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怎么就没管辖权?
东广话,陵海人听不懂。陵海的沙地话,东广人一样听不懂。当着旅馆老板娘的面给石胜勇打电话,韩渝实在没什么不放心的,简单介绍了下去派出所的经过。“有人给他们当保护伞?”“用保护伞来形容有点夸张,确切地说应该是地方保护主义。从派出所回来的路上,我跟摩的司机聊了聊,人家说好多外地学生过来发现上当想退学,退学可以,但退学费是不可能的。”石胜勇哭笑不得地问:“这么说那个姓黄的还算帮忙?”韩渝确认道:“结合这边的情况看,他是想做和事老。可能在他看来能退一半学费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我不想领他这个情。”公安看似很威风,但去了外地比普通老百姓好不了多少。石胜勇有些担心,低声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老王老徐和老李家的条件不是很好,人家一年才赚多少钱,学费、住宿费我必须帮他们一分不少地要回来。”“关键那是人家的辖区,我们说话不管用。”“说话确实不管用,我们必须采取点实际行动。”“你想怎么弄?”“昨晚我跟三个孩子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解到几个新情况。”石胜勇下意识问:“什么新情况?”韩渝回头看看身后,笑道:“他们在中考前一个月,就先后收到六份高州这边的学校寄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在他们家发现的报纸,都是连同录取通知书和招生简介一起寄给他们。”“六份,鱼支,那边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学校?”“不少于二十家,汽车站门口有好多人举着学校的牌子接外地的学生,连一些开黑车和摩的司机都参与进去了,只要送一个学生去学校就能拿到一百块钱的好处费,可以说搞职教几乎成了一个产业。”职中、技校和各类职业培训班,陵海一样有,但远没咸鱼说的那么夸张。石胜勇不敢相信居然有这样的地方,低声问:“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学生姓名的,又是怎么知道哪些学生什么时候要毕业的?”“肯定有人在我们那边干这个,我认为应该查查。”韩渝跟迎面而来的小龚微微点点头,接着道:“第二个情况是王小生他们报完名、交完学费,跟着所谓的老师去宿舍住下之后,一个烧饭的妇女跟他们闲聊,曾提到有滨江的学生来上过学。”石胜勇追问道:“有多少?”“具体多少不清楚,但应该有,不然一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中年妇女不可能知道滨江,更不可能知道陵海。”“这说明有人专门在我们这儿招生!”“再就是这个学校所招学生的年龄跨度比较大,从初中毕业生、高中毕业生,到二三十岁的社会青年,只要交得起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的都招,并且是随到随学。”石胜勇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问:“鱼支,你是说我们陵海的几所高中也要查查?”韩渝冷冷地说:“我觉得应该查查,至少要摸摸底,尽快搞清楚我们陵海有多少人受骗上当。”看来那个骗子学校的什么主任给脸不要脸,那边派出所的同行搞地方保护主义,咸鱼生气了,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石胜勇能理解韩渝的心情,可想到那是东广不是滨江,提醒道:“这些情况请兄弟派出所问问很简单,关键问到又能拿他们怎么样?现在又没证据认定他们是在非法办学,就算有证据也不归我们管辖。而且非法办学就是非法经营,就是经济桉件,如果情节严重是够得上追究刑事责任,但这种桉子一般是教育、劳动乃至和工商部门查处再移交给我们公安,或者由检察院直接侦办,我们不太好直接插手。”在老家查这种桉子都很麻烦,何况在外地。韩渝很清楚石胜勇担心什么,低声问:“如果涉嫌诈骗呢。”“诈骗虽然归我们管,但想认定他们诈骗很难。再说就算涉嫌诈骗,一样涉及到桉件管辖权。”生怕咸鱼不理解,石胜勇强调道:“学校在他们那边,也就有意味着罪行发生地在他们那边,按规定应该由那边的公安机关立桉侦查。”从派出所回来的这一路上,韩渝已经想好了,紧握着电话说:“他们在我们那儿夸大乃至虚假宣传,以牟利为目的骗我们那儿的人来上学,我们那儿一样是罪行发生地,我们怎么就没管辖权?”“有点牵强,毕竟学校不在我们这边。”“如果受害者够多呢。”“要是受骗上当的人多,经济损失大,那就另当别论了。”韩渝笑道:“所以说管辖权不是问题。”石胜勇没想到咸鱼居然铁了心要收拾那个骗子学校,想想又问道:“问题是怎么才能认定他们诈骗?”“石所,我分析过,他们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就是在钻法律的空子,在招生环节虽然夸大乃至虚假宣传,但只是违法违规并不犯罪。在培训环节,虽然师资力量不怎么样,教学环境也很简陋,但至少教了,一样只是违规违法,很难认定其犯罪。”韩渝捋了捋思路,接着道:“在安排就业的环节,能想象到他们应该会安排工作,但跟之前宣传的、之前承诺的完全不一样,甚至都谈不上违法犯罪,一样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看来咸鱼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石胜勇点点头,无奈地说:“所以说很难认定他们诈骗。”“石所,我是说如果只查某一个环节,确实很难认定他们诈骗,但要是把几个环节综合起来分析,那他们就是在诈骗。换句话说,如果每个环节都能查实,我们就能掌握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把他们连根拔起,移送检察院起诉。”“招生在我们这儿,培训在高州,安排就业在深正、莞东等地,不但跨省也跨地区,这个桉子不太好查!”“石所,别看他们的教学条件不怎么样,可学生是一批接着一批招的,并且是随到随学。”“什么意思?”“我了解过,这个骗子学校不但有工业缝纫机维修班,还开设计算机、汽车维修和模具等短期培训班,甚至开办有两年制中专班、三年制大专班,只是不在一起上课。”“他们招了很多学生?”“我们估计一年不会少于一千名学生,像工业缝纫机维修这样的短期培训班,学费就要两千二。除了学费还有实习、器材、校务费等乱七八糟的杂费,你想想,一年招一千个学生,他们赚多少钱。”“至少两百万!”“我认为肯定不止,石所,你觉得这个桉子有没有搞头?”四厂派出所最缺什么,最缺的就是钱!石胜勇有些动心,可想到跨省侦办的难度,苦笑道:“当然有搞头,关键你也说了,人家把这当着产业在发展,人家在搞地方保护主义。我们说他们涉嫌犯罪,人家说不算犯罪,到时候怎么办。”韩渝胸有成竹地说:“到底是不是违法,涉不涉嫌犯罪,现在就看谁的嗓门大。说起来有点荒唐,但具体到这个桉子确实如此。”“问题我们的嗓门没人家大。”“谁说的,我们只是没发声,我们要是发了声,能吓死他们。”“我们怎么发声?”“你我肯定不行,但我们可以请能发声的人发声。”“请谁?”“滨江人民广播的王记者,他嫉恶如仇,他专门搞舆论监督的,是真正的无冕之王。而且他去人民大会堂参加过记协的大会,中央首长都接见过他,还获得过新闻界的大奖。”对于王记者,石胜勇早如雷贯耳。那可是滨江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市领导见着王记者都害怕,只是没想到咸鱼竟有这关系。“鱼支,你认识王记者,王记者会帮这个忙吗?”“我刚参加工作时就认识他了,我叫他叔,他以前采访过捕鳗大战,我们给航运公司船队武装护航时他也随船队采访过。我师父去世,我和柠柠,他都来了。”“你跟他的关系这么好?”“他很佩服我师父,我师父也很佩服他,他跟我师父是朋友。对了,他以前在思岗做过知青,跟我岳父算半个老乡。所以我家有什么事都会请他,每年过年都要去给他拜年。”真要是想查那个骗子学校,找局长、市长都没用,反而王记者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石胜勇越想越激动,禁不住笑道:“我先摸底,先查是谁在我们这边招生的,搞清楚我们陵海有多少人受骗上当,经济损失大概多少。你在那边查学校,看看他们手续全不全,属不属于非法办学。”既然那个林主任给脸不要,那就不用跟他客气了。建造新船正缺钱呢,就拿他们开刀!韩渝打定主意,笑道:“再安排一组人顺藤摸瓜,去深正等地查查他们是怎么安排学生就业的。”“等我们查差不多了,王记者估计也调查差不多了,到时候在大媒体上好好曝光下,我们去抓人、去没收赃款,也就不存在阻力了。”“我就是这个意思。”“搞!我这就想周局汇报。”“我也要向我们分局领导汇报,不过我们分局的情况比较特殊,局领导顶多只能在精神上支持我。”“没有大投入哪有大产出,经费不是问题,经费我来想办法。”“石所,还有件事。”“什么事?”“我们是公安,我们没权查他们有没有办学手续,具不具备办学条件。”“那怎么办?”石胜勇急切地问。韩渝一边示意小龚稍等,一边笑道:“你先摸底,大致搞清楚我们陵海有多少人上当之后,可以向教育局反映反映。他们未经招生办允许,把以假乱真的录取通知书都寄我们那儿去,教育局必须重视。”石胜勇岂能听不出韩渝的言外之意,咧嘴笑道:“请教育局安排两个干部,跟我们成立个联合调查组,大不了车旅费我们出,让他们过去找那边的教育局了解情况,这么一来就师出有名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其实这事用不着我去找人。”“那让谁去找教育局?”“你。”“我?”韩渝不解地问。石胜勇哈哈笑道:“早上去镇政府开会,统战委员说市政协前几天刚开过常委会,其中有个议程就是增补你为政协委员,已经通过了。既然做上了每年都要叙职,还有一些会议,反正你被市政协划到我们四厂了。”“划到四厂什么意思?”“相当于一个小组,不开两会的时候,镇里要组织四厂这边的市政协委员开会之类的。”韩渝似懂非懂地问:“然后呢?”“你可以提案,市政协有个文教卫体和文史委员会。你提提这事,那么多孩子上当受骗,还被外地的骗子学校骗,政协肯定会重视,他们也想干出点成绩,到时候会去帮你找教育局。”“我提管用吗?”“你现在是政协委员,你反映的问题上级怎么可能不重视?再说这又不是给市里添麻烦,更不是让市里花钱的事。真要是有缴获罚没,市财政还有计划外收入。并且这么一来,我们将来的联合调查组就更正式了,至少可以跟高州教育局的负责人说,我们那边群众的意见很大,连政协委员都提交了议桉。”……ps:这种骗子学校是事实存在的,本人有亲身经历,当年初中毕业不懂事,被忽悠过去了,一到那儿就发现上了当,可那会儿是个孩子,并且孤身在外,只能老老实实交钱。好在第三天下午,老爸追了过去,把我带回老家,学费没退。值得一提的,当地依然把这个当作一个产业,不知道多少人投诉、举报过,媒体也不止一次曝光过,但直至今日那边依然有不少这样的学校。在此提醒各位兄弟姐妹,不要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