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惊艳演奏,原来是Ann
    舞台的底部有一架升降机,那里静静的摆着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


    凌悦的助理带沈又安穿过狭窄的通道走进去。


    这里很黑,地方也很窄,通道仅能容一个人通过。


    舞台上的光线透过缝隙投注下几缕光柱,被规整的地板切割成有限的空间。


    忽明忽暗的光柱里,好似有尘埃在起舞,像调皮的精灵。


    头顶上、王驰儒字正腔圆的声音隔着一层板子传来,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助理想到什么:“你不化妆换衣服吗?”


    秦弦歌打扮的多么隆重,像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


    这个沈又安就穿着一件羽绒服,这么严肃的场合,她的敷衍是对舞台和观众的不尊重。


    但显然,这时提醒已经晚了。


    没时间了。


    是沈又安自己不放在心上的,到时候丢的是她的人,可怪不到她们头上来。


    显然,对于沈又安的拖延和不负责任,助理已经满腹怨气。


    让蓝总拿掉秦弦歌的节目,她自己就能脱颖而出了吗?


    笑话。


    真当自己是什么不世出的天才啊。


    助理让开一步,升降台近在眼前。


    沈又安走进去。


    紧接着助理下一刻就瞪大了眼睛,似乎对眼前的一幕不可置信。


    沈又安脱下了罩在身上的黑色羽绒服。


    舞台底部沉闷又逼仄,昏暗的光线、压抑的氛围,令人颇感不适。


    少女纤细白皙的肩头如同极品的羊脂白玉,于幽静的时光里,散发着绝世的光芒。


    借着幽暗的光线,她看到了少女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无袖小礼裙,那黑色深沉而肃穆,如同漆黑而神秘的长夜,既危险又迷人。


    黑色的缎面流转着清冷的光泽,那似是月光的颜色。


    玉色与黑色的碰撞,让人想起夜幕里高悬的冷月。


    孤独、寒寂,却有着这个世间无与伦比的耀华。


    助理呆怔住,似是沉浸在这一刻的视觉震撼中。


    少女将羽绒服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然后坐在琴凳上,一双纤细素白的手指打开琴盖,指尖抚摸过黑白琴键,画面无声而温柔。


    少女背对着她,她看不见脸。


    那脖颈修长纤细的恰到好处,脆弱而又坚韧的撑起圆润的脑袋,栗色的头发简约的编了一圈,点缀了几粒珍珠,素净淡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婉约柔美。


    不知不觉间失神。


    报幕声结束,舞台上最后一丝光熄灭。


    世界陷入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她忽然慌了。


    有歌声于黑暗中响起,像一种遥远而神秘的吟唱,带着一种神性的圣洁,似对灵魂的一场洗礼。


    而在这春风沂水的背后,却似藏着电闪雷鸣,阴暗迷幻的水边,月光照亮了水面,水波微漾,水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升降台缓缓升起,空灵的歌声似长了翅膀,飞入礼堂的每个角落,落入每一双耳中。


    助理离的最近,她好半天没有回神,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能清晰的听到心脏颤栗的声音。


    歌声结束,大家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紧接着悠扬抒情的旋律无缝衔接。


    这样的旋律美妙至极,似微风轻轻吹过静谧的湖面,水波涟涟中,月光温柔的拂落。


    放松的珀尔在听到歌声的那一瞬间,便猛的直起了身子。


    直到前两个小节的引子响起,拉开第一篇章《水妖》的序幕。


    外行听热闹,而他这个内行,却听到密集排列的三十二分音符增和弦,它在三大和弦及其半音之间不断交替、重复、以音符为画笔、完美的描摹出风吹湖面的一幕,真实到令人仿佛置身其间,风吹过脸孔上细小的绒毛,激起肌肤的层层颤栗。


    要么说拉威尔是最伟大的作曲家之一,他对他的学生、著名的作曲家威廉斯曾经说过,一切有生命的音乐中,都有一个含蓄的旋律轮廓,这足以证明拉威尔对旋律的极致处理。


    通过半音变化的不断移调,色彩的明暗相间,就如同月光的两面。


    左右手相互交织,音符如同在微波荡漾的水面上跌宕起伏。


    当乐曲第一次达到F的力度,犹如浪潮袭来,掀起激情的高潮,三十二分音符的琶音层层递进,似滚滚的波涛,翻起汹涌的心潮。


    珀尔震惊的抬头。


    与此同时,沉浸在乐曲中的所有观众同一时刻看到漆黑的舞台上,一束光柱洒落。


    舞台右侧,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前,侧坐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光从头顶倾洒而下,如同天幕里投注下的一束神光,柔和而强势的将少女包裹。


    她端坐着,背脊优雅的挺直,那样的松弛自然。


    少女微微低头,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灯光下,那裸露的肌肤细腻如瓷,犹如极品的羊脂白玉,美的让人忍不住想锁在保险柜里珍藏。


    一身黑色的小礼裙与发间的珍珠相得益彰,即有长夜的肃穆神秘、亦有莲花静开的素雅婉约。


    看不见脸、却毫不费力的、美的惊心动魄。


    然而让人震撼的还在后边。


    那双纤纤玉手轻松的落于黑白琴键上,大家想,这个少女一定会魔法,音符在她的指下、仿佛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


    很多人根本不懂这首曲子的难度,但还是有一些人懂行的,比如古璧尘、比如柳润熙、比如……虞若欢。


    以及后台呆怔住的秦弦歌。


    “这不可能、一定是假弹,沈又安是假弹,她怎么可能弹出这首曲子呢?”


    夜之幽灵是世界曲坛公认的难度最高的钢琴曲之一,因为拉威尔对技巧的雕琢已经到了一种走火入魔的地步,能真正演绎出这首音乐诗的钢琴家屈指可数。


    大部分有形无神、流于匠气。


    秦弦歌之所以选这首曲子,就是因为它难度高,名气大,苦练出技巧,很容易糊弄住不懂钢琴的外行人,就连会钢琴的没碰过这首超高难度的曲子,也会佩服她的勇于挑战。


    她节选的是第三章《幻影》,节奏最复杂,难度最高的一个篇章。


    而沈又安,她连弹三个篇章,又自己加了诗歌吟唱,不管节奏衔接还是技巧演绎,皆完美到无懈可击。


    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跟沈又安的演奏相比,她自己弹的简直就是一坨屎。


    秦弦歌内心隐隐有一种感觉,这首曲子在她的指下、不仅仅只是完美那么简单,她带来的震撼足以掀起狂风巨浪。


    也正因有这种预感,她才更加无法接受。


    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钢琴,都被沈又安无情碾压。


    先前的嘲讽和狂言仿佛还言犹在耳,秦弦歌脸色青白交加,难看到狰狞扭曲。


    “钟声在地平线那一边城市的墙壁间回响。”


    “西沉的夕阳把被绞死者的遗骸染得鲜红。”


    少女空灵的声音描绘出极致恐怖的氛围。


    右手八度同音反复的切分音仿佛敲响了命运的钟声,阴沉而哀怨。


    落日的残晖下,绞刑架上吊着一个死刑犯,伴随着左手八度和弦的奏响,仿佛听到了萧瑟的秋风中传来死刑犯沉重的哀叹,下意识令人瑟瑟发抖、不寒而栗。


    和声的极致运用,完美的创造出一个阴沉、诡异、恐怖的死亡世界。


    “卧室的衣橱传来笑声,床上的蚊帐由她舞动。”


    “在宁静月夜里遍响的怪音。”


    “我不知听了多少遍,心中不能安宁。”


    “她从天花板上下来,用一只脚旋转。”


    “像是脱落了的纺锤,在房中飞舞绕圈。”


    “我不知看了多少遍,夜深不能入眠。”


    自由的奏鸣曲,在极其复杂的结构中,勾勒出一个邪恶可爱的小精灵诙谐而又奇异的幻影形象,展现出热烈而浪漫的风格。


    音乐在轻柔的和弦中结束。


    现场久久无声。


    直到第一声鼓掌响起,紧接着犹如浪潮,掌声经久不息,礼堂的上空弥漫着炽热而激动的气氛。


    大多数人不懂钢琴曲,更不知这首曲子的难度,但不代表他们不懂欣赏。


    真正优秀的演奏者,在于讲好一个故事。


    给听众身临其境的感觉,那便是一场成功的演奏。


    从这方面来说,这场演奏,是殿堂级的。


    如同一场奇幻的梦,乐章已终结,但回味却悠远,带给心灵极致的震撼与感动。


    鼓掌声久久不散。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秦弦歌,我爱你,你就是当之无愧的钢琴公主。”


    这句高分贝的喊声让现场的氛围更加热烈起来。


    后台、秦弦歌脸色无比的狰狞惨白。


    这句喊声,就如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将她所有的自尊与骄傲毫不留情的踩进了泥地里。


    “你瞎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秦弦歌吗?”


    “不是秦弦歌那还能是谁?还有谁有这么高超的钢琴技术?”


    “沈又安,是沈又安。”


    除了离舞台最近的前几排,能清晰的看到演奏者的侧影,后排的观众席就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灯光照的越清楚,身影越模糊。


    是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弹琴的是谁,背影风华绝代,技巧登峰造极。


    小小的礼堂、仿佛成为了国际皇家剧院,他们欣赏了一场堪比殿堂级的完美演奏。


    为了实现碾压沈又安的目的,秦弦歌很早就散布自己要在晚会上独奏的消息,是以大家都以为舞台上演奏的是秦弦歌。


    这会儿被人说演奏的是沈又安,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


    怎么可能是沈又安。


    大家仔细看向舞台上那抹遗世独立的身影。


    好像、真的不是秦弦歌。


    少年不悦的呵斥声十分醒耳:“都瞎了眼不成?睁大你们的狗眼给我看清楚,弹奏的人到底是谁?”


    观众席里,少年看起来又暴戾又不好惹。


    大家不敢惹江圣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是……是沈又安?”


    少年骄傲的扬起嘴角,仿佛弹奏的人是他一般。


    大家无语了。


    江少好幼稚。


    继而更震惊了。


    沈又安的钢琴竟然弹的这么好。


    冷雪溪瞥了眼身边的少年,没有错过对方眼底潋滟的春色。


    她抿抿唇,压低声音说道:“哥,你配不上她,真的,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免得将来受伤。”


    冷云飏哼笑一声:“胳膊肘朝外拐啊。”


    “我说的是实话。”


    冷雪溪又偷偷觑了眼右手边的少年。


    这个温润的少年敛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冷雪溪叹气,望着舞台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她忽然想到她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有一句台词。


    年少时遇人太惊艳,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


    沈又安她不知道,她偷走了多少人的心,让多少人的余生、再也无法走出遗憾。


    “啪啪啪。”鼓掌声响起。


    第一排观众席,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站了起来。


    灯光师很给力,将一束追光照到男人的身上,大家看到了男人那满头耀眼的金发。


    竟然是一个外国男人。


    有人眼尖认了出来:“是天才钢琴家珀尔。”


    “哗”观众席骚动起来。


    不关注钢琴的也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这位光环耀眼的钢琴家怎么会出现在蓝雅高中呢,还和大家一起观看演出。


    大家都觉得在做梦。


    “Ann,你果然是我看好的天才。”


    男人语气难掩激动。


    华国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无比庆幸一时无聊答应了蓝蔓的邀约,来了这场晚会,不然他可能会再次错过他苦苦寻觅的天才。


    这首钢琴曲的灵魂,在于如何真正的把诗的意境表达出来。


    在珀尔认识的所有钢琴家里,只有面前的这个少女,将拉威尔印象派的作曲风格、领悟的淋漓尽致。


    他在这个年纪,尚不能达到这样的技巧和领悟力。


    也就是说,他这个所谓的钢琴天才,在这个少女面前,相形见绌。


    蓝蔓自从做了集团领导,为了服众,向来不轻易表露情绪。


    今晚她却破功了。


    嘴巴张成了O型,眸光里的惊喜和激动不加掩饰。


    沈又安、不愧是沈又安。


    要不是场合不对,蓝蔓都想掐腰大笑了。


    沈又安就是个深不见底的宝藏,越挖越惊喜。


    虞若欢脸上一丝笑也没有了。


    脸色冷的可怕。


    指甲掐进掌心,她死死盯着舞台上的黑衣少女。


    原来沈又安就是珀尔一直在找的天才钢琴少女。


    她猛然扭头。


    少年唇边勾起柔和的弧度,,望着那人的眼神,温柔的可怕。


    虞若欢一颗心沉入谷底。


    赫连玉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秦弦歌如遭雷劈,一脸崩溃。


    “Ann,原来她就是Ann。”


    秦弦歌钢琴大赛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经过高雨萼的传播,高一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秦弦歌输给别人很正常。


    但如果这个人是沈又安。


    那就十分微妙了。


    想想之前大家还嘲讽沈又安不会弹钢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


    人家不仅力压吹了多年钢琴公主的秦弦歌,拿了第一名,还是珀尔欣赏夸赞铁口直断的天才。


    沈又安不仅智商超绝,没想到艺术方面的天赋同样可怕。


    上帝到底给她关上了哪扇窗?


    舞台上,一曲结束,少女扭头望向珀尔,微微点头,以示恭敬。


    珀尔微笑,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台下却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头顶的灯光投注在少女身上,完美的映照出少女那张绝美的脸。


    惊鸿一瞥,少女就要随着升降台缓缓下降。


    灯光忽然炽热了几分,有什么危险的分子在蠢蠢欲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