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干得好啊,这些人没少祸害咱老百姓。”
“死有余辜,这些人坏事做尽,就这么处决了,真是便宜他们了。”
“你们知不知道,城西的老王家,一夜之间,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幼童,满门十二人全给他们祸害了,真是畜生啊。”
正当白寒松和高衡在城头对话的时候,城下却响起了百姓们的声音,自从沙定洲占领昆明之后,麾下的土司兵在城内坏事做尽,他们本来就是南蛮土人,这几百年来,昆明一直是沐王府的驻地,也是汉家所在地,所以南蛮土人一直也没被沐王府瞧得起过。
现在占领了昆明,他们肯定要把几百年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所以进了城之后烧杀抢掠那是家常便饭,要不是沙定洲想要总府的位置,所以还进行了一些约束,没有发生大规模烧杀事件,恐怕,昆明城的下场不会比唐朝被叛军攻陷的长安城好多少。
可想而知,民众对土司兵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谁没有被他们祸害过,所以一个个恨之入骨。很快,这种声音就汇集成了一片,“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群情激奋之中,高衡指了指跪在下面的一千多人,对白寒松道:“看见了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对待敌人,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白寒松咽了咽口水,高衡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是已经具备了上位者的一切风范,一句话就定了一千多人的生死,在他嘴里说出来好似风轻云淡一般。
城下,跪在地上的土司兵很多人屎尿齐流,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拼命求饶,可是他们求饶的声音很快就被数万民众愤怒的吼声给淹没了。
王奇是处决行动的总指挥,他看向城头,身边掌旗兵打出旗语,询问城头高衡的命令。高衡对身边传令兵点了点头,红旗猛然挥下,王奇立刻吼道:“预备!”
呼啦一声,一个营的将士将背上火铳摘下,上了刺刀的四四式反射出一片寒光。
“瞄准!”
又是整齐划一的动作,所有士兵用刺刀顶住土司兵的后心,铳托抵住肩膀,手指搭在了扳机上。
群众还在叫骂着,另外一边观看处决的两万战俘更是抖若筛糠,他们知道,若不是他们投降得快,现在跪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这些即将被杀死的人当中,很多人他们都认识,甚至有的就是自己的上官或者自己的下属,此刻他们早就面无血色,等待命运的审判。
王奇高高举起了右手,身边士兵的嘴巴搭在了军号上,猛然,王奇的右手放下,滴!尖厉的军号发出了最强音,这是代表了死神的声音。
“放!”砰砰砰,一千杆火铳几乎同时打响,弹丸高速出膛,直接打进了土司兵的后心,然后在体内翻滚碎裂,又从前胸穿出,从胸口绽放出巨大的血花,然后形成恐怖的血洞。土司兵们几乎是一声不吭,就像是被一瞬间抽走了力气似的,往前扑倒,四肢慢慢瘫软,最后一动不动。殷红的血迹从身体下方蔓延了出来,染红了前面的土地。
行刑场上,混合着血腥味和屎尿味,让人作呕。
猛然的火铳轰响让在场的百姓和战俘们都吓了一跳,所有人说话的声音,愤怒的喊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场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呆呆看着刑场上发生的一幕,刚才还表情各异的一千战俘现在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尸。
这种场面跟打仗还不一样,这是近距离展示了火铳巨大的威力,并且跟冷兵器斩首不一样,这种用火铳来处决犯人的方式更加震慑人心,巨大的铳声就像是敲在每个人心头的重锤一般,这种一瞬间的爆发力,让所有人的心脏都怦怦直跳。
兴华军士兵动作之快,让在场的很多家长都没时间把小孩子的眼睛捂住,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哇!”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先哭了出来,很快带动了一片小孩子哇哇大哭,这才有了一些人气,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给小孩子捂住眼睛,可是已经迟了,他们看见了这恐怖的场面,可能在往后很长时间里,都要去消化一下。
相对于民众心中的惊恐,那两万战俘已经不能用恐惧去形容了,他们其中的很多人在铳声响起的一刹那直接尿了,有更多人站立不稳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千人就这么瞬间死了。这可不是在战场上,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杀人表演。
城下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再也没有人说话,连哭泣的孩子都被大人捂住了嘴巴。数万人望向了城头,他们知道,此刻,站在城头的那个男人可以决定他看见的每个人的生死,虽然兴华军是以解放者的角色进入昆明。但是后知后觉的民众已经大致听说了兴华军的来历和背景,他们可是来自安南的军队,虽然跟他们长着一样的面孔,说着一样的语言,但毕竟是来自化外之地,谁能保证这些士兵不会像土司兵一样做坏事呢?
城头的高衡望着城下的民众和战俘,嘴角却浮现了一丝笑意,这就是他今天要的效果,这些天,兴华军在城内安抚民众,发钱发粮,这是让云南的民众知道兴华军的仁义,但今天这一幕也是让所有人看见,兴华军除了仁义之外,还有雷霆手段。正所谓恩威并施,就是这个道理。
高衡瞥了身边的孟雄和白寒松一眼,从孟雄的表情就能看出,这家伙已经彻底服了,估计再也不敢跟兴华军龇牙,只要兴华军在云南保持存在,孟雄就会表示臣服,自己在他面前不需要展示仁义,只需要展示雷霆之威就行了,这些土人,畏威而不怀德,自己没必要给他们废话。
而白寒松这边也傻眼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震撼的场面,这么大规模的铳决,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寒松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高衡觉得,他应该能意识到,兴华军绝对是一个比沙定洲恐怖一百倍的对手,相信他回去应该会好好跟沐天波说说这件事。
高衡面无表情道:“孟寨主,你觉得如何啊?”
扑通一声,孟雄直接跪了,在高衡身边磕头道:“小人,小人对天发誓,八寨司从小人往下,全都愿意为大帅鞍前马后效劳,如有违逆,小人愿意被火铳打死。”
高衡大笑道:“哈哈哈,你可不是为本帅效劳,而是跟兴华军合作,合作懂吗?”
孟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是是,小人不会说话,八寨司愿意跟兴华军精诚合作,唯兴华军马首是瞻。”
高衡满意地点了点头,兴华军进入云南,需要取得当地的一些支持,比如八寨司就开了个好头,自己先震慑他一下,后面再弄点好处分给他们,让孟雄知道,跟着兴华军混,有肉吃。同时也是展示给其他土司看,跟兴华军合作就有利益,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条。
一番敲打下来,白寒松心中大惊,这高衡所图不小啊,要是按照他这个玩法,沐王府就算是回到了昆明,估计以后,云南也不是沐王府说了算了。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形势比人强,在这个乱世当中,军队就是拳头,没有强大的军队,你就没有说话的权力。
别看现在兴华军已经拿下了昆明,可是曲靖府那边还有土司兵一万人马呢,沐王府还就冲不破这个防线,势必需要兴华军帮帮忙。
白寒松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抱拳道:“大帅,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那曲靖府?”
高衡道:“唔,这个本帅明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会让阿木带领骑兵去解围,当然,沐王府也不能光看着我们打,两家同时发起进攻,我也会让阿木带一些战俘将领同去,跟守军说明白,沙定洲已经完了,估计他们也就不会有抵抗意志了。”
高衡的这个方法当然没问题,白寒松跟阿木休整了一天之后立刻出发,在喊话攻势和兴华军、沐王府的两面夹击下,曲靖防线的一万土司兵很快就土崩瓦解,他们本来就不是沙定洲的嫡系,说实话为沙定洲卖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沙定洲自己都完了,他们还跟着玩什么命。知道情况之后,便作鸟兽散,有的人逃跑,有的人投降,阿木带着骑兵收拢了一波战俘,至少又抓了五六千人。
曲靖防线土崩瓦解,沐王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隆武二年的正月底,沐天波带着军队回到了阔别数月的昆明城。不过一进昆明,他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首先,白寒松在回去之后,已经跟沐天波说了这里的情况,并且把兴华军如何恩威并施的过程都说了一遍,沐天波和大家虽然感叹高衡很有手段,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所以直观感受并不强烈,可是,自从他进城的那一刻起,他的感官转变了。
因为沐王府进城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想象中数十万民众箪食壶浆,夹道欢迎的场面,虽然百姓们也表示了欢迎,但并没有那种疯狂和热切,因为昆明城根本就不是沐王府的明军夺回来的,而且这么多天以来,兴华军保境安民,民众们甚至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沐王府都给不了的。
甚至在这短短一月内,已经有民众私下谈论,若是兴华军不走就好了,有这么强大的军队护着,昆明就再也不会有兵灾了。
确实,这一个月,兴华军在昆明可以说不拿民众一针一线,军队就在城外,城内只有少量驻军维持秩序,在街道上进行巡逻。外面的军队不断跟里面的军队进行换防,同时高衡还命令将士们帮助恢复昆明原来的样貌,将被战火毁坏的建筑尽可能修缮或者重建。
包括葛蕊芳在内的医护营在照料伤兵的同时,也分出力量在城门口搭建营地,接诊城内的民众。因为沙定洲占领的缘故,很多东西都被土司兵给搜刮走了,也包括很多药材,还有大量的郎中逃亡,还有的郎中干脆被土司兵抓进了军营。所以城内的医师力量不足,兴华军的医护营虽然人数也不多,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往往城外一早就会排起寻医问药的长队。
就在人们快要适应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沐天波带着一万明军回来了,这能引起群众的共鸣就怪了。
沐天波从进城的那一刻起,脸色就非常难看,他不知道高衡对这昆明城施了什么样的法术,怎么民众好像跟以前判若两人,就在一年前,昆明城还是沐王府的天下,现在一年不到的时间,民众对沐王府就没感觉了?要知道,沐王府可在这云南地区经营了两百多年啊,两百多年内他们从来没有离开昆明,这才几个月,就变天了?
沐天波不觉得沙定洲在昆明做了多少恶,而是在白寒松叙述之后,觉得兴华军和高衡是不是给昆明的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要不然兴华军怎么会如此惺惺作态,还搞出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事情,连驻军都不放在城内。这在沐天波的认知中是不可能的,别说兴华军这种境外军队,就连明军,除了戚家军之外,恐怕没有一支军队会有这样的军纪。这不是惺惺作态是什么,高衡这家伙是要影响沐王府在云南的存在感吗?
最让沐天波不满的是,高衡竟然没有出城迎接他,这里可是沐王府的地盘,高衡最多是客兵,哪有客兵这么狂的?
带着这种思维,沐天波好像把当时舔着个脸央求兴华军出兵的场面给忘了,现在反而惦记起高衡的不是来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隐隐有了一些怒气,他一言不发,带着和部下径直来到了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