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环环相扣
    “陆寒江?”

    认清了黑暗中的来者,乔十方手中剑虽然收回,但心中的戒备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先前,他飞书其他几位千户,组织包围圈的时候,那些个千户没一个奉命。

    而陆寒江,虽然没有摆明地和他作对,可问题是,他乔十方要支援的时候,这混账也缺斤少两的,别问,问就是阴阳怪气。

    “陆兄不在南面守卫,何故来了此地?”乔十方和商几道并肩而行,和陆寒江相距不过三步之遥。

    “听闻皇甫玉书单人冲阵,贤弟损失惨重,所以特来此看看,有无在下帮得上忙的地方。”

    “呵,陆兄的消息倒是及时。”

    陆寒江似乎在表现善意,但是乔十方再也不会信他了。

    做朋友,对陆寒江来说,最重要的是有趣与否,而对乔十方而言,朋友二字,比之趣味,更加要紧的则是信用。

    若是在两人定下约定之前,不论陆寒江怎么明里暗里地算计他,乔十方都可以一笑了之,因为那时两人是敌人。

    可是在定下了盟约之后,陆寒江仍然我行我素,虽没有明着唱反调,可是在乔十方那套非友即敌的论点来看,只要是没有全力出手,就说明这家伙打算持骑墙之势,这便是背约。

    从一开始,乔十方就从没有全心全意信任过陆寒江,此人的话,他永远只信三分。

    原本乔十方还想着,陆寒江保存实力,明里结盟暗地背约,是为了聚集人手,对他下杀手。

    所以从陆寒江到江南开始,乔十方就安排了人手私底下监视着对方的人手,他可以肯定,此地并无对方埋伏的人马。

    也就是说,陆寒江是一个人来的。

    “小弟自有商兄相助,此事便不劳烦陆兄记挂了。”

    乔十方说完便不再言语,陆寒江也安静地待着,商几道就像是個透明人,从头到尾,没有过一句话。

    气氛有些诡异,三人手中的武器虽然都藏于鞘内,但空气中却早已经弥漫着一股按奈不住的杀意。

    最后却还是乔十方先打破了沉默,他说道:“陆兄可知,先前小弟是真心想要邀兄台共谋大事?”

    “贤弟的诚意,自然不会是假的。”陆寒江也不否认,乔十方或许做事上处处心机,但拉他入伙这件事,却做的十分有诚意。

    “那为何,陆兄非要走这最差的一步棋?”

    乔十方的疑惑是发自内心的,人有七情六欲,是人就会有缺点,有求,就会有欲,有欲,那便有机可乘。

    世间没有不可谈的生意,也没有收买不了的人,为情为义,为权为财,只要拿得出合适的价码,就不愁买家不心动。

    “陆寒江,陆千户,你究竟想要什么?”

    乔十方深深地发出一声叹息,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解:“若你喜欢荣华富贵,待殿下登基之日,你握一手从龙之功,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不止今生再不必担忧,那可是福泽几世的恩德啊。”

    陆寒江含笑点头,却不言语。

    乔十方眉头微皱,接着道:“若是陆兄嫌那庙堂污浊,当一富贵闲人也自无不可,若搏的一方爵位在手,何愁不能恬适一生?”

    陆寒江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乔十方面色难看,却还不肯放弃,他道:“莫非陆兄想要的是江湖上的那些快意恩仇?也罢,只要陆兄开口,此事也并非不可谈,待锦衣卫平了江湖,陆兄想要哪座仙山哪家洞府,尽可随便开口,即便是要开山立派,在下亦可保证,朝廷必会大开方便之门。”

    陆寒江轻轻抚掌,笑意不减。

    乔十方的脸色终于彻底阴沉了下来,他说道:“看来陆兄志向远大,非是殿下可以驾驭之人。”

    “贤弟,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了。”陆寒江说得诚恳,在乔十方听来,却与嘲弄无异。

    “哦?却不知陆兄从小弟这拿去了何物?”乔十方冷着眼地问道。

    陆寒江意有所指的说道:“贤弟,你可知道,我平日最喜欢用来解闷的,便是木偶戏了。”

    “陆兄雅致,却不知是哪一出?”乔十方嘲讽地问道:“是那孟德献刀?还是吕布除暴?”

    “不不,贤弟误会了,我倒不是喜欢哪一出的戏。”

    陆寒江偏了偏脑袋,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只是纯粹喜欢木偶戏本身,这样的说法,贤弟能明白吗?”

    “明白了,却是不知,陆兄的手下,被那皇甫玉书乱杀一通,也是这大戏的一环?”

    乔十方面露嘲讽,冷笑连连:“陆兄当真是狠心肠,自个的手下,派出去送命竟然连眼都不眨。”

    在乔十方指挥下和皇甫玉书拼杀的都是有品阶的,最次也是小旗,这些人与那些校尉力士不同,都是各个千户下属的中坚力量。

    “哈哈哈,叫伱一声贤弟,没曾想还真的是个弟弟——啊,玩笑之语罢了,不必在意。”

    听完乔十方的话,陆寒江这一刻笑得极为开心,他道:“贤弟,你也都说这是我的大戏了,既是如此,我又怎么会真的派他们去送死,你可曾见过那耍木偶戏的,自个撸起胳膊在那戏台上干架吗?”

    “......”

    “既然你我翻脸已是定局,我又何必派出那些个人手,总不能是惺惺作态吧,贤弟你知道我的,多余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

    “百炼成钢,非一日之功,可若是要在百炼的钢上留下几个洞,一副锥子即可,更何况,你们本就是一盘散沙。”

    “......”

    “事到如今,贤弟不会以为我会有闲工夫,去分辨那些个背主之人的忠心还剩下几分吧?”

    “......”

    听完陆寒江的话,乔十方只觉得脑袋里的混沌疑云在一刹那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有一根漆黑的锁链捆住了他的手脚,将他拖入了冰冷的湖底,无可言喻的讶异和恐惧笼罩在他的心头。

    “你早知道皇甫玉书会往那个方向去......是你?”乔十方的喉咙有些干涩,他:“从一开始,你就打算放任我不管?利用我把秦羽的身份摊到明面上,好找出千户里的暗棋?”

    陆寒江点头,道:“赌局还没开盅,我怎么可能把赌徒的手给砍了。”

    “你利用皇甫玉书坏了我的计划?”

    陆寒江耸肩,道:“意外而已,我也想不到那皇甫玉书竟然反转地如此厉害,算是锦上添花了。”

    “然后,你又利用皇甫玉书杀掉了那四个千户?”

    陆寒江连连摆手:“贤弟,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甫玉书这几日葬礼办地起劲,也许是他喜欢热闹,所以才朝你那方向去了吧。”

    “是你杀了皇甫小媛!”

    陆寒江“诶”了一声,两手一摊,仿佛在嘲弄着乔十方那已经被蹂躏的一文不值的尊严。

    “好,好得很!”

    乔十方生生气笑,这一刻,什么大局为重,都被他蒸发的理智一起带走了,他拔剑出鞘,恨声道:“商兄!一起动手,杀了这厮!”

    商几道沉默着拔出了剑,陆寒江不为所动,乔十方一剑指向陆寒江,狂笑道:“陆寒江,你最大的弱点就是自以为是,既然安排好了一切,却在最后独自一人来送死,除非你也学那皇甫贼子,藏的一手魔功在身,否则,有商兄在此,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哈哈——”

    陆寒江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伴随着一声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乔十方笑声戛然而止,他机械似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多出了半截剑刃,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

    “商几道.......!”

    “所以说,自以为是的是贤弟你啊,既然我都安排了一切了,又怎么会漏掉这最关键的一环。”

    陆寒江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毕竟在下可是武功平平,从来也没有练过什么魔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