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顾春秋
    淅沥小雨,浸透琼来的街巷,顺着狭小缝隙汇起涓涓细流,砖石连接处的微毫小草早已经弯下了腰,将孱弱的碎叶埋进了掀起泥泞的土里。

    小城阴雨,充斥着陈旧味道,带着似淡渐浓的萧瑟。

    神庭的车队镶嵌着象征着身份的金色绣边,妖马背上披着神圣教袍,车轮滚动碾碎薄层的积水,洒下神辉抚平溅起的水花。

    车队不算太长,算上神庭军士大概只有百人左右,行走间整齐划一,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似乎就连长街上的细雨都被迎面冲散化作雨雾。

    雾气朦胧阻隔着视线。

    两侧的当地人都相继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注视着车队经过,望着那象征着神镰的印记微微低头表示自己对审判王庭的尊重。

    即便是发生了单弘毅那样的事情,神教信徒对于审判王庭依然保持着敬畏,这是无数年流传下来的名声。

    只是望着神镰印记下方一个用神辉烙印出来的「唐」字,不少人都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回忆神庭之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位姓唐的神镰。

    南宫和魏龄分别骑马守护在马车两侧,南宫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内心深处在为能够走出神山而感到高兴。

    长泽不是什么大地方,但却是一个好舞台,如果能够把被单弘毅搞得乌烟瘴气的地方变得焕然一新,那就是能力的最大体现。

    五年之后,说不定南宫自己也可以成为神镰。

    只是....和自己比较起来,魏龄只怕再也没有成为神镰的机会了,南宫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魏龄,心中掀起了嘲弄。

    魏龄在以前被誉为是审判王庭最受大神官信任的第一判司,虽同为判司职位,可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其实魏龄都要在南宫之上。

    可自从光明大祭之后,魏龄折服于神子,从那以后便已经失去了大神官的宠信。

    南宫跟随唐小风来到长泽地区是辅佐,魏龄跟随唐小风出来则是流放,所以这一路上,魏龄的脸色始终都不太好看。

    车队依然威严,只是神庭军士都能够感受到那股隐藏极深的压力。

    唐小风坐在车厢里,在后方还有神庭长老秦龙坐镇,这次外放对他来说是增强底蕴提升自身的绝好机会,所以对于被大神官流放的魏龄,他并没有厌弃,反而在心里思考着应该如何收为己用。

    公子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利益一致,就可以做到化敌为友。

    魏龄虽然心折神子,可也因神子落到如今境地,他将其收为己用的可能性并不低。

    马蹄声穿透了雨幕,在街巷传出去很远,清澈透亮。

    这样的小雨并不耽误赶路,事实上对于这一支神庭车队来说,就算是再大的雨,也都是阻拦不了他们的,甚至也绝没有任何人敢阻拦他们。

    雨声,马蹄,车轮,甲胄。

    四种不同的声音却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好像变成了一个整体,让人听起来竟然没有一点突兀。

    “咯吱。”

    忽然有推门声。

    融洽的声音节奏忽然被推门声打断,就像是泼墨画里不小心撒上了油彩,所有人本都已经习惯了融为整体的节奏,就连神庭军士都已经习惯,他们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接下来响起的声音是什么。

    所以当推门声响起的时候就显得十分突兀,只是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南宫和魏龄两位审判王庭判司也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

    撕开的雨雾里,一个身着锦衣的贵公子推开了客栈的门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搬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上还放着茶壶,行走间却很稳,桌面平坦没有一点摇晃。

    南宫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虽然神庭军士行走间并没有封路的陋习,可对方这样走出来还是令他感到不喜。

    只是却也没有开口说什么,此处毕竟是长泽,几乎所有人都是神教信徒。

    车队还在继续前进,只是莫名的,速度开始越来越慢,起初还没人意识到,等到众人有所意识的时候,已经慢到几乎要停下来的程度。

    街道两侧琼来的神教信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庭军士眼有怒气。

    南宫和魏龄也是紧紧盯着那个搬着桌椅走出来的人,因为对方并没有离开,而是将桌椅放到了长街中央,放到了车队前进的道路上。

    然后堂而皇之的坐在了那里,静静喝茶。

    斜风细雨无法吹到他的身上,掀起的清淡雾气悄然散开两边,露出了这锦衣公子的面容。

    一位神庭长老坐镇,一位神镰居中,两位神庭判司守护左右,百名身着神纹甲的神庭军士前后护卫,世上几乎没有人敢拦这样的阵容。

    现在却偏偏有个人拦在了这里。

    车队彻底停了下来,南宫看着前方的锦衣公子,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同时心中也泛起了惊意。

    因为车队并不是有意减缓速度,而是不得不减缓速度,不得不停下来。

    仿佛只要那人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什么人,胆敢阻拦审判王庭前行?”

    魏龄开口呵斥,脸色冷淡,她本就情绪不佳,面前这拦路人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拦路人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任由风雨铺洒却无法近其身:“讨债的人。”

    “讨债?”魏龄冷笑一声:“自古以来,就只有神庭向别人讨债,还从未见过有人朝神庭讨债。”

    拦路人淡淡道:“那你现在见到了。”

    南宫一直在看着这位锦衣公子,他总觉得对方十分眼熟,可他又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心底却莫名变得不安焦躁起来,不由得开口询问:“阁下是?”

    拦路人放下酒杯,抬眸看了过去,只是一眼,南宫恍惚间仿佛看见满城风雨倾轧过来,漫天黑云滚滚而动。

    他脸色一白,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里看过这张脸。

    天下没人没有看过那张脸。

    “顾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