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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出差

    气候转晴, 有稀薄的日光从云缝里透出,慵懒地罩在屋内,暖洋洋的洒在时屿身上。

    桌上工作用的手机传出简讯的叮咚提示音,扰乱了阒静的氛围。

    时屿从睡梦中醒来, 视线一片被晒得朦胧, 他困倦地眨了眨眼, 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来,看了眼消息后,漆黑的眸略微迷了一度。

    楼下客厅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他穿着拖鞋下楼, 看到段京淮正在客厅里踩着板凳, 站在落地窗前挂窗帘。

    他微仰着头,身影笔挺高大,瀑白的光线临摹着锋利的下颌线,那喉结线条略显凌厉,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时屿抓着扶手,站在楼梯口看了一会儿。

    很快,段京淮就发现了他的存在, 从板凳上迈下来:“吵醒你了?”

    时屿唇色有些淡, 纤长的睫眨了眨,缓慢摇头。

    段京淮走到时屿面前, 用掌背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 没发现异常才稍松了口气。

    看来烧已经完全退了。

    时屿刚睡醒,眼皮都掀成了三褶, 黑发软趴趴的搭在额前, 有一缕打着往上翘,看上去格外的乖。

    那双纯而媚的眼睛湿漉漉地抬着, 漆黑的眸透出些惹人生怜的懵懂来。

    段京淮指尖微微湿漉着,他喉咙干涸,满脑子都想把面前的人抱在怀里揉一揉,可又怕时屿不高兴,只能忍着。

    “窗帘坏了,我修了下,应该没问题了。”

    段京淮说着,从一旁拿遥控器递给他,自己转身去洗手间洗手。

    时屿视线扫过遥控器,摁下按钮试了试,窗帘的链条缓缓启动,将日光遮挡在外。

    他模样有些呆,又摁了下,窗帘掀开,如瀑般的阳光洒了他满身。

    段少爷竟然会修窗帘。

    时屿翳了翳唇,鼻端还氤氲着厨房里饭菜的香气,日光的暖意晒得他眼皮发烫。

    他握着遥控器发呆良久,视野里有大片大片的橘色,心口滋生几分熨帖的热,连窗外的雪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之前把玄关处的灯装成暖橘色,或许,就是曾经在心底期待过眼前这一刻。

    “怎么了?还没好吗?”

    段京淮从洗手间出来,见他还站在这儿,将遥控器拿过来试了一下。

    时屿抬起眼睫看他,光线掠过段京淮的发顶,鸦羽般的睫毛下透出两道疲惫的青痕,眉眼之间也覆盖着些许倦意。

    清晨吃完早饭之后,他就被段京淮推到楼上补觉,分明他自己都一夜没睡。

    时屿伸出手,葱白的指尖拽住段京淮黑色衬衣的衣角,轻轻勾扯了几下。

    段京淮低敛下睫,手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指节,又倏地松开,凑近了问:“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时屿摇头,语气有些淡:“今天没办法去看电影了。”

    “……”段京淮愣了一瞬,漆黑眼底的情绪恍然掉下来一块,身子略微向前,紧抿的薄唇颤了颤,“是你后悔了吗?”

    他声线放低了一些,压抑到沙哑:“不想去也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时屿眨了眨眼睛,两人距离近,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男人眼底柔和的情愫。

    段京淮向来一身傲骨天之骄子,此时此刻却像是被打碎了般,眼神轻柔又小心地触碰着他。

    怕他逃,怕他再次将他拒之门外。

    那种思绪在心头疯涨,连指尖都紧张到湿漉了起来。

    时屿唇角动了动,呼吸平缓着,心瞬间满到像是膨胀的帆。

    “不是,”他轻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将手机递给段京淮,“刚才Charles发邮件跟我说,有个合作案要我去欧洲考察一下。”

    Charles是R&E的创始人和直接负责人。

    段京淮扫了眼邮件,眉略蹙起:“要出差?”

    “嗯。”

    “你还生着病呢。”

    “已经退烧了,”时屿说着,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又解释说,“这个合同是我联系接洽的,按规矩必须由我亲自去考察签约。”

    “那我跟你去。”段京淮说着,便要找手机订机票。

    时屿茫然地抬眼:“你去干什么?”

    “照顾你,”段京淮说,“你助理粗心大意,三两句话就能被我收买,我不放心。”

    说到这儿,时屿忽然想起:“你收买乔治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段京淮:“……”

    时屿心底莞尔一笑,但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略咳一声清了下嗓,又道:“只是去三天而已。”

    他倒是很想让段京淮跟他一起去,可是……

    一想到昨晚的事,他耳廓还是会不自觉地发烫。

    他还不想那么快就承认自己的心思。

    “但那个戴维斯也要去。”段京淮刚才在邮件里看到了戴维斯的名字。

    时屿淡道:“这本来就是跟他提出要合作的项目。”

    段京淮凑近了些,薄唇微抿着,睫低敛着垂下来,声音哑哑的:“他不是…每天t?都送你玫瑰花吗…”

    时屿:“我都扔了。”

    他眉梢略微挑起:“你扔了?”

    “嗯。”

    即便如此,放任一个喜欢时屿的人跟他一起出差……一想到他们要在一起共度三天,段京淮的心又像是被柠檬浸泡似的。

    时屿:“我向来公私分明。”

    段京淮动了动唇,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垂下眼,有些挫败地说:“我帮你收拾行李。”

    他长腿迈过时屿,想要上楼。

    时屿瞥见他眼底的影翳,眼睫微颤了下,连忙攥住他的手腕。

    有温热贴着段京淮的腕骨,他太阳穴猛跳了下,垂眸。

    “不用了,乔治会帮我收拾的,”时屿放下手,嗓音放的很轻,“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唇微抿着,他一分一秒都不想跟时屿分离,但又怕越界太多会让惹他生气。

    “那我等你回来。”

    “嗯。”

    段京淮走后,时屿先去浴室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出来过后,果然等到了乔治的电话。

    乔治大咧咧的嗓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老板,就刚刚,每天给你送饭的那个男人,跟我要你去欧洲的航班号和座位。”

    时屿勾了勾唇。

    他就猜到,段京淮一定会去找乔治。

    “嗯。”

    话落,乔治一副邀功的语气,得意洋洋地说:“你放心,我已经恶狠狠地拒绝了,这次我绝对会抵住诱惑,不会被他收买的,我的心永远向着老板你!”

    时屿:“?”

    这不对。

    时屿:“你把我的航班号和座位发给他。”

    乔治愣了愣:“啊?”

    时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发给他,但是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发的。”

    “啊?”乔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现在就发。”

    “……好。”

    乔治挂了电话,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不是说没关系吗?

    第42章 想他

    平流层上的层叠白云如同无边无际的广袤雪原, 阳光炽热,距离近到仿佛伸手可触。

    头等舱氤氲着清爽的柠檬香氛,温度和湿度适宜,舱内仅设置了六个座椅, 空间也格外宽敞舒适。

    灰咖色的座椅里, 时屿安静地翻阅着手里的文件, 金丝边半框眼镜的镜片反射出隐隐的光。

    机舱内铺着昂贵的绒毛地毯,身穿深蓝制服的空姐踩着高跟鞋踏过走廊,停在时屿斜前方的位置。

    时屿指节轻抚过纸张,眸半抬, 似是无意般瞄了眼斜前方的位置——

    段京淮坐在那儿。

    他从刚上飞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虽然男人掩藏的毫无差池,但飞机刚起飞时,他在座位里稍探出了一截手臂,就被时屿捕捉识清。

    空姐躬身蹲在段京淮的位置旁边, 她容貌姣好,淡妆勾勒下一张脸蛋精致明艳。

    两人交谈了很久,他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但依稀听到女孩温柔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的轻笑。

    探在文件上的指腹微蜷了半分。

    时屿神色凝冷, 纤长浓密地睫轻垂下来,落了层阴翳在眼睑处, 稍显失落。

    飞机平稳飞行都那么久了, 他人没个动静就算了,这会儿竟然还跟漂亮空姐聊的那么开心。

    心头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涌上来, 时屿薄唇微绷成一条直线, 抬手推了下眼镜。

    窗格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视野略微陷入紫青。

    又过了片刻, 空姐起身,路过时屿的时候,微弯腰贴心地提示道:“先生,您觉得舱内温度还算舒适吗?”

    时屿微眯了下眸,眸底幽邃清冷:“嗯。”

    空姐仍旧笑道:“您的右手边有蚕丝被,如果需要更厚实一点的,可以随时叫我。”

    他又淡淡地回应了声。

    空姐礼貌地微微颔首示意,直起身来转身离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又推着餐车折返回来,停到他的面前。

    “先生,今天我们为您准备了中餐,可以看下合不合您的口味?”

    时屿略蹙了下眉,以往他出差的时候在飞机上大多都是工作,餐饮也是应付随机,这次也并没有吩咐过空乘人员要中餐。

    或许是看出他面上的疑惑,空姐又笑意盈盈地解释道:“今天我们厨师刚好烹饪了中国风味的菜肴,看您是中国人便帮您推过来了,如果不喜欢,这边还可以给您换其他菜色。”

    “不用了。”他摘掉眼镜,揉捏了下眉心。

    “好,那您慢用。”

    空姐将推车中的食物依次摆到餐桌上,又遥控着窗格降了稍许,使隔间内光线略微昏暗下来。

    “对了先生,”做完这些,空姐用从推车下拿出体温计来,“机舱里有规定要统一测量一□□温,您看,是否方便配合一下?”

    测量体温?

    时屿眼睫一颤。

    倒不是这要求过于离谱,之前特殊时期的时候也会有这种规定,只是,这一切都显得过于“巧合”了些。

    时屿的眼神掠过空姐,落在了斜前方的座椅处。

    客舱内的座椅私密性都很好,除了灰咖色的高级皮革外,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很快便收回视线,很淡地“嗯”了一声。

    体温计在时屿额头旁悬空测量了一瞬,显示屏上很快就跳出数字,屏幕也被绿色占据。

    “您体温正常呢,”空姐嗓音略微抬高了些,又笑意温柔地说,“您看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时屿略一颔首:“嗯。”

    空姐走后,他解锁了日常生活用的手机,连上wifi之后,才看到段京淮发给他的聊天记录。

    【段京淮:体温计记得带。】

    【段京淮:行李让你助理拿。】

    【段京淮:才半个月就生病两次,让我怎么放心。】

    ……

    上飞机前,他发了将近十条,全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这些消息发来的时候,时屿正在回复公司的邮件,他知道段京淮会跟着他,就没来得及看微信的消息提示。

    后面还有几条,都是在飞机起飞之后发过来的。

    【段京淮:不要着凉。】

    【段京淮:不要总是工作。】

    【段京淮:记得按时吃饭。】

    【段京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事无巨细的关心令时屿心口微微一颤,他抬起睫,看了眼段京淮的位置,唇瓣微抿。

    有些想他。

    时屿想了下,回复道——

    【时屿:有点不舒服。】

    发完之后,为了配合这条消息,他还虚掩着唇刻意扬声咳嗽了几下。

    然而,还没等他咳完,右侧余光就被迅速靠近的黑影占据,有熟悉的气息挤进隔间,段京淮人坐到他身旁,眉微蹙着:“你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撩起时屿额前的发梢,将自己的额头靠过去跟他紧贴在一起:“不是试过体温了?”

    低醇又沙哑的嗓音隔着眉骨传递下来,震得时屿心口都有些发痒。

    滚烫的鼻息拂在他的面上,本就又白又薄的皮肤在顷刻间被烫至绯红。

    原本是想着“质问”他为什么在飞机上,却因为此刻的亲近,令他慌了思绪。

    男人低喘着,幽邃的眸里倒映着时屿的脸,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满心满眼。

    迟迟没有得到答案,段京淮稍退了些,眉依然蹙着。

    时屿虚握了握染了薄汗的指尖,别扭地挪开视线,淡道:“我没事。”

    “那你……”段京淮说到一半,对上时屿清凌凌的视线,戛然而止。

    暴露的太过于彻底,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喉结微滚了滚。

    隔间的位置容纳两个人还算是宽敞。

    时屿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开着,他推了下眼镜,眉梢微抬:“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漆黑的眸如深潭般紧锁着他。

    四目相对,周遭的气氛都静谧了一瞬,忽然,飞机在云层中遇到了气流,机身猛一颠簸,时屿的身子被甩晃了下。

    两人离得本来就近,段京淮下意识地握住时屿的腰,微躬着身子把人按在了怀里。

    颠簸很快便结束,恢复平静。

    耳廓间拂着温热的吐息,烫的脸颊都酥麻一片,时屿眉间神经一跳,支起手臂略微挣扎了下。

    察觉到怀里人的抗拒,段京淮强势地将人圈在怀里,下颌抵在时屿的肩头,声线微绷:“给我抱一下。”

    分明昨晚已经抱过一整晚,可他还是贪恋怀中温热的触感。

    时屿的动作缓慢停了下来,他舔了舔唇,压低的声线里透着小小的不满:“你又骗我。”

    “对不起,”段京淮叹了一声,湿漉的指尖攥了攥,在他耳畔低哑道,“三天太久了。”

    时屿一怔t?。

    “分开三天,你简直就是在惩罚我。”

    第43章 家属

    翱翔在天际的飞机破开斑斓的云海, 形似鲸鱼般,留下一道金灿的轨迹。

    时屿清冷的眸光虚晃了晃,逐渐覆了几分柔软。

    男人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喑哑,灼烫的吐息拂的他耳侧酥麻, 连心尖都轻颤了下。

    他指节缓缓收紧, 手臂略微抬起一些, 想要回抱住段京淮的腰际,悬空片刻,脑海里忽然闪现昨晚一些旖旎胡闹的画面,又脸红心跳地放了下来。

    他在心底暗暗腹诽, 什么叫“惩罚”?怎么好像还是他的错了?

    清冽男香拂过鼻端, 他脸埋在段京淮的肩侧,下颌微动了动,羞恼地在他脖颈一侧咬了一口。

    段京淮轻“嘶”了一声,掌心落在时屿的发间揉了下:“乖, 咬疼了。”

    时屿松口。

    “肩膀上都是你的印,”段京淮失笑了声,慵懒磁性的声线凑成紧凑的弦, “你这是想要把我标记成你的所有物?”

    “什么标记所有物?”时屿一向清冷疏离的眼勾了红, 恼羞成怒地瞪着他,“是你诬陷我。”

    “哪里诬陷你?”段京淮直起身来, 眸如沉雾般紧锁住时屿, 声线没了一贯的懒散,格外认真, “我看不到你就会想你, 吃饭想,睡觉也想, 连呼吸都想,想到嫉妒,想到发疯,这辈子就这么被你吃死了。”

    “阐述事实,你也要判我刑吗,法官大人?”

    “……”

    过于直接的剖白令时屿本就跳动的心愈发沸腾起来。

    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简直就像是糖衣炮弹,把他砸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他知道段京淮一向很会,无论是嘴上还是床上,哄骗他的招数简直不计其数。

    分明他性子清冷,曾经追求者再缠绵悱恻的情话他也不为所动,可遇到段京淮,他那把冰便被浇的一点不剩。

    时屿翳了翳唇,瞬间觉得身体和脸都隐隐燥热,眼神都没地方摆,他推了推段京淮的手,垂着眼睫“哦”了声。

    “还咬吗?”段京淮轻笑着,嗓音像混了沙和浪般低哑,“你生气的话,想咬就咬,哪儿都能给你咬。”

    似笑非笑的语气带着他一惯的痞笑,时屿禁不住乱想,耳廓顿时透出酡红,咬着牙,被抓住的那只手狠狠地挠了下段京淮的掌心:“段京淮!”

    段京淮眉心怔了瞬,又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哄着人:“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你想什么呢?”

    还是流氓。

    时屿甩开段京淮的手侧过身去,高挺鼻梁上的镜片掠过一层影,将眸底的神色衬的有些清冷。

    他掀开眼前的餐盘,漂亮的眉微锁起,不再理会身旁的男人。

    湿漉的指尖还带着潮意,他收回手,望着时屿精致的侧脸线条,微哂。

    段京淮继而将手臂伸过去,从时屿身后搂住他的腰,俯身在他的耳廓上轻啄了下。

    那是时屿的敏.感.区。

    果不其然,怀里的身子抖了下,眼睫低垂着平铺在眼睑上,但也没挣开他。

    “对不起,”段京淮呼吸滚烫,心跳也剧烈,“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

    “如果生气了,给我个机会,让我哄哄你。”

    ——

    抵达西欧的时候太阳刚落山,大片紫日喷薄而出,玄青色的天幕如晕染的绸缎般。

    黑色幻影停靠在机场一侧,璀璨的灯光在锃光瓦亮的车身上流淌,低奢尊贵。

    西欧的合作方派了车来接送,将人送到了索尔特城堡酒店。

    R&E这次考察的目的,也是为了跟Davis合资收购索尔特旗下的酒店品牌。

    贵宾莅临,酒店总部的接待程序必不可少,酒店龙头流光溢彩,管理层人员在vip厅口里站了一排,迎面便是高级香薰沁人心脾的清香。

    厅堂内装潢奢华,三人在经理的引荐下乘着电梯到顶楼的总裁套房,刚拐过厅廊,就撞见了同样落地不久的Davis.

    “时先生晚上好。”

    Davis一身矜贵笔挺的西装,斯文倜傥,他略微颔首示意,礼貌地伸出手。

    “Davis先生。”时屿伸过手去跟他的轻握了下,稍接触了一瞬便分开。

    Davis看着他眸中显然比之前更清冷的神色,唇角一滞,随后又牵起一抹笑:“听说你生病了?”

    他低声温柔道:“身体好些了没?”

    听到他刻意放低嗓音的关切和眼神,一旁的段京淮低蹙了下眉心,幽邃的眸微眯,像是看蝼蚁般睥睨着他。

    时屿淡道:“没事,不会耽误工作。”

    段京淮身形高大,一身昂贵黑色经典毛呢,即便不言不语,也透着上位者强劲的气势,Davis完全无法无视他的存在,眉稍敛:“时总带了朋友?”

    虽说那晚曾打过一个照面,但夜色浓酽,他并未看清半分五官,只觉得男人气场颇足,是个狠厉的角色。

    都追到这儿来了吗?

    Davis舔了下唇,原本还想借这次机会制造一下二人世界,没想到还多了个麻烦。

    不过,他皱着眉,细想了一下那日在车窗内看见的情景,又缓慢地勾了下唇角。

    路障罢了,他有十足的信心一一排除。

    时屿瞥了眼一旁的段京淮,对Davis回复的语气淡到公式化:“Davis先生不必担心,他与我们的合作无关,我会严格遵循我们的合作条款,对合作内容保密。”

    “我不是这个意思,”Davis轻笑一声,他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带,脚步略上前了几分,“我相信时总的为人。”

    段京淮漆黑的眸暗了一度,腮边的肌肉隐隐用力,似是磨了下牙。

    他不爽,极其的不爽。

    时屿眉间并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点了下头:“多谢。”

    “索尔特的总裁Haines今晚会在餐厅设宴等候我们,”Davis继续说,又瞥了眼经理手中的房卡,接过来,笑道:“给我们准备的套房也挨着,不如,我等一下时总,我们一起下去。”

    话落,时屿有些不适地微蹙了下眉。

    Davis没察觉到他眼底的不悦,又略微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想要将房卡放到时屿的西装口袋里。

    谁知手刚伸到中途,就被一道横在前面的身形遮挡住。

    他皱起眉。

    段京淮眯着眼,死盯着Davis,视线仿佛淬了冰:“这就不必了吧。”

    男人肩宽腰挺,挡在时屿前面宛如巍峨,将那房卡从Davis手中抽出来,轻哂:“合作对象而已,Davis先生何必要装的那么熟呢?”

    Davis一听,嘴角勾扬的笑容凝固了半分,脸色也微沉了下。

    两道目光对峙,周遭的空气都仿佛生了寒。

    一旁迟迟没有开口的乔治感觉浑身一凛,唇抖了抖,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几步。

    总感觉未来三天都要经历腥风血雨。

    正僵持着,旁侧通体呈金色的贵宾电梯传来“叮咚”的声响。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位气质含蓄优雅的中年女士从电梯里走下来,她金发碧眼,面容清丽,身着昂贵的高定礼服,背后跟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保镖。

    “晚上好,各位。”她笑意盈盈地扬起唇角,岁月在脸上烙下了几道痕。

    是索尔特的总裁Haines.

    时屿抬眼,眉略松,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Haines女士。”

    Davis收回跟段京淮对峙的视线,走上前去伏低身子,拉过Haines的手礼貌地轻吻了下。

    段京淮将房卡收进大衣口袋,幽深的眸沉稳肃清,勾唇低哂:“好久不见,Haines女士。”

    时屿侧眸:“你们认识?”

    Haines 笑道:“之前有幸跟段先生合作过。”

    听到这儿,一旁的Davis唇角的笑有些僵硬。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人的确背景深厚,是个强劲的对手。

    几人正打着招呼,Haines 身侧的助理接了通电话,毕恭毕敬地低道:“总裁,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Davis收起眼底的情绪,对时屿笑道:“走吧时总,我们跟Haines女士一起聊一下合作案。”

    Haines突然道:“段先生也一起吧。”

    “我没有参与你们的合作案,”段京淮眉目微敛,眸底多了几分柔软,视线落到时屿的身上,“这次只是陪‘家属’一起来的。”

    “家属”二字的英文尾音打着转,搭配着他慵懒磁性的嗓音,尤显暧昧。

    时屿眼眸怔了怔,心口微颤。

    Davis蹙眉。

    Haines听后,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t?没关系,我们今晚先不谈公事,就当是一次朋友聚会,如何?”

    第44章 吃醋

    夜幕降临, 高耸入云的酒店光彩璀璨,门前喷泉口来往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仿佛跟夜色融为一体。

    几个人仍旧站在电梯口。

    听到“朋友聚会”的字眼,Davis薄唇微牵起, 面上虽是温和的笑, 可眼底尽显凉薄:“Haines女士, 其实关于合作案,我还有一些细节想要尽快跟你商议。”

    他说着,微抬了抬下颌,轻笑的语气意有所指道:“涉及太多, 外人不适合在场。”

    走廊口有凛冽的风吹起, 拂过脖颈。

    段京淮锋利的眉紧锁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人冷睨着他,目光比刚才还要彻骨几分。

    听到他的话, Haines模样温和地笑了起来,她看向段京淮,语气歉意:“真是抱歉段先生, 合同的事情确实比较重要, 等谈完要事,改日一定会找你叙旧。”

    段京淮眼皮微掀。

    他本来也没打算插手时屿的工作, 只是Davis的态度令他极其不爽。

    略绷的腮微微动了下, 他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时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用中文跟他说:“谈完合同我就回来, 有乔治在, 你休息一下吧。”

    他两天没睡,眼睫下透着难以忽视的阴翳。

    时屿嘴上不说,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

    段京淮无奈地笑了下,他叮嘱说:“你感冒刚好,少喝酒。”

    说着,他还看了眼身后的乔治一眼。

    乔治也懂些许中文,看到他扫过来的眼神之后,连忙站直身子,点了点头。

    他分明是时屿的助理,怎么现在,反而又有种被段京淮拿捏的错觉。

    几个人在保镖的拥护下乘坐贵宾电梯来到大厅旁侧的宴席厅。

    段京淮拿着时屿的房卡,刷开门,身后紧跟着他的侍者将三人的行李放到客厅里。

    总统套房装潢精致高雅,由五个套间,空气里弥漫着白玫瑰花和香氛的气息。

    段京淮没开灯,走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袅袅氤氲而起的青白色烟气,将男人的轮廓遮得昏晦不明。

    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琢磨着先帮时屿收一下带来的衣服,再去吃饭洗澡,刚想把烟掐灭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谢景廷打过来的。

    刚接起,就听到那边传来揶揄的语气:“人追上没?

    段京淮轻叹了下,眉心微缩:“没。”

    “你动作也太慢了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谢景廷笑了下,扬着声音说,“是小美人不喜欢你了,还是你不行了?”

    段京淮懒得理他,懒道:“你很闲?没事挂了。”

    “有事,”谢景廷说,“秦皓下周结婚,郝帅已经开始帮他大张旗鼓操办单身派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段京淮望着窗外阑珊的灯火,略微蹙起了眉。

    时屿被调回了R&E总部,又接了几个案子,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回国内发展,而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内……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然后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沉道:“派对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得尽兴,等秦皓结婚当天我会回去。”

    谢景廷:“追不上人,你也不回来了?”

    “嗯,”段京淮低哑的嗓音在静谧的房间内扩开,嘶哑悦耳,“这次无论他跑到哪里,我都不可能再放他走。”

    *

    吃完餐厅准备的餐点,段京淮将时屿的行李拆开,将他的衣服整齐放进衣柜里。

    乔治给他发了消息,说没拦住,还是喝了几杯红酒。

    段京淮打电话给侍者打了声招呼,让他们晚点送醒酒汤上来,叮嘱过后才去浴室洗澡。

    等他裹着浴袍出来时,时屿人已经回来了。

    “你回来了?”他漆黑的眉眼里透出几分柔软。

    时屿正坐在套间客厅的桌前看电脑,修长骨感的手覆在鼠标上,细金边眼镜压着一双清冷深邃的黑眸。

    或许是喝了红酒的环顾,脸颊有些红,漂亮的眉心微微锁着,模样斯文矜贵。

    见到他从浴室出来,时屿微眯起眼,指尖拖着边缘扶了下,慢条斯理道:“嗯,Haines女士有急事,提前结束了晚宴。”

    他稍挑了下眉:“你喝酒了?”

    时屿覆在鼠标上的手顿了顿,在心里又把乔治骂了一通,低声道:“只喝了一点。”

    段京淮坐到沙发上:“我给你叫了醒酒汤。”

    时屿抬起眼来,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刚才在邮件里看到了秦皓婚宴的请柬。”

    秦皓下周跟娱乐圈新晋影后周安然结婚,这无论是在商圈还是娱乐圈都是一个不小的新闻,连续几天的新闻都闹得沸沸扬扬,热搜也因为这件事提前炒作了一个月之久。

    说是婚宴,实际上也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交易场合。

    届时一定会有不少各行各业的精英莅临。

    段京淮掀开保温桶,抬眸:“嗯,下周婚宴,郝帅他们几个月前就筹划着给秦皓办单身派对。”

    时屿垂下眼,睫翼安静垂着,镜片将他的神色遮掩出几分朦胧。

    见他不动,段京淮缓慢地掀着眼皮,薄唇带着笑,嗓音低朗:“是我过去喂你,还是抱你过来喝?”

    时屿:“……”

    他将文件保存,脱了西装外套往这迈,边走边抬手整理着腕表,举手投足间满是清隽优雅。

    段京淮坐在他的身侧,手臂慵懒地搭在他背后的沙发上,身后落地窗外喧映着满城灯火。

    时屿拿起汤匙舀了几下碗中的汤,抬着眸看他,清了清嗓子缓慢开口:“婚宴,你肯定会去吧?”

    段京淮垂眸,他裹着浓黑的浴袍,将袖口翻折上去,将手边一盘可解酒的牛奶蛋清往时屿面前推了推:“我只去两天,还会再回来找你。”

    说完,他又对上时屿的视线,深邃的眸底有隐隐的亮光:“如果你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回。”

    “……”

    他也没那么直白的问他这个啊。

    虽然这也是他心里想问的。

    可是。

    他舀着汤的动作慢了下来,灯光下,那泛着莹润的碗面映照出他漆黑的眼眸。

    “那……”时屿动作慢条斯理地尝了口汤,又说,“是不是有很多明星到场?”

    段京淮感觉他有些奇怪。

    他后背懒懒地靠进沙发里,双腿微微交叠,神清散漫桃花眼玩世不恭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时屿视线扫了眼面前的蛋清,垂着眼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只是第一次见婚宴还要玩配对游戏的。”

    发来的请柬上还写了一些婚宴流程,他简单扫了眼。

    可是他现在又没什么立场质问他。

    段京淮听懂了。

    他勾了勾唇,指尖在膝盖上点了几下,人凑近了一些,笑道:“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吃醋了?”

    时屿:“……”

    心思被轻而易举的拆穿,时屿单薄的耳垂又透出几分绯红来,他把勺子插到面前的牛奶蛋清里,抬眼冷哼道:“你别胡说八道。”

    那蛋清被他叉成两半,在碗里颤巍巍的晃着。

    段京淮低低地轻笑。

    这时,他手机叮咚传来几声提示音,段京淮从口袋里掏出来,发现是谢家豪。

    段京淮到美国追人的事在圈子里传的风言风语,他懒得解释,连微信都很少看。

    对方见他消失好多天,火急火燎,发来了好多下跪和喊“爸爸”的表情包。

    段京淮被滑稽的图片逗乐,拖着气声低低轻笑了下。

    时屿眉心一跳。

    他侧眸瞥了眼他的神情,抿了抿唇,镜片下的眸透出几分不悦的神色。

    跟谁聊天这么开心。

    他用汤匙搅着碗里的汤,皮鞋尖不经意地伸过去,抵了抵段京淮的。

    他动作太小,力道也轻,段京淮心思全在回谢家豪的消息上,压根没有注意到。

    “不喝了。”

    时屿将汤匙扔在碗里,金属碰到碗沿发出叮的声响,在阒静的套间内泛开波澜。

    段京淮抬起眸来,哄他:“多喝点,你酒量这么浅,不喝完会头疼。”

    他毫不留情地冷着脸说:“难喝。”

    “?”

    “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睡吧,我还有工作。”

    段京淮一头雾水,他攥住时屿的腕骨:“我陪你忙完。”

    “不用了。”

    ……

    这是生气了。

    时屿站起身来,刚想走,又被段京淮揽着腰拽住手腕拉了回去。

    他力道大,时屿又没有防备,腿弯一软,人直接坐到了段京淮的腿间。

    “你干什么?”

    段京淮强硬地揽着他的腰,将人箍住,又把手机递给他,解释说:“是谢家豪,他公司t?拉了个建筑厂的客单,想让我帮衬着找途径。”

    时屿拖着长腔“哦”了一声,没接手机,也没往屏幕上看,手肘倒是安分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没了挣扎的动作。

    “你不看?”

    时屿睨他。

    这算什么?让他查岗?

    ……

    他翳了翳唇:“不看。”

    谁知道他通讯录里有多少男朋友女朋友,他看了纯粹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段京淮哂笑,他伸手捏了捏时屿的脸颊,低声诱哄:“那你不生气了?”

    时屿把他手胡乱拨下来:“随便你跟谁聊天,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说着,又要从段京淮身上起来,他刚一起身,段京淮就拉住他的脚踝,另一只腿用不上劲儿,撞到了桌沿上。

    这一撞不要紧,撞巧了,不知道碰到哪根筋,一股钻心的酸麻沿着筋骨蔓延,整条腿都软了,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段京淮一惊,他反应极快的将人重新拉到沙发里,连忙半蹲到沙发下面,关切地揉着他被撞到的膝盖:“疼吗?”

    时屿抿了抿唇,撞个桌子有什么疼的,他刚才哈气只不过是正常的条件反射罢了。

    即便如此,他抬眸看着半蹲在他面前神色紧迫的段京淮,眼睛眨了眨,还是没好气又黏糊糊的拖着尾音小声说:“疼。”

    段京淮朝他的腰间伸出手,抓住他西装裤的腰带,时屿怔然一瞬,抓住他的指尖:“你要干什么?”

    “让我看下,是不是撞肿了?”

    “……”

    时屿用手肘遮住脸,伸腿踢了下段京淮的小腿:“你先把窗帘关上。”

    段京淮:“这是单向玻璃。”

    “……”时屿睨了他一眼,又伸腿没好气的踢人,“让你关你就关啊,废什么话。”

    段京淮起身找来了遥控器,将百叶窗帘落了下来,浓墨重彩的夜景被遮挡在窗外。

    他坐回到沙发边缘,抓住时屿纤细又骨感的脚踝,将那只撞到桌角的那种腿探到自己的腿面。

    “啪”的一声,皮带被弹开的声响清脆嘹亮,时屿感觉腿有些凉,他把脸侧着埋在沙发里,闷闷地问:“怎么样?”

    白炽灯光下,两条纤长笔直雪白匀称的腿虚虚地搭在他漆黑的浴袍上,膝盖稍靠上的位置,映着一小片撞击后模糊的红痕,像是被凌虐后斑驳的印记,在莹白中尤为明显。

    段京淮喉结滚了滚,他沉着气息,伸出手去碰了一下。

    时屿又轻轻嘶了一声。

    “疼?”

    时屿有些茫然地掀着眼睫看他:“嗯……”

    当时他挣扎的力道有点大,即便不算很疼,刚才那股酥麻的劲儿过去,也有些疼痛的余韵。

    段京淮说:“撞红了,你皮肤薄,估计会发青。”

    时屿把脸转过去,佯装着生气道:“都怪你,非要拉我,害我撞桌子。”

    段京淮眸色沉着,没说话。

    气氛有些静。

    过了片刻,时屿感觉腿弯被抬了起来,疼痛的地方被一股滚烫的气息喷薄,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感觉到一阵柔软的凉意贴到了他膝盖的皮肤上。

    他浑身一凛,感觉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有无形的电流传递到四肢百骸,酥酥麻麻的。

    段京淮吻了他磕碰的那块皮肤。

    时屿耳廓通红的埋在颈窝里,挑起撩人的眼尾,露出一双水光淋漓的眸子。

    “痒……”他有些不自在地抽了抽腿,但抽动的力道也不大,就那么沿着段京淮的下颌轻轻一蹭。

    段京淮觉得好笑,他轻轻呵出一声气来,眉梢微挑着:“害羞什么,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亲过。”

    “……”

    时屿又拿另一只腿的后脚跟狠狠蹬了几下他的大腿,似娇似嗔地瞪着他:“你给我滚。”

    段京淮垂下眸。

    那精致雪白的脚踝还被他握在手心里,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被他厚实的掌心摩擦,透出些绯红来,像是灼然而妖的桃花。

    他重新半跪到沙发上,抵着时屿的腿侧,低低地俯下身来,高大的身体像一张网,将时屿罩在沙发和人之间。

    时屿瞳仁缩了缩:“你离这么近干嘛?”

    段京淮把他的手腕拿开,拎着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下,敛眉道:“我去找药箱,要不然我们去医院?”

    “……”

    这还要是让别人听了,都得惊掉下巴。

    多大点事啊还得惊动医院。

    时屿都有点愕然了,眼睫颤了几颤,盯着他:“我又不是纸做的。”

    段京淮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不是疼?”

    他小声说,视线略微错开:“不疼了……”

    时屿就这么乖巧的躺在他的身下,冰骨玉肌,纤细白皙的指尖轻轻的攥着他衬衫的衣料,眼睫掀着。

    段京淮眸光愈深,吐息都有些不稳。

    他又压低了一些,手臂撑在他脸侧,腿弯向前,整个人离他的距离更近了,有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覆下来。

    时屿的唇上泛着水润的光泽,段京淮喉结滚了滚,稍侧过脑袋——

    忽的,总裁套房的门被敲响,打破了一室旖旎的气氛。

    段京淮:“……”

    他怎么觉得这种情节总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呢。

    第45章 在乎

    但段京淮身子没动, 仍旧想要吻上去,可唇刚触碰到时屿的唇瓣,时屿就撑着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下。

    “时总——”门外响起Davis低沉的声音。

    时屿觑了段京淮一眼,把人推开, 有些慌乱地从沙发下将他的西装裤找来穿上。

    他垂下眸理了理衣扣和腕表, 好在身上的衬衫还是干净整洁的。

    段京淮隐忍而克制地呼出一口气, 腮边肌肉隐隐用力,一脸不爽地靠在沙发里。

    时屿脸仍旧泛着烫意,他扣上皮带,抬腿踢了他一下:“你去开门。”

    段京淮咬着腮, 漫不经心地抓了把湿漉的发梢, 视线盯着门口停顿片刻,忽然将时屿搂过来,在他慌乱错愕的神色中,吻了下他的额头。

    稍纵即逝的吻, 像火苗般擦过肌肤。

    时屿愣了愣,出神的看着眼前男人站起身。

    ……

    什么啊。

    动不动就撩他一下。

    白炽灯下,那荧光般剔透的耳垂像煮熟的虾仁般, 可口诱人。

    段京淮肩宽腰窄, 浴袍的领口微微敞开,过分颀长和伟岸的身材气势颇足。

    微眯的眸寒冷刺骨, 藏着蠢蠢欲动的野性。

    他拉开套间的房门, 睫低垂着,姿态满是傲慢地睥睨着眼前斯文的男人, 鄙夷不屑。

    Davis看到他, 神色先是一愣,然后唇角又微微牵开。

    他笑了下, 吐出一口好听流利的英文:“时总呢?”

    段京淮低嗤了声,人倚在门口,没有放行的意思:“什么事?”

    Davis舔了下唇角,笑得狡黠:“我是来跟时总道歉的。”

    他说着,懒洋洋地将手上的东西拎起来,勾着唇:“这是时总刚才落在我房间里的,我想还给他。”

    段京淮视线落到他之间,眉心微蹙,黑眸弥漫开阴鸷的情绪。

    是时屿刚才戴的领带,布料上被揉了些褶皱。

    在飞机上段京淮还扯着把玩过,仔细一想,刚才的确是没了踪迹。

    段京淮深邃如墨的眸眯了一度,眼底寒光毕现。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着,身后的时屿整理好思绪,瞥了眼镜子,确定自己神色恢复如常,才穿上皮鞋走到门口。

    “Davis?”

    刚才在屋里心脏跳的太快,他根本无暇分辨屋外的男声是谁,在看清来人之后,面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Davis视线扫过时屿。

    仍旧是刚才在餐厅那身清冷干净的西装,衣领的纽扣严丝合缝的系着,昂贵的布料也没有一丝褶皱,看来并没有他刚才脑海里浮现过得旖旎画面发生。

    他顿时在心底松了口气,懒懒地笑着,把手里的领带递给他:“时先生还真是粗心,领带这么私人的物品也忘在我这儿了。”

    时屿蹙起眉。

    Davis的语气和说辞都太过于暧昧,他有些不悦,但这话又实在密不透风,没法反驳,他只能沉默着伸手接过领带。

    接过领带时,Davis的指腹故意触碰了下时屿的指尖,这动作被段京淮捕捉到,眸底染上一阵恼意。

    Davis笑着:“刚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

    时屿声音淡淡的:“还有事情吗?”

    Davis声调缓慢:“我想听一下时总跟Haines提出的那个规划,具体是想怎样实施?”

    时屿:“等下我t?会发文件给你。”

    Davis看了眼腕表,淡笑着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进屋,跟时总聊一下我自己的想法?”

    时屿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刚想拒绝,Davis又不紧不慢地说。

    “明天就要跟Haines谈判,或许我们应该准备的更充分一些,不是吗?”

    迄今为止,Davis说的事情都是关于工作,除了态度暧昧,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于理,他并没有理由拒绝。

    时屿垂眸,人侧过身:“请进吧。”

    Davis勾了勾唇。

    但段京淮仍旧站在门口,没动,薄唇紧抿着,漆黑的眉眼凛然森冷。

    Davis脚步顿了下,微抬起下颌,语调散漫道:“时总,你的这位‘助理’,好像不欢迎我进去。

    时屿抬眼看向段京淮,后者咬着牙不屑地冷嗤了声,转过身走到窗边,咬了支烟在嘴边,没点。

    他眉紧蹙,眼底似有汹汹怒焰燃烧着。

    换做他以往的脾气性格,敢这般觊觎时屿的人,早就被他威胁警告。

    可现在他根本就不敢。

    没名没分,他怕自己做的太过火,反而会将时屿推的越来越远。

    段京淮抬起眼,倚在不远处的窗户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时屿,他语气一直淡淡的,讲述思路清晰,面容一贯的斯文儒雅。

    段京淮眯了眯眼,时屿此时工作的模样,跟他印象里学生时代的样子渐渐在眼前重叠。

    他微微攥了下溽热的掌心,回想起,自己坐在班级的后排,曾无数,盯着前排时屿的侧脸看到出神。

    无论是认真的,还是略微苦恼的,所有画面在他的眼前都格外鲜活。

    他喜欢属于时屿的每一个瞬间,而且是那种扎在心底,早已根深蒂固的喜欢。

    Davis并没有呆多久,时屿的工作效率向来很高,清晰明了的阐述了所有重点。

    直到人走后,房间又再一次落入静谧。

    乔治不知道去哪里鬼混,还没回来。

    时屿整个人松懈了些,他边解开领口的纽扣边朝客厅的茶台走,倒了杯水。

    水温很凉,他的唇刚触到,玻璃杯就被段京淮握住。

    “等加热再喝,几分钟就好。”他说着,摁了下水壶加热的按钮。

    时屿没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段京淮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不烫。

    水壶嗡嗡的声响在房间内扩开,时屿眨了眨眼,长睫扫过眼睑:“你没事就睡吧,我还有些工作。”

    “还要工作?”段京淮眉略微皱了下,他逼近些,手支撑着石台,“你感冒刚好,又倒时差,应该早点休息。”

    时屿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和眼角:“要写电邮跟总部那边讲明一些情况,还有刚才聊的内容,都要跟总部商量。”

    段京淮抿了下唇,他低声道:“你先睡会儿,电邮的事,明早再回也不急。”

    时屿摇头:“明天跟Haines约好要考察一下酒店,时间上太赶了。”

    段京淮看着时屿眼底隐隐的青痕,有些心疼。

    他低敛着睫,伸出手轻轻揉捏了一下时屿的耳垂,沙哑嗓音有一丝惑人的性感:“那你去回吧,我不睡,等你。”

    时屿听后,眉间微微蹙起。

    算起来,段京淮大概有四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从飞机上他就一直陪着自己工作。

    时屿将段京淮的手拉下来,语气淡淡的:“用不了多久,你不用担心。”

    他在旁边看着,反而还会影响他的心跳和情绪。

    段京淮坚持:“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你。”

    时屿在心口轻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说:“怎么可能不打扰……”

    像刚才那种情况,两人没说几句就险些擦枪走火,真要折腾下去,他恐怕也拒绝不了段京淮。

    那简直没完没了,他还怎么休息。

    即便体力再好的人,身体也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消耗。

    哪怕时屿嘟哝的声音很小,还是被段京淮捕捉到了,心口蓦然一空。

    时屿觉得自己打扰了他……

    也对。

    他本来就没想让他陪同出差,是他硬跟着他上飞机的,时屿没跟他计较,没有生气,已经是在纵容他了。

    可是。

    段京淮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万一,那个Davis又找什么理由来打扰你,我怕你会吃亏。”

    时屿眨了眨眼:“我不是小孩子,他如果敢对我怎样,我完全可以应付。”

    段京淮眸中的情绪沉了一些,嗓音嘶哑:“……可是他刚才来,为什么说要跟你道歉?”

    “道歉?”时屿凝眉想了一下,说道,“刚才在餐桌上,他跟Haines女士提出玩游戏,我并不擅长,所以喝了很多酒,应该是指的这个。”

    听到“喝酒”的字眼,段京淮语气有略微急迫:“他有没有趁机对你怎么样?”

    时屿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去他房间里了?你的领带……”

    去他房间,领带。

    怎么看都是很暧昧的字眼。

    时屿顿了下,声线忽然凛冽起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水壶传出“滴”的一声提示音,电被切断,有蒸腾的热气从壶嘴里冒出来氤氲着。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动。

    安静了一会儿,时屿抬眼,淡道:“所以你就相信了?”

    段京淮解释说:“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只是怕。

    怕他不够好,给不了时屿太多,怕时屿会觉得有比他更好的人。

    他也不敢睡,想要一步不离地跟着时屿,生怕一睁眼发现这都是梦,怕他没能要到那个追他的机会。

    太在乎了。

    这种在乎的情绪让他变得惶惑,人生第一次,变得患得患失。

    时屿打断他:“我没有去他房间,刚才餐宴的时候,他不小心把白葡萄酒洒到了我的领带上,说会帮我清洗干净。”

    “我本来是没打算再要的,只是他来还,我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扔了。”

    时屿眸子倦漠冷淡,语气也有些平:“当时乔治和Davis的助理也在场,如果你不信我,等待会乔治来了,你可以问他。”

    第46章 勾

    从窗外卷起的凉风从他的锁骨间拂过, 时屿没戴眼镜,灯光下眉宇显得更清冽了些。

    “Davis是我的合作方,在这个案子里,R&E和他的利益是一致的, 我有必要配合合作方。”

    “段京淮, 我说过我一向公私分明, 你是不信任我吗?”

    漂亮的眉微皱在一起,他的指尖也微蜷着。

    段京淮心口一紧,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抱住时屿:“我不是不信任你。”

    “我只是吃醋。”

    时屿稍愣了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阐述我心里的感受, ” 他慵懒磁性的嗓音隐隐透着紧张的情绪, 环在他背部的手也缓缓缩紧,“看到这么多人惦记你,我心里很慌,也很燥。”

    “可我知道, 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占有欲作祟。”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说过很多让你受伤的话, 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况,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 别自己生闷气。”

    “或许我不该跟你来的……我不该把我嫉妒的情绪传递给你, ”段京淮滚烫的呼吸微微滞住,啄着时屿的耳畔, “我不打扰你, 也不干涉你,你别生气了。”

    “你需要我的时候, 我就会在,如果不需要,我会退后一步。”

    “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耳膜颤动,耳廓也丝丝的痒,吐息足以令人溺毙。

    时屿眸光动了动,他眨了眨眼,手臂缓缓抱住眼前人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什么嘛……”

    抱紧他的人察觉到他的回应,背脊一僵,力道抱得更紧了些。

    时屿头埋着,人缩在他强悍的怀抱里,闷声说:“你要退到哪里去?”

    ……退一步,太多了。

    “我都听你的。”

    一步也不能退。

    他小声说:“我又没说不让你来……”

    段京淮对他的喜欢究竟有多少?时屿不知道。

    但刚才心里那点嘀咕,在他几句话的攻势下,轻而易举的化解,连空气都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温柔甜蜜起来。

    他也愿意再走近一步。

    “其实……”时屿眼睫轻颤了颤,搂住他背脊的指节缓缓扣紧,“乔治告诉你航班,是我的主意。”

    “?”段京淮低垂着眼,疑惑道,“你的主意?”

    他松开手臂,想要跟时屿对视,时屿却倏地抱紧他,脸埋得更深:“……你别看我。”

    他脸都红了。t?

    段京淮停住动作,心口猛地下陷一块。

    他能感受到怀里人的温热和柔软,掌心落在时屿的发梢,他将唇抵住他的耳廓吻了吻,暧昧又温柔的嗓音很是勾人:“还生气吗?”

    ……他本来就没生气,他还能生他什么气呢。

    “……”时屿鼻音嗡里嗡气地说,“你先去睡觉我就原谅你。”

    “我不困。”

    “……你刚才还说都听我的。”

    段京淮低沉地笑了声:“好。”

    时屿微侧过脸,唇贴在他的耳侧,轻声说:“出差回去之后,一起去看电影吧。”

    ——

    夜色浓酽,一弦皎月清亮的挂在幕布上,大地裹着雪白又厚重的盛装。

    非周末日又是寒冬,电影院有些冷清,人流格外稀少。

    大厅里弥漫着爆米花和食物的香气,距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段京淮取了票,回眸时便看到时屿盯着爆米花的机器出神。

    差点忘了,他一向喜欢吃甜食。

    他攥着他的手腕走过去,跟服务生要了一桶豪华版爆米花。

    “你买这个干嘛?”

    “口水,”段京淮指了指他的唇角,“流下来了。”

    时屿一惊,信以为真的伸出手去摸了下嘴角,结果又撞上段京淮带着坏笑的眸子,眉梢微挑着。

    他皱起眉来,伸手就是:“你好烦啊。”

    “给。”

    “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低敛着睫轻笑:“那我是小孩子好吧?你这个大人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

    他眨眨眼睛,小小的哼了一声,将爆米花抱进怀里,“那我勉为其难。”

    电影开始。

    段京淮特意买了情侣座,他带着时屿到座位上,又有些紧张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这场算是晚间热门场,他们周围也坐了不少小情侣。

    葳蕤的光线落下来,给时屿的侧脸增添了几分柔和,他沉默着坐在位置上,没有什么异常。

    段京淮在心底松了口气。

    电影开始,影院内陷入一片黑暗。

    这档期没有什么热门的动作大片,所以段京淮就挑了一部比较文艺的爱情片。

    剧情有些冗长无聊,刚开始没多久,身旁的座位就有低低的说话声。

    他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剧情上,心猿意马地侧过头,发现时屿看的格外认真,稀弱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漆黑的瞳仁亮亮的,纤长的睫毛乖巧的铺落在眼睑。

    段京淮心里一动,他从背后伸出手去,想要把人揽在怀里。

    忽然,旁边传来了丝丝交缠的水声,唇齿之间触碰的声响在静谧的环境中散开。

    段京淮蹙起眸,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时屿那侧的情侣座上,有人在接吻。

    这动静大的令人心烦意乱。

    他垂下眼睫,深呼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往时屿那侧挪了一挪,指尖湿漉漉的。

    时屿在吃爆米花,香甜的气息在两人咫尺的空间内充盈,时不时地传来酥脆的声响。

    段京淮将手伸过去,他本意是想去牵时屿的手,可谁知刚触碰到他的指尖,他就把一粒爆米花强行地塞进他手心里。

    他狐疑地挑了下眉:“?”

    时屿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透着单纯的不解:“你不是要这个?”

    段京淮:“……”

    他无奈地吐了口气。

    电影剧情继续推进,旁边倒是没了声响,但屏幕上的主角却眼神拉锯开来,暧昧的气息在彼此之间交织着。

    段京淮修长的手伸过去,他绕过时屿的背脊,想搂住他的腰,可谁知还没碰到,就被时屿抬手轻拍了一下。

    清脆的声响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段京淮低敛着眉看向时屿的侧脸。

    他眸色还是冷冷的,简直像一颗暖不化的凉玉。

    段京淮在心底轻叹,但他又一次将手伸到他的腰侧,他碰一次,时屿就打一次。

    打闹的声音惊扰了前面观影的人,他转过身来,用英文说提醒道:“抱歉,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

    时屿又羞又恼的剜了他一眼,但这次没再说什么,任由段京淮抱着搂在怀里。

    与平日里清冷的三件套不同,时屿今晚穿了一件休闲厚卫衣,身上都是清香的洗衣粉味,刘海儿乖巧地放了下来,像个大学生似的,抱在怀里简直又香又软。

    段京淮下巴轻探在时屿的肩膀上,将人搂在怀里,掌心伸过去扣住时屿的,把玩着他柔软的手指。

    时屿的手实在是太软了,他爱不释手扣在掌心里揉捏,摆弄成各种形状。

    时屿被他弄得有些痒,有些不满地侧过眸来:“你干嘛?”

    两人离得近,他侧过脸的时候,薄唇恰巧擦过段京淮的脸颊。

    时屿显然没有想到,他愣了下,又连忙转过头去,耳垂上的血脉有些上涌。

    段京淮黝黑的眸眯了眯,被亲过的地方留下一线酥麻。

    此时电影里的主人公亲吻在一起。

    喉间有些许灼热感燃起,他克制的抑了抑呼吸,松开了时屿。

    覆盖在身上的温度缓慢消失,时屿怔了怔,心陡然踩空了一层,嘴里的爆米花也变了味道。

    思绪早已不在电影上。

    他默不作声地吞咽了几下,心提起来,眼睛仍旧放在屏幕上,但腿却轻轻的摇晃起来,悄悄的,脚踝似是无意的擦着段京淮的西装裤。

    一下一下,像是葳蕤的火苗烫着段京淮的心口。

    段京淮怕过了火惹时屿不高兴,本不想再闹他,可谁曾想他又不安分地撩拨。

    即便隔着长裤,段京淮也有些难耐。

    他感觉太阳穴猛烈跳动着,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挪到旁边,一别,将时屿的小腿压在他的小腿和沙发边缘之间。

    他根本没用多大的劲儿,可时屿却有些不高兴地把腿抽出来,瞪着他,小声说:“疼。”

    段京淮移开腿:“哪里疼?”

    时屿不理他,冷着脸把手里的爆米花胡乱塞到他怀里,还不忘踢他一脚。

    段京淮把爆米花放到旁边的空位置上。

    时屿还在认真看着电影,情侣沙发扶手旁边有两个凹槽,刚才两人买了两杯饮料,时屿这边是可乐,段京淮那边是芬达。

    时屿坐在小沙发左侧,他抬起右手伸到左边的凹槽里,捧起可乐喝了几口,电影画面的光线拉过,在他脸上落下几道冰蓝色的影。

    可乐杯上凝着冰镇的水珠,他捧着喝了几口后,将杯子放回去,手自然地垂到小沙发中间的位置。

    段京淮的手刚好扶着沙发,时屿的手一放,手心就碰到了段京淮的掌骨,就那么虚虚的搭着。

    段京淮垂眸瞥了他一眼。

    时屿没动,那双黑的剔透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前方。

    或许是刚碰过可乐杯的缘故,时屿的手心湿漉漉的,指尖沁着凉意。

    段京淮将手背反过来,掌心向上,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纤细精致的腕骨从袖口里漏出来一点,在黑暗中白的像玉,他将指腹摁在上面摩挲了两下。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跟时屿还没怎么牵过手,此时看到时屿比他小了一个号的手安静的搁在他的掌心里,段京淮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的感觉。

    手掌肌理似乎有些发烫,整个心都熨的温润柔软。

    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段京淮勾唇低笑下。

    小沙发还算宽敞,他双腿交叠着,后背慵懒地靠在边沿上,另一只手散漫地撑着下颌,目视前方。

    电影情节他全然不知,此时只能看个热闹。

    又过了一会,时屿空闲的那只左手忽然伸过来,修长的指尖轻支着,微微曲起的线条感好看的移不开眼。

    他斜侧着身子,大半个前胸都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指尖触碰着果汁杯的边缘。

    眼看碰不到,他又往前蹭了些,人几乎是趴在了段京淮的腿面上——

    明明这沙发两侧手肘的距离也没那么长。

    段京淮低敛着睫,幽沉的眸暗了一度,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的视角里,时屿半侧身子都压在了他的怀里,低垂着头,漂亮的后脑勺下是薄如蝉翼的耳垂和一截白皙如瓷的后颈。

    那后颈上还覆着一抹通红的痕迹,是他前不久留下的。

    段京淮忍耐着深呼吸了一下,喉结滚了滚。

    身体被他蹭的有点难受,他干脆伸手,把那杯芬达递给他。

    时屿接过果汁杯,发觉重量变轻,侧过脸来看他:“你喝了?”

    “嗯,”他嗓子哑着,低咳着清了下,“我再出去给你买一杯?”

    他想了想,又说:“算了。”

    说完,时屿终于从他身上起来。

    原本紧握的左手也被他抽出。

    两处贴合的热源都消散,段京淮微微皱眉,感觉怀和心里都有些空。

    电影院的纸杯只有一处封合口,时屿揭开封盖,唇落下,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眼睫覆盖下来看着他。

    唇接触的地方t?是段京淮刚才喝过的。

    他微仰着头,优美又精致的脖颈线条拉长,喉咙一点点滚动。

    段京淮感觉领口有些热,心跟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跳动,人快要坐不住。

    然而,还没完。

    时屿喝完之后,眼角眉梢都微微敛开,透出几分媚。

    有冰冷的光线打过来,黑漆漆鹿眼里流露出无辜的神色:“好辣。”

    柔软的嘴唇被水润湿,亮亮的,有一滴水珠停栖在饱满的下唇上。

    他眨着眼,探出舌头,在唇角浅浅的舔了一下。

    段京淮忽然起身,扶住他的后颈气势汹汹的吻了上来。

    那杯还没来得及闭口的芬达,就这么从时屿手里滑落,摔到了地上。

    滚烫的唇反复压着他的唇瓣厮磨。

    时屿的心扑通乱跳,他整个人都被按在段京淮怀里,男人气势凛冽,不由分说地撬开他的齿关,扫荡着他柔软的内里。

    他感觉有些疼,无助地哼唧几声,人稍微撤了一些,段京淮松了手,搂住他的腰将人压在柔软的沙发里。

    那沙发后面还是宽敞的,两面也有遮挡。

    时屿被笼盖在阴影里,他抬着下颌,眼尾勾着迷茫的神色,顺从的将舌尖探出来。

    察觉到他的主动,段京淮紧绷的心豁然一松,纠缠住他的舌,吻的更深入了一些。

    电影光线模糊忽闪,沙发里气氛温柔暧昧的令人招架不住,热气喷薄。

    西装裤的布料摩挲着时屿的脚踝,穿着球鞋的脚尖无意识地,一点点的踢着段京淮,抓着他上衣的指尖也缓缓收紧。

    段京淮的喘息愈发粗重,攻势急促又猛烈,时屿面色潮红,他感觉这个吻有些失控,抬着眼去看身上的人。

    段京淮正紧盯着他,眸光微虚,深邃眼底有阴沉翻涌的波涛。

    发觉时屿正失神,他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低声道:“乖,闭眼。”

    “呜……”

    好在此时影片正演到激烈争吵的地方,才让两人弄出来的声响不至于那么露/骨狼狈。

    片刻,吻从他的唇瓣离开,流连在他的下颌和耳廓,手也扯开他的卫衣边缘,轻抚着他的后背。

    时屿眼睫迷茫地颤抖着,眸光动了动,微翕的唇瓣水光淋漓。

    鼻息间充斥着他的气息,时屿感觉嘴唇都有些麻,印象里他从来没跟段京淮接吻过这么长时间,久到唇瓣都被咬痛了。

    电影的高/潮部分结束,节奏归于平静。

    段京淮这才依恋不舍的放开时屿。

    他轻轻喘着气,眼尾勾着潋滟,眸底和唇瓣上都是水渍,人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段京淮垂眸看着他,幽邃的眼底是浓到化不开的温柔和疼惜,看到时屿心都摇摇欲坠的颠簸起来。

    他的指尖缩紧,又敞开,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他。

    忽然,电影收尾,放映厅里的灯光如瀑般爆开,刺目的白炽光照到时屿脸上。

    他皱着眉,有些睁不开眼睛,又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心扑通跳着,呜咽一声,慌忙起身将自己的脸埋到段京淮怀里。

    感受到身旁经过的人,害羞的情绪也被放大,他抱着段京淮的腰,迟迟不肯把头抬起来。

    段京淮倒是受用的很。

    看着时屿像小动物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他眉梢微挑,将人紧紧圈在怀里,散漫地勾着唇。

    没一会儿,放映厅里的人就已经走光了。

    两人还坐在座位上。

    段京淮揉捏着他的耳垂,低敛下眉,覆在他的耳边低笑道:“要不要我抱你出去?”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颤的时屿心跳都有些乱。

    ……

    时屿眨了几下眼睛。

    好羞耻。

    但是,他也好想让他抱出去。

    时屿也知道人走光了,可是他不想起来。

    都怪段京淮害他那么狼狈。

    他闷着头,泄愤地抵着他的胸膛狠狠蹭了几下,又觉得不解气,又羞又恼地咬到了他的锁骨上。

    荧幕上的片尾曲已经放完,有服务生拎着扫把站在门口,见这里还有人,扬着嗓音喊道:“打扫了。”

    时屿瞬间像兔子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他慌张地吞咽了几下,快步向前走。

    段京淮哂笑,长腿挥开,拿了外套跟在他的身后。

    外面又纷纷扬扬飘散起薄薄的雪花,夜色如墨,有稀疏的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地上。

    灯红酒绿的城市被一片灼目的白所覆盖。

    时屿站到电影院门口,冰凉的风缠绕着席卷,凉意很快就穿透了卫衣渗入皮肤,针扎般密密麻麻的侵袭。

    段京淮从他身后站定,拎着外套从他的身后拥上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外套里面。

    温热的热源在身后罩住,时屿掀着眼睫看他,声音有些糯:“下雪了。”

    段京淮眼眸漆黑,修长挺拔的身体挪到他面前,把呼啸的风挡在背后。

    他眼睑懒懒地耷拢着,抿着薄唇耐心地帮时屿把衣袖穿好,拉紧拉链。

    他站在屋檐外,肩膀和发间都落了几片雪花。

    时屿犹豫地伸出手去,想要帮他拍掉,还没触及,段京淮就抬起眸来,黢黑的瞳仁紧锁住他:“等一下,我叫车。”

    “哎。”时屿忽然伸手牵住他的指尖。

    段京淮眉梢一扬,垂眸看着他紧攥着自己掌心的手。

    时屿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慌乱的眨了眨眼睛,连忙将指尖放开,可不料,段京淮没给他任何机会,又使劲攥住了他的手。

    热意沿着脉络蔓延到心口,时屿不再挣扎。

    他任由段京淮牵着,抬着眼睫,饱满的眸如清透的琉璃:“我们走回去吧。”

    段京淮眼里露出几分担忧:“你感冒刚好不久,会很冷。”

    “没事。”

    月色皎洁清寒,霰雪温吞又缓慢的落着,一地的纯白和洁净。

    路灯拖着昏黄而又透明的光线,街道被积雪覆盖的有些疲倦,风倒是静了不少。

    时屿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被段京淮攥着,放到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两人并肩走着,脚印落在厚重的积雪上。

    街巷阒静的很,段京淮走在外侧,帮时屿抵挡着寒风。

    时屿的手被他十指交扣的裹在大衣里,已经隐隐渗出了湿漉的汗意。

    有车辆从段京淮身后驶过,笔直的灯光照到两人旁侧,时屿连忙将他拉到台阶上。

    距离凑得更近了些。

    车辆擦过去,满地的白雪更加刺目。

    “冷吗?”

    段京淮垂眸问他,黑压压的睫扫下来,眼眸被身旁的路灯点的明亮。

    时屿摇头,稍顿片刻,他又问:“你热吗?”

    包裹着他的那种宽厚的掌心里,全都是细密的汗。

    说着,时屿还示意似的,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

    动作猫挠似的。

    段京淮觉得有些可爱,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舔了舔唇,拖着气息轻扯出声笑来,唇角微弯:“我有点紧张。”

    “?”

    “从来没牵你这么久。”

    时屿:“……”

    他都有点分不清是认真的还是故意。

    明明,连更亲密的距离都有那么多次了。

    第47章 苛责

    时屿勾了勾唇, 清了清嗓,压下眼底漫开的笑意,慢道:“上次跟你散步,还是高二那年, 你还记得吗?”

    段京淮愣了下, 没想到时屿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眸光颤了颤,手攥的更紧了。

    “……”

    记得。

    他印象格外深刻。

    那也是个冬天,寒风凛冽。

    段京淮在体育课上打篮球,接了高一的学妹送的饮料, 时屿看了心里有些拧巴, 一连好几天又冷着脸不理人。

    段京淮没摸透时屿的脉,心里也燥,连打篮球的心思也没了,趁着时屿在教学楼里值班检查的时候, 故意在走廊上拦住人找茬。

    “有事?”时屿正在检查簿上写备注,余光瞥见面前站了个影,抬起眼。

    段京淮懒散地靠着墙, 眼睑耷拉着, 伸手将时屿手里的文件夹拿了过去,垂眸。

    “喂——”

    时屿抬手上去抢, 却又被段京淮抓住了手腕。

    一截白而透明的腕骨被宽厚偏铜色的手掌攥着, 在灯光下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

    他皱眉,挣了两下, 没挣开, 语气有些不悦:“你要干什么?”

    段京淮浏览着手里的检察簿,嗓音微沉:“三班分明没打扫走廊, 怎么没扣分?”

    时屿跟他对视的眸里有些冷淡:“我提醒之后,他们已经打扫完了。”

    “那上次谢家豪打扫迟了五分钟,你不是照样给他扣了分?”段京淮也知道扣分理所应当,但他此刻就是想故意找时屿的茬,想让他跟自己多少几句话,攥着人的手腕把人拉得更近了些,漆黑的桃花眼低敛着,“这是不是双标?”

    时屿视线不避不让。

    其实谢家豪那次,他在提交上去之前也已经改了,只是没告诉过他t?们。

    而此时此刻,他又偏偏不想太顺着段京淮的意,语气有些挑衅:“那又怎样?”

    “你现在是想替谢家豪找我讨说法吗?”

    两人在走廊上无声的对峙着。

    忽然,有一个黑影从楼顶以迅猛的速度掉下来,擦过两人身旁的窗户,往楼下掉去。

    两人皆是一愣。

    耳边响起沉闷的“噼啪”的落地声,下一秒,此起彼伏的高昂叫声响彻在教学楼里。

    段京淮微蹙起眉,他身子离着窗边近,视线略微一偏,便看到了楼下的情景,面容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

    时屿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也跟着侧过,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段京淮突然从身后伸出手,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但他动作还是晚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抬手的刹那,时屿的视线越过窗沿,扫到了楼下凄惨的一幕。

    眼眸瞬间错愕地瞪大,他在顷刻间僵住,全身都没了知觉,只剩下细密的冷汗顺着脊背浸过皮肤。

    有人跳楼了。

    一时之间,嚎叫声像是鬼泣般在楼内回荡。

    时屿浑身有些颤抖,段京淮皱起眉,他攥着时屿的手腕将人拉到墙边,伏低了嗓音哑道:“别怕。”

    站在楼下的人乱成了一锅粥,时屿张了张嘴,面色苍白,他吞咽了几下口水,指节狠狠掐着掌心才让自己缓过来。

    正值课间,没过几秒,身旁便挤满了被叫喊声惊扰,从班里跑出来的学生,推搡着从窗口往下看。

    人潮拥挤,时屿被段京淮护在臂弯里,两人紧贴着墙边。

    对于那个年纪的他们来说,看到那种场面难免会胆战心惊,段京淮微微松手,指尖慢慢滑到时屿的掌心里,察觉到他的指节发凉。

    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往下看过一眼之后,都吓得尖叫。

    也有人惊魂未定地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

    “天呢,为什么会跳楼啊。”

    “好可怕。”

    “我认识,他好像是高三的。”

    “高三?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吧?”

    “咱学校北清的苗子啊,年年拿奖学金的,学习成绩一直挺好。”

    “是,但是听说这几次月考成绩一直都在下滑,被他妈骂的很惨。”

    “单亲家庭吧。”

    “……”

    段京淮的眉深深皱起,他握住时屿的掌心,直接把人拉回到教室里。

    跳楼的事情给学生们带来不小的冲击,甚至有不少流言蜚语在其中扩开。

    学校为了稳定学生们的情绪,公开了跳楼者跳楼的真实原因,还开展了几场心理疏导的演讲。

    原因正如大家讨论的那样,家长过于严厉苛刻,自身承受的压力太大而最终导致悲剧。

    段京淮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时屿忘记这件事情。

    他从小就很乖,考试每次都稳居第一名,严格遵循母亲的规划,可即便这样,也很少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和疼爱。

    生来便像是在枷锁中被束缚着长大,苛责和冰冷总压得人喘不过气。

    段京淮很怕。

    他甚至每天晚上都会找各种借口跟时屿一起回家。

    好在时屿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像往常一样两点一线。

    然而就在某天晚上,段京淮惯例给时屿发信息,久久没能受到他的回复。

    心中充满莫名的恐惧与不安,他抓过大衣一路跑到时屿家楼下。

    霰雪缠缠绵绵地坠下,节奏密集又缓慢。

    他刚上楼,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摔东西和破口大骂的声响。

    门是开着的,有昏黄的灯光在门缝里摇曳,段京淮蹙紧眉,推开屋门,酒气铺天盖地的袭来,熏得人天灵盖都直发蒙。

    满地的狼藉,有撕碎的书本,打碎的相框和瓷碗,各种日常物件也摔的七零八碎。

    因离婚官司的负面影响丢了主管的位子,江芝喝了个烂醉,她蹲坐在地上发疯痛哭,神魂颠倒地拼命摇头,嗓音因吼叫而嘶哑:“你爸就是个狗东西,王八蛋——”

    一贯的教养令她想不到更恶毒的诅咒,只能翻来覆去的骂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她曾经也是家境殷实倍受宠爱的富家千金,自从囿于不幸的婚姻后就变得苍白,刻薄,歇斯底里。

    “如今会这样,当初还不如不生下你!”

    她想到痛点,愈发怒不可遏,抬手将啤酒罐扔到时屿脸上,锋利的易拉罐擦过时屿的眼角,留下一道划痕,缓缓渗出血丝,在他瓷白的脸上尤显可怖。

    他略微皱起眉心,唇紧绷成一条直线,站在原地没动。

    “如果没有你就好了,没有你,我活的就不会这么累!”

    她咬着牙,眼角织满年迈的细纹,一双灰霾的眸中透着无尽的失落与悲戚。

    那双跟时屿极其相似的眼睛,曾经也如鹿般漆黑灵动。

    时屿张了张嘴,感觉发不出任何声响,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般。

    本应是相依为命的血肉之亲,此刻却只剩下尖酸和中伤。

    江芝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她哭了很久,视线朦胧,灯泡的光晕开大片大片模糊的光点。

    哭累了,躺在地板上,头脑昏沉的睡过去,数不清的酒瓶堆在她的脚边,像一个个痛苦的牢笼。

    有刺骨的冷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缠着脚踝打转。

    时屿腿弯站的有些僵直,他缓缓收紧指节,上前一步,将江芝从地上抱起,小心安稳地放到沙发上。

    他转身,想要去卧室帮她拿被褥,视线却撞上了站在门口的段京淮,瞳孔蓦地一缩。

    少年深隽的骨相锋利浓烈,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他不知道段京淮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否格外狼狈。

    段京淮的目光落在时屿被擦伤的眼角,眉心蹙紧,他长腿迈上前,指尖轻触了下那伤口,眸底覆了一层柔软。

    那指腹分明带着凉意,时屿却觉得像是被烫了一下,他慌忙将视线撇开,脸也下意识地躲了下。

    段京淮手腾空在脸侧,他翳了翳唇,从大衣口袋摸到一块时屿给他的创可贴,撕开,小心翼翼地帮他贴到伤口的位置。

    “疼吗?”他嗓音低哑。

    时屿摇头。

    可段京淮心疼。

    时屿抱了被褥过来,铺开盖在江芝的身上,将被角都塞好,又把窗户关上。

    他从沙发上拿起围巾,一圈圈缠到脖颈上,抬起头,半张脸都埋在毛绒里,对段京淮说:“出去走走吧。”

    月光清寒,层叠的墨海中挂着一镰皎光,夜间寒气渗骨。

    小区外有间体育场,丛生的枯草被雪掩埋,老旧路灯在地上投下羸弱的光线。

    深浅不一的脚印落在雪地里,两人就这么循着月光,沿着体育场慢吞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一路皆是沉默无言。

    时屿裹着一件笨重又厚的羽绒服,只露出一点指尖,他低低地埋着头,乌黑柔软的发间落着细细的雪花。

    沉霭夜色一望无际,月亮和雪竟罕见的同时存在。

    段京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安慰时屿。

    心头有无数潮起的情绪起伏。

    两只低垂的手无意触碰,袖口布料摩擦的声响在空气里拓开,地面上隐隐透着两抹重叠的影。

    段京淮指尖略微伸出去,想要碰时屿的掌心,停滞半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四周静谧到听得见彼此纹丝呼吸。

    忽然,时屿顿住脚步,被冻至微红的脸跟雪辉映,他深深呼吸着凛冽的空气,眼角染着薄红。

    段京淮跟着停下。

    时屿的眼圈已经红了,明亮澄澈的眼里蒙上雾气,眸底透着浓浓的晦涩,本能地垂下头。

    段京淮无声地张了张唇,眸色愈发深邃。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时,时屿缓慢转过身来,将额头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靠一下。”

    他嗓音虚无缥缈,轻柔的像羽毛般落下。

    段京淮背脊一僵,人也愣住了。

    时屿在哭。

    有热泪落在他的肩侧,时屿的身体微微颤抖,指尖抓着他的臂膀,骨节用力到青白。

    段京淮心口像是撕开一样,灌着冷风,垂下的手指微缩了好几次,想把人揽在怀里,可是又不敢抱。

    他心慌到不知所措。

    时屿向来逞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从不甘示弱,哪怕穷极末路也会咬牙坚持。

    可此时此刻,他像是被打碎了一样,把柔软的内里轻而易举地暴露在他面前。

    呼啸的风雪四面八方推搡着,段京淮觉得浑身冷的透彻,他喉咙滚了滚,眼睫低敛,克制,颤抖着,伸出手抱住时屿的肩膀。

    贯彻心肺的寒风被他挡在身后。

    他希望自己的肩膀能再伟岸一些,能替时屿挡住更t?多,更汹涌的伤害。

    “靠多久都没关系,”段京淮微低下头,他怕时屿会胡思乱想,开口的声线都有些颤,“你心中如果有怨,可以找我倾诉,对我发泄。”

    他第一次觉得战栗,觉得怕,怀抱又下意识缩的更紧了些,嗓音低哑:“别做伤害自己的傻事,我求你。”

    ——我愿意照顾你,无论什么时候。

    他有资格这样说吗?他不知道。

    但他想在此刻把所有的心情都告诉时屿。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时屿先他一步——

    “你怕我轻生?”时屿抬起眼尾,他鼻端被冻得绯红,那双漆黑漂亮眸子里流露着一丝茫然。

    段京淮眉心一跳,眸压的更加深邃,他急切地抓住时屿的手,皱眉道:“……你别随便就讲出这两个字。”

    他听不得一点。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连骨缝深处都打着颤,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扼住命门。

    月光寒冷,有大片雪花落到时屿的眼睫上,久久停驻。

    所有时间被压缩到粘稠,混沌。

    时屿纤长浓密的睫缓缓覆下,他停顿片刻,又抬起头,那双眸中有灯火逐渐亮起:“我不会的段京淮。”

    时屿指尖微缩,他攥紧段京淮大衣的布料,唇慢吞吞地轻启,模样认真道:“这世上还有我留恋,喜欢的人。”

    “我不舍得。”

    第48章 回国

    即便过了这么久, 再回想起这件事,段京淮心头还是萦绕着足以淹没自己的恐惧。

    他从心底嫉妒那个被时屿喜欢的人,嫉妒他能得到时屿的依赖,但更多的是庆幸, 因为那个人, 给了时屿莫大的勇气。

    以至于时屿出国之后, 他都从未想过去拆散他们。

    “你不知道我当初有多害怕……那种感觉简直窒息的糟糕。”

    回到现实,段京淮声音低柔地说着,他的眸光紧紧锁住时屿的。

    “你很少在我面前露出那样柔软的一面,分明总是那么坚韧, 虽然很多时候都是在逞强。”

    两个人放慢脚步向前走着, 有雪花弥漫着落在时屿的鼻端,有些痒。

    “你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出生在那种严苛的家庭中。”

    段京淮顿住脚步,他侧过身, 攥着他骨节的手又不自觉地紧了些。

    “当时我在想,如果我有资格能照顾你就好了,你一哭, 我心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雪声在耳畔簌簌落下, 两人站在石阶上,周围是天寒地冻的银装。

    霓虹灯和车灯的光线映在段京淮眼里, 那眸幽邃如深渊, 时屿感觉心脏在那刻跳的格外清晰。

    他攥紧指节,喉间坠着沙哑的灼烧感。

    他, 在高中的时候, 跟段京淮就已经心意相通了吗?

    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时屿感觉呼吸有些窒闷, 耳垂上的血液用力的冲涌着。

    可是为什么,在他来到美国之后,段京淮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也不回他的信。

    还有,他私自以为高中散步那晚说的话就是表白,可他却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时屿眸光闪烁着,薄唇翳了翳,想问原因,话头几次到了嘴边,又有些不敢问。

    “段京淮,我有件事想问你。”他捏住心脏,坚定地开口。

    “什么?”

    “我——”

    “哥哥,买两只耳罩吧——”

    忽然,有一个稚嫩的声音从两人身旁响起,时屿愣了下,垂下眸,发现是一个提着书包的男孩。

    他年纪不大,湛蓝如宝石般灵动的双眼正扑闪扑闪的望着两人,模样倒是有几分酷。

    美国很多家庭为了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意识,经常在十几岁就让孩子出来想办法谋取生活。

    时屿看了眼他书包里的东西,都是冬天御寒用的保暖用品,最上面翘着两只粉兔耳的耳罩,看上去暖绒绒的很是可爱。

    他突然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用手肘戳了戳段京淮,指着那只耳朵说:“我给你买一副这个。”

    段京淮:“?”

    他眉梢挑了下,看着时屿亮晶晶如同小狐狸一般的眼神,故意逗他:“我答应戴这个,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时屿忍不住瞪他:“我给你买,你竟然还跟我要奖励!?”

    小男孩虽然听不懂两人说什么,但从动作上也能辨别出两人的关系。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仰着头对段京淮说道:“哥哥,买一副吧,你男朋友很漂亮。”

    段京淮黑眸一沉,他对那个“男朋友”的称呼很是适用,桃花眼微挑,直接将他的书包拎过来,勾唇笑道:“我全买了。”

    小男孩扬起笑脸,满足地说道:“谢谢哥哥,你男朋友戴这个肯定很好看。”

    时屿:“?”

    时屿微弯下腰,用英文给小孩子解释说:“我不是他男朋友。”

    小男孩瞪大了点眼睛,他突然神神秘秘地靠近了些,模样认真道:“那哥哥我可以追你吗?”

    段京淮眉心一皱,他将书包又扔还到他怀里,只把最上面的两个兔子耳罩拿了出来,冷着脸抬着下颌睥睨道:“未来他会是的。”

    又被“退货”的男孩有些不满地撅起嘴来:“什么嘛,不守信用的大人。”

    段京淮不爽地冷嗤一声,连语气都有些不善:“小鬼,你家里人没有告诫你,对买主的人不要有非分之想吗?”

    时屿微弯唇角。

    男孩不屑地哼了下,转而压低声音,对时屿说:“哥哥你不要答应他,他很坏。”

    段京淮轻嘶了一声,戾气凛凛:“喂,小鬼。”

    小男孩冲他努着嘴做了个丑兮兮的鬼脸,连忙调皮的跑开了。

    段京淮黑漆漆的低垂着,眸光微虚,稍侧着脑低道:“你怎么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时屿把玩着手里的毛绒耳罩,轻轻笑了下:“他也就十四五岁,你跟一个孩子较劲?”

    段京淮在他浅淡的笑意里微微出神了片刻,又说:“十四五岁怎么了,我——”

    “?”时屿看他,“你怎么?”

    ——我也是从十四五岁开始喜欢你的。

    话被噎在喉咙里,因为时屿突然靠近了他。

    有雪花落在时屿勾着薄红的眼尾,他的鼻端和脸颊都被冻得有些红,吐息间缭绕着白气,暖橘色的灯光坠在澄澈的眼底,瞳仁像个小灯泡似的一眨一眨。

    他整个人包裹在宽大的羽绒服内,袖口露出一点粉嫩的指尖,掐着耳罩两侧,高举过头顶,将那兔耳的耳罩笼在段京淮的耳朵上。

    有些温热的指尖擦过他冰凉的耳畔,段京淮身子僵了僵。

    呼啸的风被一片暖意隔绝。

    戴完之后,时屿还揪了下耳罩上高高支起的耳朵,点评说:“还不错,兔子先生。”

    段京淮:“?”

    幼稚又蠢的玩偶耳罩。

    要是让谢景廷那帮家伙知道,他一定会成为圈子里津津乐道的笑资。

    时屿也把他的那副戴到了耳朵上,还伸手拨了拨兔耳,漂亮的脸蛋露出无辜的神色,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天真稚气的媚意。

    那颤抖的兔耳勾的段京淮心陡然一跳。

    他黑沉的眸压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唇懒懒地勾着:“就这么想跟我戴一样的?这算什么?情侣耳罩?”

    时屿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飘忽:“他就只卖这一种啊。”

    “胡说,分明还有其他款式。”

    时屿坚持:“没有。”

    段京淮低低笑了声,他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吐息染上脖颈:“害羞啊?”

    时屿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有浅淡的绯色浮上锁骨,他十分羞恼,伸手推开段京淮的脸,有点凶的说:“我说没有就没有。”

    推完人,时屿直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段京淮站在原地蹭了蹭鼻端,看着时屿气呼呼的背影,耳畔旁边低垂的两只兔耳因为动作一颤一颤的。

    平时那么清冷一人,偶尔露出这么羞愤又蛮不讲理的一面,可爱的紧。

    段京淮感觉跟寻到宝藏似的,心翻来覆去地跳着。

    嗯,他老婆是全世界最可爱最乖的漂亮兔子。

    时屿一路走到了别墅小区,段京淮就在他身后紧跟着,他依稀能听到段京淮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

    皮鞋踩在雪地里的滋滋作响。

    不上来牵他,也不说回酒店。

    他要干嘛?

    时屿舔了舔唇,懒得再揣摩段京淮的心思,转身走到别墅门口。

    段京淮也跟着上来,长腿三两步,站到他身后。

    时屿从袖口里伸出指尖来输入密码,刚摁下三个数字,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唰的闪过,手指蓦然顿住。

    他眉心微微动了动,唇微翕。

    之前段京淮进了他的别墅,说明,他已经知道门口的密码了。

    时屿背脊僵了一瞬,男人就站在他的身后,呼吸间的灼热和凛t?冽的气势都令人难以忽视。

    段京淮见他不动,左手懒洋洋地伸过去,攥过他的指尖捏在掌心里,用右手将剩余的密码补全。

    “滴”的一声,门开了。

    时屿掀着眼帘看他。

    段京淮拉着他走进门,拉过门把手来,厚重的铁门将风雪尽数挡在外面。

    他淡扯着嘴角将耳罩扯下,放到鞋架上,又倏地蹲下身,帮时屿解开球鞋的鞋带。

    时屿低垂着眼,暖橘色的灯光落在段京淮的发顶,罩上了一层说不出的温柔,他将鞋带解开脱下之后,又帮他套上拖鞋。

    时屿提着呼吸,心湖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搅乱了一池静谧的春水。

    颀长的身形站起来,遮住了身后昏黄的灯光,段京淮嘴角噙着慵懒的笑意,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立体又深邃。

    时屿攥着冰凉的手指,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他伸出指尖勾下他的耳罩,桃花眼微挑:“问你什么?”

    “……”

    冰箱贴,密码,还有发烧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长久的沉默,玄关处的感应灯灭了下来。

    段京淮低低的笑了下,漆黑的眸在黑暗中亮的惊人,他贴在他的耳畔沉重的喘息着,热浪喷薄在他的耳廓:“你想现在告诉我吗?”

    “……不想。”他如实的摇摇头。

    “所以,没关系。”他说,“我可以慢慢等,等到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告诉我为止。”

    流转的眼波颤了颤,时屿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窥探他的内心。

    段京淮慵懒地低垂着眼,狭长的眼尾轻佻又多情,手却帮时屿解着羽绒服的拉链。

    两人离得近,时屿眸间染上了一些柔软,他伸出指尖揪紧段京淮大衣袖间的布料,脖颈前倾了些,昂着头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印在了他的侧脸上。

    怎么办,现在好像是他交付吐露的真心更多一些。

    段京淮怔了下,抬起头,凝视他的目光一点点深沉。

    昏黄的灯光如雾般散开,朦胧中透着迷媚的美。

    他的锁骨上还烙着几枚深红色的吻痕,是刚才他在电影院里留下的,像妖冶的罂粟般蛊惑。

    时屿被他危险的眼神盯得心跳紊乱,他舒缓了一下呼吸,刚想撤离些许,便被他搂着腰锁在怀里。

    宽厚的羽绒服忽然掉到了地上,段京淮圈住他的腰,强势又温柔的吻上去。

    他的气息滚烫,胸腔起伏着,把时屿整个人揉进怀里,撬开齿关。

    时屿眼神有些朦胧,他乖乖的张开嘴,任由男人的舌尖闯荡进来,吮吸横扫着,汲取着每一寸甜液。

    这波攻势比刚才在电影院还要猛烈,时屿被逼的有些腿软,人朝后仰,一寸寸的后退,背脊缓缓靠后,撞到了门口橱柜上。

    衣服被一件件扔到地上,心脏热烈的快要被引爆。

    段京淮拦腰将时屿抱到橱柜上,手捏着他的下巴抬高,含吮住下唇厮磨。

    低喃在耳畔磨人响着,腰间柔软的触感逼的他喉咙一紧。

    段京淮眼底布满猩红。

    想要,但是他又怕时屿会多想。

    他眸光克制着暗下来,吻在下巴处流连。

    时屿迷茫的抬着眼,眼底水意波澜,两条褪映着窗外的月光,白的晃眼。

    段京淮只褪了大衣和外套,衬衫还规规矩矩地留在他身上,而他这边,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还被拉扯到不成模样。

    热意沿着身体各处蔓延。

    客厅鱼缸里金鱼围着水草绕圈,它嬉闹的亲着水草的尖儿,又吐着泡泡往下/流连追逐,在根部徘徊。

    薄薄的皮肤透出桃花般的绯色,段京淮在他身前半蹲下来,时屿微眯起眼,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右脚就被架着踩到了段京淮的肩膀上。

    他瞪了瞪眼。

    灯光又暗了下来,客厅里只剩下透过纱窗倾泻而入的月光,时屿感觉眼前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双腿酥麻,背脊无力地倚着墙壁。

    睫毛微微颤抖着,轻薄的汗密布在他的额头上,眼眸染着酣热和潮意。

    脚趾都缓慢地绷紧了,月色笼罩,时间一点一点的浓稠,混沌——

    忽然“噗”的一声,水缸里定时的过滤阀突然启动,大片细白的泡沫在顷刻翻涌出来,蔓延在水缸里,将金鱼和水草冲散。

    时屿揪着段京淮的发梢,气息浓重地起伏着,红通通的唇微微颤抖。

    漆黑的鹰眸匍匐着紧锁住他的瞳仁,段京淮站起身,将他从橱柜上抱了起来,垂眸在他的唇上又轻轻吻了一下,温柔安抚。

    时屿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衬衫骂道:“你好烦。”

    段京淮散漫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有些恶劣,嗓子哑着:“不喜欢?”

    “……喜欢。”他声若蚊蝇,牙齿开始隔着衬衫啃咬他的皮肤,“但你还是很烦。”

    “我烦我烦,”他喉咙里低低地笑出声来,他觉得时屿简直可爱死了,一颗心偾张着,低头吻到他的发间,“上楼睡觉吧,要不试一□□温计?”

    他眨眨眼:“我又没发烧。”

    段京淮扬眼勾唇,压低了嗓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没发烧,身上怎么这么烫。”

    “你,”时屿瞪着他,咬着牙羞愤道,“明知故问。”

    段京淮抱着他往房间走,将人放到床上,打开衣柜帮他找洗澡要换洗的衣物。

    时屿盯着他的背影出神几秒,浅浅呼吸了几下,突然出声说:“段京淮,你订一张下周一回国的飞机票吧……”

    听到这句话,段京淮抓着他睡衣的手蓦然收紧,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般,有些难以置信地皱起眉来。

    呼吸深深摒着,心蓦地跌了一下。

    他是哪里,又惹时屿不开心了吗?

    “时屿……”他转过身来看着他。

    “?”时屿盯着他的脸色,意识到他会错了意,连忙打断他,“你等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回国。”

    “?”

    段京淮紧锁的眉心松缓下来,他桃花眼缓缓上扬起,眼底的惊喜就要按耐不住。

    “你,同意跟我回去了?”他喉结滚了滚,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着,连唇角都不敢过于上扬,紧张的指尖全数紧缩起来。

    时屿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弯腰将段京淮手里的睡衣抽过来,清了清嗓音说:“我本来就…只是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再回去的。”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留在这儿……

    自从下定决心回国那一刻,他心里就想过,哪怕段京淮不喜欢他,他还是想留在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地方。

    “啊?”段京淮愣了愣,“你不是被调回来了吗?”

    “我拒绝了。”时屿说。

    眼看对面的人还是一副怔然的表情,时屿抿了下唇:“段京淮,你该不会是后悔来——”

    还没等他说,段京淮忽然上前两步,将坐在床上的人搂抱在怀里。

    额头轻抵着段京淮坚实的腹肌,时屿张了张嘴,他能感受到段京淮胸腔里猛烈的心跳,和手臂勒紧他的力道。

    像是要把他塞进身体里似的,难以逃开。

    时屿眼睫自然垂下,他抿了抿唇,伸出手去搂住段京淮,声音里还有一份小小的挣扎:“…才不是因为你。”

    段京淮不禁失笑,揉着他的发顶,眼底漫开漫不经心的笑意:“好。”

    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就好。

    第49章 婚宴

    谢家豪最近觉得段京淮跟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他找他出去玩, 撑场子,他基本都会答应,虽然到了地方也就是玩点游戏喝点酒,最出格的地方也不过是跟他们一起看女团热舞。

    然而自从他在美国回来之后, 谢家豪感觉自己简直被抛弃了。

    约酒吧约ktv约夜总会就没有成功的, 不仅如此, 他甚至还把他人直接拉黑了。

    两人身份地位不对等,谢家豪也不敢说什么,直到谢家豪因为建筑厂的事情去公司找段京淮谈合作,才敢跟段京淮继续套近乎。

    “淮哥, 好久没聚了, 一会儿我们出去喝点?”

    “我很忙。”段京淮冷着脸,刷刷几笔把合同签了,随手扔给他。

    谢家豪手忙脚乱的把合同接过来,又谄媚地问:“是有什么重要会议吗?”

    “不是, ”他扯着领带松了松,沉道:“我一会要回去做饭。”

    “?”

    “然后给时屿送到办公室。”

    “?”

    段京淮去美国追时屿这件事,圈子里都是知道的。

    但传的风言风语。

    具体情况, 谢家豪也不敢多问。

    不过段京淮给别人做饭这件事情, 本身就超乎人的想象。

    他向来是人精,比起罗安那个榆木脑袋, 他从上学的时候就看出了两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 所以t?时不时对时屿也是殷勤的很。

    “那你叫嫂子跟我们一起来玩呗,大家又不是不认识, ”说到这儿, 谢家豪还提示道,“他表弟最近也经常跟霍沉舟在一块。”

    段京淮对“嫂子”这个称呼很满意。

    但他仍旧冷冽着眸, 眉也没抬,沉声凛道:“时屿不喜欢那种场合。”

    谢家豪没辙,近乎不套了,直接夹着尾巴走了。

    从那天起,段京淮是个妻管严的事就被传了出来。

    夜幕降临。

    段京淮拎着保温桶乘坐总裁电梯上了顶楼,守在总裁秘书处的小孙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其余人也都习以为常的行着注目礼。

    好歹也是高级白领,上流圈子传的那些事,秘书处的人都早有所耳闻。

    更何况他们还亲眼所见,段京淮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雷打不动的出现在君逸的总裁办公室,简直比他们上班打卡还要准时。

    推开门,时屿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他身形修挺,深蓝色的条纹西装裹住一线窄腰,颀长的脖颈如玉般,清霁矜贵。

    听到开门的声响后,他侧过头来,清冷的眸在看到来人后柔和了几分,但还是清凌凌的。

    乌沉的夜如一块巨大的幕布包裹着他,将本就瓷白的皮肤衬的几近透明。

    “你们先确定具体估值和实际费用。”他又转过头去,跟听筒那边总部的人交代工作。

    段京淮将保温桶放下,走到落地窗前,从身后将时屿搂进怀里。

    时屿身形一僵,回过神来后,背脊放松,人稍稍向后倚了下,将一部分重量压到段京淮身上。

    “你再调几份详细的数据来。”

    段京淮搂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肢,薄唇落在他白皙的脖颈处,轻轻咬了一口。

    那咬痕酥酥麻麻的痒,气息也拂的皮肤灼烫,时屿稍侧了一下头,想避开,却被身后的男人含住了耳垂。

    “嘶……”他下意识地倒吸了一下。

    “怎么了老板?”听筒那边的人察觉到了异常,开口问道。

    “没事……”他脸颊顿时染上绯红,侧眸剜了段京淮一眼。

    说剜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反而更像是撒娇。

    段京淮笑了下,啄吻没停,在他耳后的皮肤处密密麻麻地流连。

    “嗯,动向盯紧一点,随时给我消息。”有人一直在后面捣乱,时屿也没了继续的心思,直接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他转过身,食指指腹摁在段京淮的下巴上,将人的脸向后推远了些。

    段京淮勾着唇,狭长的眸懒洋洋的,把时屿的手拉下来攥进掌心里:“别总想着工作,先吃饭吧,你就不饿?”

    “……”

    原本是没觉得饿的,他一向加班,吃工作餐,应酬,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吃饭一直没个正点,但自从段京淮到美国去,再都现在,一日三餐都雷打不动的养着他,把他的胃惯了出来。

    他看了眼身后玻璃茶几上的保温桶,点了点头。

    时屿喜欢甜食,段京淮特地学了几天炸春卷,色相和味道都还不错。

    “婚宴是不是就在后天了?”春卷格外的酥,牙齿刚碰到,就响起酥脆的声响。

    “嗯。”段京淮将衬衫袖口翻折上去,又将剥好的炒虾仁往时屿面前推了推。

    时屿今天胃口似乎不错,虾仁和腐竹全都吃了,只有西蓝花留了大半。

    看来是不太喜欢清炒的西蓝花,那下次可以试试用开水烫完之后凉拌?

    段京淮默默在心里规划着菜谱。

    时屿有点瘦,虽然该有肉的地方都很好,但还是应该养胖一点比较好。

    “我也收到了请柬,说起来跟秦皓也有几面之缘……”时屿语速缓慢地说着。

    段京淮眸亮起:“你要跟我一起去?”

    时屿舀着碗里的粥,小声嘀咕说:“你要是已经约了别人,就算了。”

    段京淮攥住他的手腕,人凑近了些,压低嗓音轻声说:“我巴不得二十四小时跟你在一起,约什么别人?”

    “……噢。”

    “时总——”两人正说着,门外响起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时屿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请进。”

    门打开,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走了进来,他礼貌地微微欠身,将手里文件递到桌子上:“时总,这是您要的关于平邹城建的项目计划书,请过目。”

    平邹城建是最近被炒的很火热的房地产项目,市值过亿,地势位于京港新兴商圈,很多大公司和企业都在接触,未来很有发展前景。

    时屿刚才跟R&E那边商议,就是因为这个项目。

    时屿微抬着下颌示意了一下:“嗯,你出去吧。”

    陈骋点点头,抬眸时,眼睛从段京淮的面上扫过。

    段京淮低蹙着眉,他五官轮廓本就凌厉,此时眸光也如鹰隼般冷峻地睨着他,看上去戾气凛凛。

    陈骋心头一颤,背脊有细密的冷汗涔涔冒了出来,但他仍旧维持住面上的平静,神色如常的退了出去。

    段京淮的指尖覆在腿面上敲了几下,望着那人的背影,黑眸微微眯起。

    陈骋拎着公文包走到地下停车场,将车开出商业区后,他从车子里拿出一只备用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板,时屿这边确实会接触平邹这块地。”

    “哦?”一个低沉声音在听筒那侧响起。

    陈骋继续说道:“而且还是美国总部那边下的命令,甚至还调取了不少资金,看来确实是势在必得。”

    男人在那侧不屑地低嗤了声。

    “不过,段京淮好像对我有些起疑。”

    “怎么说?”

    “他刚才盯着我的眼神很警觉,”他皱起眉,细想起男人狠厉的目光,他到现在还有些发颤,“不过我并没有露出破绽。”

    “嗯,你做得很好,”那人沉声道,“继续打探消息,总监的位置,我这边会给你留着。”

    陈骋道:“多谢老板抬爱。”

    男人挂上电话,黝黑的眸望着眼前灯火阑珊的夜景,他缓缓攥起拳来,狠狠咬了下牙关。

    ——

    婚宴在京港展览中心举办。

    展览中心整体呈U字形结构,两侧修建了西式的罗马柱,主建筑是正中央高达六层塔楼式别墅,两侧设有蜿蜒而上的欧式楼梯。

    前庭有一个豪奢的喷泉水池,两侧种满了绿植,是按照欧洲古典园林风格修建的。

    红毯从入口直直铺到会展中心门口,入口处用上万朵红色玫瑰搭铸了一面奢华的玫瑰墙,墙面上还贴了用新郎新娘名字制成的花环。

    商圈和娱乐圈轰动的跨圈婚礼,现场来了各行各界的名流翘楚,不少媒体早就蹲守,闪光灯“咔嚓”的声响不绝于耳。

    每个到达现场的贵宾都要在花墙前拍照留念。

    有媒体,又是话题度颇高的名流盛会,简直是争相斗艳的绝佳场合。

    跟慈善晚宴不同,婚宴的进场顺序并没有详细安排,时屿刚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小弟,便看到穿了一身酒红色丝绸西装的周扬一从一辆豪车上下来——

    他今天的装扮可以用妖冶来形容,肌肤凛白如雪,身形修长又纤细,笔直的长腿包裹在西装裤内,狭长的眉间蹙着一抹风情。

    花墙口引起一阵骚动,好多媒体看到他,都不约而同的举着摄像机往前凑。

    他运气不错,之前跟段京淮有过节之后,回去简直寝食难安,生怕段京淮一句话他就会惨遭业内软封杀。

    但谁知道,封杀没等到,之前他主演的一部耽美电视剧上映了,他跟另一位合作对象的CP爆红,流量又猛上了一个台阶,现在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红人。

    也就是因为这,他才有机会来到这婚宴现场。

    所谓红气养人,他现在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和松散。

    时屿听到身旁有几位结伴而行的富家千金议论道——

    “那是周扬一吧。”

    “真漂亮啊,长这么漂亮简直就是妖孽。”

    “我要是个男人也要被他迷死了。”

    “多少有点理解纣王不早朝的心态了哈哈。”

    时屿站在灯光暗处,指尖摩挲着袖口,神色遮掩在阴翳里,分辨不清。

    段京淮将钥匙扔给门童,扯着领导走到时屿身边:“看什么呢?”

    时屿心里一慌,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

    门口灯光如瀑,段京淮今晚也穿了一件酒红绸缎的西装,裤缝熨烫笔直,质地精良的牛津皮鞋在灯光下纤尘不染。

    时屿感觉心口像是挤了一堆柠檬汁,酸的他牙缝都发麻。

    段京淮不解地看着他,t?又侧眸去看花墙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人影消失在墙角。

    “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段京淮轻垂下眼,薄唇微扬,“我们直接去大厅,不用走红毯。”

    他知道他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形式。

    “这样好吗?”

    段京淮笑了下,牵住他的手腕:“没关系,秦皓这会儿没那么多规矩。”

    弦月擦着树梢悬在空中,来往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汇成一片霓虹星河。

    宴会厅在四楼,入门便是藤蔓和玫瑰围成的U形栅栏,大厅一片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各色香槟和花瓣的香气,适应生端着托盘穿梭在一片鬓影衣香间。

    段京淮直接带着时屿进了休息间,秦皓正站在镜子前摆弄温莎结,身旁的造型师忙碌的帮他整理衣服。

    谢景廷他们也在,见两人进来,起着揶揄的高调笑道:“好久不见啊。”

    郝帅倚在沙发里兴致昂扬地扬着脚尖:“小美人,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去美国不回来了呢。”

    沈知年也在。

    得知时屿回美国是因为以前的合同要处理,他便退了原本已经定好的飞机票。

    眼下看到他跟着段京淮进来,沈知年躲避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冲时屿浅笑着点了点头。

    到如今,他也确实只能退到“哥哥”的界限之外。

    时屿将手里的礼物盒递秦皓,浅浅勾唇祝贺道:“新婚快乐。”

    秦皓接过,笑道:“谢谢。”

    休息间内拂着袅袅熏香,三面环绕的落地窗外,能看到整座城市波光粼粼的夜景。

    侍者端了个托盘上来,盘中放了两只香槟色的胸花,都印着“贵宾”的字样。

    段京淮刚伸出手去托盘中拿,一只骨节线条分明的掌骨也同时出现在视野里,两截指尖相碰,时屿如同触电般缩了回去。

    他不习惯跟段京淮在别人面前亲密,更何况,他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段京淮却顺势抓住他的指尖,强势又霸道的攥在掌心里。

    时屿抬眸,撞上段京淮轻佻不失玩味的眼眸,他勾着眼尾剜了他一眼,指尖有些气恼地挠了下他的手心。

    段京淮扬眼勾唇,轻笑着放开了他。

    一来一往的暧昧拉扯被休息室的众人看在眼里。

    段公子赴美追人的事情本就在圈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当事人两耳不闻窗边事,他们也早就默认了。

    段京淮拿了只胸花,凑近一步,低垂着黑压压的眼睫,别到时屿的左胸。

    时屿穿了件墨蓝色暗竖纹西装,额发打理整齐,眼尾勾着一抹清绝慵懒的性感,胸前那朵香槟色的玫瑰将他衬的更加高贵,不落凡尘那般。

    段京淮敛起眉心。

    像是挂在高山之上的弦月,哪怕摘不到,他也甘之若饴。

    打过招呼,两人便往宴会厅里走,此时整个会场已经来了不少权贵名流,正举着酒杯四处交谈。

    之前在天鹅湾项目发布会的庄董看见他们,连忙拿着酒杯迎上去,长辈似的轻拍了下时屿的肩膀:“时总啊,好久不见,听说你看上了平邹那个项目,正打算吃下啊。”

    时屿淡道:“庄董,今天是婚宴,我们还是不谈公事吧。”

    庄渊哈哈大笑:“害,我这不是也打算投标吗,不过人老了,恐怕是竞争不过你们年轻人啊。”

    平邹竞标会在即,听说参与投标的企业就有几十家,压力确实不言而喻。

    时屿:“庄董您谦虚了。”

    庄渊忽然压低声音说:“对了,那个华曜的赵麟赵公子,之前在欧洲吃下了不少房地产项目,这次也盯上平邹这块地,估计是要大展拳脚一番,也不知道有几斤几两。”

    听到这儿,段京淮抚着酒杯的指腹一顿,眸色压低。

    赵麟前不久被放出来,明面上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时屿漫不经心地浅酌着杯中的红酒,神情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勾唇:“咱们京港最不乏的就是人才,庄董,婚宴快开始了,您请入座吧。”

    庄董笑笑:“好。”

    跟人打完招呼,侍者适时地迎上来,微微弓腰将两人往他们的座位引。

    时屿垂眸看了他胸花下烙印的字样,侧头:“你怎么没当伴郎?”

    段京淮凑得近,手垂下来悄悄牵了一下他的,接触一瞬便松开。

    看着时屿有些失神的脸,他唇角微弯,凑到他耳畔亲昵的低沉道:“伴郎要帮着应付很多事,我想陪着你。”

    从刚才段京淮跟时屿进门起,周扬一就把目光放到两人身上。

    之前段京淮跟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的照片上了娱乐头条,有朋友还以为那人是他,特地跑来揶揄他攀上了高枝。

    当时周扬一还因为怕被封杀提心吊胆的,连忙否认了。

    眼下,他才后知后觉认出来,被拍到的人竟是时屿。

    段京淮在照片里深情的眸子令谁看了都忍不住咋舌,纵然他一双桃花眼,还没有人见过段公子用这种神情对待过谁。

    起初段京淮对他那副态度,他还以为自己掌握的信息有误,可如今一看,时屿分明跟他就属同一类型。

    因此他有些不明白,他跟时屿比,究竟差在哪里?

    他那么上赶着讨好段京淮,而时屿,向来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却能让段京淮那般俯首称臣。

    难道是时屿在床上比他更会讨好人吗?

    两人坐在距离椭圆舞台最近但稍侧的位置,属于贵宾席,旁侧便是亲属席。

    后排除了富家子弟,还有不少娱乐圈内的大腕明星,连新娘的伴娘都是国际影后级别的大人物。

    桌上摆着香槟塔和琳琅点心,旁边坐的都是财富地位上乘的名流,打过招呼后,段京淮将桌上的糕点推到时屿面前。

    时屿总觉得周围有不少打量的视线落到他们这边,分明两个月前还因为天鹅湾争权夺利,如今却以如此亲昵的姿态示人……

    必然也有不少猜测和看乐的人。

    后排的一些大牌明星,圈子里爱玩的富家子弟,都在私下悄悄赌,段家公子会在几个月内甩掉时屿。

    刚坐下没一会儿,时屿觉得有些闷,站起身来。

    段京淮抬眼看他:“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吧。”

    “不用了,”他摇摇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屿走到玻璃厅廊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被浓稠的夜色包裹,璀璨灯河在脚底奔腾不息。

    他站在窗沿边眺望,浅浅的透着气,轮廓陷入一片昏沉的静谧中。

    不久,有琐碎的谈话声从厅廊另一侧拐角传出,他本意无心听,可那谈资间的主角,令他不由自主地凝神。

    “放心吧,长不了,撑死一个月吧。”

    “我看也是,没什么好讨论的。”

    一道男声说:“也不一定吧,我还没见过段京淮在宴会上跟哪个男人这么亲密的。”

    有人嗤笑道:“男人女人不都一样吗,玩物罢了。”

    一个女明星道:“今天乔诗琪都没来啊,不会是在家伤心呢吧,说被甩就被甩了,也不知道捞到什么好处没?分手费是多少啊?”

    “时屿除了长得好看,到底有什么魅力啊?能力倒是很很出色,可给人感觉实在是太清高了,我可不喜欢这种高岭之花。”

    “什么清高,装的吧,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骚呢,不然怎么能把久经风月场合的小段爷勾到美国去找人。”

    “小段爷真的是去追人了?会不会是谣传啊。”

    “不可能,谢家豪亲口说的。”

    “真是稀奇啊,我还以为他跟时总在圈子里是仇敌呢。”

    “你懂什么,男人都是猎奇的动物,上/床也不过是征服的一种手段罢了,等他玩腻了,自然也就扔了。”

    “对哎,我看那个周扬一也来了,出了个热播剧尾巴都快摇天上了,他跟小段爷好了多久?”

    “没好,就是炮/友,前天晚上还在一起,听他正在拍戏的那个剧组的朋友说,被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都没开拍。”

    时屿微蹙起眉,捏着酒杯的手沁着冰凉,他将指尖缓缓陷在掌心里,抑制着心口喷薄的堵闷。

    从美国回来之后,除了工作时间,段京淮基本都跟他腻在一起。

    虽然他每晚都会主动睡客房,可第二天一醒,时屿就能看到他穿着围裙在厨房做早餐的身影。

    他相信段京淮不会骗他。

    可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传闻被传t?出来?

    难道说是那个男明星自己在外面乱传的吗?

    段家虽然不涉及娱乐行业,可在京港的圈子里一直手段狠辣,他应该没有胆招惹段京淮,胡编乱造才对。

    他摩挲着酒杯的杯沿,往宴厅里走,段京淮还坐在原位,见他回来,连忙把椅子拉开。

    时屿的余光突然瞥到,周扬一就坐在他们的斜后方十几米处的桌子上,目光正打量过来,那眼神,倒是透着几分受伤与爱慕。

    时屿眉心微敛。

    他坐到位置上,突然抬起眼睫来看着段京淮,嗓音低柔道:“我腰有些酸。”

    “怎么了?”段京淮关切地垂下眼,视线落到他后背的腰间。

    “应该是因为坐的有些久。”

    “那要不要去外面站会儿,仪式开始还得有段时间。”

    “不用了,”时屿漆黑的眸子里映着灯光,烛火一般深深燃到他的心底,他伸过手去,力道小小的,轻轻地攥了一下他的拇指,小声说,“你帮我揉一下吧。”

    段京淮敛着眼睫看他,眼睛从一开始的幽深逐渐被缓缓点亮。

    时屿这种亲昵的依赖让他很受用。

    他勾唇笑了下,手伸过去,掌心落在他的后腰处,有力又缓慢地揉着。

    从周扬一的视角看去,恰巧能看到段京淮的侧面,他脱了外套,一侧手臂搭在桌上,脑袋压得稍低,另一只手正帮时屿揉着后腰。

    他手臂的衬衫翻折了上去,掌心宽大厚实,小臂上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令人移不开眼。

    周扬一垂下眼,抿了口杯中的红酒。

    他确实挺喜欢段京淮,从很久之前他还是三线小明星时,在宴会上远远看过一眼就喜欢上了。

    可从来就没见过他还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果然,还是自己太入不了他的眼吗?

    片刻,灯光黯淡下来,银河般的细碎灯河在天花板处亮起,秦皓穿着礼服站在舞台上,伴随着悠扬清脆的钢琴曲,新娘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婚礼流程隆重复杂,结束后,新人换了旗袍沿桌敬酒,酒桌的气氛也松散了不少。

    有不少人在现场走动着寒暄,时屿也跟段京淮分开,扩充自己的社交版图。

    不多时,他看到鹏建的黄董正拉着周扬一聊天,黄董有家室,但在外也是出了名的爱玩,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融洽。

    时屿垂下眸,微微眯起眼睛,角度使然,他看到黄董用半侧身子遮挡着,掌心放在周扬一的臀部时不时的捏着,他又抬眸,看到周扬一脸色并无异常,反倒是还有些谄媚的给黄董添酒。

    时屿撇开眼,想着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曾想,还没来得及转身,黄董忽然叫住了他:“时总。”

    周扬一愣了愣,抬眸往这里看。

    时屿薄唇微抿,从身旁侍者的托盘里拿了一杯香槟,迎上去:“黄董。”

    “刚想去跟你打招呼呢,”黄董笑了下,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着,“前几天我开车去天鹅湾看了,建的可真是好啊。”

    “黄董过奖。”

    杯壁碰撞的声响在空中清脆的响起,时屿姿态优雅地轻抿了一口,他余光察觉到身侧周扬一探究的眼神。

    黄董喝的酣畅淋漓,他笑着继续说道:“平邹那块地我前段时间也去考差了,确实是好项目啊,等时总拿下这块地,到时候,还希望能跟我们鹏建合作啊。”

    他四下打听,觉得平邹这块地估计还是会落在时屿手里,即便他资历和辈分都比时屿高出不少,但在权势面前,也只能趋附奉承。

    “黄董说笑了,竞标会还没开始,谁能中标还不一定,我也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

    “害,像时总那么有谋略有魄力,肯定是不在话下啊。”

    黄董见一旁的周扬一傻傻的站着,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斥道:“你快再敬时总一杯啊,什么眼力见。”

    周扬一恍然回过神来,他连忙从桌上拿出一杯酒,“时总——”

    时屿垂眸:“不用了,我酒量一般。”

    黄董以为是周扬一不懂事惹了时屿,连忙讨好道:“害,这不是带个小明星过来看看热闹吗,平时看着挺机灵的,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周扬一抿唇。

    他能来这婚宴,凭借的是自己的热度和作品,并没有依附别人。

    但黄董是他最近的金主,他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作品,黄董就是背后投资商。

    为了拿到演出权,他连陪了他好几个晚上,没曾想黄董食髓知味,戏开拍了,也会时不时的抱着探班的名义去剧组找他,弄得他都下不来床,影响拍摄进度。

    “快点敬时总啊,”不等时屿说话,黄董又用手肘使劲碰了周扬一几下。

    周扬一本来就有些慌乱,黄董那么一撞,他手臂因惯性失控先前,握在手里的酒杯撞到了时屿身上,杯中的红酒瑶瑶晃晃的洒出一些,在墨蓝色的西装上开出深暗的花来。

    时屿不悦地微皱起眉。

    黄董觉得本来就嫌他态度不够谄媚,这会儿更是惹出了乱子,烦躁地低吼道:“什么蠢货,管着干什么吃的,敬个酒竟然也能敬人家身上去!?”

    周扬一又气又怕,揪着心,眼神慌乱的在桌上找了一圈,赶紧拿了手帕,伸过去要帮时屿擦酒渍。

    他手还没碰到时屿的西装,小臂就被旁侧伸过来的一只手攥住,指尖的手帕也被人抽走。

    黄董先一步反应过来,声线颤了颤:“段…段总?”

    第50章 表白

    周扬一浑身一凛, 他侧过眸,看到段京淮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侧,正蹙着眉帮时屿擦拭西装上的湿渍。

    心脏猛烈地跳动着。

    时屿同样也是眉心轻跳,他望着段京淮眉间的寡冷之意, 又用余光瞥了眼周扬一错愕的神情, 身体里血液流速忽然加快。

    他呼吸一窒, 将手帕抽过来:“没事,我自己来吧。”

    黄董烦躁地“哎呀”一声,忙推着周扬一说:“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时总道歉啊。”

    周扬一被段京淮凛冽的气场吓得不轻, 这会儿人都有些战栗, 哪还有在红毯那般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垂着眸颤颤巍巍地说:“对,对不起时总。”

    段京淮瞥了他一眼,湛黑的眼底略过一抹阴鸷之色,但很快便移开, 将目光放到黄董身上。

    “黄董,秦皓婚宴的宾客门槛可不低,既然是你带的人, 麻烦看紧一些。”

    周扬一的面色顿时跌入灰土。

    黄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段京淮是他万万都不敢得罪的人,他有气也发不出, 只能低头哈腰的赔不是:“是是是, 你看这事闹的,真的是太抱歉了时总, 要不, 您看这西装多少钱?”

    时屿怔愣的看着段京淮的侧脸,听到黄董叫他才回过神来, 淡道:“不用了。”

    黄董连忙点头:“真是抱歉了。”

    说着又踢了周扬一一脚:“你快点谢谢两位啊,杵着干什么呢?”

    周扬一泪都掉下来了,泪眼婆娑的眸子很是动人:“谢…谢谢时总,谢谢段总。”

    时屿眸色深沉地看了他几眼,抿起唇。

    ——

    万丈苍穹之上,弯月如钩,薄纱般的月光披笼在夜幕中。

    时屿将手搭在天台的栏杆上,凉风在耳侧飘拂,他半阖着眸,霓虹闪烁不定的灯火在视野里铺陈开来。

    天台氛围静谧,灌木植株的枝梢开着粉白的花朵,紫黄相间的灯泡像星河般坠在空中,诗情又浪漫。

    段京淮从他身后站定,双手环过他的腰间,将人揽在怀里,下颌轻蹭着他柔软的耳廓。

    “想什么呢?”

    时屿微微侧眸,清亮的眼神中缀着斑驳暧昧的色彩,他伸出手攥他的袖口,嗓音又低又软:“想你。”

    他从来没有如此露骨的坦白情意,段京淮凝着他的眼睛缓慢亮起,黑眸幽动,他攥住时屿的手腕,拉到自己唇边吻了下掌心:“我在呢。”

    时屿想了想,转过身来面对着段京淮,还是解释说:“其实周扬一不是故意的。”

    当时的情况的确是黄董推了他。

    天台有冷风拂过,段京淮垂着眸,将时屿的两只手全都攥在手心里,随口问道:“周扬一是谁?”

    “……啊?”时屿愣了下。

    对上段京淮不解的眼神,时屿继续说:“就是刚才不小心把酒泼到我身上的那个男明星,你……不认识吗?”

    段京淮轻笑了下:“我又不关注娱乐圈,为什t?么会认识他?”

    时屿眼底浮现出一丝诧异,他神色茫然地看着段京淮,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点点的拨开。

    “怎么了?”

    “他之前说过……”

    时屿把之前广告拍摄时候听到的事情,还有刚才那些人的对话都告诉了段京淮。

    说完,他神色紧张地看着段京淮。

    段京淮眸色沉沉,他看着时屿眼里的不安和紧绷,突然觉得好笑又心疼。

    他轻叹了一声,问:“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乱来的人吗?”

    “不是,”时屿立马反驳,他又垂下眼睫,小声解释说,“我只能在网络上了解关于你的消息。”

    段京淮一听,很快便抓住重点,轻挑了下眉毛,缓道:“所以这八年,你一直都在关注我的消息?”

    时屿哑然。

    段京淮似乎不想等也不愿意再陪他装傻,又逼近了些,手臂搭在时屿身后的围栏上,将他困在他的臂弯之中:“嗯?”

    时屿咬牙:“是。”

    他又有什么办法?

    想他,想到无数次出神,再回过神来时,搜索引擎上就写了段京淮的名字,他不知何时输入进去的。

    一点开,除了金融商圈的一些经济采访,就是各大男女明星因为他争风吃醋的各种娱乐通稿。

    “然后看了无数那些记者乱写的花边新闻?”

    时屿的心脏还没从刚才的坦白中缓过神来,一双眼茫然地看向他:“乱写的?”

    “对。”

    原本他也没想相信,可是段京淮从上学时期就一直很受人欢迎,而且他跟段京淮分开八年,他不知该从什么途径了解他。

    更何况他身边的朋友也爱玩的很。

    时屿攥着段京淮袖口的指尖缓缓收紧。

    段京淮轻敛着眉,他忽然想到之前一直让他抛之脑后的一件事,急切问道:“我之前在餐厅里跟别人吃饭,你是不是在窗外都看到了?”

    那天他满脑子都是时屿要回美国的事情,哪怕拦住他之后,心里也乱作一团,只想着留住时屿,完全忘了当时关佳苒就坐在他的对面。

    那时的情景,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时屿点头:“嗯……我看到你送她礼物,还有玫瑰花。”

    说着,他的语气里又低下去,有些不管不顾地说:“你从来没跟我约会过。”

    回想起那天,时屿心底还是有那么几分酸楚,分明段京淮在游轮上还对他温柔到极致,他不愿相信都是假的,他以为自己对段京淮来说,还是有些特殊意义的。

    可在餐厅外眼见的事实还是让他误会,段京淮就是不要他。

    “那只是家里乱点鸳鸯谱的相亲局,”段京淮解释说,“玫瑰花和蛋糕都是老人家准备的,我只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怕太草率交差,没办法跟老人家交代。”

    “……噢。”

    时屿自然地垂下眼睫,心口似有阴霾被轻轻拨开,心脏持续地跳跃着。

    只要他说,他就愿意相信。

    段京淮漆黑的眸好似寒潭一般深沉,良久,他沉沉的叹了一声:“你就是因为这些事情,才会次次都逃离我吗?”

    他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那些语焉不详的新闻稿也没办法走法律途径,所以他从来没有管过,京港的名流圈子传言一向很多,他也没有特地去声明。

    当年时屿走的不近人情,他以为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不存在,压根就没有想到,他会关注他的消息。

    “那些都是假的,我从来没跟别人约会过,身边也自始至终就只有你。”

    时屿抬眸。

    望着时屿那双勾着天真媚意的眸子,段京淮低敛下睫,将额头抵住他的,嗓音因动情而沙哑:“时屿,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已经喜欢了快十五年。”

    时屿背脊一僵,眼眸缓缓睁大了些。

    十五年……

    段京淮用指腹摩挲着他的耳垂,紧凑成弦的嗓音低哑蛊惑:“以前我不敢承认,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夹杂着太多较劲和争斗,我太过幼稚,不甘愿以这样的方式输给你。”

    “后来,是我不敢赌,我怕你会害怕,会觉得莫名其妙,进而会远离我。”

    男人将他的手反扣在掌心内,眉梢眼角都染着温润的深情。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刻意冷落你,是因为我怕这种莫名的感情只是我一时冲动,但我冷静了很久,还是没能平复下那种悸动。”

    “喜欢你的这种情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根深蒂固扎在我心里,每次对上你我都语无伦次。”

    “不得不承认,这是我近三十年来,唯一怯懦过的事情。”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哪怕多看别人一眼,我都觉得浪费时间,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气息里飘散着一股酒香,呼吸也缠着他的,他轻哂道:“之前你跟我说你输了,我也同样告诉过你,输的人一直是我,早就输了个彻底。”

    喜欢是棋逢对手,但爱是甘拜下风。

    晚风忽然就安静下来。

    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在时屿耳畔清晰的响起,一点点的,拨动他心里那条绷了很久的弦。

    楼下的宴会厅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嚷乱,片刻,有婚礼烟花在会堂的地面上升腾而起,直窜苍穹,在静谧的夜幕中炸开,绚烂的彩色缠绵交织。

    男人深邃的轮廓在烟火的映衬下明晖又温柔。

    时屿眼睫轻掀着,安静地凝视着他。

    段京淮鼻梁高挺,琥珀般清邃的眼眸有无数流光掠过,黑漆漆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塞了满心满眼。

    时屿心脏跳的猛烈,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微蜷起掌心,轻轻闭上眼睛,心底有处柔软正瞬间发酸发涩。

    清冷的月在天边悬着,身后一簇簇烟花仍旧沸腾不熄,明明灭灭的光线错综缭绕,如同他此时的心一般,有无数沸腾的喜悦在角落里升起。

    从未想过,有一天段京淮会跟他表白。

    他以为他们之间隔了太多,不曾想,他一直都近在咫尺。

    心脏感觉都快要爆炸似的。

    还没等他开口,段京淮忽然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温热的吐息拂在他的耳侧。

    滚烫的怀抱快要将他融化似的,时屿的侧脸紧贴着段京淮的胸膛,听着那里面传来足以吞没他的心跳。

    他跟他同样紧张,同样不知所措。

    “身为赢家,你是不是得对我负责?”

    “用我的生日做密码,发烧的时候喊我的名字,藏了我的冰箱贴……”段京淮低沉的嗓音带着迷人的馥郁,一点点的敲动着他的神经,他的语气里有漫不经心的笑意,“你就没有什么说法要给我吗?”

    楼下人声鼎沸,时屿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依赖的蹭了又蹭。

    段京淮扬眉勾唇,掌心轻抚上他柔软的发,指腹轻抬,轻而缓慢地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你不说,我就当这是表白了?”

    时屿感觉心口化开了无数甜蜜的气泡,以至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膨胀开来。

    他提了口气,将手臂的力道缩紧了一些,下巴蹭在段京淮西装衣料上点了点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句。

    段京淮眼底的光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底的雀跃,抚着他的背脊故意说:“我没有听到。”

    时屿安静了几秒,烟火将熄,有余烬擦着夜幕落下,他抬起头来:“嗯,是表白。”

    他瓷白的脸始终滚烫着,吐息间有白气缠绕,微带笑意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那眸像是擦亮的火烛:“我很喜欢你。”

    ——

    别墅外的声控灯亮了又灭。

    夜风带了些凉,大衣褪去,屋内落入绵延不绝的潮热。

    有热浪在喘息中喷薄着。

    段京淮将时屿压在门板上,手环住他纤细柔软的腰身,吻疯狂又痴缠的落下。

    薄唇从耳廓寻到脖颈。

    时屿脖颈上染了一层薄汗,他仰着头,长腿夹着男人的腰,脖颈细长的线条在夜色中性感的不像话。

    段京淮抱着他从鞋柜亲到沙发,最后上了楼梯。

    他被温水煮青蛙般折磨了一路,手脚发软,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段京淮单膝抵着床面,小心翼翼地怀里的人放到床上。

    有冷粼粼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进来,时屿的肌肤白的晃眼,他胸膛浅浅的起伏着,眸中勾着一抹潋滟的红,脚尖探在段京淮的腿面上。

    砰砰砰,胸腔内似乎有小鹿在乱撞。

    分明已经有过那么多次接触,时屿在看到段京淮平滑紧实的腹肌时,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段京淮垂着眸看他,黑漆漆的眼睛里似乎有野兽压抑着。

    时屿吞咽了几下,他眸色朦胧地睨着他t?,身体四处都在发热,他伸出脚,作乱的闹着他。

    段京淮眸色陡然一深,他连忙伸出手攥住他的脚踝:“别闹。”

    时屿眨眨眼睛,他轻轻地喘着气,像只小狐狸似的,眼底流露出无辜又勾人的神色:“你撞我一路了,我踩两下又怎么了?”

    那么纯的一张脸,用那么天真的语气说着这种话。

    段京淮感觉自己要死了。

    时屿上辈子一定是只勾人的狐狸精,眼睛里的光柔软又纯真,但心里却计算如何要他的命。

    他附身覆上去,唇瓣接触的瞬间,时屿觉得心口一片烫意,沿着脉络来回冲撞。

    吻绵长又悱恻,段京淮的舌尖漫不经心的撬开他的齿关,汲取着柔软里的每一寸甜津。

    窗外璀璨的霓虹灯交叠辉映,有风吹过,两只路灯的灯光跌跌撞撞的摇晃着。

    时屿湿漉漉的眼睛缀着朦胧的欲,懵懂迷茫地盯着段京淮深邃的眉眼。

    夜色弥漫,他感觉舌尖被吮的发麻,扣着男人背脊的指尖都开始青白乏力。

    不多时,他被男人拉着坐了起来,下巴俯在人的肩头,他感觉整个视野都是天旋地转的,头有些晕,手臂无力地搭在肩头。

    段京淮忽然凑过来吻他,他朦胧的眼底水光潋滟,也迷茫的伸出舌头来回应。

    飘摇的心像是找到了栖息地,时屿跟他鼻尖对着鼻尖,有月光洒进来落在段京淮的眼底,那眸深邃的像是隧道里的流光。

    段京淮的嗓音低沉的像是酒酿:“哭什么?”

    时屿眼底一片泪渍,他指腹伸过去,小心翼翼帮时屿把脸颊上的泪水擦干,压着嗓音低声问:“疼?”

    时屿摇摇头,四目相对,他低低地轻喘着,呢喃着问道:“我不是做梦吧?”

    “你还梦过这个?”他笑了下,痞里痞气的语调和动作都有些恶劣。

    时屿没坐稳,恍惚的抓住他,红着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是说…表白。”

    从婚宴回来,他整个人还都是懵的,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或者喝了酒。

    段京淮真的跟他表白了吗?

    时屿纤长的眼睫湿漉漉的,上目线掀开圆润的弧度,红通通的鼻端有酸涩上涌。

    段京淮的心狠狠一疼。

    他抵住他的额头,轻轻咬住他的唇瓣含吮,舌尖勾画的动作缱绻又迷恋。

    “不是梦,我就在你眼前。”段京淮滚了下喉结,眼眸幽暗如化不开的浓墨。

    气息炽热,时屿浑身颤抖着缩紧脚趾。

    清冷的月亮被他如愿以偿搂进了怀里。

    “我爱你。”

    他俯在时屿的耳畔,沙哑的低喃虔诚又缠绵。

    ——

    日光大燥,阳光呈柱状射进清幽的房间内,薄纱窗帘被风吹成流动的形状。

    时屿的眼皮被烤的发烫,他拎着被角,想要试图将被褥盖过眼睛,但揪了好久也没能拽动。

    他迷茫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性感的喉结。

    手被人攥在掌心里,腰间也被一双手紧紧勒住。

    时屿反应了两秒,往被窝里看了下,又通红着耳廓抬起头。

    段京淮的下颌线精致完美,浓密的睫毛铺落在眼睫上,男人鼻高眉深,极具浓颜和攻击力的骨相清晰的剖开在视野里。

    腰很酸,腿也像是快要断了。

    昨晚没喝醉,也没有发烧断片,所有的记忆都驻扎在脑海里,一幕幕如电影胶片般在脑海掠过。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令人难忘。

    时屿羞愤难当,他像是被欺负了似的,红着眼眶狠狠地剜着段京淮,见人还在睡,气不过的张嘴咬住他高耸的喉结。

    段京淮被闹得清醒过来,狭长的桃花眼都翻成三褶。

    喉间有轻微的疼痛感,他低敛着眉,看到那颗埋在自己下颌处的脑袋。

    灼烫的气息喷薄,他低沉着呼出一口气,搂住时屿的头轻揉了几下:“别闹,宝贝。”

    昨晚时屿昏沉的睡过去时候,他抱着人去浴室,弄完之后又洗了个冷水澡,天刚蒙蒙亮才躺下。

    时屿被这声沙哑低磁的“宝贝”给撩的脸热,他停下动作,挪着腰向后撤了稍许。

    段京淮喉结处被咬红,沾着湿淋淋的水渍。

    时屿抬起眸来,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皱着,拉着绵长又软的语调叫人:“段京淮。”

    “嗯?”尾音好听的上扬着,段京淮掀开眼皮看着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满含深情。

    “我…”时屿被炽热的眼神烫了下,到嘴边的话也不自觉地哽了一秒,他垂下眼睫,闷闷地控诉道:“腰疼。”

    段京淮轻轻笑着,胸腔微震,他摊开掌心,轻道:“我帮你揉一下。”

    “……”

    时屿没说话,任由他动作,过了一会儿,他耳廓染上绯红,抬脚踢了段京淮一下,怒道,“你干嘛呢?”

    明明是揉腰,他怎么揉着揉着……!!!

    时屿气的简直说不出话来,把人踢开,翻了个身背对着段京淮。

    有了先前被踢下床的经历,段京淮也能摸索出时屿刚才那点小脾气简直不足为惧,他又重新缠上去,从时屿身后抱住他。

    “我错了。”他低低地笑着,道歉的语气有些轻佻。

    时屿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没理他。

    段京淮握住他雪白的肩头,将人掰过来,肌肉线条坚实的手臂支在他的耳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屿不由自主地攥住被角,冷着嗓音说:“干什么?”

    段京淮俯下身去吻他的唇,含吮着他的下唇厮磨,他调整着呼吸,密而杂的吻不断烙印在他的耳廓,脸侧,嘴唇。

    清晨的悸动和荷尔蒙格外旺盛,时屿微眯着眸,伸出手臂来搂住男人的脖子。

    段京淮低笑。

    “别——”察觉到被子里的异样,时屿的手撑在他胸前,虚虚地推开他。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嗓音压得极轻,声线低磁喑哑,语气也轻柔,懒洋洋的勾着。

    时屿:“……”

    他腰疼,说起来,自己也是那个始作俑者。

    但他没想到段京淮这么有能耐,他充其量就是放点柴火,这火竟然就真的烧了一整夜。

    他松开缠着他的肩膀的手臂,觑了他一眼,提着音调威胁道:“我踢你了!?”

    段京淮本来也没想再闹他,他又低俯着身子亲了口人,柔声道:“那你再睡会儿,我去弄早餐。”

    望着段京淮深情的眉眼,心口那点蜜都快要浇灌出花来。

    “……好。”他攥着被角,点点头。

    等段京淮走了,时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再醒来,已经差不多是中午,厚重的窗帘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手机。

    “醒了?”段京淮从楼下上来,见他趴在床上玩手机,把窗帘掀开。

    “唔……”时屿眼皮被燎烈的日光烫的一片青黑,他抬手遮了下,睡眼惺忪地问道,“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起来吃午餐吧。”

    段京淮把衣服从衣柜里找出来,时屿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小孩似的揉了揉眼睛,额前的头发乱糟糟的,跟野草似的四处生长。

    段京淮看他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又联想到平日里西装革履冷若冰霜的人,心突然就变得很软。

    时屿是他的了。

    他想了十几年的人,终于属于他了。

    想到这儿,他无声地勾起唇角,心顿时被塞得很满。

    时屿人还是懵的,他遮唇打了个哈欠,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指指他的手:“衣服。”

    段京淮站到床边,像是小孩似的帮他把衣服一件件的穿好,又拍了拍他的臀。

    小猫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来,张嘴就咬到了他的肩头上。

    “疼,别咬了宝贝。”

    时屿松开牙齿,小声说:“我又没使劲。”

    说完,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不自觉地挂上绯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早上看到他肩膀的时候,两侧是青的,还有密密麻麻的牙印,都是他昨晚咬的。

    眼睫垂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翳了翳唇。

    段京淮低敛眼睫看他,眼尾稍稍扬起:“被你咬,我心甘情愿。”

    “先洗漱吧。”他说着,把人从床上面对面的抱起来,抱着人进了浴室。

    吃完午饭,段京淮自觉刷碗,时屿站到阳台边晒了会儿阳光之后,盘腿坐到沙发上处理文件。

    公司没去,但是手头还有几个合同要处理,时屿一边在微信跟助理交代事项,一边跟陈骋电话聊关于平邹那块地报价的问题。

    “基本就是这个情况,你给的文件我已经看过了,评估那边也完成的差不多。”

    陈骋坐在办公室里,他有些紧张的推了推眼镜:“那,我们的报价大概什么时候能交上去?”

    时屿沉默了一会儿,段京t?淮削了一碟苹果块端了过来,垂眸看着他摆在桌上的文件,幽沉的眸微微眯起。

    “不急。”时屿说。

    “好,”陈骋又问,“是还有什么疑虑吗?”

    时屿翻着文件的手一顿,淡淡道:“怎么?”

    段京淮坐到他的旁边,用牙签插了一块苹果肉放到他的唇边,时屿一口咬下,脑袋倚到他的肩膀上。

    陈骋解释说:“我打听到了一些相关信息,有人在私下贬低平邹的商业价值,恐怕这次有些企业会降低报价,不知道是不是属实?您是在顾虑这个?”

    “嗯,这件事情评估那边已经有了打算,”时屿将苹果肉吞下,小腿伸过去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段京淮的,语气还是那般公式化,“你安心处理好你的事情就可以了。”

    陈骋正色道:“好。”

    正打算挂上电话时,他听到听筒里传来一个低冽的男声:“别撩我了,腰不疼了?”

    他辨别能力不错,很快就听出那是段京淮的声音。

    时屿一整天都没来公司,刚才听筒里传来清脆的咀嚼声,他显然是在吃水果,再加上男人极其暧昧又低沉的那句“腰疼”。

    这很难不引人深思。

    他仔细琢磨片刻,转而又换另一个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板,时屿还没有提交报价。”

    对面有凶戾的男声响起:“还没有!?明天可就是截止日了,他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其他公司的报价可都交上去了,难道他还有什么花招要使?”

    “不清楚,不过,”抿了抿唇,陈骋又说道,“他现在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个项目上。”

    “什么意思?”对面的人皱起眉头,“他不是都回美国的公司调资金支援了吗”

    吃下这个项目也得要一笔足够大的资金,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会胡来?

    陈骋想了想,思忖着:“他最近一直跟段京淮在一起,两个人关系匪浅,好像已经……”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听到“段京淮”这个名字,电话那边的赵麟目光瞬间冷冽下来,他攥紧拳头,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

    窗户玻璃上露出他愤懑的脸,上面还挂着几道明显的伤痕。

    在京港,他既然动不了段京淮,那他就要抢掉时屿所有看好的生意,让他尝尝接二连三失败的滋味。

    “怎么?他是打算靠男人来谋利?妈的,天天装作一副清高的样,果然在背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之前拒绝他,就是因为想要找更好的靠山?

    想到这儿,他拳头攥的就更近了,神色简直怒不可遏,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赵麟的话太过粗鲁,陈骋的唇开开合合,没能接话下去。

    “狐狸精,勾引段京淮有什么用,段京淮那种孬种能把他领回家?没过两天新鲜感过去就得被甩了,”赵麟轻嗤一声,“我看他到时候还能找什么男人当靠山。”

    赵麟还在那边骂,陈骋有些听不下去,他推了推眼镜,打断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这边的情况,我会继续盯的。”

    赵麟吐了一口气,冷道:“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出报价的第一时间就通知我。”

    “好。”

    一盘苹果块见了底,时屿舒适的窝在沙发里,他的脚踝探到段京淮的腿面上,懒洋洋的晃着。

    段京淮正帮他回复着美国发来工作邮件。

    时屿下巴支在沙发轴上,额发低垂在额前,一眼不眨地看着段京淮。男人半边侧脸沉浸在日光里,棱角分明的线条都被柔化。

    他忽然摸起桌上的眼镜,身子挪过去,坐到段京淮身边,将自己的眼镜架到段京淮的高挺的鼻梁上。

    男人眉色沉沉,金丝边框的眼镜将他桃花眼里那股轻佻和多情的意味掩盖住,整个人的面孔变得儒雅矜冷,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有斯文败类那味了。

    “晕吗?”时屿问他。

    “有点,”段京淮抬起眸,镜片上掠过一层虚幻光影,“你多少度?”

    “我散光。”他回道。

    段京淮将笔记本递给他看:“这样写?”

    “嗯。”时屿扫了两眼,发过去后把笔电关了扔到一边。

    “奖励呢?”段京淮扶了下眼镜,搂着时屿的腰直接将人拉过来坐到他的腿面上。

    时屿装傻:“什么奖励?”

    他指腹勾着段京淮衬衫的纽扣,拨来拨去。

    段京淮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低敛着眉说道:“晚上跟我回家吃饭吧?”

    时屿感觉手心被他的手烫了下,有些不安地瞪了瞪眼睛:“这么快?”

    他还没从昨天两人在一起这个事实中适应过来,结果才第二天,段京淮就要带他见家长。

    段京淮看着他跟兔子一样受惊的模样,好笑又心软道:“只是吃个饭而已,没有别的事情。”

    他凑过去,跟他鼻尖对着鼻尖,嗓音低柔道:“不用害怕,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

    时屿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舔了舔唇,另一只手的食指摸到段京淮的喉结,像是好奇是什么东西似的戳了戳:“我考虑考虑。”

    段京淮搂着他腰的手突然压了一下,他猝不及防,嘴唇磕碰到段京淮的下颌上,前胸贴的近。

    喧嚣的热气在两人彼此喷薄,段京淮呼吸渐渐沉重,他抬手把眼镜勾下扔到地毯上,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时屿调整了一下呼吸,下颌紧绷着,顺从的张开嘴。

    “乖,舌头伸出来。”段京淮幽深的眸底沉溺在情.欲之中,喑哑的嗓音谆谆诱导着。

    唇齿相缠,两道柔软亲昵的交叠起舞。

    时屿轻阖着眼睛,腰软塌在段京淮身上,手肘虚虚抵在沙发背上支撑着。

    片刻,他忽然撤出来些许,两人之间拉开亮晶晶的液体。

    时屿朦胧着眼,抵着他的额头小声又黏糊地说:“腿,麻了。”

    段京淮轻笑一声,他抱着时屿的腰侧翻过身,将人抵在沙发里,膝盖半跪在他的腰侧,将人笼罩在沙发里亲吻。

    时屿勾着他的脖子,双腿也缠到男人的腰上。

    暧昧的氛围在客厅里扩开,鱼缸里的亲吻鱼也在积极的吐着泡泡,两人太过专注,并没有听到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哐当”一声。

    走廊里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下一下的,最终站定。

    段京淮摁住时屿发软的腰肢,睡衣的扣子被逐渐扯开。

    时屿脖颈处染上一片潮意,虚虚地推着他,低声道:“别闹,不是还要去吃饭吗?”

    段京淮啄吻着他的耳廓,嗓音愈发低柔:“晚点去也可以。”

    “痒,你别挠……”

    段京淮笑:“你腰怎么这么软?”

    正说着,忽然,有一道沉重又极具暗示性的咳意在两人身后响起,嗓音有些沉。

    时屿轻轻的喘着,眯着眼说:“你咳嗽什么?”

    “我没咳嗽。”

    “咳——”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响了一些。

    两人身体皆是一僵。

    段京淮率先从沙发上起来,用背脊将时屿遮住,凝眸看向身后的人。

    时屿也顺势抬眸,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在看清来人之后,错愕地瞪起眼睛,叫了声:“妈——”

    两人身后站了个面容精致,神情却如冰窖般冷冽的女人。

    她戴着一条昂贵的丝巾,头发利落挽起,一身干练的高定毛呢,脸上隐隐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

    江芝先是将眼神在时屿身上瞥过,又落到段京淮身上,她眉心轻拢着,眼神沉而冷。

    四目相对,段京淮的眉也轻微皱起,深冷的眸里多了几分凛然。

    他手臂撑着沙发,衬衫的领口还微敞着,脑袋稍侧了下,袒露出的情绪有些不善。

    即便她是生育和养育时屿的人,可作为一个母亲,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令他印象极差。

    时屿别过身去,垂着眼睫系睡衣上的扣子。

    沙发有些乱,两人衣衫也不整,沙发上的文件丢了一地,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即便江芝没有看到刚才的情景,她也明白现场发生了什么。

    八年过去,段京淮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五官线条更加锋利深邃,与她印象里那个傲慢的少年不同,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气势。

    连气场也令人觉得危险。

    “时屿——”江芝平静地开口,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

    时屿系着纽扣的动作一顿,耳畔的神经恍然跳了下,他低垂着眸,小声跟段京淮说:“你先回去吧。”

    段京淮回过神来:“?”

    黑眸微微眯起,他俯在他耳边低声说:“没事吧?”

    他攥住他的手。

    时屿低敛着睫看着他的宽大厚实的掌骨,心口一烫,他轻轻摇头:“没事。”

    段京淮吐息片刻,站起身来,t?拾起桌上的手表戴到腕间,垂眸整理好袖口和衬衫衣领。

    即便心里再有怨念,她始终也是时屿的母亲,段京淮收敛起刚才的冷意,对着江芝微微颔首,语气也和善了些:“我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拜访。”

    江芝沉默不语。

    段京淮拎着大衣从时屿家走出来,走到车库取了车,开到正门。

    黄昏如涨潮般四溢,他抬眸凝着眼前的别墅,降下车窗,支着手臂点了一支烟。

    烟气徐徐散开,将他深邃的轮廓遮的虚幻。

    时屿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轨,被江芝发现之后,两人每天都是无休止的争吵,后来,父亲就走了,甚至没给时屿留下只言片语。

    江芝向来要强,她咬牙瞒了时屿一段时间,但时屿那么聪明,纸终究没包住火。

    段京淮还记得十三岁那年,时屿从家里跑出来时,那双竭力掩饰泪意的眸子。

    那是他第一次,对时屿产生心疼的情绪。

    后来,江芝独自抚养时屿长大,望子成龙的心情太过于迫切,所以对他总是严厉又苛刻。

    她工作又很忙,每天加班到深夜,回来之后也只会关心时屿的成绩。

    时屿在一个极其冰冷又缺爱的环境中长大,从小就把自己紧绷成一条弦,不敢有半分差池。

    喜欢段京淮,是他唯一一件脱轨的事情。

    屋内没什么动静。

    水红色的夕阳泼洒在车身上,夹在指尖的那抹猩红逐渐燃至尽头,车窗外凉意上涌。

    段京淮眯了眯眼,他沉沉的吐了一口烟,将烟头碾灭。

    或许他并不应该想这么多。

    他目视前方,将安全带扯过来,启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