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旗归立旗,活还是要干的。
陆寒江今天的效率很高,高到一个时辰前秋儿好不容易把脾气给压下了,一个时辰后这怒火又燃起来了。
折辱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或是为名,想要踩着别人挣一个好名声,或是为利,想要在谈判的时候多些筹码,但是陆寒江很纯粹,他不图名利,就是为了找乐子。
所以秋儿才格外地气愤。
这下大家都知根知底了,她自然不会再摆出那老实听话的样子,板着脸就是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这一次陆寒江没有再让守卫进来,而是一个人站在牢房之外看着她:“姑娘久等了,本官已从指挥使那得来了手令,姑娘这便可以出去了。”
“......”
秋儿短暂地沉默过后,抬起头看着陆寒江道:“我家小姐何在。”
陆寒江耸了耸肩,道:“指挥使大人可没有告诉本官,那袁家女子也和偃师有关。”
“大人是在消遣小女子吗?”
看秋儿的样子,是寸步不让,陆寒江倒也不是故意给她使绊子,只是若做的太明显了,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
于是他转而问道:“你既是偃师的人,掺和京城里的事情做什么,此次逍遥派的闹剧,已是让指挥使大人极为不满。”
“......此事与偃师大人无关,乃是朔玄一人所为。”
秋儿一句话把关系撇地干净,但陆寒江大致猜测过去,偃师可能知晓朔玄的作为,但却并没有牵涉其中的意思,至于是为了自保,还是源于不屑,就不得而知了。
“小姐对于偃师大人而言极为重要,还请大人不要为难。”
陆寒江故作沉思片刻后,问道:“姑娘何以为报?”
秋儿眉头蹙起,盯着陆寒江看了一会后,才松口道:“罢了,总不好让大人空手而归,小女子手中尚有些金银,左右算下来也有万余两,请大人笑纳。”
陆寒江整了整衣衫,正严词地道:“本官向来清正廉洁,身位朝廷命官,收受贿赂乃是大忌,且那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姑娘若是执意如此......”
“倒是小女子冒犯了。”秋儿目光微沉,想来也是,堂堂锦衣卫镇抚使,要银子手段海了去了,怎么会贪图她这点小钱。
“既然如此,那——”
“姑娘误会了,”陆寒江一摆手,打断了秋儿的话,他说道:“本官的意思是,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如今本官释了你是为仁,放了你家小姐是为义,此绝非区区万余银两可以衡量。”
秋儿皱眉不语,良久后开口道:“大人何意,请直言。”
陆寒江言简意赅地道:“你得加钱。”
“......”
对这人抱有什么其他的看法,秋儿认为自己的确是太蠢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此事,必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偃师大人数十年的积累,想必不会让大人失望。”
“嗯。”
偃师几十年的积累他很放心,再加上逍遥派几百年的积累,他就更放心了,孟渊当年没抄下的东西,只怕都在这偃师手中,不过指望对方把这部分东西交出来,应该有些不切实际,还得他自己下手拿才好。
陆寒江点点头,看着孺子可教的秋儿,他的语气顿时和善了许多:“不过京城你们是待不了了,带着你家小姐远走高飞吧。”
“大人放心,小女子自不会留在这给大人添麻烦。”
既然陆寒江松口了,那秋儿当然要投桃报李,至于说离开京城?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袁家都没有了,再留在这,谁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大麻烦在等着她们。
秋儿这边搞定了,奚秋那里陆寒江只要安排人手看着便好,只要不回京,过些时日他安排锦衣卫伪装成袁家人低调出京,这事就算是揭过了。
事情谈妥了,陆寒江自然好人做到底,给她备了两套干净的衣衫,一架马车,派下属连同奚秋一块将两人送出了城。
直到离了京城十多里,奚秋才被解下了蒙着眼的面纱,她适应了一番厢内的光暗,拉开帘子,看着驾车秋儿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这里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连个跟随的锦衣卫都没有,明明费力气把她抓到手了,却怎么就这样放了,奚秋不太相信以秋儿的本事,能够把她从锦衣卫的手里劫出来。
“小姐,袁家没了。”
秋儿第一句话就让奚秋愣住了,还没等她开口问,秋儿便继续说道:“我们这是去应天府,奴婢在那还有家人,护着小姐一生平安足够。”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奚秋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混乱,但她的动摇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家中还有......”
“大老爷和几位少爷都死于非命,”秋儿面不改色地说道:“都是锦衣卫所为。”
意料之中的,奚秋并没有因此大悲或是大怒,自从修炼了玄阴功,不单是肉体上的痛感会变得麻木,就连精神也很难激起波澜。
家破人亡,明明该是痛彻心扉的惨剧,奚秋却连一丁点的悲哀都挤不出,胸口仿佛空荡荡的,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
“家中人的后事......”尽管心中无悲无愤,但奚秋还是脱口而出这句话。
“被拖去乱坟岗了吧。”秋儿甩了一下缰绳,让拉车的马儿跑得更快些。
奚秋的手掌轻轻按在空落落的胸口上,娟秀的眉头微微皱起,又是缓缓放开,来回几次,终是开口说道:“回去,兄长幼弟,还有祖父,我......”
秋儿面色沉静,腾出一只手来,回身一连几指点在毫无防备的奚秋身上。
“秋儿,你——”
奚秋盯着秋儿,语气重了些,秋儿却不为所动,她轻声道:“秋儿自幼与小姐一道长大,这么多年来勤勤恳恳侍奉小姐,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怠慢,如今秋儿想向小姐求个恩典,往小姐不要推诿才好。”
“......为什么?”奚秋的语气很难再有波澜,但她确实震惊于秋儿的突然背叛。
“秋儿就是秋儿,永远都是小姐的侍婢,但是秋儿也有父母,秋儿也有家人。”
那是情真意切的残忍,也是秋儿如实说出真相的温柔,在封住了奚秋的内力武功之后,她又连下几指,封住了她的双手双脚。
最后一指落在奚秋的哑穴上,她的困惑和难过都只能压在心底,秋儿温声道:“秋儿一辈子未曾享受过亲情,这些年小姐将奴婢当作妹妹看待,奴婢铭记于心,若有来世,必定衔环结草,报答小姐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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