。”
她走出两步,摆动的手被拉住。
她回过头看他。
谢无镜眉眼微凝,将她搂入怀中,纵身踏风,回尧光仙府。
织愉仰起头,从他怀里的角度看,他嘴角隐有下压的趋势。
还在生气呢。
织愉知道,他若真气起来,气性比她还大。
认识他两年,她只见他生过一次那样的气。
那时在凡界,他们离开萧公子私宅后,在近京四城附近的山间找了一处地方隐居。
谢无镜的双手恢复,她真的很开心,日子也变得不再那么沉重。
她开始一如既往和谢无镜说笑,偶尔还会怀念在萧家私宅时,有人伺候照顾的日子。
就在一天傍晚,她看着话本里的小姐穿绫罗,吃京中一品香的昂贵点心,回想起在萧家私宅时,萧公子也给她准备了这些。
可她那时在担心谢无镜,无心享受。
她觉得可惜:“若是在萧公子府上时,知道好好享用便好了。”
坐在她身边看书的谢无镜便沉默离去。
到饭点,他给她带了包一品香的点心,然后坐在屋顶上擦他的刀。
她喊他,他不理,也不吃东西。
她才发现,他生气了。
织愉素来是个要人哄的,不太会哄别人。
她好声好气地和他说话,他就是不吭声。
织愉没了耐心也就不理他了。
她想,很快他就会像以前那样,主动来向她说是他错了。
然而那一次,整整七天,他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吃穿用度都没少她的,每天还有包一品香的点心,可他就是不理人。
织愉都憋不住主动和他闲聊,想此事就此揭过,他仍旧不说话。
直到她毒发,谢无镜来照顾她。
她不要他近身,赌气道:“你对我发脾气,弄得我像是做什么都要受你管,看你脸色似的。我不用你管,待会儿我就去找别人帮我解毒。”
她的毒,不用谢无镜的内力疏解,便只剩与人交·合一种解法。
谢无镜冷着脸把她绑起来,用内力为她解毒。
待毒褪去,她疲倦地靠在他怀里。
他嗓音低哑:“我身边只容得下一人,那人身边必然也不能再有第二人。你若要回去找萧公子,我送你,从此再不相见。”
织愉愣了好一会儿。
平时她与他形影不离,他们都没机会接触第三个人。
她从不知,原来他的心眼这么小。
那时她以为,他们是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的,反问他:“你我身边,除了你我,还能有谁呢?”
谢无镜:“若你不去找萧公子,便不会有谁。”
织愉肯定道:“我不找萧公子。”
那场他生了那么多天的气,就此结束。
到了灵云界后。
他身边有了许多人,她身边也有了香梅。
他从不会拘着她和旁人接触,她还收了很多别人给的东西呢。
织愉还以为,成了仙尊后,他不一样了。
织愉越想越觉得好笑,抱住他揶揄:“李随风来找我,与我说笑,你也没这么大的脾气。我帮你结善缘以获利,你反倒跟我生这么大的气。”
谢无镜:“不一样。没有人敢谣传你和李随风关系亲密。”
织愉点点头:“确实不一样。”
她掐谢无镜一下,“可你也不该这样跟我生气。”
谢无镜又不说话了。
这次如凡界那次一般,他铁了心不会退让,不会认错。
织愉撇撇嘴,不太自然地道:“好啦好啦,这次你没错,是我错。”
谢无镜紧绷的唇略有放松,神态舒缓。
织愉不爽,掐他一下,“神杵真的差点要了你的命吗?”
谢无镜:“嗯。”
织愉来劲了:“那你在秘境里骗我说你没事,你难道就没错吗?”
谢无镜知她是在为她自己找场子,配合道:“这点是我错。”
织愉心里那点不自在抚平了。
从小到大,她很少认错。
九岁前,父皇母妃惯着她,她不需要认错。
九岁后,认错就不只是认错,背后还有皇后在虎视眈眈抓她把柄,她不敢轻易认错。
她的“我错”这两个字,可是很珍贵的。
谢无镜又道:“神冢内的神气疗伤效果很好。我找到你时,伤势确实已愈大半,不算骗你。”
织愉不讲理:“我不管,就是你错。”
说罢,她伸手抚他左边胸口。
她记得,之前神杵的伤就是在这儿,“你如今同我靠近便觉难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神杵上附加的咒术?”
她提到难受,那难受便似藤蔓,从她触碰的地方埋根,在他体内疯长,引发燎原火势。
谢无镜移开她的手,气息微重,在她住处门口落地,“到了。”
他松开她,与她拉开些许距离,整了整衣袍下摆,侧过身去。
织愉担心道:“又难受了?”
“一会儿就好。”
织愉有些许心疼他:“你回去好好休息,去陵华秘境出口驻守的事,就先交给别人。”
先前在大殿上论事时,谢无镜提起陵华秘境已毁,此次关闭后再不会开启。
为保证陵华秘境内的人都能顺利出来,谢无镜打算去弋阳山的出口处驻守。
用仙族阵法,引导秘境内找不到出口的修士平安回到灵云界。
待陵华秘境彻底关闭,他便会动身前往南海国,处理南海国的事。
他一刻不歇,真是太为灵云界操心了。
这样的人不成神,什么样的人成神呢?
反正她这种人就不行。
织愉在心中感慨。
谢无镜:“我会安排乾元宗弟子驻守,不过从明日开始,我每日还是要去三个时辰。今日我会留在尧光仙府,你要现在开始修炼吗?”
一部卷轴出现在他手中,“这是凡人修炼的功法。”
修炼?织愉都忘了还有这茬。
她一个剧情走完就要死的人,为什么还要受这份苦?
织愉因此一直很想糊弄过去。
可是面对谢无镜,她若还想保住人设,修炼就不能太过马虎。
织愉仿佛回到幼年不愿上学的日子,一看到书啊、卷轴啊就开始头疼。
她打着哈哈道:“修炼需静心专注,刚回尧光仙府,我还累着呢,这个不急。对了,我的荔枝树呢?我们先种荔枝放松一下吧。”
种树是体力活,也叫放松?
谢无镜似笑非笑。
织愉不由心虚,扶额叹道:“现在开始修炼也行。”
谢无镜:“先种荔枝树,再修炼。你要将荔枝种哪儿?”
种荔枝树是开心事。
织愉兴冲冲地往尧光仙府最边缘的别院走,“我早就想好了,香梅说过那院里的树除了灵云界的普通灵树,就是之前我来灵云界时,那些修士送来的所谓贺礼树。我们把树全拔了,种荔枝!”
尧光仙府很大,走过去太远。
织愉说完,谢无镜搂住她飞到仙府边缘别院。
别院名叫晓天暮云。
织愉一看就觉得亲切,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但她从未来过这儿。
谢无镜平时很少待在尧光仙府,也很少来。
此处地处高峰,近天接云,很符合别院名。
而且很清静悠闲,是个不错的、能俯瞰苍山如海的地方。
织愉指挥谢无镜将此处灵树全部移走,在一大片空地上走来走去,“我要在崖边放一个亭子,以后过来玩,一边赏云海,一边从旁边的树上摘荔枝吃。”
“在这儿,亭子旁边,就种你的不死树吧。你的不死树只有一棵,还不知道开花是什么样子,若是乱种,我怕它会让我的荔枝林变难看。”
“把树种在崖边,它要是长得丑,我眼不见为净。它要是长得好看,那就是正好是拨开重林见美景。”
织愉兴奋地规划好,陡然一个激灵,担忧地问谢无镜:“你移植的荔枝树,够这样种吗?”
谢无镜:“成树只有二十八棵,不够。”
织愉失望地像朵花蔫下来。
谢无镜又道:“不过有很多荔枝核可以种。但荔枝不像其他树施法可成,要自己挖坑慢慢种,而且不一定长得出来。”
织愉眼巴巴地对他眨眼:“我相信你,你那么厉害,种树肯定也很厉害。”
谢无镜扬了扬嘴角,按照织愉的规划种下二十八棵荔枝成树,再在崖边种下不死树。
成树只需施法移植,眨眼便成。
织愉欣赏完荔枝树,就去欣赏不死树。
不死树十分高大,树干粗壮,树枝延展范围很长。移植下来后一点绿意都没有,宛若一大片枯云。
织愉觉得自己把这棵树放到崖边真是明智之举。这片枯云枝干长得还挺漂亮的。
织愉问谢无镜:“这不死树还能活吗?”
谢无镜:“说不准。”
织愉可惜道:“你摘下的不死树果,可要省着点吃了。”
接下来,就是在树圈里挖坑种种子。
说是自己要挖坑慢慢种,其实也不全是。
按照谢无镜的说法,灵云界的荔枝树种,不能被施以法术,否则会死。
需要手动拨种,手动浇水。
但是可以施法挖坑,施法填土。之后等长出了芽,也可以用灵力浇水。
谢无镜施法挖好坑,把荔枝核拿出来,一共七十一颗。
织愉让谢无镜种,在一旁振振有词:“七十一加上二十八,再加这一棵不死树,正好凑个百。话本说百世轮回悟天道,种一百棵树,也是一种悟道的机缘。真是便宜你了,谢无镜。”
谢无镜撒着种子道:“我把机缘让给你?”
织愉心虚地笑,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来走去,“我陪着你,就算是我们一起种啦。”
弯腰放种子太累了,她没有谢无镜那样的好身体,肯定会腰疼的。
待谢无镜放完种子,埋好土。
织愉还算有良心地拿出一颗清香灵果递给谢无镜,手握成拳给他捶腰,“辛苦了辛苦了。”
她力度不重,握成拳的柔荑轻轻敲打在他后腰。
一下一下的柔软接触与震颤,让谢无镜下·腹一紧。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往晓天暮云院外走,“该去修炼了。”
织愉顿时愁眉苦脸,叹了口气跟他往外走。
已经走出来了,谢无镜还不打算抱她回去。
织愉疑惑地注视他。
谢无镜:“施展法术时,离荔枝核越远,对它越好。”
织愉不懂种荔枝,信了他的论调。
她挽住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她的荔枝树。
已近暮时,晓天暮云院里隐见天际霞光。
织愉灵光一闪,笑起来:“我想起在哪儿看过晓天暮云了。”
谢无镜腹中火已熄,抱她入怀,带她飞回皆归院。
织愉在他怀中道:“是我母妃写过的一首诗,她说是她故乡一个叫唐寅的人写的。诗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谢无镜回眸望了眼别院上题的晓天暮云。
织愉的声音在他耳边舒缓地说着,“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啊,我的荔枝君。”
她依依不舍地向晓天暮云院的方向伸出手,仿佛谢无镜是拆散她和荔枝树的坏人。
香梅在皆归院正整理织愉的东西。
仰头就看见谢无镜与织愉在皆归院落下,谢无镜把织愉伸出的手打了下去。
她惊讶谢无镜竟然对织愉动手。
却见织愉哈哈大笑起来,谢无镜眉目间也隐有轻松之态。
显然,仙尊和夫人又在玩别人看不懂的游戏了。
“香梅。”织愉瞧见她,笑盈盈道:“多做点好吃的,我迟些时候回来吃。”
香梅应是。
随后织愉回房,换了身缟羽色白莲纹薄裙,同谢无镜去往灵湖。
许久不来灵湖,织愉刚来就被冷得打了个哆嗦,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适应。
她按照谢无镜的说法,步入灵湖中央。
谢无镜下来,不似以往那样让她倚靠,只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记载凡人修炼方法的卷轴浮空,在她眼前摊开。
织愉看不懂。
谢无镜在她身后轻念卷轴上的心诀,教她催动灵气运转至各个灵穴,“灵沉关元,冲紫宫,散至灵墟、中府,凝于天突……”
织愉打断他:“谢无镜,你觉得你照着读,我听得懂吗?”
不是她笨。
她又没学过这些东西,哪知道什么是关元,什么是紫宫灵墟?
谢无镜默然须臾,扶在她肩头的手没入水中。
今日他没叫她脱衣入水,但轻薄的衣裙浸在水里也如无物。
因练持剑握刀而略带薄茧的指腹,轻点在她下腹,“此处是关元,运全身灵气至此。”
作者有话要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出自明·唐寅《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闭门》
感谢在2024-01-25 20:00:08~2024-01-26 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丑橘不丑的 3瓶;以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3^ )╱~~
第42章 [VIP] 毁他人脸
织愉凝神静心照做。
“以鸩尾方向。”谢无镜的手沿着肚脐直直上移, 到她绵软下的两肋中央,“灵冲紫宫,散至灵墟……”
他的手指继续以中线上移, 一指定在起伏之间, 一指陷进左侧软雪梅峰中点了点, 嗓音变得有点沉, “这是紫宫……灵墟。”
织愉照做, 灵气跟随他手指的移动游走。
她逐渐耳清目明, 冥冥之中仿佛要看到另一番开阔景象。仍觉灵泉寒,却变得不受影响。
湖中灵气疯狂涌入她体内。
可是不够。
比起这些灵气,谢无镜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更让她渴望。
织愉身体往后靠向他,湿漉漉的长发黏上他胸膛。
他的手指正移至曲骨穴,霎时如触到悬崖, 迅速收了手。
织愉感觉到他扶在她肩头的掌心在发烫, 他的热也穿透冰冷的水染到她身上。
她等了好一会儿,听不见他下一步指示,唤他:“谢无镜?”
“今日到此为止。”
他的嗓音带着不知名的压抑,吐息落在她发顶, 让她感到了颤栗的滚烫。
织愉在他怀中抬眸看他,担忧道:“因为我靠近你,你又不舒服了吗?”
谢无镜双眼轻阖,眉头深锁。凝沉的表情让织愉不由得屏气凝息。
他没有回应, 用法术将她送回到岸上,在湖中施法。
整个元始峰突然气温骤降, 飘雪冻结。
谢无镜依旧端立湖中心,身边却散发出腾腾雾气。
那是热与寒的碰撞而成。
织愉如以往来元始峰那样, 把储物戒放在屋里了。她裹着谢无镜的外袍,冷得受不了,抱住胳膊喊他。
谢无镜气息微喘:“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体内已经烧至极限的火,早该发泄出去的本能欲望,都被他运功强行压下。
可指腹上残留的触感与体温,却如同添火的柴,在他体内一次一次重燃火势。
元始峰越来越冷。
织愉学着调动灵力抵御,仍冻得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待彻骨寒凉霎时如潮水褪去,她舒出口气,感到修为有所增益。
谢无镜紧皱的眉缓缓舒展。
织愉不太高兴地问:“谢无镜,你真的不舒服吗?该不会是在用这种方式逼我修炼吧?”
谢无镜掠身上岸,带她离开元始峰,“抱歉,在解决我自己的问题之前,我不能再和你一起修炼。”
暂时不能修炼?
织愉满腹牢骚顿时化作惊喜。
她压下翘起的嘴角,十分善解人意:“你的身体最重要,不用说抱歉。”
谢无镜在尧光仙府皆归院落下,将她松开,“你休息吧,我还有事。”
不待织愉再说什么,他疾步回房。
想来,是她的靠近又让他不适了。
织愉不打扰他,回房扑到床上。
绵软馨香的床铺,熟悉舒适的环境,这卧房无一处不让她欢喜。
她畅快地在床上打滚,趴在床边吃东西,看话本。又回到了之前幸福快乐、吃了睡睡了玩的日子。
天色擦黑,香梅来唤她去用晚膳。
织愉路过谢无镜房前,想叫他一起吃点。香梅道:“先前夫人回来没多久,仙尊就出去了。”
织愉“哦”了声,没当回事,充满期待地奔向膳房。
满桌琳琅菜肴映入眼帘,芳香诱人的气味钻入鼻息。
织愉在桌边坐下,尝了口思念已久的芙蓉鸡片。
此菜做法繁复,需剁鸡肉糜,过油成形,漂去油腥。再用熬制多时、看似清水却极为鲜美的高汤烹制。
在秘境里根本没条件吃。
肉片入口滑嫩即化,清爽又馥郁的鲜味在口中漫开。
织愉再尝一口牡丹鱼片,喝一口冰凉酸甜、开胃清口的甘梅煎,满足又幸福地感慨:“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都这么过,再也不出门。
*
夜色浓浓。
弋阳山上的出口因仙法护佑而保持开放,陆续引导陵华秘境内的修士回归灵云界。
倏然,秘境洞口内散出浓厚魔气,犹如风暴席卷,不给驻守修士反应的机会。
待魔风过境,只留满地尸骸。
“三太子,外面无人,可以出来了。”
在秘境内被谢无镜重创的魔族余党陆续从洞口步出。
陵华秘境毕竟不是他们魔族的试炼地,他们难以在其中找到进出地。
若没有这个出口,恐怕他们真的要永远被困秘境之中了。
战云霄伤重,勉强维持人形,警惕地环顾四周:“谢无镜当真会这么容易放我们出来?”
“线人传信,谢无镜今日陪他夫人在尧光仙府休息,明日才会来驻守出口。所以今日是我们唯一回归魔界的机会。”
“三太子,咱们快走吧。”
魔族急切地要离开此地。
然刚出秘境出口的护法仙阵,一柄剑从天而降,散出日耀辉芒,拦住众魔去路。
众魔惊愕。
战云霄早有预料,捂住这么久过去也没有丝毫恢复的刀伤,面如死灰。
谢无镜于黑暗中如闲庭信步而来,周身威压骇人。
“你们让我等了很久。”
他拂手,九霄太上飞入掌中,荡出恐怖剑威。
战云霄冷然一笑:“所以仙尊留一出口,原来不是为了你的苍生,而是为了杀我?”
谢无镜不否认,反问:“想活吗?”
若是只有一人,战云霄定会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回望身后亲信众将,战云霄选择低头,“你会让我们活吗?”
谢无镜:“白日留下出口,当晚三太子便得到消息,率众魔出秘境,你该知道用什么来换命——交出内应名单,饶尔等不死。”
战云霄思忖道:“先放他们走,我留下,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谢无镜手中剑闪烁寒光:“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战云霄默然沉思。
诸界皆传,谢无镜正气浩然,光明磊落。
可光明磊落的人,怎会与魔族做这般见不得光的交易?
战云霄怕背后还有埋伏,斟酌之下,不愿退让:“那我恐怕无法助仙尊清扫正道隐患了,动手吧。”
话音落,九霄太上寒光一扫。
身后一颗人头落地,喷溅出的血溅上战云霄的后背。
战云霄错愕一怔,听见众魔惊呼他亲信大将之名,背后湿烫得他不敢回头看。
他难以置信:“谢无镜!乾元宗身为正道首宗,其中混入魔族内应,会对正道造成多大危害你不知道吗?你竟然不顾灵云界正道死活?”
谢无镜指腹慢条斯理地拭过不染血的剑,“知道又如何。”
战云霄胸口一闷,几乎呕出口血来:“是我高估正道在你心中的分量了。”
谢无镜云淡风轻:“下一句,若非我想听,我送你与你的众将黄泉聚首。”
战云霄双手攥拳,咬牙悲愤道:“魔族内应不止一个,也不止在乾元宗。具体是哪些人,我不清楚。最初他们是和我父皇联系。我只是握有魔族通传令,平日交流全靠通传令,从未见过面。”
说罢,他忐忑不已。
他报不出具体的名,不确定这是否是能令谢无镜满意的答案。
谢无镜:“无用的信息。”
可却没有立刻动手。
战云霄知道,这代表他还有争取活命的机会。
他抛出魔族通传令给谢无镜,问身后手下:“你们可知你们联系过的人的名字?不论是否是乾元宗的。”
手下仔细回忆,报出三个无意间听到的名。
谢无镜收起通传令,却突然一挥剑。
数道凌冽剑光直冲战云霄。
众魔惊呼三太子。
战云霄被击中,连退数步,呕出一大口血。
再抬头时,众魔发现剑光只是划烂了他的脸,没有伤及他性命。
谢无镜收剑,负手而立,“请。”
这一个客气的“请”字,让战云霄觉得分外耻辱。
“仙尊既然放过,为何——”
魔族想要质问,被战云霄拦住。
战云霄会意地道:“此乃私仇,咱们走。”
众魔没懂,但冷静下来,也不敢再触怒谢无镜。连忙带着重伤的战云霄逃离。
逃至太华山外的魔族传送阵。
有魔明白过来谢无镜为何划脸:“难道是因为仙尊夫人?”
“仙尊夫人该不会看上了三太子的容貌,所以仙尊才下此狠手?”
“堂堂仙尊……”
“好了,不用再说。”战云霄不悦打断。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女人没有看上他,只不过因为他的脸,对他没有排斥感。
划烂他的脸,恐怕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喜好好看的东西。
而谢无镜,不希望她再看他一眼。
就算看了,也只会满脸恶心嫌弃。
谢无镜堂堂仙尊,确实小心眼。
战云霄暗骂,开启传送阵。
阵光映照出他血肉模糊的脸。
如此重的伤,若以寻常治疗方法,永远无法恢复。
不过魔族自有魔族的手段。
*
茫茫大雾间,一座巍峨水蓝宫殿矗立。
殿上墙壁、撑住穹顶的珍珠贝母色巨柱上,无一不雕刻着精美而奇异的纹路。
随着视野推进,织愉看见主殿上有十道人影立在两旁,对主位上的人俯首称臣。
织愉从未见过这个地方。
她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做梦不稀奇。
可这种奇特的梦,让她立刻联想到了预知的书中剧情。
织愉努力看清梦中细节,然而云雾缭绕,唯一清晰的就只有大殿上的那些纹路。
王位处被雾气包裹的人,背对众人,仪态傲然,犹如君王。背在身后的手腕上有一串手链。
手链上有十一颗透明琉璃珠。每一颗琉璃珠内都有不同颜色的光华在流动,宛若水中活鱼。
只有一颗琉璃珠颜色暗淡,如同死物。
这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抹睥睨的笑。
“从今以后,诸位与我就是同盟。”
她晃了晃手链,“我若是有半分闪失,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织愉惊讶地瞪大双眼。
这人,竟然是她自己!
倏然,她身体一震。
犹如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掐住她的后颈将她迅速拉离此地。
强烈的坠落感吓得她猛地睁开眼。
昏暗之中,就见一道人影坐在她床边。
熟悉的人影让她没感到害怕,反而安下心来。习惯性地往他怀中靠去。
他身体微僵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抬手轻拭她额间冷汗,“做噩梦了?”
织愉回想梦境,如实道:“原本是个挺有意思的梦,就是后来梦见自己一直在往下坠,吓到了。”
她的心跳逐渐平复,问他:“你刚从外面回来?”
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在她睡着后到她房中,坐这儿看她。
除非他刚从外面回来,回去休息前,就会顺便来她房中看看她的情况。
谢无镜:“我去了趟弋阳山,碰到了战云霄。”
织愉心头一紧:“你杀了他?”
谢无镜:“你担心他?”
织愉摇头。
她只是很在意:
若战云霄若死了,未来她要去勾勾搭搭的魔尊还会是谁呢?
谢无镜轻拍她肩头:“他没死,不过他的脸毁了。”
织愉讶然:“现在变得很丑吗?”
谢无镜:“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没得治。”
织愉倒吸口气,想象着战云霄如今的模样,久不言语。
谢无镜垂眸看她出神,“怎么了?”
织愉五味杂陈地闭眼靠进他怀中,低声喃喃:“怎会这样。”
长得那么丑,她以后还怎么下口?
现在只能盼望未来魔尊不是他了。
第43章 [VIP] 流言蜚语
谢无镜听出她没有惋惜, 反而有些许排斥之意,安抚地摩挲了下她的肩头,“好了, 你睡吧。”
织愉从他怀中翻到床上躺下, 拉住他的袖子, “你也在这儿睡?”
谢无镜犹豫。
她松开手, “我又忘了, 你现在要和我保持距离。”
谢无镜思忖道:“在这儿也无妨。”
织愉闻言, 睡到最里侧去。
谢无镜在床边躺下。
二人之间,隔了足够再躺两个人的距离。
床帐中,独属于她的香占据了谢无镜全部的呼吸。
他默念净心经, 虽有所躁动,但还能忍。
织愉没有像以往那样抱他,侧身面对他, 合眼入眠。
在尧光仙府, 身边有他相伴。织愉很有安全感,很快睡着。
一觉沉沉至天明,她听见谢无镜起床的动静,半梦半醒地问:“你要去弋阳山驻守了吗?”
谢无镜:“去找昊均。昨日从战云霄手中得了三个魔族内应的姓名和魔族信物, 肃清之事,我打算交由他处理。”
织愉:“我今日想去乾元城里逛逛。”
谢无镜拿出一袋灵石放在她床头,“让仙侍陪你去,还是等我回来?”
织愉闭着眼睛把灵石摸进自己储物戒, “让香梅陪就好,你去忙你的吧。”
谢无镜摸摸她的头, 无声地离去。
织愉翻过身睡回笼觉。
之前在秘境里着实是苦到她了。
回尧光仙府第一觉,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香梅受谢无镜吩咐, 没有来打扰她。听见她醒来的动静,才端来热水供她洗漱。
织愉坐着慢悠悠地洗完脸,再打开衣柜慢悠悠地挑选衣裙。
她想着梦里那串流光溢彩的多色手链,特意挑了一套多彩百花裙。
层层叠叠的鎏金薄纱制成的裙,犹如多色凤羽。发髻上配的是边凤簪和帝王花纱,流苏金钗。
她对着镜子抬起手腕,想象了一下那串手链配这身衣裙的样子。
嗯……很好,很般配。
织愉思绪不由得再次回到梦境中。
梦境给了她两个信息:
有着特殊纹路的结盟大殿、串有十一颗特殊琉璃珠的手链。
这两样,都不能向香梅和谢无镜打听。
她就只能自己去找线索。
织愉放下手,理理衣袖,叫香梅带她去乾元城。
到灵云界已有三个月。除上次随谢无镜去归臻阁参与拍卖,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乾元城中逛。
织愉走出乾元城传送阵,在一旁的茶铺坐下,吩咐香梅:“去叫几个脚夫来,我要坐步辇。”
香梅:“夫人,乾元城中修士一般不用步辇,也没有修士会随便给人当脚夫。是我考虑不周,早知道就在出发前叫几名弟子跟来给夫人抬辇了。”
香梅只是稀松平常地同织愉解释。茶铺中却有修士偷偷笑起来。
茶铺小二端上茶来,打量织愉:“我看姑娘也是名修士,怎会不懂这些?是家中保护得太好吗?”
香梅神色一凛,杀意毕露,“把你的嘴放干净些!”
织愉也听出小二话里有话,但她没懂香梅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按下香梅要召出鸳鸯钺的手,拿出一块灵石给小二,问道:“这城中当真没有脚夫吗?”
不待小二回答,一旁桌上的茶客笑嘻嘻道:“有是有,就是你家武侍瞧着不太好意思让你坐辇。”
织愉客气道:“麻烦指路。”
小二指向茶铺对面的深巷,“那里面的人家大多贫苦,给钱什么都愿意干,也愿意给像姑娘这样的女修抬辇。”
织愉“哦”了声,听出这几个人的龌龊了。
她不急着发火,叫香梅先去叫脚夫来,好声好气地问他们:“像我这样的女修,是什么样的女修?”
香梅眉头深锁,欲开口,被织愉止住。
她气闷不已地去叫脚夫,心中恨自己以前行事不够张扬。不曾让城中人皆知,她伺候的人是仙尊夫人!
小二与茶客们都隐晦地笑起来。
小二圆场:“姑娘这样的女修倒也没什么,待日后修为上来,照样能成为一方大能。像石露仙子,巫花仙子,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姑娘莫要动气。”
茶客就直白许多:“不知姑娘如今的主家是谁?未曾听闻此次来乾元宗的大修们,有谁带了如姑娘这般貌美的炉鼎。”
织愉一言不发。
若是十六岁刚出宫时的她,听到这些话,能拼着命把这群人嘴撕了。
但和谢无镜逃亡了两年的她,更龌龊的话都听过,更肮脏的心思都见过。
她每次都很生气。
但是有了谢无镜在身边后,不用她去撕那些人的嘴,谢无镜就会出手。
织愉想着谢无镜,唇畔浮现笑意。
她一笑,发上描金帝王花、衣上流光都黯然失色,不及她半分姝丽。
天地间的日辉,仿佛都洒落在了她身上。
小二与茶客们的话语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她。片刻失神后,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对此等美人说那样的话,他们自己都觉得太过冒犯,颇有些心生惭愧。
茶铺老板出来,打了下小二头,对织愉道歉:“抱歉,这不懂事的臭小子浑说,打扰姑娘了。姑娘这壶茶,我请。”
织愉瞥见香梅已带着脚夫急匆匆从巷子里赶来。
她好整以暇地敛了笑,起身:“道歉很好,但我不接受。仅凭自己的印象,便对他人身份妄加猜测,实在是没礼貌。”
“你们今日幸运,遇到了我。若是遇到我曾经的一位刀客朋友,他会打得你们从此以后说不了话。”
她话说完,香梅已带脚夫到织愉身边,气愤地把在场人都瞪了一遍。
香梅放出先前李随风献上的步撵,让脚夫抬起,“夫人,咱们走吧。”
织愉从灵石袋里拿出四块上品灵石,分给香梅带来的脚夫,“劳你们跑一趟,请回吧。”
而后她冷了脸,往步辇上一坐,指着小二与茶客,“你们来给我抬辇。”
小二与茶客皆愣,不懂她为何如此张狂。
大修的炉鼎,一般都很有自知之明,不敢随意给主家惹麻烦。
因为知道主家碍于面子,绝不会随便为一个炉鼎出头。
脚夫们天降横财,惊喜地对织愉连连道谢。
织愉摆摆手:“你们自力更生,这是你们应得的。回去吧,若有人敢抢我给你们的灵石,可来尧光仙府找我。”
茶客皆惊怔,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她方才说,尧光仙府?
香梅高声对小二无茶客们呵斥:“夫人让你们来抬辇,没听见吗!”
小二与茶客们僵立不动,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修道是为超脱凡俗,追寻大道。灵云界的修士,除了世家或海国蓄养的外,鲜少有甘愿给人做侍者的。
更何况给那位凡人夫人抬辇,这对大多数修士来说,这和让他们为奴有什么区别?
都是羞辱!
茶铺老板试图缓和气氛,“小修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原是仙尊夫人,多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在座诸位与我都是熟人,可否看在我的面子——”
织愉抬手止住他的话,“老板慎言。再说下去,你可就要没面子了。”
她斜倚在辇座上,闲适又不失高傲的气派浑然天成。
围观者不知是否是自己鲜少看见有人坐辇,只觉她这副仪态,仿佛天生便是该有人伺候的娇客。
香梅召出了鸳鸯钺。
在锋利锐芒下,小二想要妥协。
织愉还有好多店没去逛,不愿同他们浪费时间,“我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我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为我抬辇。二,和我的武侍打一场,生死自负。”
香梅冷笑,放出威压。
合体期的修为,压得在座散修都喘不上气。
在灵云界,合体期足以做一小宗门长老。
这女修却为仙尊夫人做仙侍,连武侍都不是,说白了就是凡界的婢女。
那他们这些修为远不及她的人,伺候仙尊夫似乎也不算丢脸。
小二与三名茶客自我安慰地上前,屈膝弯腰,“我等愿为夫人抬辇,还请夫人宽谅。”
织愉拂手。
香梅立刻收敛威压,召回鸳鸯钺,“抬吧,抬稳些。要是晃得夫人不舒服,小心你们的贱命。”
这狠话让织愉瞳孔一缩。
香梅在狠毒方面,永远能给她惊喜。
小二与茶客被羞辱得心中不适,但也只能忍耐,连声应是,抬起步辇。
香梅心情畅快,跟在织愉身边问:“夫人要先去哪儿?”
织愉:“我不认识城中店铺,你带路。”
“是。”香梅微笑回应,转脸对小二与茶客狠声道:“跟上。”
步辇稳稳抬起,跟随香梅。
织愉坐在辇上欣赏城中热闹。
她逐渐体会到,乾元城中真的很少有正常修士坐辇。
因为一路走来,路过的三岁小孩都要好奇地看她一眼,然后问娘亲:“那是什么”。
第一家店到了。
织愉入店。
琳琅满目的法器,她懒得逛也懒得看,直接在店中客椅上坐下。
香梅一进来,老板就认出这是他的大客户,殷勤道:“香梅仙子好。这位便是仙尊夫人吧?夫人能亲临小店,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灵云界都瞧不起凡人。可只要拿出足够的灵石,店铺老板依旧能把她当活祖宗。
香梅:“把你们店中适用于女子的法器通通拿出来。”
织愉:“不,把所有好看的都拿出来,不论男子用还是女子用。”
老板眼睛笑成缝,招呼店员去端法器。
织愉很喜欢挑好看的东西。
九岁以前,每年内务府给皇子公主送新首饰配饰,新裙袍,都是先给她挑。
只要是好看的,不拘是皇子用还是公主用,她都可以拿。
不过九岁后,她慢慢只能挑别人剩下的。
后来,直接没得挑,有什么拿什么。
织愉有点找回年幼时的快乐,将看中的东西一一指出来。
不管合不合适,通通买下。
老板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打着算盘道:“这些一共是两万八千上品灵石。”
织愉眼也不眨便付了。
抬辇的小二与茶客对她的大手笔目瞪口呆。
那些悄悄跟随着她,想一睹仙尊夫人风采的,也被她的奢侈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香梅习以为常地把东西收好。
织愉:“走,下一家。”
“还逛?!”
小二与茶客愕然。
织愉:“你们不会抬不动了吧?”
当然不是。
只是第一家店就花这么多,她出来这一趟,到底是打算花多少啊?
小二与茶客们难以想象。
但接下来织愉就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花灵石如流水。
每进一家店,织愉只管东西好不好看,不问有什么用处,看中就买。
大把大把的灵石花出去,小二与茶客几乎快要麻木。
逛了不知道多少家法器店后。
他们已经数不清她究竟花了多少灵石。
织愉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花得好像有点多。
不过不能怪她,都怪谢无镜。
是谢无镜日常太过奢靡,尧光仙府内无一凡品,每次给她灵石也都阔绰得很。
以至于她对这些灵石花销也没了概念。
谁还记得,当初她可是个想花三千上品灵石买驻颜丹,都会暗暗嫌贵的人。
不过谢无镜的钱嘛,不用白不用。
等她死了就用不到了。
织愉转念一想,就不觉得自己花得很多了。
她回步辇坐下,“下一家。”
香梅:“夫人,城中的法器店和首饰店您都逛完了。要不再去法衣店看看?”
“逛完了?”
织愉看眼天际,已显暮色。
时候确实不早了。
可是她手链还没找到呢!
还是说,她得多逛几天?
织愉皱眉沉思。
小二与茶客静候她吩咐。
片刻后,仍不听她下令。
小二试探地问:“夫人可是没逛够?我倒是还知道一家法器铺,就在方才香梅姑娘去叫脚夫的巷子后面。”
茶客道:“那处环境不大好,都是贫苦散修光顾,里面的东西,夫人恐怕看不上。”
香梅也不建议织愉去逛:“夫人,那里确实脏乱,气味也难闻。”
织愉福至心灵,眼眸一亮:“就那儿了,走。”
那样好的宝贝会落到她手里,定是蒙尘的。
越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它越有可能出现。
小二与茶客立刻奉命抬辇,带织愉去那处巷中法器铺。
香梅无奈,只得跟上。
那巷中确实鱼龙混杂,乌烟瘴气。
经过那些路边蹲坐、宛若乞丐的人时,织愉能明显感到他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觊觎与窥探之意。
这让织愉想起她与谢无镜在凡界时,曾因贫穷而住过的官府都不管的鬼巷。
那附近老弱病幼突然消失,不久后在鬼市里出现,成为猪狗不如的玩物的事时有发生。
那段时间,织愉每天都很不安。
谢无镜也每天守在她身边,从不和她分开半步。
即便是上茅厕,他都会先检查,然后在外面等她。
他上茅厕时,她自然也是寸步不离。
不过因为害怕,她无心害羞,过一会儿就要催他“你好了没啊”。
他经常被她催得腰带都没系好,她就直接把他拉出来,让他在她身边系腰带。
后来他们一有钱,就再也不住那种地方。
哪怕冒些风险,再勒紧裤腰带些,谢无镜都要带她找个治安平和的民居巷。
此刻看看此处,织愉觉得灵云界和凡界似乎没什么差别。
即便在乾元宗这种正道第一大宗的管辖下,也会留有给阴暗滋长的地方。
步辇在一间没有招牌的木楼前停下。
木楼大门敞开,里面正传出叫骂般的争执之声。
从外瞧见里面的货架,确定此处确实是法器店,织愉走进去。
店里只有一名站在柜台里的小胡子中年男修、一名大嗓门的女修,还有一名在货架那儿挑选法器的顾客。
小二跟进来,唤道:“老板,有贵客,还不快来招待?”
老板一打量织愉和她身边的香梅,立刻丢下女修,笑盈盈地过来,“贵客想要点什么?”
不待织愉回答,女修皱眉过来:“我可没骗你,这些都是我的寻宝鼠从陵华秘境里寻来的宝贝,你给的那个价不行!要是咱俩没得谈,你也别耽误我功夫,我自己找买家去。”
老板面露烦躁:“我这招待客人呢,你不能等会儿嘛。”
女修扫织愉一眼,急躁道:“我也急着换灵石赶路回家去呢。没功夫在这儿跟你扯。”
织愉在他们说话期间,已经扫完这家店货架上的东西,“你们家店就这些东西?”
“还有呢,还有呢。您稍等。”
老板招呼完织愉,一边要去拿东西,一边请女修在旁等待。
女修不耐烦道:“我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不愁卖。你没诚意,我也不卖了!”
她自己走到柜台里,把一盘乱七八糟的东西往她破旧的储物袋里塞。
织愉随意瞟了一眼。
就一眼,恰见女修拿着一串十一颗琉璃珠的手链往储物袋里塞。
那琉璃珠里流动的光华,比梦里还要鲜艳清晰。
“慢着!”
织愉大喝一声,把老板和女修都吓怔住。
顾客也循声望来。
织愉快步走到女修面前,指了指一大半都被塞进储物袋的手链,“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女修若有所思,眼珠滴溜溜转,“这可是我的寻宝鼠在陵华秘境里找到的最好的宝贝。它在一片战场上,被用特殊法阵隐藏起来。就算有寻宝鼠指引,我都在那里转了很久才发现它的。”
织愉听出女修是见她一眼相中,要抬价的意思。
她虽然有钱,但也不是傻子。
“我不管它是什么宝贝。”
织愉示意女修把手链交给她,而后戴在自己光洁纤细的手腕,展示给女修看,“我只知道,它很配我今天的裙子。”
女修无语。
这一看就很富贵的女人跑过来一口要定,她还以为这女人看出这手链是什么宝贝呢,
女修找到手链的经历是真的。
但其实她的寻宝鼠才一阶,找到的这玩意儿除了好看,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途。
虽然看上去确实很配这女人裙子。但再有钱,又能为一个首饰给她多少钱呢?
女修想了想,瞥见那店中顾客也在偷瞄手链,似乎有意,斟酌着地报出心目中的高价:“两百下品灵石。”
她想,若是这富贵女修不接受,她就试试卖给那个顾客。实在不行,就自砍价吧。
织愉愣了下。
就这?
这个价格拿下手链,她都心虚。
不过顾忌老板在一旁盯着,织愉也不想自己开的价给女修带去祸端。
她随手拔下香梅头上一根金钗给女修:“成交,不过我没有下品灵石,你先拿着这个,去城中膳居客等我。待我买完东西,我会带灵石去和你换回金钗。”
这金钗是今天织愉才买了送香梅的,也是一个上品法器。
女修用“真是人傻钱多”的眼神盯着织愉看了会儿,接过金钗走了。
“亏了亏了,夫人您亏了。这串手链看着好看,实际上不过是用小把戏将流彩封进了琉璃珠里,灵力微弱,连法器都算不上。五十下品灵石就够了。”
老板更加殷切地端上他最好的宝贝来找织愉,“您看看我这些,这些才值呢。”
这些……
织愉都看不上。
不过在别人店里做了交易,织愉也不能让他一分不赚。
织愉叫小二与茶客进来,“一人挑样法器,我送你们。就当是今日为我抬辇的辛苦费。”
织愉一向很大方,没把这样的随手赏赐当回事。
在凡界,她时常赏赐宫人。
到了灵云界,不是谢无镜给的东西,她玩腻了的也都会送给香梅。
小二与茶客不敢置信。
像他们这样的散修,有人送他们法器,是不可能的事。
自己想买个法器,都得攒一段时间灵石。
大多时候是自己买材料,找其他修士炼制,付个辛苦费。
他们激动地连声道谢,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别人自愿给她做侍者的原因。
出手如此阔绰,又好说话。
这哪是主子,这是要供起来的财神!
知道织愉的财力,他们也不手软,挑了最想要的法器。
待老板报出价格,他们还有点忐忑。
见织愉眼都不眨地付了灵石,坐上轿辇。他们纷纷无比殷勤地去抬辇,只觉走起路来都飘飘然。
织愉:“去膳居客。”
他们齐声应:“是,夫人。”
应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比起先前,那是一百个心甘情愿。
香梅鄙夷地撇嘴。
织愉倒没觉得他们这样有什么不对。
她和谢无镜在凡界最穷的时候,别人送她一块干得难以下咽的饼,她都十分感激。
谢无镜把饼泡软让了一大半给她,她也很感动。
个人境遇不同,如此这般不寒碜。
步辇到膳居客。
此乃乾元城最大的酒楼。其中部分菜肴是凡界才有的,故而此处消费极高。
织愉尝过几次,确实挺有凡界风味的,会正常放调料。
她步入膳居客,一眼瞧见坐在里面等人的女修。
香梅让掌柜准备厢房。
织愉上楼,吩咐香梅把女修叫来,把外面等候的小二等人也叫进来,“把辇收了,让他们在这儿吃饭。咱们吃完,也要回尧光仙府了。”
香梅顿了下,欲言又止。
织愉问:“怎么了?”
香梅拧眉:“夫人太好心了。他们那样编排夫人,夫人还照应他们。”
织愉抿抿唇,苦恼地揉揉眉心,“那就不让他们吃饭,让他们走吧。”
他们妄加猜测她,她就让他们给他抬了一天步辇,走街串巷。这对修士来说已是十分羞辱。
要织愉来说,已经罚够了。
香梅张了张嘴,心觉织愉心善,强行要她狠心反而是勉强她。不再说什么,照吩咐去做。
织愉叹了口气。
做一个动辄杀人的变·态,对她来说实在有点难度。
进入包间,过了会儿,香梅同那女修一起上来。
织愉让女修将她其他要卖的东西拿出来。装模作样地挑中一个当作宝贝,给了女修三千上品灵石。
女修拿了灵石下去的时候,人都是打飘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待女修走后,香梅不解:“夫人看中的那个,虽是其中最好,也不过是一个中品法器。不值三千上品灵石。”
织愉笑盈盈地目送女修离去:“她拿着你的金钗却没跑,在这儿等了这么久,这份品性难道不值这三千上品灵石吗?”
香梅似懂非懂。
她想,夫人可能是心血来潮做做善事。就跟随意给那些抬辇的人买法器、赏脚夫灵石一样。
她没放在心上,等织愉用过晚膳,带织愉回尧光仙府。
*
暮时,三名魔族内应被抓来乾元宗,在天刑台处以极刑。
谢无镜坐镇。
待刑罚结束,已经入夜。
乾元宗弟子来清理天刑台,瞟了眼正往外走的谢无镜等人,为谢无镜可惜地小声道:“听说仙尊夫人在凡界有位相好,她如今还惦念着他呢。”
“你听谁说的?别乱说。”另一名弟子瞥见谢无镜等人停下脚步,连忙使眼色要同门闭嘴。
同门毫无察觉:“我没乱说,山下都传遍了,是仙尊夫人自己亲口说的。”
“仙尊……”
杨平山尴尬地唤谢无镜一声,忙对清扫天刑台的弟子呵斥:“你们两个休得胡言!”
两名乾元宗弟子一激灵,连忙告罪:“是弟子多舌,望仙尊恕罪。”
谢无镜淡声道:“外面是怎么传的?”
两名乾元宗弟子支支吾吾。
跟在谢无镜身边的乾元宗长老们宽慰谢无镜:“想来是以讹传讹,夫人也许没那么说过。”
谢无镜远远凝视两名弟子。
两名弟子只觉头顶仿佛压上一座大山,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沉得他俩快要喘不过气。
弟子连忙求饶:“我不清楚,我是听别人说的。说夫人在山下教训人,提起她曾有一名刀客朋友,若是他在,定不会轻饶招惹了她的人。”
虽没明说他二人的关系,可如此维护,难免令人想入非非。
杨平山等人忐忑地观察谢无镜脸色,只觉他的平静,仿佛是山雨欲来的征兆。
然而弟子们说完话后,却是乌云拨散,凝沉的氛围霎时消散。
谢无镜:“此话是谁叫你们到我面前来说的?”
两名弟子浑身一僵。
谢无镜云淡风轻道:“掌门该更加严查宗内了。”
杨平山应是,立刻叫人把两名乾元宗弟子拿下。
他们跟上谢无镜,离开天刑台。此刻更关心谢无镜对此事的态度。
昊均不动声色观察了谢无镜一会儿,斟酌道:“是否真有那名刀客,都未可知。仙尊不用将此事放在心上,免得伤了夫妻情分。”
谢无镜语调闲缓:“有这么一个人。”
昊均讶异:“仙尊知道?”
谢无镜:“我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
设定小提醒:
先前织愉坐的是马车,不是步辇。
乾元城允许修士御剑飞行,所以一般修士不会坐步辇。但不同地方的不同城会有不同的规矩。
补充第四十二章的穴位解释:
穴位参考的是人体穴位图,是真实存在的穴位。文中以后会提到的穴位也都是参考的穴位图。
_(:з」∠)_
第44章 [VIP] 入反派盟
众人欲打探。
谢无镜先打发他们去肃整宗门。
他们不好表现得太八卦, 只得暂且将对此事的好奇按下。
谢无镜冯虚御风回尧光仙府。
时候不早,仙府内却是一片黑暗。
织愉还没回来。
谢无镜拂袖,尧光仙府内烛灯明珠盏盏点亮。
他在皆归院的院内落座。
与过去百年没有任何不同的仙府, 此刻却好似因为少了一个人, 显得分外清冷。
明月皎皎。
谢无镜饮着茶, 如独坐广寒。
法阵内传出动静, 有人走出。
“谢无镜?你这么早回来啦……真是难得, 换你在仙府里等我。”
织愉向他走来, 与他对坐。
偌大的仙府,似乎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百花在她裙上绽放。
谢无镜:“我今日听闻你提起你的一名刀客朋友。”
香梅正拿着织愉买的东西要去收拾,闻言立刻脑中警铃大作, 想要为织愉辩解。
却听织愉笑得开心:“是有这么回事……”
她讲述她在茶铺遇到的事。
谢无镜饮一口茶:“要你的刀客朋友出手教训吗?”
织愉手撑着脸笑:“不用,我已经教训完了。”
说罢,她伸了个懒腰。
今天她逛了一天, 虽然都是坐在步辇上, 但也很累。
她起身回房,打算沐浴休息。
谢无镜仍坐在院中。
不紧不慢喝尽一壶茶,织愉房中已静——她沐浴完上床休息了。
香梅将织愉买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储物袋,从房中出来, 就听谢无镜道:“随我来。”
香梅立刻跟上。
谢无镜带她去了晓天暮云院,让她站在院外。
他提着水壶,慢悠悠给织愉的荔枝种子浇水,叫香梅将今日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香梅事无巨细地复述, 只有织愉买了什么没说。
因为织愉买的东西实在太多,要香梅记也记不下来。
谢无镜:“夫人说算了, 你也说算了?”
香梅顿时紧张地单膝跪地:“香梅愚笨,不敢下手, 担心吓着夫人,又想不出别的法子教训那些人,请仙尊责罚。”
谢无镜:“不会说话的人,该重新学学怎么说话。”
谢无镜没有教训她。
香梅知道仙尊不是宽谅她,是瞧不上她。
若非织愉已经习惯了她,仙尊早就把她换掉了。
香梅会意:“香梅这就去办。”
她纵身离开。
当晚,乾元城中多出四名哑巴。
因是误触毒物而哑,尚有治愈的机会。
只是十年八年内不能再发出声音。
便是以后治好了,也要比幼儿还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练习发音,很大可能成为结巴。
城中医修奇怪,怎么一夜之间哑了四人。
后查验得出,原是他们从今日获赠的法器上,沾染了少见的哑口果毒液。
修道之路,本就生死无常。
他们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咽。
香梅回去复命时,谢无镜刚给织愉的荔枝种子和树都浇完了水。
他浇得很细致,是严格按照最适宜的分量浇的。
还剩下点水,他顺手全倒给不死树,收起水壶回皆归院。
“好好照顾夫人。”
这是仙尊唯一会不厌其烦重复的话。
香梅恭敬应道:“是。”
*
织愉快要睡着之际陡然想起件事,一下子惊醒:“我的荔枝树还没浇水!”
睁开眼,她看见有个人影脚步顿了下,而后来到她床边坐下,“我浇过了。”
“哦。”
织愉放心地躺下,继续睡觉。
她在床上翻滚,滚到最里侧,问谢无镜:“你今晚在这儿睡吗?”
谢无镜在她让出的位置躺下。
夜的黑暗,在此时显得格外静谧安宁。
谢无镜:“最近虽不能助你修炼,但以你如今对灵力的操控,也能学一些基础法术了。”
织愉一脚踹进他被子里,兔子一样蹬了他一下,“闭嘴,不要和我说话。”
可恶,他说了烦人的话,打破了这份静谧安宁!
也不知道蹬哪儿了,谢无镜身体紧绷了下。
而后握住她柔滑小巧的脚,把她的腿推回她自己被子里。
他嘴角扬起无奈又放松的弧度,在心中默念净心经。
织愉清早醒来。
谢无镜正坐在她房中书桌前写东西。
想到昨晚睡前他说的话,织愉有了不好的预感。
走过去一看——果然,他在翻译凡人修炼的功法。
织愉真想装作不小心,用墨水泼花这些功法。
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吃这份修炼的苦了。
她提不起劲地道:“我先前修炼的时候,感觉自己更需求你身上的仙气。你就算翻译给我,没有你陪着,我也没法儿自己练。”
“可以先温习。如此,待以后修炼时,能提高效率。”
织愉盯着他。
他转眸看织愉。
她满脸写着:你看我像那种会温习的人吗?
谢无镜:“你不是很想要修道——”
“你的想法很好,为了修道,我一定会温习的!”
织愉严肃地对他点头。
谢无镜轻笑,不再写,“你就先记这些吧。我来教你练习基础法术,你想学什么?”
学把你变消失。
织愉从没这么嫌弃过在大清早看到谢无镜。
香梅正好送热水进来给她洗漱。
她一边洗漱一边道:“学净尘诀吧,还有可以给荔枝树浇水的法术。”
这两个对她来说比较实用。
香梅迟疑:“夫人不学些防身之术吗?”
“我这个修为,学防身之术有用吗?”
香梅默然。
织愉:“既然没用,又何必浪费时间去学那些。还不如学些自己想学的,能用得上。”
谢无镜不置可否,静等织愉洗漱。
香梅见状明白过来,是自己糊涂了。
修为低的人,夫人能对付得了。可那些人没机会见到夫人,更别提伤害她。
修为高的人,能见到夫人,也能伺机对她下手。但这些人在灵云界是人中龙凤,凡人出身的夫人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打得过。
香梅退下。
织愉洗漱完毕,去挑衣裙。
她挑了件盈盈水红间色的薄绡大袖裙,镂空唐菖蒲纹层层叠叠,辅以金银线绣边。衣袂轻飘如仙,光华隐现。
为方便练习法术,她今日梳的发髻颇为利落,将碎发都别进发间,戴白玉与透色粼光石做成的花环发冠。
额间是金银线织成的镂空蝴蝶,蝶身乃水滴状冰色宝石。
打扮完,她在镜前慢悠悠地梳妆,多少有点拖延时间的意思。
但谢无镜今天似乎很闲,一直在等她。
她描着眉问:“你今日不用去弋阳山守阵吗?”
谢无镜提笔继续翻译卷轴,“下午去。”
织愉瞥见纸上多出的一行行小字就觉得头疼。
为了保持她想修道的人设,他写得越多她要记得就越多。真烦人。
她加快速度梳妆完毕,叫谢无镜:“好了,别写了,教我法术吧。”
谢无镜收笔收卷轴,与她一起到院中。
织愉学得还算快,学两个基础法诀,只用了半个时辰。
虽然谢无镜每次念诀掐诀,都要重复几遍,她才能记住。
但是只要她记住了,尝试不过三遍就能使出来。
谢无镜夸她:“你悟性很高,心性够稳够静。”
若非当今的灵力不足以支撑凡人修炼,她会是修士中的佼佼者。
织愉被夸了也不开心。
稳吗?静吗?
她只想快点学完,然后去廊下喝她的茶,吃她的点心,看她的话本。
“今天的学完了,我要去休息了。”
她转身就要走。
谢无镜叫住她:“我再教你一个,以后你便能提得动剑。”
织愉不稀罕:“剑太重了,我决定以后不用剑。”
谢无镜:“那对九曜太阴双剑,很配你的一些衣裙。若提不动,如何配?”
织愉略一思量,觉得很有道理。
她也觉得那对双剑简直和她的衣裙百搭。
“行吧。”
织愉走回来,让谢无镜教她断重诀。
此诀可利用灵力提起重物。
织愉花了半个时辰学完,从储物戒里拿出九曜太阴双剑挥舞两下。
原本重得拿不动的剑变得很轻。
挥起来剑柄处宛若银色月华般的飘带随风轻舞,仙气飘飘,美得很。
她好喜欢。
织愉起劲地舞了几下,突然皱了皱眉,把剑收起来,去廊下躺着了。
谢无镜见她突然没了兴致,问:“怎么了?”
织愉:“虽然觉得轻了,可实际上这剑还是很重。我舞多了,手上长茧怎么办?我不要。”
谢无镜没有勉强她,在她身边坐下。
织愉还没用早膳,叫香梅煮碗梅花小饼甜汤来,拿出储物戒里的话本看。
谢无镜头向她的方向倾,织愉便往他身上靠,带他一起看。
很快,香梅端来甜汤。
织愉自己吃几口,就时不时就喂谢无镜吃一口。
晨曦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一碗梅花小饼,一本话本。
恍惚让人回到身在凡界的时光。
谢无镜陪织愉看完话本,便到了下午。
他穿上吐绶蓝的雷纹外袍,就要去弋阳山了。
织愉犯困,已经放下话本在廊下小睡。
谢无镜轻抚她的额发,叮嘱香梅:“好好照顾夫人。”
香梅:“是。”
谢无镜离去。
织愉没睡多久就醒了。
见谢无镜不在,问:“谢无镜出去了?”
香梅:“夫人睡着不久,仙尊就走了。”
织愉理了理睡歪的花环发冠,吩咐香梅:“把图样书拿来。”
香梅很快搬来厚厚一摞图样书,“夫人要做衣裙吗?”
以前织愉也翻过图样书,都是为了做新衣裳。
织愉这次也这般说。
但实际上,她在找她从梦中看到的大殿纹。
织愉慢悠悠地翻。
有看中的图样还是会让香梅记下,打算之后给自己做衣裙,或者是给谢无镜做衣袍。
翻到第三本时,她看到了一个和梦里图纹有些相似的图样。
图样旁的注解为:南海国古祥纹。
织愉眉心微拢,接着往后翻。
后面还有南海国祭祀纹,南海国山水纹,南海国祥衣纹……
翻完南海国所有纹,织愉都没看到梦里的大殿纹。
而南海国的各种纹虽然各有不同,但都带有很明显的特征。
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同一个地方的。
那么由此可推断,她看到的大殿,也是南海国的?
织愉合上书,失神地思考。
香梅等了会儿,织愉还没有翻开下一本,她唤她:“夫人?”
“嗯。”
织愉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已经没有心思再看图样了。
她打发香梅把书搬走,满脑子都是:
完蛋,我要怎么去南海国?
虽说五天后谢无镜就要启程去南海国。
可以前他出去办公事,她从不跟着。这次突然要跟,岂不反常?
织愉回房趴在床上苦思冥想,想着想着睡过去。
暮晚时分,香梅敲门吵醒了她。
香梅询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还带来一个手臂长的锦盒,“这是先前夫人说想要缎带作为武器,仙尊叫人定制的。今天送来了。”
“晚上想吃蟹酿橙,松果肉,八宝鸡,杏仁豆腐……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织愉接过锦盒放在桌上,打发香梅下去。
香梅应“是”离开。
织愉打开锦盒。
盒内是一条纤薄轻盈的雪色缎带。
上布满奇异暗纹,宛若凌波月练般隐隐散发出光辉。
织愉随意地拿去拿缎带,发现只是看着轻,实际上还挺沉。她调动灵力,才将其成功拿起来。
她将缎带披在身上当披帛,一张纸突然从中飘了下来。
织愉气息一凝,紧张地看眼门口方向。
发现香梅已不在,连忙捡起纸,到床帐里看。
纸上浮现出文字:
[如何?开始修习功法了吗?]
织愉回:[你在关心我?]
纸上:
[若已开始修习功法,你便会体会到,凡人修道,需要谢无镜身上的仙力仙气做支持。]
织愉看出,天谕又想挑事了。
来得好,她正愁不知该怎么去南海国呢。
她回:[然后呢?]
纸上:[难道你想你的修道之途,一辈子受制于谢无镜吗?他许你修你才能修,若哪日抛弃了你,你就再也修不成。]
说得真吓人。
可前提是她要在乎修道,才会对此不满。
如她这般被迫修道的,她巴不得谢无镜不许她修。
可是她得装出很爱修道的样子才行。
织愉回:[所以,你又是来和我做交易的?]
[不,我是来邀请你加入天命盟的。
你若愿意,来南海国。
待你加入天命盟,自会有人帮你获得你想要的力量,助你道途无阻,甚至登仙成神。]
[若你不愿,我们的合作就此了断。但是在了断前,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仙尊,你为了一己私利都做过些什么。]
真吓人。
可惜这个威胁毫无作用,谢无镜对她的做过的事一清二楚。
不过织愉还是装出被吓到的样子:
[你!原来先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拉我与你们同流合污而铺路?]
[同流合污?
不,等你加入天命盟,你就会知道,你所做一切,都是顺应天命。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一盏茶后若不给出回复,你恐怕也将不再是仙尊夫人。]
织愉撇撇嘴,把纸放到一边。嗑了一小把瓜子,然后拿起纸条,装出忐忑地问:
[天命盟是什么?]
写完,她忍不住开心地笑。
终于等到这天了,和反派结盟,成为他们的领导者。
不过……
这是不是也代表她该开始学习,玩弄谢无镜的花样了?
真让人头疼。
*
暗室中,十道人影围坐。
中间一道幽蓝火光如光柱,一张空白灵纸在火中漂浮,奇异地没有燃烧起来。
“此次南海国主可真是糊涂,竟然背着我们私自行动。这下可好,灵气没有复苏,谢无镜还对我们的存在起了疑心。”
“咱们现在还得仰仗谢无镜对抗妖魔,公然对他下手,恐怕日后灵云界众修也不会对咱们服气。但若让谢无镜查下去,早晚兜不住,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揉揉眉心:
“今日咱们被召集在此,就是为听天谕如何安排。别急,看看天谕说什么吧。”
“都等了这么久了,天谕还不传信。”
有人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说起来,天谕不是我们天命盟的人,仅与我们是合作关系。万一天谕不打算帮我们呢?”
话音落,石室内一片寂静。
就在这时,火中纸上浮现出了金色文字:
[诸位,稍安勿躁。]
[我此次与盟主商议召集诸位,是想告诉大家两件事。]
[一是,诸位当真认为,陵华秘境荒芜之海复苏又塌陷,代表灵气没有复苏吗?
不,这反而是一个更好的征兆。]
[这意味着,只要有合适的机缘,不仅可以重新打造出仙界,甚至神界也不在话下!
你们道途的终点不该是成仙,而是成神!]
[谢无镜已承接神族龙族传承,他就是你们开启神路大门的钥匙!
你们不该再蛰伏,南海国主的死亡,就是你们主动出击的号角!]
[二是,天命盟十一护天者,因为南海国主的死而少了一个。
不过诸位不用担心,请来南海国圣迹殿,你们会见到你们新的盟友。]
[她将是你们对付谢无镜最大的助力。]
说罢,纸张未燃,等待十名护天者的回应。
天谕一向傲慢,不屑与他们为伍,言辞之间你我分明。
护天者们虽心有不满,可天谕确实神秘而又强大。
他们回:
[我等相信盟主,相信天谕。]
*
尧光仙府这边。
天谕和织愉说,天命盟,便是承接天命,奉天行事。
这摆明了就是自以为是的人在放屁。
织愉装作纠结地与它拉扯,最后在威逼利诱之下妥协:[好,我答应加入天命盟]
纸上:
[你不必为背叛谢无镜难过。]
[想想看,倘若你不能成仙,年老色衰时,他还会照顾你吗?
倘若你不能成仙,命数远不及他,待你死后百年,他还会记得你吗?
到时没准儿他已经有新人了。]
[而如果你能成仙,拥有无限未来的就是你。]
[你的感情,在大道、在时间面前不值一提。]
织愉翻了个白眼。
未来,要她喜欢、她快乐,才叫未来。
否则就只是时间的囚笼。
她的感情,她的喜欢,高过一切。
第45章 [VIP] 他的秘密
织愉不回话。
纸上接着浮现文字:
[作为介绍你入天命盟的回报, 将你昨日从一女修手中所得十一珠手链交给我,那不是你的东西。]
织愉饶有兴味地抬眉:
[难道,那是你弄丢的东西?]
[它是谁的, 与你无关。你拿着它, 没有丝毫用处。]
织愉:[我说怎么灵云界竟会平白无故出现藏有诸位大修命魂的手链。原来是我们天谕的。]
[……]
织愉:[能掌控别人生死的好东西落到了我手里, 我为什么要还给你呢?]
[……]
织愉:[你该知道, 我娇纵惯了, 生来就是要人伺候的。
我修为低, 为了让天命盟的人能心甘情愿伺候我,这手链我收下了。就当是你送我的进盟礼。]
[你不怕我将你的事告诉谢无镜?]
织愉:[你若要让我吃苦受累,我不介意带着大家同归于尽。]
天谕没再回她。
纸条“腾”得一下烧起来, 大概天谕是被她气炸了。
织愉心情好极了,愉悦地回归正事,从储物戒里翻出压箱底的书:
《春色满园》《诱红杏》《娇花恩客》《芙蓉帐中艳》《共良宵》《与道眠》……
这些, 都是配了生动插图和细致描写的书, 织愉全都看过了。
此刻她带着学习的心态开始重温。
天色已晚,房中明珠与烛灯照得屋内明亮。
她正学得认真,余光忽然瞥见床帐被撩开,有道人影站在床边收拾她散在床上的书。
织愉连忙把书压进被子里, 扑过去抢收这些书,责备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话。”
“刚回来。”
谢无镜随手翻了下手上名为《与道眠》的书,动作一顿,沉默地把书递给她。
织愉想起这本书的内容。
书名看上去像是一名修士一心大道。
实际上, 是一名落难女子被救进道观后,观中上下都对她产生情愫, 她在感情纠葛中和一个又一个道士翻云覆雨。
在诵经殿里,在神像前, 在忏悔室里……
道观每一处地方都玩了个遍,玩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正是织愉最需要学习的。
早知道先看这本了。
她刚刚看的那本和这本比起来平平无奇,中规中矩的玩法没什么好学的。
织愉眼神飘忽地接过话本塞进被子里,把被子里的那本收起来。
这本得单独放,她晚上看。
她藏完话本,发现谢无镜正注视她,想来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织愉耳朵有点红,“看什么,吃饭去。”
她大步往外走。
谢无镜跟在她身后,脸上没有隐晦之色,反倒显出深思。
香梅在膳房备好晚饭。
织愉落座,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谢无镜坐在她身边。
他不用吃饭,但往常织愉会时不时喂他一口,今日她却是只管她自己吃。
谢无镜注视她。
织愉吃饭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眼神再次游移:“干嘛这么看着我?你以前就知道我会看那些,也没说什么。”
谢无镜迟疑:“我只是觉得……那么多人,会不会不太好?”
织愉闻言,秒懂他说的多人,是指《与道眠》里,一个女主战多个男主。
她嘴里的饭差点喷出去,呛得连声咳嗽。
谢无镜端杯龙井清茶给她,轻抚她背,帮她顺气。
织愉脸上通红,含糊其辞:“只是故事而已。”
谢无镜眉头轻拧,无法认同。
织愉挥开他的手,“你就翻了下,还能看到那么多人,看得还挺快。”
谢无镜:“图上很明显。”
织愉不愿再聊这个话题,打发香梅先下去,同谢无镜说正事:“我今日又收到纸了。”
谢无镜神态略显凝肃。
织愉:“对方已经知道我在修炼凡人修道的功法,也知道此功法需依赖你的仙气。它告诉我,去南海国,它有办法助我独立修道。”
谢无镜正色问:“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
天谕确实没说,她不算骗人。
谢无镜:“你想去南海国?”
织愉点头。
其他的她就不说了,少说少错。
谢无镜沉吟:“正值动荡之际,南海国此行会比陵华秘境更险。”
织愉:“你知道的,我不爱出门,不会乱跑。到了南海国,南海国皇族就有责任保护好我。有他们,还有香梅在,我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中的。”
见她期待地注视自己,谢无镜道:“若真的很想去,便去吧。”
织愉当即开心地丢下筷子抱住他,安抚地摸摸他的背,“你放心,我真的不会有事的。”
有事的会是你,可怜的谢无镜。
接下来五天,谢无镜让织愉为出行南海国做准备。
每日教她的法术,从两个提升到了五个。
不过,织愉想学的,都是什么灵力养花、灵力种树、灵力美容……
正儿八经地防御与攻击类基础法术,她只学了个加速逃跑。
谢无镜也不勉强她。
让她多学法术,只是为了她能更好地操控灵力。
五天眨眼过去。
陵华秘境出口消失。
谢无镜当晚便率领乾元宗两名长老及一队内门大弟子登上灵舟,前往南海国。
选晚上出发,主要是为织愉考虑,方便她上舟便睡。
她仍旧晕灵舟,坐灵舟已经被她默默划为灵云界最痛苦的事之一。
灵舟船楼高阁内,她依偎着谢无镜,吸他的仙气,乏累地问:“你不是说我找到合适功法修炼,就能不晕吗?”
谢无镜轻拍她,说出的话很无情:“你修了吗?”
织愉:“……没修,但是我练法术了呀。你看。”
说着,她指尖蹿出一个小火花。
火花化作灵巧的金色兔子,跳到谢无镜肩头轻巧跃动,三个眨眼后便消散。
这是她学的法术之一,烟花术。
香梅说这是用来逗小孩的,灵云界修士人人都会。但是她使出来的是香梅见过最好看的。
谢无镜说,是因为她的灵力比灵云界的修士都要精纯。
织愉使完法术,突然一阵晕眩,想吐。
谢无镜手掌按在她脊背上,为她输送仙气,“你修为不够,不要动用灵力,否则会更难受。”
“你不早说,我下次再也不变烟花给你看了!”
织愉气恼地责怪他,把脸埋进他怀里不理他了。
谢无镜轻抚她:“我的错,下次我变烟花给你看。”
织愉抬起头,“现在变。”
她还没见过谢无镜玩这种小把戏,教她的时候,也是教她如何念诀掐诀,并没有真的放出烟花来。
谢无镜扶她坐到自己怀中,熄了屋里的烛火。
夜色浸染屋内。
织愉只见一道火花在他指尖一闪,一条奇异的玄金巨龙宛若天地造化而成,围绕着她与谢无镜游动,气势非凡。
织愉眼里泛出星点光亮,沉浸在这震撼的烟花中。
谢无镜问:“你觉得这条龙如何?”
织愉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好看啊。”
谢无镜:“如果有一条真龙出现在你眼前……”
织愉在他怀里打了个激灵,打断道:“我不要,我害怕!”
谢无镜沉默,眼前浮现出在神冢内织愉被吓晕的样子。有些话咽回去,变为了疑问:“你出身皇族,龙不会少见,看到烟花也能接受,为何会怕真龙?”
织愉睨他一眼,好像他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真的和假的能一样吗?龙图腾很好看,但是我觉得真龙……比蛇还恐怖。”
织愉自认是个凡界的俗人。
她对真龙的害怕高于蛇的原因,和所有凡夫俗子一样:
蛇能被能人制服。而龙强大无匹。天地生灭,都在其一念之间。
非我族类,谁能保证如此强大的生物,不会毁灭人?
谢无镜默然。
或许,他的本体只能永远对她成为秘密。
烟花熄灭,谢无镜没有再点烛火,拥着织愉躺下,“睡吧。”
织愉靠在他怀中渐渐入睡。
一觉安眠至天明,醒时已到达南海国皇族宫城。
谢无镜在外面与来迎接的南海国鲛族说话。
香梅端水来伺候她洗漱,有意无意地道:“南海公主也在呢。她今日换了南海皇族的打扮,奢华又清逸。”
织愉打了个哈欠,“所以呢?”
她的想法只有:钟莹终于换衣服了。
香梅暗含酸意,不满道:“夫人,这是仙尊第一次带您出现在南海国众人面前,您可不能被她比下去。不然南海国上下肯定会一直说您不如她的。”
织愉觉得自己一个负面角色,不如正面角色不是很正常吗?
但在香梅的恶毒凝视下,她必须时刻谨记自己得小心眼。
织愉:“你先出去,我来好好挑挑衣裙。”
香梅神态舒展地离开。
织愉从储物戒里拿出衣裙和首饰。
昨天她担心坐灵舟不舒服,第二天醒来没精神,懒得挑衣裙,于是出发前就把衣裙首饰搭配好了。
让她重新选,不可能。
她慢悠悠地换上,慢悠悠地梳妆。
故意拖延时间,装作是在认真挑选。
她穿了一身朱颜酡秋红果白兔里裙,配缙云流银金盏花形镂空薄纱外袍。
发上是流苏金雀钗,霞色琉璃坠月簪,还有发边缠枝桂花。
待换衣梳妆完毕,她不急不忙地在屋内看《与道眠》。
过去在尧光仙府的五天,也不知道谢无镜是不是故意的。
每天除了在她入睡后去弋阳山驻守三个时辰,就是在她旁边待着。
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再理直气壮,也不好意思看《与道眠》。
以至于五天下来,这本书她只学习了不到五页。
看了两页后,香梅在外面传话:“南海国鲛族请仙尊下灵舟了。”
织愉这才慢吞吞地收起话本走出去。
穿过船楼长廊,织愉看见灵舟甲板上站着数名服装与乾元宗不同的人。
他们都是一身飘逸鲛绡裙袍,主色普遍在天蓝海碧月白之间,其余配色像海中珊瑚或游鱼,鲜艳却又温和。
衣上花纹不一,但能看出不同花纹里,隐藏了统一的鲛族图腾。
织愉瞧见钟莹站在一名高大的中年鲛人身后,着一身碧落色珊瑚纹长裙,发戴半透浅蓝珊瑚贝母发冠,颈间是贝母珍珠项圈。
身上其他地方,也有不少配饰。
比起在乾元宗所见,打扮得确实华丽很多。
但织愉觉得,钟莹打扮成这样已经算收敛了。
香梅是没见过她曾在凡界宫中时的模样,就连母妃都调侃她,“小荔枝改封号吧,不要叫丹屏公主了,叫天下第一骄奢公主。”
织愉回想起过去,不禁地眉眼带笑,走出船楼。
谢无镜闻到她的香,听见她的脚步声,回身向她走来。
众人这才留意到她出来了。
谢无镜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他们看不见织愉。
但听闻是个美人,他们一边心生好奇,一边认定再美也美不过钟莹公主。
待谢无镜侧过身来,瞧见那袅袅婷婷的身影,他们先前的认定化作大脑中的一片空白,都有些发愣。
该如何评价她呢?
那娇小婀娜的女子,宛若一抹在云上霞光下盛放的花。
她在绚烂的光中明艳欲滴,又娇弱得让人只敢远远地醉心欣赏,不敢靠近。生怕自己的脚步与呼吸都会惊扰了她。
这是他们从未在灵云界见过的鲜活明媚。
她正向他们款款走来。
娇颜含笑,顾盼生姿。
谢无镜抬手,将她鬓边被风吹到脸上的碎发捋到耳后。花青火纹袍袖隔绝众人视线。
他们这才回过神来,自觉失态,对织愉行礼:“仙尊夫人。”
织愉客气地颔首。
鲛族还算礼数周全,没有用鼻孔看她。恭敬地邀她和谢无镜下灵舟。
谢无镜搂着她,纵身轻盈落地。
织愉往四下里一瞧。
周围巍峨高耸的白贝母色宫楼鳞次栉比,每座宫楼间的空缺处,都有接天瀑布,仿佛此地是从海中破出的一片天地。
偌大的广场上铺着珍珠色石板。
每隔一段路,便可见汩汩流动的水池在石板下互相连接。整个广场如同漂浮在水上。
广场中央,是一樽巨大的女子雕像。
这女子端庄秀美,一身彩绫以随风浮动的姿态定格。
乍一看,竟和钟莹有七分相似。
织愉惊奇地望着。
迎接的鲛族解释:“这是我们鲛族的先祖——神族龙鱼族长,龙潆。”
织愉了然:
难怪鲛族上下对钟莹那样推崇。
既长得像先祖,又有纯血血脉,还和龙潆名中一字同音,简直是先祖转世。
鲛族安排谢无镜和织愉入住靠近主宫的月藻宫。
宫殿是按鲛族习性设计的,院子里有一个活水水池,可以下去戏水。
织愉觉得新奇,带香梅在殿中乱逛。
谢无镜与鲛族还有正事要处理,叮嘱香梅“好好照顾夫人”,便离开了。
鲛族浩浩汤汤跟着他离去。
织愉让香梅去问月藻宫的小厨房要点南海国特色点心和茶水。
香梅也应声而去。
织愉坐到廊下等,等了会儿便觉身上冒汗。
南海国气候比太华山脉湿热,她不太适应。
织愉用手作扇给自己扇风,乘灵舟的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闭着眼躺下,渐渐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冰凉的水洒到她脸上。
织愉抬袖挡脸,懒懒地虚睁开眼。
“醒了?”
有道明朗的声音含笑。
织愉循声望去,有一人正坐在院外高大的树上,手中是方才朝她洒水的小玩意儿。
太阳明晃晃的,她看不清这人的模样。
只看见他身形高瘦,长发高束,姿态不羁。一身京元色薄袍上毫无坠饰,简朴干练,是凡界的武服。
这带着少年人的单薄和恣意的身影,让她回到了在凡界无数次赶路时的午后。
她在树下小睡。
谢无镜坐在树上望风。
每当她醒来,睁开眼就会看见他被阳光朦胧的身影。
少年刀客背着刀,一身武服,高高瘦瘦。
不知从何时开始,睡醒后看到那道身影,她就会感到安心。
此刻,织愉半梦半醒地向他伸出手,睡眼惺忪:“谢无镜,我想再睡一会儿,今天不赶路了好吗……”
大多时候,他都会说好。
除非有人正在追杀他们。
树上的人怔了下,尴尬又烦躁地挠挠头:“你看清楚,我不是谢……不是仙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7 20:00:08~2024-01-28 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弟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弟弟、yhduyeh 10瓶;愿无岁月可回头 8瓶;虾尾、椰子菠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3^ )╱~~
第46章 [VIP] 钟隐小王
织愉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 手臂上垂落的华服衣袖让她清醒过来。
在凡界逃命时,她是穿不起这么华贵的衣裳的。
织愉翻了个身背对他:“来人,把闲杂人等赶走。”
月藻宫的武侍应声而来, 瞧见树上的人皆是一惊:“钟隐小王, 您在做什么!”
“我来看看传说中的仙尊夫人啊。这里没你们的事, 都下去。”
钟隐趾高气昂地命令。
“这……”
武侍们为难地瞥了眼织愉。
小王的命令, 他们要听。但仙尊夫人的命令, 他们也不能不给面子。
织愉坐起来, 望向树上的少年:“小王?你是什么王?”
钟隐:“我父亲乃是前任南海国主胞弟洪王,未来的南海国主。”
“哦?”
织愉道,“你们这儿的天气让我心烦。你要是还来打扰我, 你父亲可能做不成南海国主了。”
武侍们闻言,立刻紧张道:“钟隐小王还不下来!”
“再敢冒犯仙尊夫人,小心洪王绝不轻饶!”
其实是害怕万一仙尊绝不轻饶, 原本已经定下的南海国主之位, 就得换人了。
钟隐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声道:“我下来,我下来。我是想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你脾气怎么这么差。”
织愉知道自己脾气差, 但是没有人可以说她脾气差!
就连谢无镜也不行。
她不悦道:“你若是再学不会说话,我的脾气还可以更差。”
钟隐不说话了。
下了树就从一旁的大门要进来,被武侍们拦下。
没有阳光的遮掩,织愉清清楚楚瞧见他的模样。
尚青涩的小少年, 自带朝气,神情比先前多了几分庄重。
穿着打扮, 更似凡人。
长得与钟莹有三分像,但轮廓更为硬朗。
和谢无镜一点也不像。
织愉看在他喜欢凡界东西的份儿上, 示意武侍们退下,慵懒地靠在廊柱上:“你要找我说什么?”
他在和她隔了两根柱子距离的地方坐下,“当然是前南海公主的事,不然还能是什么?”
织愉:“前南海公主……钟莹?”
“是啊。普通公主都称呼姓名,因钟莹之前是皇储,所以她才被称为南海公主,代表南海国。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钟隐得意道,“再过几天,南海国只会有我这个南海小王,或是我阿姐成为新任的南海公主。”
难怪这么嚣张。
不过倒也不会让人反感,只会让人觉得他肯定被保护得很好,才会如此心直口快。
织愉:“所以,你要告诉我钟莹的什么事?”
钟隐轻咳两声,神情变得严肃:“我是来提醒你小心钟莹的。本来此次迎接仙尊,我等小辈都没机会出面。唯有她,利用她父亲的死,博得了一席之位。”
织愉若有所思。
钟隐:“你是不是觉得,她父亲刚死,她参与这些事务为新国主上任做打算,是件很正常且体贴的事,一点都不心机?”
织愉:“我可没这么说。”
说话间,香梅端来南海国的葡萄藻蓉糕,还有一壶奶藻汁。
这些都是南海国皇族特供。
织愉端起奶绿的奶藻汁喝了口,清淡的奶味带着植物清香,她很喜欢。
“算你聪明。”
钟隐嘀咕,“外人都以为她很无辜。明明她十分阴险狡诈,好名声却都被她得了。”
香梅听出钟隐是在抱怨钟莹,顿时如遇知音,主动询问:“她具体做了什么?”
有人捧场,钟隐起劲地道:“她啊,刚回南海国,就带回一堆乾元宗的人。乾元宗的人大概是怕她被欺负,说话软硬兼施,一副乾元宗就是她后盾的样子。”
“可她回南海国以后,前任国主未处理完的事务,还有国主传承卷轴的事,她却是一句都不肯交代。”
香梅听得认真,瞥见织愉正认真吃藻蓉糕,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连声咳嗽,咳得脸都涨红。
织愉怕她再咳下去要把她自己咳死,无奈道:“我听着呢,接着说。”
香梅这才不咳了。
钟隐:“她总是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见来处理事务的任何人。直到开始商议迎接仙尊的事,她才出来,还带着乾元宗弟子,一提前任国主,就表现得十分自责,痛哭不已。”
“乾元宗的人还有她那武侍,就提议让她陪同接见仙尊。等仙尊来了,在仙尊的见证下,由她在会上交代传承事务。”
香梅冷哼:“故作无辜,让别人说出她想做的事,是她一贯的伎俩。”
织愉:“她与你们关系对立,对你们不信任。等能保她安全的人来了,才把手上的筹码交出去,这不是很正常吗?”
话音落,香梅与钟隐齐齐盯着她,仿佛她是叛徒。
钟隐:“你和她也对立,怎么还为她解释?”
织愉:“我没为她解释。只是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
作为同样曾经失去过一切的公主,她对那种小心翼翼、四面楚歌的恐惧再理解不过了。
钟隐听惯了别人为钟莹解释,已经懒得争辩,“她真没你想的那么善良,你不听提醒,小心把命丢在她手上。”
这话说得香梅眸光凌厉:“慎言!”
钟隐自觉失言,却不肯认错:“我没恐吓你们,我认真的。”
他四下张望,压低声音:“钟莹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其实就是被钟莹害死的。而且那位哥哥才是真正的纯血龙鱼血脉,只是他母亲出身低微,怕保不住他,才一直没有公开。”
“谁知,他死了,死后钟莹反倒成了纯血龙鱼血脉。所以前任国主一直与钟莹不亲近。”
“外界都以为,前任国主是爱护长子,迁怒钟莹。实际上,他是忌惮钟莹。”
香梅面露惊愕,显然是听信了。
织愉疑惑:“可钟莹那时年幼,且不在南海国。她要怎么隔空杀掉拥有纯血血脉的兄长,并和他换血?”
钟隐欲言又止:“这……反正就是因为她做得到,所以前任国主和我,才都认为她可怕呀。就连我一向稳重和善的阿姐,都不许我靠近她呢。”
织愉懒得去思考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孩子显然不知道,在他面前的,是未来能把钟莹和谢无镜一起捶翻的本书第一大反派。
她用怕钟莹?
有那时间,她还不如多吃两块藻蓉糕。
藻蓉糕味道是真不错,清爽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织愉低头吃吃吃,对香梅道:“香梅,你去学学这些东西怎么做吧?”
钟隐无语。
香梅也无语,但只能应:“是。”
“阿隐,原来你在这儿,母亲有事找你,快跟我走。”
一道温柔舒缓的女声响起,如春风拂过。
织愉循声望去。
身材高挑,面若银盘,容颜大气美丽的女子站在院外。
她一身月白长裙,发上只插了简单的白玉簪,和钟莹打扮风格很像。却比钟莹多出几分包容的温柔。
一种仿佛三月春水的柔和感,无需刻意表现,便能自然流露。
南海国的燥热,仿佛都被她不经意间抚平。
“阿姐。”
钟隐乖乖走向她。
她对织愉微微一笑,欠身行礼:“仙尊夫人,抱歉,小弟顽劣,打扰到您了。改日我再带小弟来向您和仙尊赔罪。”
织愉点头。
她能感觉到,这女子的歉意与笑容是真诚的。
不像来迎接她的那些鲛族,表面恭敬,实际上各怀心思。
“母亲还在等,我带小弟先告辞了。”
她莲步轻移,带着钟隐转身要走。
织愉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香梅奇异地瞪大眼睛看织愉。
夫人一向懒得和修士搭话,怎么今日却……
她回身答:“我叫钟渺。”
钟隐显摆道:“我阿姐的名字是她长大些后,自己算,自己改的。还有我的名字,也是我阿姐取的。我阿姐会卜卦,所以父亲母亲都听她的……唔唔唔!”
钟渺一拂袖,钟隐便双唇紧闭,再也张不开。
钟渺道歉:“叨扰了。”
她脚步略快地带钟隐离去。
看来她拿她这个心直口快的弟弟很没办法。
织愉被逗乐,望着姐弟俩的背影笑起来。
香梅脸色微沉。
她曾无意间瞥见过织愉的一本话本。
话本中虽是男女主终成眷属,但女主在和男主在一起前,有一好姐妹。
男女主成亲时,男主还隐晦地提到:“若非她早亡,恐怕轮不到我来娶你。你与她会相守不嫁至终老。”
那时香梅没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个话本。
可织愉今日对钟渺的关注,让她不安了。
这事,她一定要告诉仙尊!
*
待远离月藻宫。
钟渺放慢脚步。
钟隐自己解了嘴上禁术,问道:“阿姐,洪王妃当真有找我?”
“要叫母妃。”
钟渺嗔他一眼,“没有。是我刚从母亲那儿回来,听人说你要去戏耍仙尊夫人,便急忙赶来了。”
她上下打量钟隐一番:“我瞧着,你却是没有戏耍她,反而在任她戏耍?这身凡人衣服,是她给你穿的,还是你自己穿的?”
钟隐摸了摸后颈:“我自己穿的。我听人说,她爱慕虚荣,嚣张跋扈,贪图仙尊权势地位。成了仙尊夫人后,越发目中无人。如今成了修士,还忘本地歧视和自己同样出身的凡人。”
“所以你就想扮成凡人的模样去招惹她,最后展露身份打她的脸?”
钟渺表情复杂,挖苦他:“你听别人那般说,你就信?那你怎么没那般做,知道怕了?”
钟隐摇摇头,眼眸低垂:“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在廊下睡觉。被我吵醒,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在阳光下,她看不清树上的他,可他却看得清她。
“她睡迷糊了,把我当成了凡界时的仙尊。望着我的眼神,好柔软,而且你知道我……”
钟隐话音一顿,怅然若失,“反正我觉得,她不是别人口中那样的人。”
钟渺眉头渐紧:“她是仙尊夫人。那一刻她看的不是你,是仙尊。”
钟隐一愣,急道:“我知道!”
钟渺叹:“我今日为你卜了一卦……阿隐,离她远些,这段时间乖乖待在母亲身边不要乱跑。”
“阿姐……”
“否则她会是你的劫难……听话,阿隐。”
*
酉时,谢无镜回来。
香梅守在院里,跟在他身后道:“夫人不大适应南海国的气候,嫌热,用了冰又嫌冷,嫌潮湿……今天一天都没什么精神,天一黑便早早睡下了。”
香梅能耐心地陪着织愉折腾。
但月藻宫的宫侍都嫌烦,觉得织愉实在娇气,换班时都不愿来伺候了。
“我等也没人会布尧光仙府的阵法,让此处四季如春。只能委屈了夫人。”
谢无镜走在廊下,伸手试了下屋内的温湿度,在屋中布下阵法,吩咐:“宫侍伺候不周全,就不用让他们伺候了。”
说是不用他们伺候,但对他们的处置绝不会只是不用他们伺候那么简单。
香梅会意,下去处理此事前,鼓起勇气道:“今日夫人见到了洪王子女。对钟隐小王没什么特别的,但是特意问了钟渺的名字,还望着她的背影笑。”
话出口,四周寂静无声。
香梅只听自己心如擂鼓,忐忑不已,但她认为这必须要说。
总不能让一个女人,影响了仙尊和夫人的感情。
良久,谢无镜道:“下去。”
香梅听出,他声音比起平时的淡泊,多了两分凝沉。
香梅应声告退,将月藻宫那些不称职的宫侍全部唤走。
谢无镜无声步入熄了烛火的寝殿。
来到床边,织愉正四仰八叉地在床上摊平。
她身上的轻纱薄裙被蹭到肚子以上,露出两条纤细莹白的腿,水红的亵裤。
只有指甲盖大的小白兔跳跃着绣在亵裤边,再往上就是她袒露出来的小巧肚脐。
她闭着眼睛,额上碎发黏在额角,气息热躁,睡得很不安稳。
谢无镜帮她把翻上去的裙拉下来,曲起的指背无意间从她大腿上蹭过。
她出了汗,皮肤湿黏微凉。却好似粘人的火星,通过他的手掉进他腹中,腾得一下燃烧起来。
他原本平静浅淡的吐息,变得灼烫。
谢无镜在心中默念净心经,轻抚她额角,把恼人的碎发捋到发际。
织愉在他帮她翻裙子的时候,就醒了。
但是她很累,不想睁眼。
感受到他干燥温暖的手,她心烦地在他掌心蹭蹭额上的汗,“谢无镜,这里不如尧光仙府好。”
“我布了阵法,过会儿温度就能降下来。”
谢无镜在床边坐下,从芥子里拿出寒骨折扇,为她打扇,“是我疏忽,委屈你了。”
凉爽的风拂来,织愉贪恋地挪到谢无镜身边,委屈地“嗯”了声,“你们修士好像都没什么感觉。”
“若非极端气候,修士确实感差不大。”
织愉慢慢觉得舒爽,不再说话,继续睡。
谢无镜漫不经意地问:“你今日见了洪王的那对子女?”
第47章 [VIP] 偷看话本
“嗯, 钟隐来提醒我小心钟莹,钟渺是来找钟隐的。他们俩名字挺有意思的,一个渺, 一个隐, 可见淡泊名利之心。”
织愉伸手抱住他的腰, 手臂压在他腹前。
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她了, 不断调整手臂位置, “原以为钟莹回南海国, 会遭到新国主一党欺凌迫害,现在看来未必。”
谢无镜握住她的手臂不许她再乱动,气息微沉:“钟渺姐弟淡泊, 不代表洪王也淡泊。洪王在前南海国主在位时,便手握兵权迟迟不交,他是有野心的。”
织愉眉头微蹙:“是吗?可是钟隐说钟渺会卜卦, 他父母都听钟渺的。我还想去找她算卦呢。”
“小事听, 政事未必。毕竟为人父母,位高权重,再怎么信女儿卜卦的能力,也不可能把一切决定压在女儿的卦象上。”
“且不论卦象会变。单说灵云界的修士修道, 也是时而顺应天命因果,时而逆天而行,才能明悟大道。”
“阴阳相依,祸福相倚。万事万物, 皆是如此。”
谢无镜嗓音沉缓,犹如梵音, 听得织愉因热而躁的心渐渐平静,慢慢有了睡意。
“修士几乎不会有尽信卜卦的。钟隐故意向你吐露钟渺会算卦的事, 也许就是为了引你去找钟渺。”
织愉困倦地应:“嗯……”
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在梦呓。
谢无镜轻轻拍抚她,将她放到床里侧,眸色渐深地理理她散乱的发。
他在床外侧躺下,合上双眼,默念净心经。
翌日。
织愉醒得很早,几乎是与谢无镜一同起床。
虽南海国住宿条件比陵华秘境好很多。
但她还是改不了一换新地方就睡不好的习惯。
她困得直打哈欠,只换了身沧浪素裙,头发也还散着,就往院中走。
谢无镜顿时明白她要做什么,先她一步出去,布下结界,让香梅去院外巡逻。
香梅奉命离去。
织愉走到院中,脱了鞋走进院中水池。
在水池边的石阶上坐下,水刚好没过她胸前。
凉快的水淹没身上疲惫与汗湿,织愉畅快地发出一声喟叹,招呼谢无镜:“你要不要也下来——”
见谢无镜远远地坐在廊下喝着茶,她想起,他要尽可能和她保持距离来着。
她扁了扁嘴,话锋一转:“你一靠近我就不适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你不是说已经有解决的头绪了吗?”
晨曦下,水面泛出粼粼光晕。
她沧浪色的薄裙几乎与碧水融为一体。裙下雪白的小衣亵裤,莹白的四肢与纤腰,都清晰可见。
乌黑的发,殷红的唇,被水打湿后,生出别样的艳。
谢无镜饮了口冰凉的苦茶:“快了,待这次回尧光仙府便能解决。”
织愉聪慧地反应过来,“解决的方法在南海国?”
谢无镜:“嗯。”
织愉思忖道:“我们要在南海国待多久?”
谢无镜:“两日后,十一境派出的代表会到齐。七天内,便会举办南海国新任国主的登基大典。”
“这些事不会耽搁多少时间,但追查南海国主背后是否有残存势力,以及调查他从何得来附有秘术的神杵,通知各势力肃清魔族内应等事……最快也要一个月。”
织愉轻叹:“我现在就想回尧光仙府了。”
和天命盟的人聚首,一个星期内肯定能解决。
剩下来的时间,她做什么呢?
谢无镜很忙,肯定没空带她到处玩的。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突然笑起来,对谢无镜道:“你忙你的,我去找钟渺带我在南海国到处逛逛。”
谢无镜喝茶的手顿了下,“昨晚我和你说的,你没什么想法吗?”
织愉回忆了下,道:“洪王有野心,可他有意向你示好。如今平衡已经打破,我们接受他的示好,不行吗?”
谢无镜泰然自若地喝着茶,远眺苍穹:“我只接受臣服,不接受交好。”
织愉面露可惜。
谢无镜一口喝尽一整杯茶。
苦凉茶水入喉,他仍有一丝烦躁:“若想出去玩,叫仙侍带上南海国武侍陪同。”
织愉兴致缺缺地“哦”了声,扁着嘴不说话。
谢无镜注视她片刻,走到玉台边坐下,“你到底是想出去玩,还是想去找钟渺姐弟?”
织愉趴到他腿上,湿漉漉的衣裙洇湿了他的长袍:“我想去找钟渺算卦,钟隐也挺有意思的……虽然他嘴碎,但他心直口快。他们姐弟俩不像其他人表面对我再恭敬,心里也是瞧不起我的。”
织愉不是一个很需要朋友的人。
很多时候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最多身边再多个谢无镜陪着吧。
但碰到有意思的人或事物,她也会感到新奇,想去看一下。
就像,她和谢无镜在凡界四处逃命的时候,她看到每个地方不同的新奇植物与建筑,还是会好奇地凑近观察。
谢无镜:“你对钟渺姐弟印象很好。”
织愉笑起来:“对钟隐一般,但是钟渺……你见过钟渺吗?”
“见过。”
“那你还记得,我们在西域的梭柯城,遇过一场暴雨吗?那天我们吵了一架,你独自离开,把我留在城外的慈母娘娘庙里……”
“那天晚上雷雨交加,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时候我好冷,好害怕,突然一阵风吹来,慈母娘娘身上的绢布,竟然落到了我身上,替我遮挡吹进来的风雨。”
“我一抬头,看见雷电照亮了慈母娘娘的脸。我却一点也不害怕她,反而觉得她好像活了过来……”
织愉回忆着,“你难道不觉得,钟渺,长得很像慈母娘娘吗?”
谢无镜没有去记钟渺的样子,只能保证下次看到她不会认错人。
他轻抚织愉湿漉漉的长发,低声道:“抱歉,那时我……”
那时他如何呢?
他刚卖了陪他一起长大、共同经历生死的马,将几乎所有银钱拿去买了两个人的通关文牒。
剩下为数不多的银钱,就买了够两个人吃的干粮。
可她一直嫌干粮难以下咽,想拿着剩下的银钱,在徒步穿过大漠前去酒楼潇洒。还义正言辞道:“万一死在大漠里,死前连饭都没吃过一顿好的,那也太可怜了。”
他不同意,可她就是要去。
于是他把她丢在了城外的慈母娘娘庙里,独自进了梭柯城……
“好了。”
织愉捂住他的嘴,“我只是说慈母娘娘,你别再想听到我说‘我错’这两个字了。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那时是谁的错,而且你那天晚上也回来找我了。”
当她裹着绢布望慈母娘娘的时候,谢无镜冒着雨回来了。
可她还是不肯认错。见他回来,也只是哭着跑过去抱住他,“你别再一声不吭地丢下我走了。通关文牒都买了,若你实在要丢,带我回大梁再丢吧。我是大梁的公主,我可以死在回大梁的路上,可以死在大梁,但我不想死在异国他乡。”
谢无镜无言,用手指抵住她的额头推开她,点燃篝火,拿出了一袋油纸包。
那油纸里,装的是她要去吃的那家酒楼的牛肉和烧鸡。
他脱了外袍,坐在篝火前烤衣服,将牛肉和烧鸡推给她。
她坐在他身边,疑惑地望着他,吃肉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你拿剩下的银钱去买的?”
谢无镜语气暗藏不爽,“在酒楼干了一天活买的。”
对于一个被仇家追杀的人,这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事。
织愉现在回想起来,还清晰地记得火光下他的表情——不悦极了,但没有对她发火。
也记得,她怔怔地注视了他很久。
织愉回想那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谢无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那时候我看着你,在想我向慈母娘娘的祈祷好像应验了。”
“我祈祷你能回来,然后你就回来了。”
谢无镜启唇。
织愉仍捂着他的嘴,“我当然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丢下我,所以你肯定会回来。不是慈母娘娘把你带回来的。”
“但是,我看到她,就会想到那天晚上没有丢下我的你。”
织愉问:“你那时候在想什么,一点也没生气吗?”
“生气。那时我想,若换了旁人,我不会搭理——”
谢无镜垂眸注视她,“可你是公主。”
织愉把脸埋在他衣袍上笑出声,“我逃亲后,这世间也只有你把我当公主了。”
谢无镜抚了抚她长发。
她觉得他的力度比以往沉了一点点。
他道:“想去找钟渺就去吧。不过待各方代表到齐,如果你还带她一起,你的出行会变得很麻烦。”
那些人不会坐视代表谢无镜的她与南海国太亲近。
织愉会意地点头。
谢无镜拍拍她湿漉漉的背:“你身上很凉,该上来了。”
织愉格外乖巧:“嗯。”
碍于她现在衣裙贴身,如同没穿。谢无镜没有抱她。
将她扶上来后,她去浴房沐浴冲洗。
他则去了寝殿,换了身形制正式的优昙瑞银白神木纹袍。
织愉沐浴完出来。
谢无镜正坐在廊下,喝尽了壶里最后一点苦茶。
她闲着没事,主动送他到院外。
香梅巡逻过来瞧见这一幕,心道昨日向仙尊汇报钟渺的事是对的。
瞧,今日夫人竟然出来送仙尊了。
她甚感欣慰,深藏功与名。
结果待谢无镜离开,她刚向织愉行礼,就听织愉道:“香梅,你去问问路,待会儿带我去找钟渺他们。我先回去换衣裳。”
香梅怔在原地,思绪凌乱。
片刻后,她不情不愿地应:“是……”
织愉脚步轻快地回房去换衣裙。
*
南海国冉生殿内。
谢无镜居于主位。
下首便是南海国洪王,再往下则是南海国诸位重臣及钟莹。
在议事前,洪王为昨日钟隐的事,向谢无镜道歉:“昨日犬子多有打扰,还望没有冒犯到仙尊夫人。”
一般来说,这时候谢无镜会客气地回:“小事无需挂心,夫人与钟隐小王相谈甚欢,不算打扰。”
毕竟洪王听钟隐说,织愉对他们很友善。走时,她还笑盈盈的。
然而,谢无镜道:“听闻洪王之女擅卜筮之术,昨日算出夫人与令郎令爱接触会有劫。既如此,不如安排令郎令爱去迎接各方使者,避免此劫。”
这话打得洪王猝不及防,心中七上八下:
钟隐、钟渺与仙尊夫人之间恐有劫?他都不知道,仙尊怎会知晓?
不过仙尊同意让他的子女参与政务,代表并不会动摇支持他做下任国主的决定。
洪王连声认错,当即吩咐手下去通知钟渺钟隐去接使者。
在场众人闻言,各怀心思:
仙尊让洪王子女避让,足见对仙尊夫人的看重与爱护。
若还想在仙尊夫人的事上做文章,需得考虑考虑仙尊的手段了。
谢无镜云淡风轻地商讨正事,没有继续责备。
洪王稍微安下心来。
众人心中也自有判断。
传令的手下到达洪王所居洪武殿时。
钟渺坐在石凳上摆弄卦盘,时不时看钟隐一眼。
钟隐穿了件凡界的菘蓝武服,在院中徘徊。因被钟渺盯着,不便出去。
手下前来传令,钟隐闻言错愕不已。
钟渺却是从容接令,让钟隐换身法衣随她去执行公务。
钟隐愣了愣,“阿姐,是你向父亲请令?”
钟渺:“大约是仙尊下令。”
“仙尊?”
“你不听劝诫,我只能在你出事前,请仙尊多多关照夫人安危。”
钟隐怔在原地片刻,摔袖回房换衣。
钟渺轻声叹息。
洪王妃拍拍她的肩:“跟他说清楚,昨日你们都没机会见到仙尊,你为了他在冉生殿外守了许久,才有机会向仙尊谏言。”
钟渺:“时也命也……知自身劫数越多,劫数反会越重,我只能尽力。今日父亲回来恐会发怒,还请母亲帮忙。”
洪王妃应下。
谈话间,钟隐换好鲛族法衣出来,随钟渺离开。
织愉那边慢悠悠挑选好衣裙首饰,到达洪武殿时,钟渺与钟隐已离开许久。
听闻他们是去迎接使者,这两日都没空回来陪她玩。
织愉略感失望地往回走:“看来是上天不让我去找钟渺算卦。”
清澈池水,倒映出她的模样。
到了一个新地方,她就想试试此地的漂亮衣裙。是以她今天是南海国打扮。
一身轻薄皦玉珠贝长裙,裙摆随着脚步踢动漾出水波般的花纹。外披天缥薄纱披帛,似水中绫波般轻逸。
发上贝母流苏簪摇摇晃晃,碧水玉冠在阳光下泛出辉芒。
走在宫城之中,分外引人侧目。
还有人询问织愉是南海国的哪位公主。
打发走那些人,香梅跟在她身侧,难掩笑意:“夫人若实在想算卦,我们去宫外找人算吧?”
织愉:“算了,今日走的路已经够多了。”
而且月藻宫外没有谢无镜的阵法,很热。
织愉想起,她的《与道眠》还没看。
或许,这是上天暗示她要敬业地看《与道眠》,少想着玩。
织愉立刻兴冲冲地回月藻宫,舒舒服服地睡在廊下,吹着清风,认真学习话本。
香梅则去小厨房,为她准备南海国的清凉奶糕和清凉饮。
这般悠闲自在,是织愉最喜欢的生活了。
*
谢无镜入夜回来。
寝殿内烛火还亮着。
“仙尊,昨日的宫侍已全部交由南海国内务司处置,司长说定会严惩。今日派了新的宫侍来,都还算恪尽职守。”
香梅向他汇报完此事,接着说今日织愉去找钟渺姐弟,结果那对姐弟不在的事,“……回来后,夫人就一直在看话本,现在还在看呢。”
谢无镜想到什么,“看的是与道眠?”
香梅回忆片刻,点头。
她给织愉端茶点时,瞥见的确实是这个名字。
谢无镜打发她下去,无声地步入寝殿。
织愉正靠在床上看的入神。
他静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她也没发现。
他伸出手,曲指弹了下与道眠的书封。
织愉没拿稳,惊呼一声,手中书翻落在床上,恰摊开带图的一幕。
——深夜,诵经殿,衣衫半褪,两人交缠。
织愉愣了下,留意到谢无镜的目光,“啪”得一巴掌盖住书。
但手小,盖不全,还能书页上看到女子翘起分开的腿。
织愉耳上发烫,动作极快地把书合起来,收进储物戒,“你想看?等我看完了给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8 20:00:08~2024-01-29 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磕巴的熊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磕巴的熊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ebirth 20瓶;双鱼座的小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3^ )╱~~
第48章 [VIP] 故人前尘
谢无镜:“不看。”
织愉:“你不看是你的事, 不能不让我看。”
“没不让你看。”谢无镜道,“只是奇怪,你为何对这本书这么执着。”
往常不管是什么话本, 她没时间看, 过段时间便会抛之脑后看新的。
唯独这本《与道眠》, 是第一本被他阻挠了这么久, 还锲而不舍要看的。
织愉支支吾吾。
总不能说自己在学习吧?
谢无镜脱了外袍, 在床外侧躺下。
织愉在里侧躺下, 让他吹烛。
谢无镜问:“不看了?”
他们再是至交,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他面看这种书啊。
织愉:“今日要睡了,明天看。”
谢无镜默然, 拂袖灭了烛火。
黑暗中,她的呼吸略凌乱,迟迟不睡。
安静良久。
谢无镜问:“书里讲的什么?”
织愉含糊其辞:“就……你看到的那些呗。”
谢无镜:“我是说故事情节。”
织愉:“就是落难女子和受伤道长互救以后, 无家可归的她被道长带回他的观里继续医治。她对道长萌生爱意, 道长也对她动了心。可是道长不愿违背世俗,不承认对她的爱,又对她十分关照。这让她觉得很痛苦,认为他不爱她, 又仍因他的好对他抱有期望。”
“恰好有其他弟子喜欢上了她,她一方面缓解痛苦,一方面想报复,于是渐渐在其他弟子间沉沦。”
“他们的事, 被前来道观烧香的人发现。道长为了遮掩他们犯下的错事,默默承受那些人的威胁, 付出了很多银钱,到最后被逼无奈开始杀人。而女主和弟子们对此毫不知情。”
“后来道长的弟子们决定打破世俗, 带着女主一起去深山隐居。临行前的夜晚,在道长的见证下,他们举办了一场惊世骇俗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女主单独去找道长,说她放下了,感谢道长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与纵容。道长为她祈福,在清晨送她与弟子们离开。”
“她在深山里和弟子们过上了快乐无边的日子。这一年除夕,她进城逛灯节,打算买节礼去看道长,却听闻在她离开后,道长向官府袒露了杀人罪行,并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过,在道观中自焚而亡,至今仍遭众人唾骂。”
“众弟子惊骇,愧疚难当。一回头发现女主登上高楼眺望着道观方向,然后从楼上跳了下去。”
“她被及时救起,未能摔死。之后她与众弟子分道扬镳,寻处道观做了女冠,终生以道长名义积德行善。”
“至年迈时……”
织愉说罢,兀自愣了一下。
发现撇去那些占了许多篇幅的香艳情节不看,原来这是个悲剧。
谢无镜:“至年迈时?”
织愉叹:“回到了道长那已成残垣断壁的道观,自焚而亡。”
与道眠。
一生却不曾与道眠。
织愉突然没兴趣再看这书了。
书中那些香艳,都成了男女主的剜心之痛。
烦死了,可恶的谢无镜,非要她回忆故事情节!
织愉不悦地伸脚过去踢他,“你害得我不想看这书了。”
谢无镜握住她绵软的脚,推回去。心中再次念起净心经:“那很好。”
他故意的!
织愉难受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
直到一个翻身不小心踹到他,一脚差点从他腿·间蹭过去。
多亏他反应迅速地挡住她,把她推开。
织愉讪讪,安分下来,不好意思道:“你没事吧。”
谢无镜嗓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隐忍:“睡吧。”
织愉立刻闭嘴闭眼,睡觉。
许是因为睡前和谢无镜说了《与道眠》的故事,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成了《与道眠》的女主,谢无镜是男主。
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故事。
在两人互生情意后,谢无镜宁肯违背世俗,忤逆道规也要和她在一起。
然而他们刚成亲不久,观中弟子就对她生了贼心。趁谢无镜不在,逼得她因逃跑而失足坠落山崖。
谢无镜一气之下屠尽道观上下,保存好她的尸体,踏上江湖路,寻求传闻中的起死回生药。
这一路他历尽沧桑,见过许多人,许多事。因一位老道一句“她是个心善心软的姑娘,为她积德会有好报的”。
原本冷漠无情的他,以她的名义为她行善一生。
有过优秀美丽的女子对他倾心,也有过仗义的侠客要与他成为挚友。
可他初心不变,称“家中妻子还在等我”,不曾停留过。
然苍天无眼,终其一生,也未能将她复生。
故事最后,他回到她的身边。
他已白发苍苍。
而她睡在冰棺之中,容颜依旧。
他问:“黄泉路上,你会不会嫌我变丑了?”
她无法回答。
织愉感觉自己像魂魄一样在旁边飘着,嘀咕:“是个帅老头呢。”
他倏然一愣,抬起头来。
那一刹那,织愉产生了一种与他对视上的错觉。
织愉心神一震,忽听一声惊雷,她从梦中惊醒。
天才蒙蒙亮,外面突然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
织愉缓了缓,躲在被子里,从储物戒里拿出《与道眠》,突然好奇是谁写的。
作者名的位置,写的却是:
本故事改编自故人前尘。
该不会她梦到的才是真版本吧?
织愉想了想,为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发笑,再次把书拿去压箱底了。
她瞥了眼谢无镜。
仍有点惭愧昨晚差点真的让他变太监,又有点愤愤——他害得她没法儿再学习那些花样了!
以后她不会玩他,受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出于好心,织愉偷偷摸摸翻出她其他压箱底的话本,找了本欢喜冤家的。
玩法也不少,还够欢乐。
她拿出明珠照亮,翻看。
突然察觉到被子被扯下去。
她回眸,发现谢无镜正注视她的话本。
她一时恼羞成怒,把话本往谢无镜脸上怼,“这里面只有一对儿,你最近怎么总盯着我看什么话本。”
谢无镜推开话本,“我当你蒙在被子里,是被雷吓着了。”
他躺回去合上眼。
织愉愣住,有点愧疚。
她默默收起话本,慢慢挪到谢无镜身边,勾勾他的袖子,“好了嘛,是我误会你了。”
谢无镜抬手轻抚她发顶:“时候还早,睡吧。”
外面雷声歇了,雨声淅沥。
织愉侧身面对他嘟囔:“谁叫你之前总是打扰我看话本,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谢无镜问:“你很喜欢那本与道眠?”
“不太喜欢。”
尤其是做了那场梦后,她问,“你很反感吗?”
谢无镜:“我厌恶。”
这话说得真重。
织愉不再谈那本话本,依偎着他入睡。
睡醒时,谢无镜已起床,换好一身碧城色水石银纹袍,束好长发要出门。
织愉听见外面仍有雨声,下床困倦地道:“记得带伞。”
谢无镜:“嗯。”
香梅听到织愉起床声,端水进来给织愉洗漱,心道修士多有修习护身之法,在雨中行走不用打伞。
更何况仙尊?
却听仙尊交代她“好好照顾夫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出屋内,在廊下拿出了一把银雪白伞。
伞下还坠着一只跳跃的小白兔和一颗红彤彤的玉荔枝穗子。
香梅一眼认出这伞,回眸含笑注视织愉。
织愉正穿好一身夕岚桃花裙,坐在镜前梳妆。
瞧见香梅盯着她,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香梅:“仙尊打的伞是夫人以前买的呢,没想到夫人买伞是送给仙尊的。”
“我花他灵石买了那么多伞,送他几把不正常吗?”
织愉斜香梅一眼,“你要吗?我也送你一把。”
香梅无语,嘴角耷拉下来。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织愉知道香梅在不高兴什么,但她逗香梅逗得很开心。
戴上纱花发带,簪上几根花枝云雀簪,织愉乐呵呵地到廊下斜靠着,拿出话本看,叫香梅给她拿吃的来。
香梅应声去筹备吃食,备的多是南海国特有的早膳与点心。
她端上一盘果藻与椰乳做的朱贝糕时,织愉正全神贯注地读着话本,随手拿了一块。
一口咬下去,朱贝糕入口即化,却有一片咬不断的薄片定在她齿间。
是一张纸。
织愉一口将朱贝糕塞进嘴里,用袖挡嘴,含糊不清道:“我想吃茉莉蜜杏仁酪,你去小厨房做一碗来。”
织愉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香梅不疑有他,去了小厨房准备。
织愉吐出嘴里咬不烂的纸,回房打开一看,果然是天谕独特的纸,还有它独特的字迹:
[明日未时初,南海国圣迹殿]
下面是去圣迹殿的地图。
出了宫城,要穿过南海国都城到达南海国龙鱼族地遗迹。
也就是说,她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织愉已学过墨画术,不用笔,手指从墨上虚空一点,即可写字。
然而,这张纸竟然无法用术法写。
织愉不悦地拿出笔来:
[万一明日谢无镜不出门,我如何去?更何况还有仙侍会跟着我。]
纸上显示:[明日洪王承接国主传承,谢无镜会去鲛族圣地。至于仙侍……难道你连她都甩不掉吗?]
甩得掉啊。
但是她为什么要自己冒这个风险呢?
织愉:[帮我安排好一切,否则你不会在圣迹殿看到我。]
纸上:[你!]
织愉老神在在:[你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吧?那要我怎么相信,你的帮助比谢无镜更有价值?]
纸上:[李织愉,是我低估你了。明日巳时前,到都城丰渠酒楼天字三号厢房,我自会安排。]
织愉:
[希望你的安排,不会惊动我身边的任何人,给我留下隐患。
否则,你就是在向我表明你很无能。
那我只有选择谢无镜,让天命盟与你为我们这场失败的合作陪葬了。]
纸猛地燃烧。
可想而知,天谕又被她气个半死。
但织愉快活极了。
走路都带风,回到廊下看话本。
连绵的雨声,在她听来都成了美妙的乐曲。
翌日。
如天谕所言。
谢无镜起得很早,要去鲛族圣地。
他穿了身形制正式的瑾瑜玄鸟金纹袍,发束金莲引玉高冠。
织愉也起床,坦荡地说要出去玩。
谢无镜:“叫仙侍带些南海国宫侍陪同。”
织愉神色如常地问:“你去鲛族圣地,其他势力的人也会一起吗?”
谢无镜:“他们不去。鲛族圣地在深海灵域,一般情况下不容许外人进。我去是因洪王非前任国主亲自传承授命,恐有意外,为他护法。”
织愉感慨谢无镜可真像全灵云界的爹一样,整天为他们这些修士操心。
深海灵域离宫城很远,一来一回就需花费大半日。
谢无镜理好衣袍,叮嘱香梅好好照顾织愉后离去。
织愉的时间还挺宽裕,认真地按照梦里的穿着挑选衣裙。
她记得那是一套赩炽描金火凤裙,发髻梳得利落得恰到好处。
发上戴的是金彩烈霞发冠,凤翼飞花流苏金珠梳,还有赤红碎银花点缀乌发。
待织愉打扮完走出房中。
香梅怔了下,为织愉懊恼:“夫人,您那天下灵舟的时候,应该穿这套的!”
织愉糊弄她,“那天穿这套才几个人看?走,咱们今日去逛都城。”
那满都城的人,都会看到仙尊夫人有多美了!
香梅顿时欣喜,很是殷切地叫上一队宫侍,送织愉出宫城。
在南海国出行有一个好处:
他们有灵驹车,也有侍者可以抬辇。
织愉乘灵驹车从宫城直达都城大门,下来后乘辇到丰渠酒楼,全程不用自己走。
织愉一向大方,进了酒楼也不忘关照宫侍,让他们一起进来在大堂吃饭。
她则带着香梅上天字三号厢房,吩咐宫侍们不许上来打扰。
一进厢房,织愉便嗅到一股奇异清香。
她顿觉不对劲,但在香梅面前不方便遮掩,只能和香梅一起吸这香,还要装模作样道:“这丰渠酒楼点的熏香还挺香的。”
香梅也觉得这香很奇异,但她曾受训练时,嗅过各种毒香。
这种香不在毒列,且饱含灵气。
夫人既然夸赞,她便也点头。
织愉在桌边坐下,没一会儿两名小二进来,当着香梅的面直接将她带走。
香梅竟毫无察觉,还站在她的空位旁,仿佛那里坐了一个她。
是迷幻香?
为何她没出现幻觉?
织愉正疑惑,出了门转头就看见谢无镜冷冷地注视她。
第49章 [VIP] 杀谢无镜
织愉吓得倒吸口凉气, 要和谢无镜说话。
小二拦住她:“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不要当真。”
小二拿出一个鼻烟壶在她鼻下晃了晃。
谢无镜立刻消失了。
织愉松了口气,随小二从后门步入法阵。
法阵直达城外。
城外备好了一辆灵驹车, 直通圣迹殿外的树林。
小二在树林里找了一会儿, 又带她进入一道法阵。
如此周转三次法阵, 织愉累得都嫌烦了。
在她快要忍不住生气前。
终于, 她见到了梦里那巍峨、刻满奇异符文的大殿。
小二将她送入殿中, 顿时消失无影。
殿中有十名黑袍人正聚在一起说话, 听声望来,看到她站在大殿传送阵内,皆是愣怔。
他们全都戴了兜帽, 看不清模样。
织愉不满:“第一次见面,你们打扮成这样,懂不懂礼貌?”
十名黑袍人闻言回过神, 确定她不是幻觉, 顿时周身气势凌冽。
织愉甚至感到有杀意扑面而来。
她刚刚消散的烦躁因此又生了出来,冷着脸慢步走向大殿王位:“天谕难道没告诉过你们,我是谁吗?”
一名黑袍人道:“难道你就是天谕说的,顶替南海国主空缺的新任护天者?”
他努力保持镇定, 却还是难掩语气中的惊讶。
织愉:“天谕在哪儿?这种无聊的问题,还是让它来解答吧。”
黑袍人们藏在兜帽下的眉头皱起。
大殿之中,骤然响起一道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苍老声音。
“没错, 她就是你们的新盟友,谢无镜的夫人, 李织愉。”
黑袍人难掩惊愕:
“她一个凡人,有什么资格加入我们?”
“她是谢无镜夫人, 怎会加入我们?会不会有诈?”
……
质疑一声声提出。
织愉毫不在意,这些问题,交给天谕回答就行了。
她专心走向她的王位,在心里吐槽这破殿也太大了,走向王位的路也太远了。
她不想走了!
可是梦里,她就是站在王位上的。
好不容易走到王位。织愉俯瞰大殿,觉得睥睨众人的风景也就这样。
如果可以,她宁愿不看,就站在原地和他们说话,说完走人。
可惜不可以。
来都来了,她挑剔地拿出手帕擦擦王座,然后铺上软垫坐下。
等天谕解答完黑袍人所有的疑问,织愉道:“现在,你们该礼貌些,脱下你们的兜帽了。”
黑袍人们在天谕的解释下,勉强接受了织愉作为第十一位护天者。
但他们认为,她的身份,不配有如此傲慢的态度!
“我们一向如此交谈,彼此不问对方身份。你既然加入了我们,就该遵守我们的规矩。”
当她是傻子?
他们若不知彼此是谁,怎会知道南海国主是他们中的一员?
织愉慢悠悠抬起右手。大袖滑落,纤细手腕上,一串十一琉璃珠的手链,闪烁着诡异光芒。
她道:“天谕,你忘记向他们说明一些事了。”
黑袍人们错愕地盯着那串手链。
虽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们都分明地感受到,那里面有他们魂魄的气息!
他们回想起天命盟刚成立时,他们为保证彼此永不背叛,将命魂丝锁在一起上交盟主,顿时惶恐不已。
不待开口询问,便有几人攻向织愉。
只是刚刚起势,灭顶的窒息感犹如一只大手,搅乱他们全身灵气。
灵气不受控制,元神开始出现自爆趋势。
有人急忙道:“停下!我们不杀你,快停下!”
织愉仍按照梦中的方法,给琉璃珠灌入灵力。
她灌得很慢,故意威胁这群人。
直到全部承诺不杀她,她才停下。笑盈盈地晃了晃手腕,“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还有更好玩的呢。比如说——”
她停顿,笑道:“我将灵力瞬间灌进去,这十颗琉璃珠,便会立刻像这第十一颗一样,黯淡下来。”
这也代表,他们会顷刻间元神自爆而亡。
黑袍人们头皮发麻。
不,他们不能就这样死!
他们筹谋了这么多年,现在成神的希望已经出现了,他们怎么能死!
他们后退,远离织愉。生怕她感到威胁,会失手杀了他们所有人。
一人愤怒至极地大吼:“天谕,你该给我们个解释!”
他们交出的只是一段命魂丝。
当世是没有法术能做到通过命魂丝就瞬杀他们的。
除非是失传的神族禁术,除非是天谕!
织愉好整以暇地看戏。
虽然看不到天谕,但她知道,天谕这会儿肯定气炸了。
天谕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这串手链,确实是我从盟主那儿取得你们的命魂丝而制成。为的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你当我们是谁?任你们摆布的低贱修士吗!”
“好了!”
天谕恼羞成怒,不愿多说,“我保证你们不会因为手链出事。事已至此,先听她安排吧。除非你们——”
织愉打断天谕,“你若是煽动他们来抢手链,他们可是要全部为此牺牲的。”
黑袍人们周身气息阴沉至极。
天谕再度沉默,片刻后道:“诸位,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待你们成仙后,手链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
黑袍人们也知道争论只是浪费时间。
他们都是避开旁人来的,必须在别人发现他们不在前回去。
但他们仍难以接受现状,满心愤懑。
织愉安慰他们:“是啊,我们的目标一致。只要你们听话,我是不会动用这串手链的。”
听话?
这安慰让他们更怒意难平了。
织愉无视他们的情绪:“从今以后,规矩由我来定。现在,摘下你们的兜帽,向我证明你们有把我当作盟友。”
黑袍人们沉吟良久,思虑再三,总算有了决定,陆续放下兜帽。
这些脸,除了一张,其他的织愉都不认识。
织愉凝望那张熟悉的脸,惊讶道:“杨平山掌门,原来身为第一大宗掌门的你,也包藏祸心啊。”
杨平山冷哼。
“南海国主,乾元宗掌门都是护天者……”
织愉扫视其他人,“那你们,想必就是传说中十一境的境主咯?”
黑袍人们冷哼。
其中一年轻男子上前:“我是……”
“不用自我介绍。”
织愉打断他,“你们是谁并不重要。以后,只要有人想要伤害我,我不管是谁,也不管是不是你们派来的,只要我出了意外,我就要你们全部为我陪葬。”
众人怒瞪织愉。
织愉一脸娇弱:“所以,你们不仅不能杀我,还要时刻保护好我哦。”
众人胸口剧烈起伏,瞪着她不语。
要是让他们开口,肯定全是脏话。
织愉怕他们真被她气疯了,不再逗他们,“来说说正事吧。此次聚集所有人,该不会只是为了介绍我成为了天命盟护天者之首吧?”
天谕生怕织愉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急快道:“此次让大家齐聚在此,是想让大家商定,如何动摇谢无镜在灵云界的地位。”
“先前我们慢慢蚕食他威信的计划,全部以失败告终。可见其地位在众修眼里之崇高。如若不先让他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直接对他下手,我们反倒会沦为全灵云界的公敌。”
十位护天者们努力让自己冷静思考,参与讨论:“现在谢无镜正在参与南海国事务,这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新任南海国主非我等同盟,又有意依附于谢无镜。不妨就在四天后的国主登基大典上下手,让众修把新国主当成傀儡,指责谢无镜在逐步瓦解各方势力,有意一人掌控整个灵云界。”
“此计可行。”
“可行?”
织愉像听到笑话般笑了声,“难怪你们之前的计划全部以失败告终。”
提议与认可的两人望向织愉,不服气道:“那你有何高见?”
织愉:“灵云界最多的修士,是普普通通修着自己的道的修士。他们中有九成的人,这一生根本达不到你们的位置,又怎么会像你们一样,在乎自己手中握有多少权?在乎是谁在掌权?”
织愉斜倚王座,懒声道:
“对于他们来说,让一个心怀苍生、日夜都会为他们操劳且不求回报的人,来保护他们生活的疆土,而他们只要顾好自己便可,这难道不是求之不得的事吗?”
“你们在高位上待了太久,已经看不到普通修士的世界了。你们害怕的,他们不一定会怕。”
二人一怔,若有所思。
先前想要向织愉自我介绍的人,态度变得客气:“请继续说。”
织愉:“你们的计划不行,还把谢无镜看得太蠢。再想想吧,不要什么都让我教,我会怀疑你们的能力。”
其他众护天者不悦:提议的又不是他们,怎么连他们一起骂?
不过她说的确实很对,他们无法反驳。
杨平山:“先前谢无镜在陵华秘境受了魔族攻击,又为了仙尊夫人放走魔族。不妨我们在此事上做文章?”
此事虽然牵扯织愉,但织愉一听,表情反倒变得认真。
他们开始讨论,如何一步一步污蔑谢无镜与魔族来往。
忽然又听织愉轻“啧”一声。
大殿安静下来。
一名女修想了想,客气询问:“仙尊夫人有何想法?”
织愉:“杨掌门不愧是第一大宗的掌门,计划的方向没错。普通修士最避之不及的,除了仇家就是妖魔。让谢无镜与魔族牵扯,是个好主意。不过——”
“还是那句话,谢无镜不蠢。他不会乖乖等你们算计。”
他们也不蠢,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付谢无镜,得一击必杀。
“可他积威已久,怎么可能一夕之间,让全灵云界认为他与魔族勾结?”
众人都认为,这很难。
“单凭想象推演,这确实很难。因为推演是有逻辑的。可是人真实的感情和行为,是没有逻辑的,是矛盾的。”
织愉手指轻敲王座扶手,“一念爱生,一念恨生,一念爱恨交织……千情万意,全在一念之间。”
“诸位如不介意,可听我说一个故事。这故事,是我父皇在我幼时讲给我听的。”
杨平山:“夫人请说。”
织愉:“大梁开国之初,有一镇国将军,屡战屡胜,平定天下,被民间奉为战神。”
众护天者立即想到曾平定妖魔之乱的谢无镜,表情变得严肃。
织愉:“他有一个缺点,狂妄自大,自恃战无不胜,时常弄得皇帝下不来台。他的威望越来越高,民间都传起童谣,说皇帝文,战神武。文无武,变黄土。”
“战神一听童谣便觉不妙,想带兵退回边关。皇帝为他举办送行大宴,他来时瞧见御林军竟全部被召集而来,驻守在宫外,大惊,心疑这是场鸿门宴,假借去净房离开。然而最后,他却在宫中被抓。和他一起的,还有与皇帝伉俪情深的皇后尸体。”
“皇帝圣明,查案审案都公开给百姓看。民间却有传言,将军不甘屈于人下,与突厥勾结,要占领京城,屠戮百姓,已经搜出通敌信件,皇后私下规劝反被杀害。”
“一夜之间,昔日战神成了乱臣贼子,百姓对将军破口大骂,都心疼这位为了天下安定、对臣子忍让的皇帝。”
“在百姓的推动下,皇帝痛心疾首地将军满门抄斩。一切发生得很快,当对将军造反的恐惧过去后,有人开始意识到不对劲。可这时,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人敢相信,皇帝会为了杀将军,杀害当初被敌军俘虏时、他愿意拿自身性命相换的发妻。百姓们也不敢承认自己错了。”
众护天者安静地抬头望着王座上的她。
她容颜之娇艳,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此刻正坐在王座之上,目光悠远,“这就是你们瞧不起的凡界的帝王权术。你们,懂了吗?”
众护天者沉默,既是震撼这玩弄人心的残酷手段,也是在思考。
织愉在安静中,回忆起五岁的她听父皇讲述这个故事时,被吓哭了。
她挥舞着小手道:“这个皇帝好坏……父皇不要做这样的人。”
那时父皇沉默片刻,道:“将军功高盖主,刚愎自用。国家既然已经无需依附于他,又岂能容猛虎睡于帝王侧榻。杀将军,既为自己,也是为了皇位下的子女与臣民。”
“丹屏,坐上皇位,就要舍弃很多东西。那位皇帝一生再未娶后,也几乎再不进后宫。他爱他的发妻,可他是皇帝。”
年幼的织愉不听,哭着去找母妃,喊着:“我以后不做皇帝,我不做皇帝,皇帝好坏啊。我不要舍弃父皇和母妃……”
母妃抱走她,“少用你们那套来教荔枝,也少来暗示什么……小荔枝不哭,你只要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就好。可以不需要爱任何人,不需要舍弃任何东西。”
“母妃为什么给你取名织愉呢?因为母妃希望你做一颗快乐的小荔枝。走咯,母妃带你去吃荔枝冻。”
……
织愉砸吧砸吧嘴。
馋了,想吃荔枝冻。
可惜荔枝在谢无镜那儿。
她从储物戒里摸出块椰丝酥饼啃起来。
安静的大殿里,突然响起“咔嚓咔嚓”吃东西的声音。
众护天者闻声一看。
织愉坐在王位上一边吃酥饼,一边喝茉莉茶,手上还拿本叫《娇宠小青梅》的话本。
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她头都不抬地翻看话本,“看我干嘛?想出来计划了吗?没想出来就接着想。”
*
鲛族圣地。
鲛族圣卫围护在传承圣殿外。
传承圣殿内,只有洪王与谢无镜。
鲛族历代国主脑识与经历一齐灌入洪王身躯。
莫大的痛苦让他完全入定,仿佛身处异空间,无法脱离。
谢无镜站在他身前,为他布下重重幻阵护法。
这时若有修为高深者闯入,就会发现:
——这个谢无镜,只是一道残影。
真正的谢无镜,正通往圣殿的地底禁地。
层层阵法被破。
禁地禁卫未看清来人,便已倒地。
踏入禁地之门。
门内偌大的清澈泉池散发幽幽神息,泛出如星河倒映的光辉。
此泉池乃神族时期的合一泉。
亦是整个传承圣殿能在海底开辟灵域异境的灵力来源。
感应到异族入侵。
神族龙鱼护卫的一缕残魂,自禁地四方长明灯汇聚成一名人身龙鱼尾的女子,浮于合一泉上方。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我族禁地!”
神族威压,雷霆万钧。
雄浑气势,翻山倒海。
一击袭来。
谢无镜拂袖,回击的却不是灵力,而是魔气。
谢无镜袖袍猎猎,墨发翻飞,身姿却不动如山,淡声道:
“龙族应龙,来取回应龙养息之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1-29 20:00:08~2024-01-30 20:0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磕巴的熊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尔不打铁 8瓶;嘿嘿哈哈吼吼呀呀 5瓶;非正式读书人、佳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3^ )╱~~
第50章 [VIP] 可怜仙尊
龙族的繁衍期, 频繁且漫长。
然而龙族中并非所有龙都会纵情纵欲。
尤以应龙最为克制。
譬如谢世絮,早在决定与陵华诞下遗脉之前,就已入繁衍期多年。
但他却能一直强行压下情欲而不至发狂, 靠的就是应龙秘法:
服下龙族秘药后, 在彼时还是应龙养息之泉的合一泉中泡上十二个时辰, 便可压下此次的繁衍期。
龙族秘药已经失传。
但根据谢无镜的传承所言, 秘药只是辅助应龙熬过浸泡合一泉压下繁衍期的痛苦。
合一泉, 才是能安抚狂躁的关键。
“神族陨灭, 应龙为安排神族后事,无暇顾及族内。龙鱼族便是趁此时,将合一泉以秘法移往灵云界南海, 保龙鱼后族在合一泉庇护中偷生。”
谢无镜道:“我不追究偷泉之事,但合一泉,该还回来了。”
龙鱼护卫残魂愣怔须臾, 道:“你已入魔, 无权讨要神族遗物,看在你是应龙遗脉的份儿上,速速离开!”
谢无镜散去护身魔氛,语气依旧客气有礼:“还回合一泉, 我无意与你一战。”
龙鱼护卫再次打量他,奇怪道:“你并未入魔……那魔氛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一点遮掩合一泉消失的手段。”
魔氛再次护体。
龙鱼护卫眉头紧蹙:“当初允许龙鱼族取走合一泉,是龙族商讨后的结果,算不上偷。”
谢无镜:“是与应龙商讨的吗?”
龙鱼护卫:“不是, 但——”
谢无镜:“合一泉是应龙养息之泉,不问自取便是偷。我观阁下之意, 是不想还泉?”
龙鱼护卫面露为难:“抱歉,合一泉事关我族后辈圣地传承, 若被取走,深海灵域将毁,鲛族也会失去最后的底牌。还请宽谅。”
谢无镜周身魔气暴涨:“抱歉,不宽谅。”
出自历代魔尊陨落之冢的魔气,一遇上合一泉的神息,便犹如烈焰与水对抗。
龙鱼护卫惊愕,就见一道玄金之刃裹挟魔气袭来。
她连忙招架,然而魔气只是伪装。
强悍的是魔气之中的玄金长刀,如有劈天裂地之势,击破她的护身神气。
十个回合后,一刀穿透她眉心。
她错愕地瞪大眼睛。
残魂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听见谢无镜云淡风轻道:“祈祷没有鲛族听到打斗之声吧。否则鲛族灭亡,原因在你。”
那般淡泊的语气,让她感受到了令人颤栗的残忍。
他既伪装魔族来此取泉,就说明他不想别人发现他的身份。
若鲛族得知,为保此秘,此地鲛族必定俱灭。
他有这个实力。
龙鱼护卫看眼合一泉下,张了张口,发不出一语恳求,便作尘烟散。
最后一眼,只见禁地魔气暴涨。
当真,如魔族入侵。
*
“想明白了吗?”
织愉看了两章《娇宠小青梅》,吃吃喝喝的都快饱了,众护天者还是很安静。
凡人的勾心斗角,一向是自视清高的他们最不屑的。
可此刻,面对最不屑的东西,他们却只能如雾里看花,似懂非懂。
杨平山不得不虚心请教:“若已有计划,请仙尊夫人直言。”
织愉懒懒地道:“你们为何不问问天谕?”
天谕从众人开始讨论就一直十分安静。
有人压下不满唤它。
它片刻后才出声:“诸位,我想我们这次,可能要牺牲一些死士了。”
众护天者一点就通,茅塞顿开:
——谢无镜是否真和魔族勾结,不重要。
只要让灵云界众生相信,如此强大的人,可能会成为杀向他们的刀。
他们的恐惧,自然就会将谢无镜拉下神坛。
甚至,希望谢无镜死。
织愉很捧场地鼓掌:“我就知道,就算你们没懂,天谕也会懂的。”
天谕沉默。
它和织愉都心知肚明,织愉是在阴阳怪气它。
既要织愉出力谋害谢无镜,又要她出谋划策教别人怎么害谢无镜。
天谕则置身事外给它自己留后路,那怎么行?
既然织愉已没有回头路。
那她的盟友们,当然也得和她一起。
盟友一生一起走,大家一起变死狗。
一个都别想跑。
商讨花费了不少时间,众护天者也要赶回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了。
织愉从王座上站起来,学着梦里的姿态,说出梦中经典台词:
“诸位别忘了……从今以后,诸位与我就是同盟。我要是有半分闪失,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众护天者重新戴上兜帽,将强烈的愤怒和烦躁都隐藏起来。
先前的小二现身,领织愉原路返回丰渠酒楼。
路上,织愉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忽然发觉,正在驾驶灵驹车的小二背影有些眼熟。
织愉盯着他瞧了会儿,想起来了。
“你是那天在乾元城的法器店里,也想买手链的那个人?”
小二不语。
织愉:“你不回答,我就要回去请谢无镜帮我查了。到时若是被他发现端倪,可不怪我。”
小二拧眉:“你抢了天谕遗失的手链,就别再耀武扬威了。”
织愉:“怎能算是我抢?应是手链与我有缘。”
小二神情阴沉:“你运气确实好。”
要不是那会儿在乾元城中,到处是巡逻的乾元宗弟子。织愉仙尊夫人的身份又被她闹得几乎人尽皆知,动她等同于暴露身份。
他那时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天谕拿回手链。
他的夸赞,织愉接受了。
她惬意地往外瞧瞧,还没出圣迹殿范围呢,
她问:“圣迹殿没有护卫吗?”
小二:“自然是有护卫的,只不过避开了。”
织愉:“天谕还挺了解南海国圣迹殿护卫部署的。”
小二冷哼:“天谕无所不知。”
这是个天谕的死忠信徒。
织愉在心中判断完毕,不再和他说话。
回到丰渠酒楼,已是酉时末,天都黑了。
厢房里,香梅正站在罗汉床边打瞌睡,对着空荡荡的床打扇。
在她的世界里,织愉此刻正在床上休息。
织愉从房外回来,躺回床上,香梅毫无察觉。
直到屋内香味慢慢散去。
香梅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而后看看床上织愉还在,自觉方才感到的异常是错觉,接着给织愉打扇。
织愉缓缓睁眼,装作刚醒来的样子,拿帕擦了擦头上湿汗。
香梅关切道:“夫人睡了一天了,午膳都没吃,是不是又热着了?要不回宫城,找医修帮您瞧瞧。”
织愉确实很热。
而且今天她一整天只吃了一些糕点,喝了点茶水。
其余时间大多是在赶路。
疲倦一下子涌上来,她顿觉浑身酸痛乏累。
织愉轻叹,对香梅道:“是不舒服,回宫城吧。打包些酒楼的特色菜肴回去,我现在吃不下。”
香梅下去让酒楼准备。
织愉自己慢吞吞下楼,坐上步辇,回到灵驹车上。
待香梅带回菜肴,一同回宫。
回到月藻宫时,谢无镜还没回来。
织愉在院中泉池泡了一会儿,舒缓一身疲惫。
她散开长发,换上半见白芙蓉轻薄软衣,躺了片刻才有点胃口,去膳房吃了点打包回来的菜。
丰渠酒楼不愧是南海国都城第一酒楼。
菜品虽味淡但鲜香。
织愉觉得谢无镜可能会喜欢,留了点给他,在廊下看话本等他回来。
然而等到亥时,仍不见谢无镜。
外面的巡逻武卫突然变得更加森严。
短短时间,织愉就听见有三队人马在月藻宫外走过。
香梅出去与武卫交涉,询问情况。
回来时香梅眉头紧皱:“夫人,鲛族的传承圣地遭到魔族入侵,深海灵域塌了!”
“仙尊救出了灵域的所有鲛族护卫,但洪王当时正在传承之中不得逃脱。他为给洪王护法,和洪王一起被圣殿废墟埋在了深海。”
织愉心跳倏然漏了一拍,有片刻失神。
这一瞬,她仿佛回到在凡界时,以为再也等不到谢无镜回来的刹那。
不过一个眨眼,她不以为意地收起话本,回房睡觉,“不用担心,谢无镜不会有事的。那些没吃完的菜倒了吧,等太久不新鲜了。改日有空我和谢无镜去丰渠酒楼吃。”
“夫人……”
香梅望着她的背影,脑补出织愉此刻背对着她的表情,一定是眼眶通红,满眼泪水。
实际上织愉确实眼眶通红,满眼泪水——她困得打了个哈欠。
早知道谢无镜今天回不来,她就不等了。
累死了。
织愉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今天太疲惫,她入睡很快。但因着是陌生环境,睡眠仍旧很浅。
睡了不知多久,她感到有人在轻抚她的脸。
她懒得睁眼,抬起手放在他手背上,“谢无镜?”
“嗯。”
她问:“什么时辰了,你刚回来?”
谢无镜:“寅时三刻,刚回来不久。睡吧,明日睡醒再说。”
织愉点点头。
感觉到他的手抽离,她翻身去摸他的衣袍,“你睡吗?”
“嗯。”
他在她身边躺下。
织愉习惯性地挪到他身边,伸手抱住他的腰。
感觉到他身体略紧绷,想起来他还不能和她太亲近,她又翻滚着滚到床里侧。
她全程懒得睁眼,但仍感觉到他好像在看着她。
她便向他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而温暖,令人安心。应是没受什么伤的。
织愉困倦地想着,再度睡沉。
卯时末,下起了雨。
雨声吵醒织愉。
她睁开眼,看见谢无镜还睡在她身边。
他已换掉昨日那身正式的衣袍,穿了身白玉色轻便寝袍。
织愉松开他起身,从他身上跨出去,叫香梅送热水进来洗漱。
就听谢无镜道:“仙侍说你昨晚等我。”
“嗯。”织愉擦脸时打量着他问:“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谢无镜打发香梅出去,布下隔音阵。
他仍闭着眼,轻描淡写道:“我没事。我去取回应龙之物,随后深海灵域塌了。”
他救人护人的事迹整个宫城都已传遍,不用他再多说。
织愉愣了下,惊讶地问:“灵域不会是因为你拿了那个应龙之物塌的吧?”
谢无镜淡淡道:“也许。”
织愉:“外面都传魔族入侵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一点障眼法。”
织愉沉默须臾,道:“没死人就好。”
谢无镜既说是取回,就说明这东西本就不属于南海国。
白白给南海国用了这么多年,取回就算对他们造成了影响,只要没因此死人,就不亏欠他们什么。
织愉坐到妆台前梳发,又问:“应龙之物是怎么回事?”
谢无镜将合一泉的纠葛讲给她听。
织愉思忖道:“合一泉能解你异状?”
谢无镜:“嗯。”
应龙用合一泉压制情·欲一事,在神族时期,也只有应龙知晓。
如实告诉她,也不用担心她会联想到什么。
织愉梳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南海国接连遭受动荡,恐怕这次要彻底落后于其他势力了。以后,他们必须依附于你,再无选择。”
谢无镜来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梳子,慢条斯理地帮她梳发,“昨夜子时我将如今的南海国主从废墟中带出来,南海国主邀我今日未时去冉生殿议事。此次议事,只有南海国主及其心腹,没有旧臣。”
也就是说,这次议事,多半是南海国主要向谢无镜表忠心。
如果这般,待谢无镜坠落神坛,南海国的处境恐怕会比谢无镜更难过。
到时钟莹救走谢无镜,又能给他什么好条件调养?
苦,太苦了。
织愉叹:“可怜的南海国。”
说罢,她突然低呼一声,抬手按了按有一点点拉扯感的头皮,从镜子里瞪谢无镜:“你扯到我头发了。”
“对不起。”
谢无镜似是无意。
唤回了她的注意力,他放下梳子,修长手指在她乌发间拨弄了两下,而后给她挽发髻,“你很在乎南海国处境如何?”
织愉:“如今虽是南海国依附于你,但他们未必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他们处境越好,你日后也能过得越好。”
这可是来自她这个反派头子的诚心谏言。
希望这位可怜的主角能够听进去。
谢无镜淡漠的面容有了些许放松之态,“既是依附于我,我便不会放任其成为灵云界末流。”
织愉相信谢无镜有这个能力扶起南海国。
可南海国的困境就是,和谢无镜绑得越紧,以后越惨。
她回想梦中剧情,受谢无镜庇护多年的乾元宗在谢无镜陨落后,依旧是第一大宗。
以前她以为是其实力底蕴雄厚,故而不可撼动。
如今已知,天命盟里的领导者之一是杨平山。想来,乾元宗一直保持昌盛,与此有关。
那么岌岌可危的南海国,就只能由她来挽救了。
织愉撩了撩发边还没被谢无镜束起的发,叹道:“谢无镜,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你现在可得好好谢我。”
现在不谢,以后就没机会了。
未来他只会想打死她。
谢无镜伸腿勾了张凳子过来,坐在她身后给她编小辫子,“我午时才走,你想要什么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