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豫亲王
    黑雄马的速度奇快,不愧是宝马,虽然来自安南,但是在华夏的土地上表现毫不逊色,高衡只是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黑雄马就已经领会了主人的意思,它四肢陡然发力,忽然加速,一下子冲进了正在溃退的清军人群之中,高衡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轻松的一仗,已经失魂落魄的清兵根本没人敢回头反击,都想着逃跑,他们只要能超过身边的同伴,就有可能活下来。

    高衡手中大枪上下翻飞,左挑右刺,眨眼功夫就挑翻了数名清兵,这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镶白旗马甲,是满洲八旗最精锐的力量,受限于满洲八旗的总人口,在高衡看来,现在多消灭一些他们的有生力量,若要补充兵力,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在一两年的时间里,可以说是杀一个少一个。

    虽然兴华军现在不能大规模介入南明的战事,但是能在扬州城下多消灭建虏还是好的。将士们见到主将勇猛,士气大振,一个个催动战马,奋力追杀,清军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转眼就倒下了上百人。

    这神奇的一幕被城头的史可法等人完全看在眼里,也许史可法本人对清军的实际战斗力没有太清楚的认知,毕竟他一直是文官,也没有在北方跟建虏北虏真刀真枪拼杀过。但是这一幕对刘肇基等人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他们可是一直在边关跟清军作战的将领,还从没有见过人数占优势的清军骑兵被明军步兵给打的如此灰头土脸过,即便明军是防守一方,但是一无坚固城墙,二无长久工事,就让清军在码头损失惨重,这实在是太惊人了。

    不仅如此,现在竟然还敢派出骑兵追击清军,这是什么样的勇气和胆量。刘肇基和马应魁等人惊讶地合不拢嘴。一大股清军溃兵从面前掠过,紧接着又是一大股明军骑兵追杀而来,不断有清军栽落马下。为首的高衡挺起大枪,高喊杀敌,将士们纷纷拔出马刀,奋勇向前。

    史可法问道:“为首可是那高衡?”

    刘肇基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正是。”

    史可法赞道:“好一个常山赵子龙啊,没想到郑芝龙麾下竟然还有此等猛将,前番歼灭建虏一个牛录的战斗本督没瞧见,现在是实打实的看到了,没想到啊,福建水师的战斗力竟如此强大,厉害,厉害啊。”

    旋即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了。”

    刘肇基有些不明所以,对史可法道:“督师,这话从何说起?大明有如此猛将和强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史可法摇摇头道:“本督不是说有这样的军队不是好事,相反,应该是幸事才对,大明有如此能战敢战之兵,建虏想要南下,还需要掂量掂量。本督的意思是,这支部队是郑芝龙的人马,郑总兵支持的可不是弘光帝啊。”

    “这。”刘肇基和一众将官顿时语塞。他是武人,对于政治上的弯弯绕不太明白,或者说是不想太明白,在刘肇基看来,武将只要负责带兵打仗就好,政治上的事情应该是文官考虑的。但是史可法这话说的很明白,刘肇基也有所耳闻,郑芝龙是不太支持弘光帝的。

    当时关于南明皇帝的归属,有的人支持弘光帝,有的人支持在杭州的潞王,最后虽然是弘光帝胜出,但不能说潞王一派就完了。而郑芝龙这家伙态度很暧昧,作为福建总兵,跟浙江很近,所以他好像是支持潞王的,但是当弘光帝登基之后,郑芝龙也上书表示了支持,总而言之,他态度不明,是个投机者。

    这样的人拥有强大的军队,史可法自然不放心,弄不好就是下一个左良玉。

    史可法这边还在感叹,城头上的士兵已经开始大声欢呼了起来,这可实在是太提振士气了,两千精锐清军,有骑兵、有炮兵还有火铳兵,竟然就在明军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数少于他们的水师将士给击败了,这怎能不提升守城军队的士气。

    “大明必胜!明军必胜!”“水师好样的!”“必胜!”“万岁!”

    城头上响彻云霄的欢呼声穿透所有人的耳膜,声音从南城向四面八方传递,西城、北城,但凡是看到这一幕的明军都在欢呼,有的人转身下城,在街头奔走相告。

    正在北城外排兵布阵的准塔一脸懵逼,明军是不是吃错药了,自己在城下摆出这么大的阵势,难道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吗?据他所知,这些明军很大一部分不是正规军,而是民团之类的士兵,都是来凑数的,战斗力不强,这些人怎么敢挑衅大清军队的威严。

    可是下一刻,让准塔眼珠子都瞪出来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西城北城的连接处,转角过来,图尔德带着数百镶白旗马甲疯了一般打马狂奔,看他们盔甲歪斜,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明显是打了败仗的。

    准塔一阵恍惚,自己没看错吧,图尔德可是带了一整个甲喇,自己还配给他炮兵和五百精锐火铳兵,难道说打败了?码头的明军不是说没多少人马吗?战斗力也不强,怎么会这样?

    可准塔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下一刻,更加让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不仅仅是准塔傻眼了,列阵的数万清军也彻底傻眼了,只见在图尔德仅剩的数百残兵败将后面,又掀起大股烟尘,烟尘中杀出数百身披精甲的明军骑兵,他们火铳射击,马刀劈砍,降落后的清军士兵一个个斩落马下,如入无人之境。

    尤其是领头一个明军大将,简直是战神附体,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清军无心恋战,没有人在他手下能走过一个回合。

    原来如此,这就是明军欢呼的原因,北城的明军最多,再见到这一幕之后,欢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数万清军的士气一下子来到了最低点,任谁都知道,他们现在看见的仅有几百人,那么剩下人的命运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投降准塔的原刘泽清部下一个个面面相觑,汉军士兵们更是目瞪口呆,有的人额头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还有的人直接脸色苍白。因为他们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若是清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甚至孱弱的扬州军都能击败清军的话,他们选择的这个主人是不是不太靠谱?假如明军反攻胜利,他们这些降兵又该怎么办?

    准塔的脸颊不断抽动,他环顾了一圈,满洲八旗的士兵们有的愤怒,有的震惊,有的犹豫,而汉军士兵们的脸上可以很明显看到惊恐的表情。再看看那些汉军的将领们,互相对视,眼神里好像传达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准塔心中杀意顿生,他深知这些刚刚归降的汉军将领并没有多少忠诚度,跟关外归降的汉军八旗不一样,入关之后投降的人更多是出于一种畏惧和望风归降的心理,若是局势不利,很可能会有反复的心思。准塔将手伸向了刀柄,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刀,身边的满洲八旗将领们也是会意,慢慢开始抽刀。

    整个军阵的气氛已经完全凝固,也许下一刻,就会爆发一场腥风血雨,在这种状态下,正在被追击的图尔德反而没人管了,炮兵和弓箭兵、火铳兵都不能随意开火,毕竟两股人马距离过近,彼时的火器精确度不高,如果随意轰打,可能会打到自己人,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正当图尔德快要绝望,城头明军疯狂欢呼,城下清军士气低落的时候,忽然,一阵沉闷的海螺号声音响起。

    呜~呜~呜,紧接着千军万马奔腾的音浪传递过来,不知道多少战马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发出,整个扬州城都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平原之上,一杆龙旗由远而近,随即,一条细细的黑线出现在远方,紧接着,线变成了面。

    如果用千里镜观察,就可以发现,这是无数的骑兵所排成的密密麻麻的阵型,无数的骑兵打马狂奔,多铎带领的骑兵主力到了。

    如果说准塔的上万骑兵带来的是一种威压,那么多铎的数万主力骑兵带来的就是泰山压顶一般的感觉,在这支铁甲大军面前,仿佛一切都会被踏成齑粉。

    “必胜!必。”城头欢呼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人能忽视如此强大的力量。

    “停!”高衡最后挑翻了一个清兵,随即举起了右拳,示意全军停止,兴华军的骑兵们早就已经习惯了令行禁止,他们立刻猛拉缰绳,强行逼停了战马。而福建水师的骑兵还追出去好长一截,但是也渐渐停止了脚步。谁都知道,眼下,敌军增援已到,主力部队肯定还会不断聚集,恐怕这一次,扬州的局面万分危急了。

    图尔德眼见追兵停下脚步,心中大松一口气,没命似的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本阵当中,回头看看自己出发时铳炮齐全的两千多兵马,只剩下了区区数百人,火炮更是全部丢失,图尔德不禁悲从中来,自己这回该怎么交代?

    “豫亲王殿下到!”数万骑兵渐渐放慢了脚步,前方的白甲骑士分开了一条路,从队伍中间闪身而出一员身穿镶着金边的纯白色棉甲,头戴黑色四爪蟒纹钵胄盔的大将。周围还簇拥着一大群将领,打头一个侍卫长大喊了一声。

    准塔将搭在刀柄上的手松开,带着麾下将官飞奔过去,翻身下马,跪成了一片,高呼道:“奴才参见豫亲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千岁千岁千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全体骑兵翻身下马齐声高呼道。

    满清入关之后,因为早就任用了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等一大批汉人文臣的缘故,高层几乎将大明的礼仪给复制粘贴了过去,见到皇帝应该怎么喊,见到亲王应该怎么喊,这些文臣武将心里都是门清。显然,多铎也对这种感觉非常受用,看看数万人跪在自己面前,这种感觉很让人着迷。

    多铎现在的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政由多尔衮把持,多铎是多尔衮最信任的弟弟,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军营生活,一起打仗,早就超越了君臣之礼,所以多尔衮也非常放心把主力部队交给弟弟。

    多铎身后,不仅仅是满洲八旗的精锐骑兵部队,甚至卫队也是由巴牙喇来担任。巴牙喇兵乃是后世护军营的前身,白甲巴牙喇都是从各个牛录之中精心挑选的勇士组成,能进入巴牙喇队伍,本身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从努尔哈赤开始,这些战士都是大汗亲自挑选的精英武士,对大清的最高统治者有无比的忠诚和战斗热情,多尔衮放心将这样一支部队交给多铎,足见多尔衮对多铎的信任。

    “都起来吧!”多铎用平淡的声音说道。呼啦一下,跪在地上的军将和士兵们一起起身。多铎皱了皱眉头,显然,刚才图尔德等人被追杀的一幕他在远处看到了,并且现在,图尔德和他剩余的部下正浑身是血地站在阵中,多铎皱了皱眉头,用马鞭一指图尔德,图尔德仿佛遭到雷击一般,连滚带爬匍匐在多铎脚下。

    啪的一声,马鞭抽在了图尔德的脸上,将头盔直接打飞,他的脸上出现恐怖的血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图尔德拼命磕头道。多铎生性残忍,图尔德知道,自己战败,不仅小命难保,被多铎看到,很可能满门抄斩,所以才连连求饶。

    多铎骂道:“阿其那!塞思黑!”

    图尔德瑟瑟发抖,不敢搭话,连准塔的后背也被冷汗浸透。

    多铎抬头看见了停在军阵前二里处的明军骑兵,点起巴牙喇,分开众人,朝阵前奔去。准塔想说两句,终究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