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草原骑兵在八旗军的序列中只能算是二等人,骑术和射术上跟满洲八旗没什么区别,但是装备上要差了很多,在满洲八旗高层的授意下,有意识地将给草原骑兵的装备给削弱,为的就是让草原骑兵始终保持跟满洲八旗的差距,让满洲的士兵凌驾于草原之上,即便是草原人有反心,也没有那个实力去实施。
看见一千多草原骑兵从两翼冲上来,范玉焦急地对高衡喊道:“将军,咱们还不动没良心炮吗?他们要上来了!”
高衡大声制止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必须顶住这一轮进攻!”
事实上,在所有防线的后面,高衡还留了最后的杀手锏,此次跟随高衡一起出访的战舰上还携带了几门没良心炮,为的就是在陆战中以防万一,扬州码头一战,高衡自然将没良心炮全部从船上给搬了下来,现在就安置在壕沟的后方,一共五门,并且携带了上百发炮弹。
但这种大杀器,高衡并不想直接使出来,炮弹宝贵,数量有限,他分明看见了后面压阵的正白旗马甲,若是把没良心炮用来对付汉军步兵和草原骑兵,有些浪费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正白旗马甲才是此战主力,只要能对他们造成巨大杀伤,面前的汉军和草原骑兵立刻会时期崩溃,不战而退。但是这些正白旗的家伙们缩在后面,让汉军和草原兵上来当炮灰,若是不能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满洲八旗是不会上来的。
范玉虽然着急,高衡也看出了形势的危急,但这种大杀器暂时还不能动用,必须硬扛这一轮攻击。
“嗷哈!”“驾!”草原骑兵催动战马,排列成左右两个锋矢阵,如同射出的利箭一般朝着壕沟左右包抄了过来。
正面汉军的进攻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状态,随着草原骑兵的加入,汉兵信心大增,正面布置的陷马坑只能对付骑兵,在大规模的步兵冲锋面前没什么作用。拒马也被前面的炮击给打得七零八落,基本失去了作用,只有散布在地上的铁蒺藜给地方步兵产生了一些杀伤,有不少汉兵抱着脚惨叫着摔倒,然后又被自己人给淹没。
“放!不要吝惜弹药!给老子玩命打!”兴华军各排排长和福建水师的中低级军官们喊的嗓子都已经嘶哑,不管是弓箭手还是火铳手,此刻都不顾一切拼命射击,人人想的都是,只要自己多射出一轮箭支,多打出一轮火铳,就能多杀死一个敌人,给兄弟们减轻一些压力。
“开炮!”轰轰轰,江面上,已经登上旗舰的郑森额头上已经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他一面关注着江面上的战事,一面又关注着陆地上的战况。
长江上,能看得出来,多铎应该是给清军下了死命令,尽管舰队的火炮已经击沉至少三四十艘清军船只,但是剩下的六七十艘各式船只依然不要命似地往前冲。江面上已经满是船只的残骸和浮尸,可即便这样,清军水军好像一点退缩的迹象都没有。
这导致了舰队的全部火力都集中在长江上,郑森有心分出舰船来支援高衡,可是一旦分出,他们的水师防线就会出现缺口,如果舰船被敌人干掉了,他们就会功亏一篑,到时候连退路都没有,可是高衡还能顶得住吗?
“杀蛮子!”草原骑兵呼啸着冲了上来,他们后发先至,已经跑到了步兵的前面,士兵们张弓搭箭射出箭支,虽然没有造成多大杀伤,但是对守军造成了一定的干扰。趁着这个机会,他们抽出弯刀,冲上了阵地。
“震天雷!就是现在!”高衡大声喊道。
“扔!”轰轰轰,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守军直接扔出了手中的震天雷,虽然都是明军使用的普通震天雷,但是在如此近距离且对方阵型密集的状态下,依然发挥出了不错的效果。
爆炸声不断响起,数百颗震天雷在最短时间内被全部投掷了出去,不管是冲上来的骑兵还是步兵,都直接遭到了震天雷的打击,每一声爆炸,都有敌兵应声栽倒。硝烟弥漫之中,瞬间就是数百人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冲上来的前排敌军被震天雷一扫而空,到处都是惨叫和哀嚎之声。
但大军冲击的惯性是巨大的,尤其是双方已经接近到震天雷的投掷距离,这就意味着已经是贴脸作战了。
无数的骑兵穿过了爆炸的烟雾,踩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进攻,汉军步兵也疯了,不知道是二百两黄金起了作用,还是他们也觉得现在放弃太可惜,也看着就要拿下码头了。敌军不顾伤亡,反而加快了速度,大有一鼓作气之势。
“全体上刺刀!”高衡怒吼一声,咔嚓一下,所有的兴华军火铳手抽出了腰间的刺刀,咔嚓一声装在了四四式的铳口上。
“长枪手!顶住!”
“杀!”
八百长枪兵手中的长枪前指,壕沟一下子变得跟刺猬一样,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枪头。
噗噗噗,长枪刺入人体和战马身体的身影发出,冲在最前面的草原骑兵需要面对的是密集的枪阵,战马的脖颈直接被长枪刺穿,马背上的骑士虽然拼命用手中的兵器格挡,但是枪阵的威力就在于,在某一个点上,每一个敌军骑兵要对付的可能是数杆长枪,甚至更多。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草原骑兵的个人武力就算是再强,也不能抵挡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不知道从何处刺过来的长枪。
唏律律,一声战马的嘶鸣传来,一匹战马直接被刺倒,骑士从马背上摔下,打了个滚,刚要起身,只听砰的一声,一名上好的刺刀的火铳兵瞄准他打响了火铳。骑士的身体歪斜了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守军阵中,不少射完了箭支的福建水师官兵扔下开元弓,抽出腰刀或是匕首,伏低身体在枪阵中穿梭,只要是被打下马的草原骑兵,他们直接上去就是一刀,趁着敌人来不及起身的时候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能不说,这些跟在郑芝龙身后的老兵,都是海盗出身,海盗别的不敢说,具有极强的冒险精神,也就是胆子特别大,虽然战况无比激烈,但是他们依然悍不畏死,甚至敢前出作战,收割敌军生命。
数名骑兵从马上掉落,有的人躲过了长枪和火铳的致命打击,起身后纵身一跃,跳进战壕之中跟守军近战搏斗起来。
当的一声,一名草原骑兵使用手中弯刀格开了刺过来的长枪,反手一刀将一个来不及收回长枪的明军劈倒。
长枪的优势在于远距离作战,像这种贴身近战,使用长枪反而无法对付近在眼前的敌军。这草原骑兵膀大腰圆,看起来应该是个百夫长之类的军官,武艺颇为高强,转瞬间就干掉了三四个长枪手。
正当他狞笑着迎向下一个明军的时候,斜刺里,一名兴华军火铳兵挺起刺刀就冲了上来,端起刺刀瞄准那草原兵的咽喉就是一个突刺。
这一招对于兴华军的每一个士兵来说都已经是演练了成千上万次,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们都在复习这个动作,突刺已经成为了火铳兵的本能。
对于高衡来说,有了领先四百年的见识,和后世特种兵的经验,在战场上,最简单的杀招往往最致命,招数不用太复杂,像是兴华军的步兵,只要把突刺这项技能刻在肌肉记忆里,最起码在战场上一对一是绝对不落下风的。
果然,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百夫长觉得自己的刀肯定能格开对方的兵器,可是这一次他显然是失算了,他眼看着对方手中的不知名武器刺了过来,但是自己的刀就是慢了一步。
“呃!”他的喉头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只觉得喉咙和鼻腔里有液体上涌,随即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兴华军士兵的动作非常快,刺刀准确刺入了敌人的咽喉,紧接着他用力一抽,肉眼可见百夫长的喉咙上多了一个血洞。
当啷一下,百夫长手中的弯刀掉在了地上,他本能地用手去捂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但是下一刻,血液如同小溪一般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跪倒在地,呼呼喘息着,可空气怎么也吸入不到他的肺里。
“杀!”兴华军士兵呐喊着,再次刺出,刺刀没入百夫长的身体,他挣扎抽搐了一下,被钉死在地。
相同的场面不断在阵地各处上演,长枪阵再厉害,毕竟也只有八百枪兵,在敌军步兵和骑兵不要命的联合冲击下,枪阵被彻底击破,许多长枪的枪头都被砍断,大量的汉军士兵跳入战壕和守军纠缠在了一起。
高衡挺起手中长枪,连续格杀数人,然后下令道:“骑兵,反冲击,立刻两翼反冲击!”
“杀啊!”三百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骑兵再次从沙滩上冲了出来,这是高衡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就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发挥关键作用。
三百骑兵一杀出,兴华军骑兵便用手铳轰打了一轮,福建水师的骑兵也没闲着,虽然他们的装备比不上兴华军,但是开元弓和三眼铳、单眼铳之类的基本武器还是有的,他们对着敌军也是一阵轰打施放。
在马背上射击准头很有限,明军骑兵再怎么强大,马背上的骑射技术跟满蒙骑兵还是没得比,他们的准头并不好,但是没关系,光是三百骑兵突然冲出来加上火铳轰打这种气势,就将清军给吓了个半死,大家混战在一起,似乎都忘了,敌军还有一支小规模的骑兵,这时候杀出来的生力军,很有可能会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
毕竟草原骑兵的阵型已经混乱,但是明军骑兵确实整齐列阵冲击,一轮远距离轰打也要了上百人的性命,不管是汉军步兵还是草原骑兵都是大吃一惊。
“杀虏!杀虏!”兴华军骑兵的精钢马刀掠过草原骑兵的身体,蒙古八旗的骑兵如何能抵挡这种武器的砍杀,纷纷被砍落下马,装备了前挡甲的兴华军骑兵在汉军步兵阵中更是横冲直撞,都不需要用武器砍杀,光是用战马撞击,都将大片的汉军士兵给撞伤撞死。
后方观战的韩岱目眦欲裂,眼看着自己的大部队已经冲上阵地跟敌军纠缠在一起了,谁知道敌人竟然还留了一个后手。自己上去的足足有六千多人,他无论怎么看,对方阵地的守军也不超过一千五百人,可就是这样,他们竟然死死挡住了己方大军的冲击,甚至还用骑兵打出一个反冲锋,搅得清军大乱。
韩岱骂道:“一群废物!勇士们,跟我杀!”
好在对方的三板斧应该是抡完了,这数百骑兵应该就是他们的预备队,那么不好意思,自己还有一个甲喇的正白旗勇士没动呢,这些人也是清军的预备队,现在有生力军,并且还是最精锐的满洲八旗加入战团,他不知道对方还能如何拥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扬州南门的守军心都揪了起来,他们从战斗一开始就在城头观战,虽然不能开城出去迎敌,但是他们始终跟码头守军站在一起,码头那边打的漂亮,他们就欢呼,敌人冲上来,他们就怒骂,总之情绪随着战斗的进展不断波动。眼看着韩岱的大军压上去,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有的人转过身去,蹲在垛口处啜泣,不敢面对码头守军悲惨的一幕。
刘肇基虽然在北城指挥作战,可是码头的情况他也时刻关注着,不断有快马上城禀报那边的情况,刘肇基听见禀报怒吼道:“福建水师为什么还不撤!为什么要在这里死顶!这种无意义的牺牲有什么用,给郑森发信号,让他们撤!”
刘肇基几乎是咆哮着对快马吼道,快马立刻转身下城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