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康熙三十六年到三十七年的春节远远比不上从前热闹。
甚至康熙偶尔也会露出几个恍惚的神情来。
从前这样的场景肯定是少不了众星捧月的太子, 往往奉承者诸多,如今倒是分散不少。
大团圆的日子,却无法“团圆”, 康熙心中却是越发的惆怅。
严绮云瞧着他在正式的宫宴结束后,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是去了后头坤宁宫还是毓庆宫。
别看这会儿好像大家都好似都没有关注康熙的去向,可康熙一迈步出去, 其他人便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儿开始交换视线。
如今的胤礽相关话题大约就想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至少两个月内几乎没人敢提起,不管是求情的还是落井下石的都没有。
说白了就是康熙对于这件事情自己心里头也仍在一个适应期。
“散了吧, 都各自找地方守岁去。”皇太后看了看这场景,便直接说道。
准确的说, 早在排前头的皇子们都成年后, 这样全宫上下都守在乾清宫一直一整晚的时候就不多见了, 因为康熙越来越苍老,宫中的人也越来越多。
转眼间, 康熙连孙子孙女都有很多了, 人多不仅热闹,也喧闹。
听皇太后这样说, 严绮云和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行礼应下,她还亲自送皇太后回了寿康宫。
“你也回去吧, 雪大风急, 咳咳别光顾着照应我这把老骨头,别坏了身子。”
她和严绮云关系算不得多亲近, 但是严绮云执掌宫务多年, 交道自然是没少打,作为体面人, 她们也确实没起过什么大矛盾,毕竟也没有利益相关。
大约只是站在一个年老体衰,近年多病的人,对于今年刚病过一场的严绮云关心一句。
“谢皇额娘关心,臣妾会注意身体的,您快些进屋吧,外头冷。”
皇太后点点头,便径直走了进去。
严绮云目送她走了进去后,才转身道:“走吧,回永寿宫。”
她送皇太后过来其实也不远,勉强算是顺路,待她回去的时候,就见院子里面已经点起了一个大的火盆,勉强算是一堆篝火。
胤祈和芷宁两人坐着两个小板凳围在火边说笑。
“额娘。”胤祈和芷宁都没起身,只叫了人。
其实芷宁一开始还是很忐忑的,毕竟在家学的规矩里面,这个可是万万不能的,但是严绮云当然不可能对待儿子和儿媳两套标准。
平时明面上该有的自然是一样不能少,但是私下,大部分都能省略掉。
准确的说,大概也不仅仅她们母子这样,只是在宫里比较少见而已。
“额娘,我已经提前煨上了几个红薯,刚刚宴上没动几筷子,根本吃不饱。”胤祈忍不住吐槽。
这种场合,即便是和谐的时候约莫也没几个能吃的舒心。
“那感情好,再来几个栗子,粉粉糯糯的也好吃。”严绮云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说道。
其实也没那么饿,主要是生了篝火却不往里面煨点什么就感觉差些什么。
“宫里就数我们母子俗人中的俗人。”胤祈用小厨房的火钳拨弄了一下火堆,忽然笑道。
她们都远比刚刚在殿上的时候放松多了,终于有些过年的模样。
“生活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呢!”反正严绮云是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吟诗作对的本事太差。
火堆下,天空慢慢飘下一簇簇的飞雪,在篝火的映照下,温暖的仿佛一副画。
芷宁即便是很多年后也会记得这个场景,原本她以为自己嫁到皇家,要面对的是层出不穷的后宅纷扰以及复杂的婆媳妯娌关系。
然而现实却告诉她,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往最坏的地方发展,至少一开始没有。
她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延续的时间长一些,至于永远这样便是她也不太敢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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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康熙从乾清宫出来,一路上点着一年一次的通明灯火,还有往来宫人们喜气洋洋的面孔,他却忍不住叹了叹气。
原本想去坤宁宫走一遭的,却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脑海中赫舍里的模样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拿出画像来反复的看,也回忆不起太多东西来。
只能说,时间是最无情的,被留在过去的人和物,就再也跟不上了。
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又走到了毓庆宫。
虽说扩建过一回,可是毓庆宫扔不算很大,紧挨着的奉先殿今儿也是灯火通明,却越发显得有人把守的毓庆宫冷冷清清的。
第182章 第 182 章
索额图的死以及太子之位被废, 仿佛彻底抽去了胤礽身上的一些什么。
后来康熙也见过他几面,他看上去是那么颓然,整日饮酒作乐, 和从前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已找不出几分相似的模样来。
连康熙自己都有些茫然,为什么他能变的这样快,变得完全不像曾经的模样?
每当他为自己废太子的行为而后悔时,胤礽的表现又似乎是在冥冥中告诉他, 及时止损吧!
“今儿毓庆宫可有什么和往日不同?”康熙问守在门口的侍卫。
那侍卫行了个大礼,才道:“和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就仿佛,这个日子和平日也没有任何的不同, 似乎他的心绪并不想他这个当父亲的一样起伏不定,仿佛此刻的他不过是在自寻烦恼而已。
这让原本打算去瞧瞧他的康熙停住了迈进去的脚步, 最后转道景仁宫。
若是严绮云知道他在想什么, 定然要在心中轻嘲他几句, 他永远是这样既要又要,最终真的在意他的人会和他互相伤害, 反倒是戏中人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为他牵动思绪那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严绮云一边听胤祈同她和芷宁讲他上个月去南边巡堤的时候所见的风土人情, 因着是大过年的时候,他特意挑了没那么沉重的话题来说。
“若是有更坚固的材料, 是不是就会轻松一些。”胤祈说着说着,到底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即便真的有, 水患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治理的,但是总比现在拿人力物力甚至人命去填这个无底洞好吧。
严绮云又仿佛看到第一次南巡时那个看着河堤边上那些河工们目不转睛的小小少年。
胤祈似乎是反应过来, 自己大过年的不该说这些, 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开始和芷宁说起前些年在盛京见到的大片向日葵花海。
听着胤祈生硬的转变话题, 严绮云拨弄篝火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从火堆里面夹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薯来。
别看这个薯很小,但是很甜,拨开外皮就能看见里面黄的泛红泛透的果肉。
这也是严绮云偷偷换种到庄子上种下的蜜薯,这个品种最多就长到这么大,产量也稍微低一些,但是吃起来非常非常的甜,口感也很绵软,果肉里头纤维也相对更不明显。
也亏得如今严绮云的生意和宜尔哈合作后,渐渐延伸到南边,又和一些南边商人也打过交道,也算越做越大,淘换来一些不常见的种子果苗在别人眼中也不稀罕。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谁让他们有严绮云和胤祈作为靠山,康熙也足够给面子。
而古代一个家族的兴旺发达,也不过就需要这短短的十几二十年而已。
虽说万琉哈家的根基还比一些八旗大姓以及汉族士族要浅一些,但是他们在严绮云的影响下,远比绝大部分的家族有远见。
他们就想是一根破土而出的竹笋,等被重视的时候,已经牢牢扎根底下,发展出一片茂盛的竹海,已经不是能被轻易被皇权之外势力动摇的家族了。
况且,满族入关也尚不到百年而已。
哔哔啵啵的火焰舔舐柴薪声不曾断绝,还有隐约的说话声,和独自坐在景仁宫正殿,瞧着上头画像的康熙对比,温馨的就像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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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天幕泛起微光,远处传来爆竹除岁之声,又是新的一年了。
严绮云放下书,从花厅的塌上坐起身来,道:“你们也早些回去歇着吧,守了一夜也疲倦的很,别忘了披上大氅,外头冷,小心着凉。”
胤祈这才放下手中那本《初级数学》,道:“那儿子和芷宁便先回去了,愿额娘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芷宁也同样说了许多的吉祥话。
严绮云自然早有准备,从书房的匣子里面取出两个红封,分别给了胤祈和芷宁一人一个。
虽说这年头讲究夫妻一体,但是严绮云自己还是习惯把人和人分为不同的个体,芷宁于她而言不仅仅只是胤祈的妻子,也是一个和她相处不错的少女。
压岁红包是昨儿在外头吃完红薯后严绮云自己在书房独自包的,里头钱不多,都是一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而已,意义大过实际价值。
她往年也是这么给的,和康熙直接给金子不太一样,不过她给别人的压岁钱也不这样,因为红封里面她一般还会夹杂着一些惊喜。
胤祈便在里面收到过一张“任意吃糖日”的纸条、一副严绮云亲手画的可爱风小人画、还有严绮云私库任选三件劵。
随着他年龄的变化,那些夹在红封里面的小花样也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大多不是什么要耗费许多心血的东西,但是也能让收到的人迎来数日的欣喜,这份欣喜远远大于那一百两银子的压岁钱。
胤祈接过今年的红封,谢过严绮云后便下意思捏了一下,想判断今年里头会是些什么,却发现他今年的红封好像有些厚啊?
肉眼可见的就比芷宁的要厚一些。
芷宁也很是好奇,虽说昨儿进宫参加宫宴之前胤祈就悄悄和她透露出额娘那儿会有些小惊喜,但是她实在是猜不出来啊!
这和胤祈对视一眼才发现,胤祈比她好奇多了。
不过既然是惊喜,也没有当着送礼人的面当场拆开的道理,所以胤祈和芷宁都强忍着好奇心,准备等回到坏郡王府再拆开看。
目送着他们一边交换着视线一边走出去,严绮云却不似平时那样平和温润,反倒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主子,今儿是大年初一,可不能总是叹气啊!”虽说不知道严绮云是在为何事烦恼,面上已经有些些年岁痕迹的韶月还是连忙劝道。
严绮云闻言也是点点头,道:“好,不叹气,已成定局的事情,如今已然不在我的掌握了,确实烦恼无益。”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举最终结果是好是坏,至少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时机,胤祈如今应该有保住那东西的权利,那他想要,严绮云自然也就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
严绮云想到这里,便不再去深思这些还没影的事儿,又掏出三个红包来,一个给了韶月一个给了韶心,还有一个等邵平来请安时再给他。
这么多宫人中,唯独这三个人有这样的待遇,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严绮云最先接触的宫人,最重要的是,往后的很多年,她们也依旧会陪在她的身边。
当然,她们的红包严绮云就没那么多脑细胞搞惊喜小花样了,实打实的一百两银子比她刚穿越时的年俸还要高,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惊喜比钱更靠谱。
严绮云自己也经历过被一块钱难倒的日子,穿越这么多年别的不说,钱好像还真没缺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
因为也熬到了这个点,严绮云也就干脆没急着睡,把宫人们的压岁钱都发了。
其他宫人当然没有韶月她们的待遇,其他人即便是跟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也不到十年,反正她一律按照工作“资历”发压岁,算起来远低于韶月她们。
发完钱后,待其他人出去,严绮云才伸了个懒腰,道:“韶月,今年还是老规矩,你看着安排便是,我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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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小夫妻两个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已经有些犯困,但是心里又惦记着严绮云给的红包,最后只好一路寻着话题转移好奇心。
“我觉得和做梦一般,我从未想过,年宴居然能这样在永寿宫平静的度过。”说着,芷宁又不由回忆起严绮云来。
嫁给胤祈快一年,明明和严绮云相处的日子不算少,严绮云待她可以说很好很好,远远超过如今九成九的婆婆,可她越是亲近了解对方,就越发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严绮云。
面上看着额娘其实不怎么管她们的事儿,要知道,她们夫妻两个算是结婚比较晚的,同龄人很多都做了父母,偏偏她嫁过来这样久,还从未被催过生子呢。
但是实际上对于胤祈她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纵容。
那种感觉有点奇怪,不是很多长辈那种无底线的纵容,反倒让人无意识在她面前不免露出几分小孩子的模样来。
一种很舒适的母子远近亲疏,不会太冷漠却也不会太过于让人负担很重,没有那么多面子上的功夫,然则实际上却是发自真心的相互挂记。
在对方有事儿的时候,也不会互相打扰,就比如严绮云嫌她来得勤快,觉得她烦的时候也会明明白白叫她半个月都别进宫之类的。
不耐烦是真的,迁怒也没有,面子功夫也做,但是远比外人想象的要简单的多。
很怪,同样出身一个很和睦家庭的芷宁依旧发自内心的觉得很怪,这是一种有些超出她以及很多人认知的模式。
胤祈自然是比旁人更加了解母亲,闻言只是摇摇头,道:“虽说我是她的儿子,但是从我六岁上书房开始,额娘就一直将我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我们虽然是母子,却也是两个不同的人,不必要时时刻刻的待在一起亦或者互相想念。”
这是他第一次和芷宁说相关的话,倒把她说得有些茫然,又有些若有所思。
虽说这和她从前受过的教育好像完全不一样,但是仔细一思量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大婚数月,她和胤祈的感情不错。
朝堂的事情胤祈不太和她说,准确的说,他就很少挂在嘴边上,但是人情往来利害关系,两人却是会互相分析的,胤祈会告诉她,哪两家大臣有矛盾,谁又和他亲近些。
而芷宁也会告诉他,哪家夫人又和谁有什么矛盾。
除了这些“公事”外,府中的杂事少,芷宁闲暇时候多,也会寻摸来一些有意思的玩意儿,胤祈本就不是个和他四哥一样纯纯的工作狂,闲暇时候放松一些也是再平常不过。
这么看起来,虽说芷宁并不是什么才女,但是两人也不缺少共同语言,毕竟胤祈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吟诗作对的文人画风。
说句不好听的,不管是念书还是上班,他都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
小夫妻两个说话声音越发小,马车摇晃下,困意上来就有些眼皮子打架。
到家后,两人很默契的拿着各自的红封去了自己的书房拆开。
芷宁拆开后也没管那张银票,而是连忙打开了附带的那张纸。
可以在严绮云私藏的纯手工包包中任选一个!!!
实不相瞒,她真的想要好久了,虽说严绮云待她还算大方,当年大婚后她就收到过一盏十分精致的宫灯,但是她更想要一个包包来着。
别看宫灯比包包要大,纹样也要更大片,但是论精致还得是那些包包。
芷宁见过一次,一共也就那么几个,严绮云这几年都甚少做刺绣不说,做出来也不会送人,最多也就是皇太后那边偶尔会送一件显示一下孝顺。
大约是看得出她真心喜欢,所以严绮云作为年礼送了她一件。
平时严绮云不会这么大方,不是钱的事儿,而是她的手艺比钱要有价值,换了旁人,再想要严绮云也不会给。
怎么说呢,确实是一件很惊喜也很有家庭氛围的礼物,芷宁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
别的不说,反正这也代表额娘对她的认可。
若是严绮云不喜欢的人,哪有资格收到这份礼物啊!
看完礼物,实在是困得不行,芷宁便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准备去睡,原本还想等等胤祈呢,结果她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没有见到他人影,最后还是坠入甜梦。
他收到了什么好东西,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这是芷宁睡前最后闪过的念头。
殊不知实打实熬了一整晚的胤祈这会儿看着红封里面的内容,睡意直接就消散了大半。
怪不得今年的红封这样的厚,里面的内容可是实在不少。
水泥?
这东西乍一听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泥巴和水要多常见便有多常见,但是细细的看了额娘给他那张纸上的描述就能发现,若是这水泥真的能像描述的这样厉害,那作为治河的材料甚至其他建筑方面都是极为牢固的好东西。
果然不愧是他的额娘,无论他多大,送出的礼物总是能送到他的心坎里。
看完所有的内容,胤祈便按照严绮云最后一张纸上所要求的那样,把制作过程一字不漏的誊抄了下来,然后将原件全部烧毁了。
他不知道额娘知道这些东西有多久,毕竟额娘各种书看得太多,知识面之广阔是远超心思大多花在四书五经上的他。
他更不意外严绮云从前根本不把这东西拿出来。
在官场上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又岂会不懂,别看这只是一种很好用的新材料,似乎只要推出来便能用到实处一样。
然而,现实远比想象的还要残酷。
永定河的连年决堤单单只是因为治河水平低材料差吗?去年走了一趟的胤祈可以肯定的说,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完全是。
年年往永定河送的银子用到实处的有多少?
从河工们的惨状也能看出点苗头来。
这是一条成熟的利益链了,他们不会在乎决堤带来的灾难,他们只知道,若是把河治好了,可就再不会往这边拨银子了,就再也没有油水了。
反正自古以来这个不都很难治吗?治不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格局?
若是有格局的人多,又哪有那么古今闻名的奸臣昏君。
这东西在没有根基的时候拿出来,是祸非福,况且额娘的身份也不合适,以康熙的性格,若是他后宫的女人展现出太多这方面的能力,可不会觉得是自己运气好。
连他这个当儿子的都不敢信任康熙,又怎么能指望额娘去信任他?
没想到吧!汗阿玛!
额娘其实更信任我啊!
不仅仅是因为这东西本身就足够好,更是因为额娘更多的信任,这叫胤祈如何能不喜欢这份礼物。
当然,焚烧严绮云亲笔书信也是她特意强调的。
如今早在朝上站稳了脚跟的淮郡王有能力保住这样“功劳”,但是这些东西,假如以后胤祈不能登基,那最好和她严绮云不要有一文钱的联系。
她还是希望自己在宫里的生活安稳一些。
相信胤祈有能力把水泥用到实处去,不说把永定河彻底治好,毕竟即便是后世那样的高科技也很难说完全没有水患,但是至少可以让人喘几年气。
若办得漂亮,不仅利国利民,也是一项大功绩。
她信任胤祈自然并不因为胤祈是她儿子,血缘关系对她没有那么深的羁绊,主要还是因为胤祈不像爹像她,即便受限于时代背景,他也远比二十一世纪大部分男人瞧着让人舒心的多。
这可不是严绮云亲妈滤镜。
即便是人都会变,但是她看了近二十年,看着长大的男人,至少当下她愿意信任他。
果不其然,年后胤祈便凭借着这一新发明搅得朝堂上风雨频频。
作为皇帝的康熙还是很开心的,若能在他执政时使永定河再去水患,那是多大的功绩啊!
况且那名为水泥的东西他也见了演示,确实结实不说,也比直接运石头要方便,最重要的是像做多大做多大,像做成什么形状就做成什么形状。
而且材料也不算很复杂,成本比直接采挖石头可小得多,毕竟往河边运石头可是麻烦的很。
即便有不少人反对,康熙仍旧把治河的工作直接交给了胤祈,还派了一队侍卫专门保护他。
康熙虽然已经老了,但是胤祈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他当然不会看不明白,治河这事儿别看做成了是滔天之功,难就难在没那么容易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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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冒险了,这样的功劳岂是那么好挣的,即便真的做成了,汗阿玛也未必会属意他。”诸位皇子送胤祈离京后,胤禩直接对胤瑭说道。
储君之争这会儿看着好像变成了明争,大家一起表现个人实力什么的。
但是顾虑到康熙的性格,没人相信会这么简单。
在他们看来,胤祈这是在做无用功,这样关键的时候,远离京城可是不明智的。
胤瑭闻言很是认同,点头答道:“能讨得汗阿玛欢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能力咱们兄弟中能力有差的吗。”
自打胤禩和胤褆有了隔阂后,胤瑭就是他最亲近的兄弟了,本来还有个胤誐也和他走得很近,奈何温贵妃身体不好,几次因为他卷入纷争中吓得发病,后来胤誐便不敢掺和这些事儿了。
他对自己还是有些数的,哪斗得过这些人精样的兄弟,而且他定了蒙古福晋,汗阿玛的意思也明明白白。
这点脑子他还是有的,还不如当个闲人,省的把他妈给气死了,那他就成了天大的罪人。
还别说,这种万事不管,每天按时去衙门点卯混日子的生活也挺舒服的,反正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他,招猫逗狗的日子也畅快的很。
倒是胤禛,看着胤祈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若是异位而处,这事儿他不敢接,因为他没有很足的把握,即便这事儿听上去就让人不免顿生豪情。
别看他和胤祈在朝中都有能干之名,但是他行事直接,太容易得罪人了,其实胤祈做事也远不像胤禩那边八面玲珑,愣是在他的衬托下显出了几分圆滑来。
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
虽说胤禛心里可能也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就是。
只能说,康熙这么多儿子,每个人多多少少都能在身上找到一点康熙的影子,包括胤祈也有一些,他为了达成目的会把时间线铺得很长,长到让人很难反应出来其中的关联。
好在多少算是优点,这让严绮云很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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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朕这身体也是越发不中用了。”康熙有些恼怒的和严绮云有些情绪化的说着。
一场倒春寒,他又开始咳嗽,反复一年就得来一次的例行活动一般,太医署开的药吃了也不顶太多的用,病情反反复复不说,那些折子也仿佛多得看不完一样。
烦得他愣是在这种情况下还上了火。
严绮云瞧着他身体状况确实没有很健康,实际上他这会儿还不到五十岁,很难想象他顶着这样的健康状况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
如今他瞧着就有点颇为明显的怠政迹象,严绮云都不敢想假如他真那么能活,这朝堂上得乱成什么样子
果然,即便是再英明的领导者,年老体衰后也容易做出许多不明智的事情来。
不过,虽说她没治过哪怕一个真人,在系统黑科技下也依旧是个成熟的医者了,她怎么看怎么不觉得康熙如今的身体有那么能苟啊?
大概又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亦或者是穿越时间太久,她记错了?
虽然脑子里面大逆不道的想法能直接连累九族,不过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的严绮云再次成功的把人给哄顺毛了。
从乾清宫走出去,严绮云只想叹口大气,但是周围无数的视线下,她却不能这样做。
康熙就像是压在她头顶一座密不透风的山,也许对后宫其他女子来说,这座山为她们遮风挡雨,是她们的依靠。
可对严绮云来说,越发粘人的康熙带给她的窒息感与日俱增。
对于康熙来说,越是在乎就越要掌握,控制欲刻在骨子里。
假如康熙再这么下去,最后还是决定复立太子的话,严绮云很怕自己忍不住当一回法外狂徒啊!
严绮云心里有些烦躁的嘴炮了两句,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甚至还能瞧出几分担心来。
回到永寿宫,她拆开胤祈寄给她的信,信上虽然没有太详细的说那些治河遇到的困难,但是也说了最新的进度,除了效率不错的进度外,还有轻描淡写的一句遭受了两次刺杀。
他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很容易乱了阵脚的人,比起报喜不报忧式的隐瞒,有时候诚实一些反而更好。
至于芷宁哪里,因为信息差,他反而不敢说那么多。
胤祈离京后,他手底下的生意就只能芷宁来管了,如今她成天抱着严绮云那本在这个时代内容不算太初级的“初级数学”在研究。
往来账目金额不小,却也没人能轻易蒙骗她去。
有事做的情况下,她自然也没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
和胤祈往来的信件,严绮云往往会把不好显示人前的内容收进空间,只留下些儿子关心母亲的体己内容。
而胤祈之所以放心离开京城,除了判断这两年康熙不会改变现状以外,最重要的是他有个靠谱的额娘替他盯着康熙的近况。
即便加上路上送信的时间差,胤祈知道消息的速度也未必比兄弟们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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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三十九年,春讯过去没多久,永定河边传来好消息,几年下来治理成果颇有成效,即便今年春讯雨水不算小,放在从前必然要一路决堤过去,如今却仍旧没有带来太大的麻烦。
看着这一结果,胤祈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发自内心的大笑出声。
别看他从严绮云那里所得的水泥确实好使,但是自然的伟力也不容小视,盲目加高加固堤坝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真正投入其中才会发现,永定河为何越来越容易决堤呢?
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连年盲目修堤,反倒抬高了河床,周边水系疏流也不太合理,以至于汛期容易水患,非汛期下游却干旱,致使周边居民苦不堪言。
好在上任河道总督靳辅是个有些真本事的人,整理出来的毕生治河经验给胤祈带来了极大的帮助,可惜他早些年便病故了。
治河可不是轻省活,在胤祈几番整治下,那条利益链上的人才吐出足够的银钱,这还是因为他是皇子,可想当年靳辅的工作开展起来有多难。
有靳辅的经验,胤祈还经常和严绮云这个纯纯的理工人通信交流,再辅以更好用的材料,以及吃饱肚子后更有干劲的河工,才在不到三年的时间便卓有成效。
喜信早就传入了京城,康熙传他回京复命的消息也在差不多尘埃落定后到了他的手上。
胤祈知道,回到京城后,这治河相关的事情往后大抵也不用他再多操心了,虽说事情做成很是欣喜,但是看着自己一手造就的成果往后很少有机会能再见,胤祈也不免有几分遗憾。
他收起信件,决定离开前最后去河堤边走一趟。
如今的河堤早就不像从前那样都是难行的烂泥路,一些穿着朴素的河工在河堤上穿行,背也挺直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偶尔能见上一二。
他们不知道京中官家老爷过得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他们只知道,自打七阿哥来了后,他们比从前过得更像一个人了。
大部分人想不了那么长远,甚至从前也活不到那么长远,所以他们只知道七阿哥很好,希望七阿哥能一辈子管着河工。
因而胤祈准备离开时,有无数人挽留他,希望他能留下来。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又如何能不动容呢?
可他依旧头也不回的往京城而去。
他不是对朝局一无所知的百姓,他能做成这件事情,除了能力外,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是康熙的第七子,有康熙支持他。
若他不再是受皇帝器重的皇子,那么这一切都只是虚妄泡影而已。
这种感觉很好,可是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无法就这样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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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进京的消息很快传入京城,本身距离也不算特别远,快马兼程也就几日的功夫。
这回他也算立了大功,康熙近些时日也是满脸喜色,可见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胤祈给他涨脸。
治河之事康熙从登基开始就一直很重视,毕竟这每年就要填银子进去,一直填下去就是个无底洞,如今把这无底洞基本封住了不说,他政绩上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而,除废太子外,众多皇子中,胤祈头一个收获到了被康熙在城外亲迎的独一份待遇。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
但是这节骨眼上,可没人傻到站出来当那个出头鸟。
骏马飞奔而来,胤祈虽然知道肯定会有不少人迎他,但是看到康熙时还是十分惊讶。
今年的胤祈才虚岁二十一,放在现代还在上学呢,如今却已经是个身姿挺拔气度非凡的沉稳男人了。
即便在众兄弟中他的排名不上不下,如今也没有任何人敢小视。
可惜,如今他已经羽翼丰满,要对付他可不太容易,更何况诸位皇子依旧没看出他有什么野心,他看着对权利也没有很执着的模样。
独独只有胤禛发自内心的明白,胤祈一定是对他威胁最大的对手。
旁人不觉得胤祈有野心,但是他那有很多事想做的模样就是最大的野心,只有做上了那个位置,有些事情有些计划才能放开手脚去做。
胤祈意气风发的翻身下马,衣摆一撩,对着队伍最前头的康熙和严绮云行了个大礼。
“给汗阿玛和额娘请安,儿子回来了!”
他这两年虽说来往京城和永定河边也算频繁,但是往往行色匆匆,停留时间不长,算起来也确实没怎么在父母面前尽孝刷脸。
接下来他可不会客气!
康熙看着这个身姿挺拔如松,神色清明坚毅的第七子,这会儿可以说怎么看怎么满意,赶紧把人扶起来,道:“和朕客气什么,瞧你瘦成这样,这一路奔波,还是先回去修整一番,明儿再进宫复命就是。”
严绮云也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祈一番,看着还不如康熙激动呢。
准确说也确实没那份情绪,主要是胤祈又不是实打实两年多没回来,一年回来七八次是有的,更何况母子两个通信频繁的很,她很难酝酿那个情绪啊!
至于瘦了什么的,也是无稽之谈,胤祈只是更健壮了,自打那年被刺杀过两次后,他把凶手逮出来狠狠料理过以后,武力方面的训练都增加了许多。
倒是黑确实是黑了不少,毕竟常年要在室外奔走,打个伞既不成样子也不方便。
“芷宁有孕在身又一路奔波,我去王府替他们打点一番,晚些回宫。”进城后准备分道扬镳时,严绮云对康熙说道,甚至更偏向于知会一声,而不是请示。
胤祈能发现,至少明面来看,他的双亲关系好像更亲近了。
作为子女他其实该开心的,但是并不天真的他这会儿只是有点想叹气。
他的汗阿玛啊,还是这样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无情,而是对着误以为他有情之人无情,偏偏他额娘这演技啊,他是看不透的,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担心谁。
芷宁拨开车帘,被胤祈搀着从马车上下来,道:“都大半年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我院子里面种的葡萄长的如何了。”
到底新婚夫妻,又感情不错,虽说一开始她留在京城,后面第二次胤祈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跟着一块儿去了。
不单单是照顾胤祈起居,最重要的是那会儿胤祈身边能用且可信的人手少,干脆把她一块儿带去管账了,这方面受过严苛掌家教育,并且研读过严绮云那本书的芷宁做的很不错。
还得感谢他的额娘,叫他明白,不要用刻板印象看人。
有些事情不是女子做不得,只是有人不敢让女子去做而已,不管是严绮云还是芷宁,在他治河这件事情实际上都帮了他不少,然而如今的他却不能大肆宣之于众。
因为他还没有能力平息人言。
这个时代很现实,特立独行能不能被容下,就端看皇帝容不容得下,很显然康熙大抵是容不下的。
在他心中,女子可以是贤内助,可以是解语花,也可以是掌心宝,唯独不能染指政事。
说是帮着安顿一番,实际上淮郡王府每日都有人管理洒扫,知道主子回来的消息后,早几日就有人收拾好了,哪用严绮云操什么心。
她留下来只是为了赶在胤祈明儿去见康熙前,和他说些重要的消息而已。
芷宁也很懂眼色的离开了,虽说如今她渐渐的也知道了很多事情,但是依旧并不刨根问底,因为她知道,有时候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她们是母子,怎么能一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严绮云和胤祈都愿意给她一份尊重,她当然也没蠢到蹬鼻子上脸。
“你也知道皇上两个月前连着三日高烧不退,险些人都烧糊涂了的事儿吧?”
胤祈颇为凝重的点点头,当时他担心康熙抗不过去,连夜赶了回来,好在后面没事儿了,他那边又正是关键时候,只好又连夜赶回去。
“大约是皇上的健康状况给了他们一些信号,他们这几个月越来越坐不住了,特别是大阿哥,还有四阿哥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也不简单,你可别放松。”
胤祈点点头,道:“我明白,况且我如今立功回来,等于直接搅乱了这摊浑水,本身这会儿他们的视线就都在我身上,我不会做什么,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对我下手的。”
说到这里,胤祈也忍不住叹了叹气。
其实他没怎么和兄弟交恶,甚至治河这件事情上,好几个兄弟都搭过一把手,虽说也有他们心里不觉得他能做成什么的缘由在,但是胤祈也领这份情的。
可这局面再继续下去,交恶那就难免了。
真的闹成和二哥那样,往后即便是登基了也不好收场,而且他这些兄弟能力都还不错的,若是交恶了以后还怎么好用他们啊!
反过来就更别说,保住一条命不难,想好过那就不容易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库房有我前几日送来的贺礼,好好照顾芷宁,怀着孩子不容易。”对于芷宁怀孕这个事情,严绮云不像一般婆婆一样欣喜若狂。
即便他们家可能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若非实在了解严绮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对芷宁有意见,或者对这个孩子有意见呢。
胤祈此次立刻功,加上康熙的儿子就像韭菜一样,又成年了一茬,康熙又开始掂量着加封的事儿。
只是怎么个加封法他就得好好的掂量一番了。
首先胤祈一个亲王那是跑不了的,其他人康熙就得仔细斟酌斟酌。
第183章 第 183 章
身为大阿哥的胤褆按理说一个亲王也是跑不了的, 但是这些年大阿哥忙于和胤礽相争,正事没做过几件,惹他生气的时候倒是不少。
之前那些小动作他在气头上没有发现, 但是不代表他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胤礽如此容不下兄弟固然可气,老大和他又有什么区别,甚至连储君也不敬。
怎么说呢,康熙还是那个康熙, 即便他如今已经认为胤礽不适合当储君了,但是在胤礽和大阿哥之间,还是有些歪屁股。
也亏得大阿哥如今和八阿哥生了嫌隙, 所以他反而行事小心了些,不敢再向从前那般触怒康熙了, 反倒是让康熙这会儿陷入了犹豫中。
他自己内心是不大愿意继续加封胤褆的, 即便不是胤礽他也不会选胤褆。
胤礽是触动他权威才落得如此下场, 若是真叫胤褆大获全胜,又如何不是在触动他的权威呢。
年迈的老狮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敏感。
这一点其实这两年康熙表现的也有些明显了, 他是很爱憎分明的, 只是很多人会因为这方面特质更明显的雍正而忽略这一点。
也正因如此,不再相信老八上位后会善待他的胤褆才会这般安份。
愿意把身家性命交付给对方的前提是信任。
最终, 康熙反复斟酌后,大阿哥还是维持着郡王的爵位没有变化, 也等于很直接的给朝野上下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大阿哥大约早在太子被废的那一刻早就一并出局了。
倒是三阿哥, 这两年也没搞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安安分分的和文人打交道, 偶尔有点小动作在兄弟们的衬托下也变得没啥大不了。
考虑到自己暂时没有另立太子的想法, 康熙也不打算叫胤祈一家独大,所以三阿哥和胤祈一样, 这次都被晋封为了亲王。
胤禛本身做了不少实事,虽说有时候康熙也觉得他行事过于直接,但是做出了成绩也不可抹消,因而也晋了一级,由贝勒成了郡王。
说实话,这一波大约是胤祈全责,毕竟若非他功劳太大,其他兄弟也不至于在衬托下那么难升。
但是又说的不好听一点,若没有胤祈这次的大功劳,康熙也根本无意给儿子们再晋爵。
他打心里是不想再出太子和大阿哥这样的争端的,不过想归想,真正下令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开始端水,这种行事方法早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面。
从胤禛再往下,五阿哥、六阿哥和八阿哥依旧还是贝勒,前两位本身就从来没得过康熙的偏爱,向来是不上不下的,自然不可能和四阿哥一样的待遇。
倒是八阿哥胤禩,前些年也曾是群臣拥立,可惜反倒被康熙所恶,因而仍是个贝勒。
再往下算那些光头阿哥们这回可就真的是沾了胤祈的光,得了爵位,往后出宫建府也好看些。
胤禟被封了贝子,胤誐因为温贵妃这个母亲的缘故,倒比胤禟高一阶,得封贝勒,剩下最高也就是贝子了。
每次这种“分猪肉”的时候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胤祈二十多岁就获封亲王,可以说是很吸引旁人的关注了,毕竟明眼人都知道,此次晋爵谁才是主角。
胤祈本人也不为这份关注而有什么负担之类的。
如今早就不是继续藏拙的时候了,当然康熙的底线那也是不能忘的,他也有信心在这样的局面里面保全自己和家人,自然不会因此而有负担。
这种时候该急的不是他。
圣旨一下来,若非胤祈早早的闭门不见课,新出炉的淮亲王府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他能避开,每日要接待请安的严绮云却是不能避的,好在她平时在宫里也算“积威甚重”,发了话后,私下倒是没几个人敢拿这个做筏子来见她。
只能说,严绮云这么多年在宫里经营的形象还是很深入人心的。
不管是康熙,还是其他的嫔妃们心里,她大约就是个喜欢专于内宅的女子,并且相关能力很强,换言之有点这时代完美内妇的样子了。
只除了她确实子息不算丰,不过即便只有胤祈这个独苗苗,也优秀的足以压过大部分嫔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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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治河回京后,康熙又将他调到了吏部,从前他待过户部,但过去了两年左右,户部这种无数人盯着的紧要地方,如今已经是胤禛的地盘了。
谁叫胤禛舍得下皇子面子,收缴欠款并不留情呢,户部的人有这么一位主儿盯着,也是感恩戴德。
上头老大能扛事,下头人才能安心做事。
虽说从前胤祈在时也无妨,甚至还比胤禛好相处些,可胤祈不是不在吗?
胤祈自然早有预料,人走茶凉这种事情,即便他是皇子也不例外,官场论险恶不比战场差,不知变通的人可不好混。
但是他并不在意,不完全是因为他理解,主要是即便他不在户部了,他回来后也不影响有人向着他的,只是如今的局势他不想落个结党营私,并不太同他们走动。
最重要的是,论重要性,掌管官员遴选和升降考评的吏部不比户部差,可以说,他去了吏部后,留在户部的人反倒是会更加的向着他。
对于这个安排,胤祈心中自然也是开心的。
不完全是弄权发展自身势力的缘故,若是摸清吏部内部的一些“潜规则”,再结合吏部如今的运行规则,往后他说不定能制定出更有用的相关政策来。
做不到没有贪官,至少别这样嚣张,多些做实事的才好。
不怪胤祈想的这么多,还没当上皇帝就开始考虑这些没影的事儿,主要他本身对权利没有那么热衷,支撑他去争的动力除了保全一家人外,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他想去做的这些事。
而且,康熙既然愿意把这代表着错综复杂官员关系的吏部交给他,也证明了康熙终于算是将他放在了选项中。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休息时看着一副闲散模样的胤祈,私下可没少从个方面充实自己。
胤祈去上班了,芷宁在家呆了半个月,稳住了胎气后就有些坐不住了。
可惜她如今跑马逛街之类有大动作或者接触到很多外人的事儿都做不了,毕竟胤祈风头正盛,这又是他家头胎孩子,保不齐有人铤而走险。
于是,显得无聊的芷宁在天气没那么热之后,便时常挺着自己四个月左右的身孕跑来找严绮云玩。
算起来严绮云也许久没有同她们一起长时间相处过了,还是有些想念的,就像刚放假的大学生回家一样,所以这回严绮云还没有那么快觉得芷宁烦人。
“你这肚子不像四个月啊?可小心着些,动作别太大!”严绮云看着她那个肚子,皱着眉说道。
芷宁点点头,然后叫身边的丫鬟扶住她,道:“芷宁知晓了,不过穿着平底鞋倒是还好,没那么累。”
自打严绮云掌权后,早就潜移默化把一些规训大于实际的边角规矩给改了,反正从那以后,孕妇在宫里也不必踩着那高跷般的花盆底,即便是早上请安的时候,不爱穿的也能不穿。
不过鉴于穿上花盆底后,确实会显得高挑显眼一些,所以大部分人还是爱穿的,即便是严绮云自己,大多数时候也是穿的。
她只是给了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让人只能做什么。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是实际上这些年在宫中,她并不是完全顺着康熙的想法来得,只是她比较圆滑,不会和康熙对着,会迂回的达成自己的目的。
实际上说,严绮云并没有狠狠罚过太多人,但是宫里愣没几个人敢招惹她,“积威”可不单单是靠惩罚能做到的。
就像只会杀的皇帝,别人不会觉得他有威严,史书上只会骂一句暴君。
严绮云还是忍不住多大量了一下她的肚子,她自己生过孩子,也是医者,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才四个月,这肚子确实有些偏大。
虽说若是补太过,孩子发育的好也有可能,但是孩子太大只对母体可不好,无论怎么看也不能不放在心上。
“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虽说三天前请了平安脉,但是多关心自己身体到底妥当些。”
芷宁在侍女的搀扶下在软塌上坐下,也不免松了口气,随着孩子月份越发大,她便觉得身上腰酸背痛的越发厉害。
“养个孩子果然不容易。”芷宁往后一靠,腰倚到实处后,狠狠松口气。
严绮云打发了人去请太医院这方面最厉害的太医后,又自己仔细打量了一番芷宁的气色。
虽说有些倦色,倒是也在正常范围,最重要的是她情绪还是比较放松的,单纯是一种身体上的疲惫。
“这种时候可不是说笑的,你可得紧要着自己,若有些哪里不舒服,千万要放在心上,怀孕对身体负担重。”严绮云自然不会说些什么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从前也这样之类的话。
这也是比起回娘家,芷宁反倒是更爱来缠严绮云的缘故。
回了娘家,一家人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生怕她或者孩子出个差错。
但是在严绮云这里,她要是嫌烦了就直接赶人,反倒是舒服很多,而且虽说她肚子里是严绮云的亲孙子辈,但是从来也不见严绮云很在意说要生个小阿哥什么的。
甚至于说,严绮云看着比关心皇嗣更加关心她的身体,芷宁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不过她不会傻到说出来的,按照规矩,皇嗣可比她们重要。
如果严绮云知道她在想什么,肯定会说她感觉的对,一个还未成型的孩子,在她看来怎么能比拟一个相处多年的人。
当然,前提是,都是她自家人。
本身她血缘关系就看得淡薄。
这位太医作为这方面的天花板,因为这两年宫里没有新主子出生,很是轻省了一段时间,毕竟即便是皇子们府上,也不是很轻易能请动太医的。
但是严绮云发话就另说了,没人敢怠慢。
太医仔仔细细的把完脉,反复了几次,又打量了几眼芷宁的肚子,才十分惊喜的跪在地上,贺喜道:“恭喜皇贵妃娘娘,恭喜七福晋,您肚子里头怀的是双胎啊!”
可惜,不管是严绮云还是芷宁闻言,都没有露出很惊喜的表情来。
两人都愣了一下,严绮云才露出一个很流于表面的欣喜表情来,道:“赏。”
无论如何,这节骨眼上,双胎绝对是变数多过单胎的,先不说双胎对母体的负担,单纯的假如这是一对小阿哥,那绝对不妥的。
双胞胎阿哥可是有混淆皇权风险的,若是胤祈当年有个双胞胎兄弟,如今这储位之争和他们俩都不会有太大的关系。
最好的可能性那就是龙凤胎,这个是吉兆,但是世事哪能尽如人意呢!
“叫胤祈下了值后来我这儿接他媳妇儿,正好也有个消息要告诉他。”严绮云送走太医后,直接差人寻胤祈去了。
这是大事,自然得商量一番。
至于康熙那边,也少不得派人去知会一句,毕竟这是瞒不住的。
“过了今天,怕是有无数人比我们一家还要盼着我生一对儿子了,从前他们可都是盼着我生个女儿。”芷宁揉了揉肚子,苦笑道。
从前他们夫妻要是生下个儿子,再养住了,在这时代的主流来看,就彻底算是后继有人,若是个女儿则就合了很多人的意。
不过这一点她原本是不在意的,毕竟胤祈也是真的无所谓,毕竟他心里是觉得,自己要是靠孩子才能上位,得多废物啊!
但若是两个双胞胎儿子,那问题就复杂了。
胤祈一来就见芷宁一脸愁容,连忙追问了两句。
听完后,他也下意识皱了眉,道:“寻常妇人有孕,肚子都那样大,双胎?”
“爷,你不担心是两个男孩儿吗?”芷宁连忙问道。
胤祈倒也直接,点点头,道:“担心,但是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不能因噎废食,你和孩子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即便是两个男孩儿不也是我的孩子。”
严绮云能看出来,胤祈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他尽量没让芷宁感觉到这份苦恼。
这个好消息果然除了他们一家三人,其他人都还挺开心的,他们三个还是担忧大于开心,别的不管,能母子三人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
胤祈如今下了值也不怎么加班,都会尽快回家,严绮云也不让芷宁老是往宫里来了,一路上到底颠簸,也不方便。
严绮云和胤祈的态度都能给芷宁一些安全感,所以胤祈经常在家的情况下,芷宁就也没那么想来找严绮云玩了。
“转眼间我们都老了,你发间竟也有了白发,咳咳!”康熙一边同严绮云说这话,一边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今年夏秋交接时,温度降的太快,身体素质稍差些的都中了招,皇太后和康熙都不例外,连严绮云这种身体都觉得嗓子干干痒痒的,可见来势之汹。
严绮云闻言,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头发,才道:“真的吗,万岁爷可别骗臣妾。”
她是真的没发现,毕竟她今年也才不到四十而已,宫女替她梳头时也没说过她有白头发啊?
虽说她知道,有白发并不完全代表年老体衰,但是少年白毕竟是少数。
康熙干脆伸手,在她头上翻动了两下,险些把她发髻都弄散,然后没等严绮云反应过来,直接一拔!
“嘶”严绮云下意识吸了口凉气,才在康熙手上看见了那根“白发”,也就是发根处有两厘米的灰白,也不知道他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发现的!
莫不是康熙平时太关注他自己脑袋上白发的缘故?
严绮云接到手上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您哪里老了,就这眼神别说臣妾,便是胤祈也不及您万一。”
“哈哈哈,咱们的孙子都要出生了,也该服老了!”康熙嘴里虽然这么说,但是从他这开心的模样也能看出来。
服老?
那是服不了一点!
发现这根白头发后,严绮云自己也在意了几天,不过一直也没发现更多,要不是这真的是从她头上拔的,严绮云都要问一句,康熙莫不是在逗她。
但是莫名奇妙的,因为发现了她头上这根不算白发的白发,康熙后面几天心情居然很不错。
别问严绮云怎么发现是这个原因的,康熙自己少提两句就行,她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别人不说,惠妃宜妃二人那头上可是早就有白发了。
不仅不见康熙这样样子,甚至康熙最近两年越发的少去见她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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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腊月,芷宁比寻常孕妇大不少的肚子也发作了。
因为是双胎,所以这对双胞胎是不完全足月生下来的,好在养的仔细,平时也按照严绮云叮嘱的,少食多餐多走动,没有整日窝在屋里床榻上。
因而即便是生产的时候十分的艰难辛苦,但是到底没有伤了身子。
接生嬷嬷小心翼翼的接住分娩出来的第一个孩子,头一件事情是确认性别。
“是个小阿哥!”原本面露喜色的稳婆顿时想起来,这位福晋可是双胎,这头胎是个阿哥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不过天冷,她没敢多看,赶紧用襁褓把孩子包了起来,其余嬷嬷继续给芷宁接生。
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后,下一个就稍微没那么难了,只是芷宁的力气也用掉了大半。
嬷嬷第一反应就是确认性别。
第184章 第 184 章
“恭喜王爷, 贺喜王爷,喜得一对龙凤胎!”嬷嬷们一脸喜色的抱着两个孩子从里间出来。
这一胎发动的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天, 冷得很,加上淮亲王府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胤祈也不特别讲究那些产房忌讳,便直接在内厅等着。
“福晋怎么样?”
“福晋有些累了, 喝了点水便睡着了。”嬷嬷连忙说道。
确认芷宁和孩子都无事后,胤祈这才松了口气,有闲工夫来确认孩子的性别。
莫怪他如此小心, 这要是谎报孩子性别,那可就是欺君之罪, 虽说这些嬷嬷们按理没这样大的胆子, 可特殊时期也不可放松。
确认一切无误后, 胤祈才安排人去宫里回话。
她这一胎昨儿夜里就发动了,生了几个时辰。
芷宁临产前, 产房所有的一应物品都是严绮云按照现有条件安排好了一应卫生工作。
加上胎位正, 以及很早便开始调整准备,所以才能如此顺利。
“将两位小主子抱到隔壁暖阁去, 哭闹起来莫要惊扰福晋休息,你们好好照应着, 本王必然都重重有赏。”
别看胤祈做生意“抠搜”, 论功行赏方面可丝毫不小气,屋里人闻言也是喜出望外, 自然越发尽心。
——————
“顺利就好, 可得嘱咐福晋好生修养着,万事不必忧心, 让胤祈处理便是。”严绮云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若非冬日刚下了一场大雪,不便出宫,再加上年前严绮云也忙得团团转,她非得亲自出宫去看看情况不可。
别说严绮云欣喜,便是康熙也开心的很,甚至还觉得严绮云不够开心。
“这可是龙凤胎啊!往后定然钟灵毓秀,朕定要给她们兄妹俩取个好寓意的名字。”和严绮云一块儿在书房处理政事的康熙先是打发人送去了大把赏赐,又开始琢磨去给孩子取名的事儿。
康熙给孙子辈取名不是什么独一份的殊荣,却也不是所有孙子辈都有这个待遇的。
他本身孩子就多,这些年陆续成婚,孙辈数量爆发式增长,他如今也心力渐微,不愿操那么多闲心。
而且刚出生的孩子养不养的住还两说呢,他自己的孩子当年也不是出生就能立刻得个名字。
可见他真的对这两个孩子喜欢的很。
“宫宴那日叫胤祈带进宫来给朕瞧瞧。”
康熙说完,严绮云便有些无奈道:“万岁爷,臣妾知您想见两个孩子,可冬日风疾,她们又是不足月发动的,可不能见风。”
“也是,都是朕太开心了,竟忘了这个,还是孩子的健康重要,养好了身体再抱来给朕瞧瞧就是。”康熙也不恼严绮云的反驳。
准确的说,他如今确实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面面俱到了,岁月的痕迹早就写在了他的灵魂中。
胤祈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叫许多人很是失望,不过他自己自然是极为开心的。
子女双全,家庭和乐美满的同时,事业也算稳中向上,怎么可能这会儿还板着张脸,他又不是木板。
因而,整个年节,所有人都能瞧见胤祈春风得意的模样。
当然,春风得意的新阿玛实际上也是忙得团团转。
年前不管是哪个部门那都是如火如荼不得闲的,更遑论是吏部这样的衙门。
再加上他还得看顾府中几分,好在没其他女人也没那么多麻烦,不必浪费时间在断纷争官司上。
最最重要的是,他手上还有一桩活儿。
正月初三是定皇贵妃,也就是他额娘的四十岁整寿,康熙亲自发话说要大办的。
这活儿作为亲子的胤祈自然当仁不让。
原本康熙看他近日忙得脚打屁股想交给其他嫔妃去办的,不过胤祈到底没让。
也就是加强时间管理的事儿,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将额娘的四十岁生辰交给旁人去办,他打心底里不乐意。
毕竟这可是一辈子仅仅一次的日子。
严绮云倒不讲究那些,即便康熙亲口发话大办,她也嘱咐他不要过于奢靡,按礼制来,叫人挑不出错便是。
生日本身,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当然,她也不会去扫兴,该她的排场她也不会想着往外推。
胤祈不愿叫其他人来沾手也有这方面原因,一个不好被人写一笔奢靡成风也够烦人的,即便这是康熙的旨意。
“近些时日辛苦爷了,又要忙政事又要照应我和孩子,还要操持额娘的千秋宴,若有什么我能搭把手的,你带来给我做吧。”芷宁有些心疼的对胤祈说道。
胤祈连忙摆手,道:“还忙得过来,你可别操那么多心,额娘之前特意嘱咐说,可得看好你,不能让你操劳,双胎伤身体呢,得好好修养。”
严绮云虽说自己当年没做满月子,但是她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身体状况,再加上她有系统在手,自然敢那么任性。
但是她可不会以自己的标准来看待或者要求别人。
芷宁虽说被管着,但是眉宇间也从来是舒展的,看不见丝毫郁气。
这段时日不仅严绮云和富察夫人时时差人关心,便是康熙也老送东西来,把看重表现的淋漓尽致。
胤祈如今早已展露了锋芒,虽说行为举止扔无什么“争”的意味,但是他早已站在了人前。
也是,在这群兄弟间要顺利继承大统,靠捡漏可没用,到这份上可低调不了。
胤祈也没打算低调。
今年宫宴,胤祈是独自一人赴宴,在热闹的兄弟们之间乍一看形单影只,但可不会真有人会觉得他孤寂。
他那浑身幸福的都要冒泡泡了都。
至于一个人赴宴有什么,他额娘还在呢,他甚至还庆幸孩子还没满月,她们也就没必要冒着大雪来参加这种活动。
倒是康熙,瞧着他独自一人的样子,不禁生出几分“父爱”来,走完宫宴流程后,还特意将胤祈交到了自己身边陪伴。
当然,还有严绮云。
殊不知,严绮云和胤祈这会儿只想回永寿宫,母子两个私下说说话。
当然,母子俩演技都不是盖的,那其乐融融的氛围,便是政敌都看不出半分问题来。
“再过几日便是你四十岁生辰,转眼也过去半辈子了,算来我们俩也相互扶持过了二十年。”康熙很是感慨的说道。
严绮云对上辈子一句话记的很清楚,人一但时常开始忆往昔,那便真的是心开始老了。
康熙如今,约莫也在一个不服老到迫于身体状况不得不接受自己老了的转变。
可惜,他是纠结的性子,也不知往后余生可否和“苍老”二字和解。
严绮云这张脸整体看不出已经四十岁了,但是却也能瞧见岁月勾勒出来的细节。
即便她保养的再好再精细,她到底是人,不是神仙。
不过对于年华流逝,严绮云的接受度还挺好的,主要还是看了康熙的样子引以为戒。
这是越忧心越老得快的节奏,还影响心情,何必呢!
————
康熙这话题一打开,不少人顿时就竖起了耳朵。
他待严绮云这般偏爱,不少人都在担心多出一位皇后来呢,这可不是多出一位皇后那么简单。
这还得多出一个极为强劲的嫡子来,到时候谁还争得过?
当然,大部分人和康熙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并不觉得康熙会去打破这份平衡。
这不符合康熙的性格才是。
想到这儿,再加上康熙也没顺着这个话题往下发散,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
殊不知,康熙这会儿心里的想法才是能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在他的心里,严绮云早就不亚于其他的妻子了,更甚至于超过了许多。
死亡可以让旧人如明月一轮永住心间,但也会随着时间而月华消弭。
不知不觉间,严绮云陪伴他的时间早就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他们闲暇会一起讨论西学、算数,甚至一起和传教士学过西方文字,共同语言不知不觉作为桥梁,叫他再也无法接受长时间没有严绮云在身边的生活,因而几次御驾亲征,她们往来的书信足有一大箱。
而忙碌时,他们也会共处一室各做各的事情,即便严绮云不是皇后,她暂代皇后诸事也足足十几年了。
事实证明她确实做的也极好。
康熙看着和胤祈说笑时阿云肆意的笑颜,不由思量,待他百年后,她还能这样笑吗?
殊不知,严绮云要知道大过年的康熙在想这些,不仅不会觉得感动,少不得要在心里吐槽一句晦气。
“取我的凤首箜篌来,我来弹奏一曲。”听胤祈说起子女趣事也颇为开心的严绮云颇有兴致的说道。
她虽乐理天赋平平,可有系统这么一位好老师已是远胜常人许多,再加上在空间里面可以肆无忌惮的练习,不怕难听丢人,早就是一位箜篌大家了。
若非她开心,席间百分之九十的人没机会听到她拨弦。
对于严绮云的“放肆”,康熙并无半分不满,先不提宫宴早就走完了流程,现在是寻常守岁,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乾清宫。
更何况本身严绮云如今模样就是他纵出来的。
严绮云早就不知不觉在规则内,压低了他的底线。
至少对她是这样,只要她不谈政事这片逆鳞,康熙对她的容忍度高的很多人难以想象。
身着华服的女主手抱箜篌,说不出的气度雅韵,胤祈认真聆听无声打着拍子,康熙看过来的目光也很是温柔,颇有几分慈祥。
偌大个乾清宫仿佛形成了一个独属于“一家三口”的空间,这一幕也被永远定格于画师笔下。
温贵妃从乾清宫出来,轻轻吐了口气,即便她早就接受了严绮云同她,同她们所有人在万岁爷的心中地位是不一样的,看见这样的场景也难免有些难受。
这份难受并不是因为她对康熙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亦或者是对严绮云抱有什么嫉妒心理。
只是在大年夜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难免生出几分多余的情绪来。
“额娘,你等等儿子啊,这小子皮的,刚在雪里打了个滚,怕他着凉,儿子带他去您那儿换身衣裳。”胤誐夹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孩,赶紧跟上来,看着一点没受到屋里情形的影响。
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温贵妃忽然收敛起这些忽如其来的情绪,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也是糊涂了,怎么忽然思量起这些从未惦念过的东西来。
连温贵妃都这样了,更遑论其他嫔妃。
可惜就像当年康熙偏心太子,其他阿哥无话可说也无计可施一样,他偏心严绮云也早就成了自然。
偏生严绮云从无行差踏错,即便是想像扳倒太子一样扳倒她,也抓不到任何的机会,母子两个就像是鱼一样滑不溜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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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绮云的千秋宴也很快如火如荼的安排了起来,本来胤祈是按皇贵妃的份例,还准备按照严绮云“节俭”的要求削减三成来办。
可惜康熙并不配合,直接下旨加三成,几乎就赶上了皇后,可以说是荣宠加身。
“额娘,你说汗阿玛心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如今越发摸不清他的心思了?”胤祈也很是苦恼。
他自诩对康熙还算了解,至少绝对不会去碰康熙的底线,奈何康熙年纪渐长,脾气性情也越发难琢磨。
他倒是有些没底。
严绮云闻言摇摇头,道:“他近些年和从前相比,确实变化颇大,我也拿不准。”
这不是假话,康熙从前最放在心上的是朝政和权利,如今却是倦怠不少,虽说依旧还对权利敏感,但是行事却比年轻时放纵多了。
“任性”的时候屡见不鲜,偏他积威日重,打压整治的手段早就下破了朝臣的胆子。
早没几个大臣和他“作对”,大家都想着的是糊弄他,从他手里糊弄点好处。
或许是贪些银子,或许是安置些家里不成器的晚辈。
总之这方面康熙越发手松,即便不如胤禛那样几次谏言,胤祈也委婉的劝过几次,可惜康熙并不放在心上。
如胤禛那般直接的还挨了一顿不太好听的骂,罚了些俸禄。
胤祈够委婉,骂倒是没唉,康熙只是一副嫌烦的模样叫他赶紧滚。
至于其他阿哥,那更是一句话都没多说,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八阿哥。
娘俩私下说话时,康熙面前正摆着一张空白的圣旨。
他特意将左右屏退,这两年里难得的没叫太监代笔。
明日就是严绮云四十岁的生辰,除去明面上那份赏赐外,他决定备下这份真正的礼物。
这是封后的圣旨,若是来日他完全确定下来哪个儿子即位后,就会将这份圣旨拿出来。
届时无论如何,严绮云都会是母后皇太后,永远是新帝的嫡母。
待阿云百年,她们也要在一块儿,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况且,这些日子他也早就将继承人的视线重点落在了那么几人身上。
最优秀的本来也就是她们的儿子。
一字一句落于绢布之上,康熙写下满蒙汉语三份,分别落下大印,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有种做完了一件一直悬着的事情那种安心感。
若是叫严绮云知道了,约莫也要惊出眼珠子来。
若即位的不是胤祈,这圣旨可就是祸患中的祸患,以严绮云的本事,搅得朝野上下不宁可不是难事儿。
这是给继任者挖了一个多大的坑啊!
但是想想上辈子她没穿越前的历史上康熙晚年的所作所为,竟也并不出乎意料就是。
按照原本的历史,康熙一直到撒手人寰好像也没有明确的传位意愿,以至于雍正一直饱受得国不正的传言。
不过这会儿可不知道康熙在干嘛,她正在叫人把自己不用的一些衣物用品整理出来,预备在生辰那天捐出去。
还要安排好接下来几日在城外贫民区布施的粥棚。
这些事儿本身她也做了很多年,只是因为生辰的缘故,近日加了许多个点位而已。
而胤祈在对千秋宴的流程。
三个人也算各有各的忙碌,而到了千秋宴当日,那更是事情一大堆,连严绮云这个寿星也不例外。
没办法,说是给严绮云过寿,实际上本质还是交际行为。
寿宴上,康熙赏了大量的稀罕物件儿,还有些新来的传教士刚带来的西洋玩意儿。
可惜,诸嫔妃竟连艳羡的心思也生不出来,只有一种毫不意外的感觉。
“今儿可开心?”康熙笑着问严绮云。
严绮云自己过个生日忙活了大半天,哪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一看康熙,比她开心多了,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严绮云有些莫名其妙?
第185章 第 185 章
生日宴严绮云礼物也收的手软, 毕竟阵仗大,皇亲国戚们也不会太寒酸。
之后她盘算了一番自己手头上这些礼物。
大部分人送的东西不是颇有心意就是颇为贵重,不管实际上与严绮云关系如何, 总之体面都有一些,不过对于这些贵重的金银珠宝首饰类的东西,如今的严绮云已经看惯了,不再如一开始那般在意。
她对传教士们进献给她的那些贺礼更感兴趣一些。
二十多年的时间, 便是外来的传教士都知道,大清朝的贵妃娘娘是个喜好热闹和新鲜玩意儿的人。
因而这次寿宴上有不少东西都是特意为了讨好她而准备的。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架大自鸣钟,这钟足有一米多高, 通体由金属铸造,还镶嵌着各种美丽珍贵的宝石。
除了日常指针转动时动静有些大外, 没有任何的毛病。
这会儿还没有“送钟”这种不好的谐音意思, 因而这无疑是一件人人艳羡的礼物。
虽说即便有严绮云也不会在意就是, 她不讲究这些。
指针滴滴答答的走动,因为机械零件还远不及后世精细, 确实有些嘈杂, 严绮云又是个五感灵敏的。
她看了一会儿后,才吩咐道:“将它搬到餐厅去, 就放在正对着窗户的那个位置。”
餐厅的窗户只要严绮云不在哪儿用餐时都是开着的,以严绮云的视力, 若是想知道时间, 推开正殿窗户望过去也能看个大概。
主要是不搬那么远的话,她夜里睡觉除非躲进空间, 否则都要听见动静。
除此之外, 还有很多零散的小玩意儿。
一些油画工具、颜料、香料、食材以及西式风格的料子等等,虽说大部分严绮云记忆力都能找到些类似的, 可就像她会为清朝一些工艺惊叹一样,这个时候的一些西方产物也同样叫人颇为惊叹。
而其中严绮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小巧的望远镜,实用性确实很不错,只是如今她囿于深宫,能用到的大概也就每年会蒙跑马的时候。
“娘娘,这豆子瞧着奇奇怪怪的,那洋人说直接磨碎了煮来喝就是,和豆浆差不多,这能好喝吗?”韶心好奇的看着罐子里头从未见过的豆子问道。
严绮云看了看天色,才道:“明儿按照洋人给的法子煮来喝喝看便是。”
即便她这辈子天天喝茶,但是头一回喝咖啡,她可不想睁眼到天明。
其实这些玩意儿说新鲜对康熙来说也不算特别的新鲜,早在这十来年,甚至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有不少传教士进京。
他们带来了很多西方的东西,大部分都被康熙自己收藏了起来。
早些年,便是严绮云接触到的机会都不多,也就是在两人一块儿研究西学的时候会接触多一些。
康熙的态度也不是那种好东西连给其他人看看都不愿意的心态,而是他在犹豫。
不过看在严绮云眼中,他这些年的犹豫下来,实际上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把头一埋,外头的事情与他何干,反正他只活几十年,也安安稳稳当几十年的大国之君。
严绮云把望远镜往桌上一放,才道:“倒是那可可粉,洋人说也可以用来煮水喝,我瞧着挺细腻的,你让小厨房加到面粉里头烤成面包试试。”
这些吃食类的东西,能上皇家的桌,自然是过了数道筛选的,所以即便韶心很是好奇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好吃,依然乖巧听从严绮云的话去吩咐小厨房。
外头的东西到了严绮云的手上,她可不会和别人一样藏着掖着,她不仅要拿出来用,还要用得引起其他人的好奇,甚至是贪婪。
总得叫世上人知道,外头有好东西,才能让他们有动力不是。
严绮云可是指望这辈子至少咽气前能用上电的,虽说现在全球科技都没进展到这地步,但是严绮云带着自己的脑子也带着系统,总得有点愿望不是。
天黑前,小厨房送上了一炉口味各异的烤面包,看整体呈现不同程度褐色的面包表皮颜色就知道,里头都加入了可可粉,只是比例略有些差异。
小厨房的人可不是那种严绮云说什么就照本宣科做什么的人,准确的说康熙一朝这种人并不多。
此时的清朝确实还是一个整体趋势往上的国家,混事儿的人虽然也有,但是比例还没有那么严重。
不然以康熙如今这怠政模样,这会儿早就乱起来了,即便他有几个还算有能力的儿子也不管用,毕竟他的儿子们完全不是一条心。
面包被切成片,严绮云每种口味尝了一小片,以她的口味倒是觉得可可味道重一些并且不甜的配方好吃。
但是宫人们尝过后,还是一致觉得加了糖的配方会更好吃,虽说可可粉的味道会淡一些,但是对于头一次尝试这种新鲜口味的宫人来说,明显对这个比例接受度更高。
而且可可粉独有的香味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成,剩下的你们分了,明儿早上做一份甜的可可面包,我送去给万岁爷尝尝。”
“娘娘还是这么惦念皇上。”韶心颇为打趣的调侃了严绮云一句。
严绮云也不生气,状似恼火的模样瞧了她一眼,便是换神仙来了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来。
说句不好听的,要有人说严绮云对康熙没有感情,第一个急的大约就是她身边伺候多年的人。
第二天,严绮云天刚亮,就带着磨好的咖啡和可可面包去找康熙。
这还是正月里,康熙虽然平日也会处理几桩琐碎杂事,但实际上还是封印状态,自然也就没有日常的朝会,严绮云才会无所顾忌的这么早就去寻他。
康熙虽说怠政,但只是相对自己年轻身体好的时候而言。
他依旧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如今自然也是起了,只是即便洗漱完依旧显得有些困倦,哪还瞧得出当年在行驶的马车上都能看折子的模样啊。
“万岁爷,前几日臣妾听说您晨起总是颇为困倦,便想着前几日西洋人不是送了臣妾一些他们的茶水吗,说是也能提神,便煮来给万岁爷尝尝。”
康熙闻了一下,撇了撇嘴,道:“这东西早些年洋人刚来咱们大清时朕就尝过一回,难喝的很,比药还难喝,也不知道洋人为什么喜欢。”
虽然外来的东西很多他直接锁在库房不会叫别人知道,但是大部分康熙自己都尝试过,不过因为生活习惯的不同,这种饮食类的东西康熙大多都看不上。
在他看来,就是蛮夷不愧是蛮夷,这么难喝的东西也值得跨越山海不远万里的当个宝贝似得送过来。
严绮云自然不同他争论这些,她也没打算改变康熙,毕竟他都半只脚进棺材了,哪有什么改变的余地,她只是在做和一样的事情——不管折腾出什么来,总想着给康熙送一份。
听康熙这样说,严绮云颇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睛,道:“是臣妾没见识了,险些忘了万岁爷何等的见识宽广,竟眼巴巴的来献丑。”
说实话,便是没情商的人都能听出些许阴阳怪气之意,更遑论康熙。
遭了,好像太不给面子,惹得阿云闹小脾气了。
他向来不吝啬于包容一些严绮云的小性子,毕竟是他身边如今难得不惧怕他的人,也是他有意识稍微纵容出来的。
见状他连忙开始哄人,道:“正好朕确实有些困倦,便尝尝看。”
严绮云磨的咖啡说是和传教士学的,实际上她并不是照做的,而是加了鲜奶和蜂蜜,更倾向于后世改良过很多的口味,会比单纯的煮咖啡让人更能接受一些,也更加符合康熙的口味一些。
还有温热松软的可可面包。
康熙抱着吃药的心态喝了一口,心理预期放得够低之后,倒是觉得居然还过得去,毕竟糖放得够多,虽说他依旧不觉得好喝,但是好歹不至于吐出来。
几口下去好像还有些习惯,不知不觉一小杯居然也喝完了。
“还成,不难喝,倒是这面包不错。”康熙很给面子的夸了两句,也就仅限于此。
严绮云当然也不是为了让康熙喜欢喝咖啡。
“万岁爷,洋人送来的自鸣钟样式新奇,用途也实用,瞧着比滴漏便利些!”
康熙也颇为赞同,点头道:“前些年朕就着人研究了这自鸣钟,可惜也不知是什么原理,竟一直造不出来,问那些传教士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会儿康熙为此可是生了不小的气呢,可是不会就是不会,到底没有研究出来。
当然,他也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这些年一直有派人在广州口岸收购一些小的自鸣钟,让匠人们来拆解研究。
“前些日子广州有人来信,说是找了个瑞士来的钟表师,过些时日就进京了,到时候便在宫里头办个自鸣钟处。”对于钟表这种东西,康熙倒是一直没太藏着掖着,毕竟这计量时间的物件儿确实好用,也不像武器那样会威胁他的江山。
————
年后,原本说好要上京来的钟表师因为南方的踹匠出了些乱子,以至于耽搁了进京,广州总督更是因为这场死了好些人的大乱子几次呈上请罪折子。
偏即便如此,这乱局也没完全压下去。
正好康熙也看这些最近斗得眼红脖子粗,恨不得他即刻升天的儿子们很是不顺眼,便干脆暗示他们,有谁愿意代表他去处理这桩子事儿。
这倒把大部分阿哥们给难倒了。
储位之争,自然得留在权利的最中心才有竞争力,而且南边这桩子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约莫没什么功劳。
油水大抵不会少,可是油水和皇位,谁都会算的。
真正能完全克制住情绪八风不动的也就两三人,胤祈胤禛和胤禩,倒是不出乎康熙的意料。
不过胤禩被康熙骂完后,近两年安分的摆着烂,表面看是既没有什么小动作,也没有什么上进心。
康熙在心里头暗暗摇了摇头,不由觉得他有些不堪大用,连几句狠话也听不得,做出这幅样子来给谁瞧?
只能说,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偏见,那么从此往后,看向他的目光自然便永远带着有色眼镜。
若是往常胤禩还有竞争力的时候,胤禟约莫当仁不让的就站出来替他八哥跑一趟南方了,反正又能捞银子又避免了康熙把胤禩打发过去。
而且别的不说,男方他去过几次,山水宜人,是北方不常见的景致,美人也是截然不同的风情,一路上以及到地方后也没别人压着他,他就是老大,总之去一趟又不亏。
不过如今胤禩机会渺茫,他自然也就不愿意放弃留在京城享安宁的机会去奔波。
正当康熙又要感慨这些儿子个个狼子野心却也无甚魄力的时候,胤祈忽然站了出来,道:“汗阿玛,儿臣愿往。”
胤禛原本已经要提起的脚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也紧接着站了出来,道:“儿臣亦愿往。”
其实胤祈做这个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除了严绮云告诉过他康熙的身体还没到强弩之末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留在年迈的狼王身边和他日日相对可不是个好主意。
濒死的狼王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看谁都是竞争对手,两看两相厌是必然的。
而且,胤祈其实挺喜欢大江南北走一走的,往后不管他能不能当上皇帝,亦或是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贝勒之类的,只要他还自由,他都会把握机会往外头走一走。
最后就是他并不觉得这次踹匠们闹出来的事儿真如广州总督所说那般只是小事儿,已经平息之类的。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至于折子都上了两道还没解决吗?
踹匠都是大力气的青年男子,做着辛苦的活计拿着微薄的薪水,人员流动也不小,并且还喜欢抱团,实际上是一股不算小的不安定因素。
若是派个没能力的,未必搞得定这件事儿的头尾。
康熙端坐高台,向下俯视神色各异的儿子们以及朝臣们。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最前头跪着请命的两个儿子身上,顿了片刻,才像做了什么决定后说道:“此行便你们二人同去吧,你们都是我最有本事的几个儿子之一,兄弟二人互相扶持也好把差事办得漂亮些。”
康熙这话说得朝上生出一阵无声的“风浪”。
即便他不是第一次说这样似是而非的话,但是仍旧能轻易挑动所有人的情绪。
第186章 第 186 章
严绮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不意外。
胤祈也是个闲不住并且喜欢新鲜事物的性子, 若不是生在这个时代,在后世他们做母子大约是比如今快活许多的。
不过他生在这个时代,又是这样的身份, 注定了要过得舒服那就得盯着那个天下最高的位置。
即便是帝王康熙也有许多不可为,许多桎梏,但是实际上别说和寻常人比,即便是同为皇亲贵族却没当上皇帝兄弟们比起来, 他也不知道要纵意多少。
临行前,胤祈也提前把府中上下以及手下幕僚都安排了一番。
“辛苦你了,才出月子没多久, 我便不能陪在你和孩子身边,府中的事儿也得你多操心。”胤祈同芷宁坐在书房里头说话, 两个孩子就在身边安稳的睡着。
芷宁点点头, 道:“我会照顾好孩子和家里的, 没事我就去宫里给额娘请安。”
闻言,胤祈不禁笑了, 道:“真的是去给额娘请安, 而不是去寻额娘玩?”
“爷就是这样看我的,可真叫我难过!”话虽如此, 芷宁脸上倒是没有半分真的难过。
怕吵醒孩子,两人的声音都是压着的, 但是神态都是极放松的。
虽说胤祈此次南下, 夫妻两个都还是有些忧虑,但也没到忧心忡忡的地步。
“你若要带孩子进宫, 记得多带些人看孩子, 额娘可不耐烦见孩子哭闹,咱家俩个都是中气十足的, 若是哄不住,额娘若是听烦了定然将你们都轰出来。”
“他们才这般大,我可不敢往外头带,不过你这样编排额娘,明儿进宫给额娘辞行我定要狠狠告上一状。”
谈笑间,那边摇床上有个小襁褓动了动,两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见孩子只是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松了口气。
可真怕把这俩大嗓门给吵醒了。
“孩子正是迎风便长的年纪,也不知等我回来该长成什么模样。”胤祈难得有些感慨。
芷宁也没打扰他难得的情绪,直接离开把书房留给即将短暂分别的父亲和孩子,自己去嘱咐府上人检查胤祈出行要带的行礼是否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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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胤祈一大早上便带和芷宁进宫去康熙和严绮云那儿辞行。
两个孩子还太小,见不得风,不宜总是抱进抱出的,便留在府中了,即便是夺嫡的关键时期,也没到孩子都不能错眼的地步。
淮亲王府有本事的管家侍女以及太监可不少,胤祈治家可是和严绮云学的,芷宁也受到她不小的影响,再加上芷宁本身就是受过家里的掌家教导的。
多管齐下的情况,淮亲王王府的严密自然也让他们夫妻不必时时刻刻惦念着。
若是真的一离了人就开始忧心,这日子也别过了,就天天悬心去吧。
在康熙那里,他们也遇上了同样来辞行的四阿哥和四福晋,因为是兄长和嫂子,即便论爵位胤祈比他高,却依旧规规矩矩的尽了当弟弟的礼数。
这也不算装样子吧,胤祈本身就不是那种尾巴翘到天上的性格,况且太子的前科之鉴近在眼前,他还能和太子比身份不成。
他的沉稳可将很多牟着劲拿他把柄的人气恼的很,跟泥鳅似得,抓不着一点小辫子。
胤祈没拿架子,胤禛这谨小慎微的自然更不会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来,也客客气气和胤祈打了招呼。
即便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至少他们两个人一直以来是没有任何撕破脸行为的。
康熙见了他们之后也没说太多,很平常的叮嘱了两句就把他们打发了。
他们自然也没有继续和康熙谈心的意思,出来后又去给皇太后辞行后,就招呼了一句便各分两边,寻自家额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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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绮云这边也很快结束了今天的请安,把人都打发了,就等胤祈他们过来。
虽然她不是事无巨细关心的那种长辈,但是胤祈出一趟远门她还是准备了一些东西的,多是些常见但是实际上用途比较广的药物和好吃的食物。
“你此行要多注意安全,别光顾着四周的山水风光所见所闻。”严绮云难得的在胤祈远行前用比较告诫的口吻对他嘱咐道。
虽说远离京中并不算很坏的选择,但是也要担心有人狗急跳墙。
胤祈并不觉得严绮云在危言耸听,他那些兄弟他自己还不知道吗,看似兄友弟恭的表面,下头是一堆的花花肠子。
他还真不敢打包票就没人下黑手。
胤祈点点头,道:“儿子明白的,而且这次汗阿玛拨给我们的人手不少,我自己也带了一些府中和旗下的好手。”
自打胤祈成了亲王后,康熙从下五旗中的镶蓝旗分了许多佐领给胤祈管理,这是康熙管用的分化八大铁帽子亲王势力的手段之一。
以胤祈的人格魅力,便在旗下收拢了不少得力的助手。
如今的胤祈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除了一个名头什么也没有的光头阿哥了。
胤祈离开京中之前,母子两个好好的分析了一下如今京中以及南方的形式。
待他离开京中后,严绮云的日子倒是也还照常过着,甚至因为康熙越发贪图享乐,所以连带着后宫的日子也越发舒坦。
从前康熙唤严绮云去伴驾经常两人会谈论一些西学算学上的东西,如今却是说日常忆往昔多一些。
准确的说多很多。
严绮云都给他整无语了,可惜她记忆力太好,被康熙发现基本上他说的所有事情严绮云都记得住后,倒是越发爱和她忆往昔。
以至于严绮云不由在心中大喊失策。
胤祈和胤禛离开京中没几天,胤禛管理下的镶白旗就出了点岔子,说是他手下的谁因为同人争夺田产将人打死了,直接闹到了御前。
康熙本就忌讳旗人间因为这种小事儿而大动干戈,遑论还死了人,当即大怒将人收押。
事情看着和胤祈和严绮云都没什么关系,乍一看就是有人见胤禛不在府中便对他下了绊子,但是严绮云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这事儿即便是胤禛人在京城也能发作的,何必非要等胤禛出京?
除非他要算计的并不是胤禛一个人,准确的说,让康熙生气并不是主要目的,毕竟儿子手底下人没管好对康熙来说,也绝不会迁怒自己的儿子太多。
芷宁和万琉哈家那边都悄悄着人去查探了一番,果不其然,确实没那么简单。
一条普通旗人的命对有些人而言,不过是换康熙生气一小会儿,并且处罚几个人而已,别说让胤禛伤筋动骨了,最多便是断了他一个无足轻重的手下,稍微损耗一下他手下人对他的信任度。
再考虑到胤禛手下也不是没能人,这事儿未必这么遭。
背后那人真正要做的不是动胤禛手下的人,而是要栽赃给胤祈,然后彻底激发他们二人之间的火药味儿。
别看如今他们两个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但是和当年大阿哥以及太子之争的火药味比较起来,可是太平和了。
太平和当然不利于有些优势不大的人浑水摸鱼。
既然他们自己不乱,那当然得趁着主事的不在,挑拨的下头的人争斗起来,这样他们作为两边领头的人,不想斗也要斗。
安排这一招的人可以说是相当的有经验了。
芷宁来请安时说出了一个严绮云并不意外的名字。
“明珠还是一身的心眼子,就是不知道他这一手为的是大阿哥还是八阿哥了。”芷宁有些感慨的说道。
她从前在家中虽然也被教导了许多后宅之事,但是真正接触这种事情却还是她嫁给了胤祈之后,除了特别隐秘的东西,关于如今朝堂局势之类的,胤祈都不会瞒着她。
即便是一开始瞒着的帝位争夺,如今也隐晦的叫她知道了。
当然,到这个局面,实际上也没什么隐瞒的。
他说不想大约也没有人信的,现在是局势推着人走。
严绮云笑道:“无论是为了八阿哥还是大阿哥,总之这一手对他们两个都没坏处,水混起来别人才有机会不是。”
听到这个消息她并不气恼,有人想要水混起来,也得她点头不是,她要是不同意,想轻易搅浑这潭水哪有那么容易。
“芷宁,你回去给我阿玛寄信,四阿哥府上的人受了这样的冤屈,咱们既然知道了,自然要帮着洗脱的,若是能揪出真正的罪魁祸首自然再好不过。”严绮云笑道。
只除了胤禛身边一个不算重要的谋士又有什么用,本质上只是钓鱼的饵罢了,她可不会轻易上当。
芷宁也笑了,道:“舅舅早就收集到了证据,才敢来回禀娘娘的,有娘娘这话,我和舅舅便知道怎么做了。”
京中有人浑水摸鱼,南方也不平静。
胤禛和胤祈到了以后第一天就遭了一场仿佛儿戏一般的刺杀,像极了小孩子过家家一般。
别说伤到二人了,连个护卫都没伤到就被拿下了。
“四哥,你说这是威胁还是提醒呢?”胤祈有些好奇的说道。
胤禛没有说话,他正在看京中的来信。
因为严绮云的敏锐,那场原本该变得混乱的风波没有让他受到任何影响,除了欠下了胤祈一个人情。
胤祈也没想从胤禛那儿听到什么答案,他的消息比胤禛灵通,和宜尔哈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们的毯子早就铺到了南方。
除了更早收到了京中动向外,他对南方的局势可并不是一无所知。
当然也知道这些踹匠们,如今就像是一根压紧的弹簧,稍有不慎
有人可是巴不得他们俩就被刺杀这件事情狠狠发作一番,然后彻底挑动一些人脆弱的神经。
第187章 第 187 章
两人离京并没有把京中的风波带走, 只是让风波蔓延的更远了一些。
严绮云在信中还同胤祈开玩笑说,就因为这事儿,这会儿京中和南边往来的车马都跑的比平时更频繁些了。
说笑归说笑, 但是不管是胤祈还是胤禛,虽说暗中免不了别着苗头,大事上倒是不含糊,不至于互相给对方拖后腿。
也正是因为这样, 他们才能如此顺利的把早就暗潮汹涌的南方局势给稳住。
原来一切的源头正是一些在权贵严重半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踹匠都是辛苦活,论件算工钱,但是工价这种事情却并不由他们掌握, 原本都掐着那个底线来倒是还算能接受,偏生有些商家是越发的黑心肝。
明明已经压到底的工价, 居然还百般拖欠。
说起来“只是”十来个铜板的事儿, 那可是关乎无数家庭的生计啊。
这眼瞅着即便是好好做活也挣不到工钱, 那但凡有些心思的人自然就不会老老实实的继续卖着力气,毕竟做了也不给银钱, 还不如省着点力气去讨个公道。
说实话, 若是胤祈和胤禛但凡有一个被刚来时那拙劣的刺杀给挑拨到,如今他们见到的可就不是那么平静的南方。
要处理这个事情说简单也简单, 说难也难得很,端看是谁在处理。
今儿但凡来的是个光头阿哥, 亦或是个好糊弄的额, 这南方官场上的人可不是这么乖觉的。
也就是胤祈和胤禛都算名声在外,特别是胤禛, 不近人情的很, 有些人甚至宁愿绕着弯的来胤祈这个亲王这里探探口风也不怎么敢去招惹胤禛。
官场上混久了的油子最怕的就是这种爱较真的主。
也不怪在胤祈露出影子来之前,朝堂上都是一面倒的支持胤禩的, 他八面玲珑的行事习惯确实看着好相与不少。
不过天家子弟,即便现在如此,以后又怎么好说呢。
要不怎么每次储位之争,一个不小心就能动摇国本,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在意国本不是。
关于踹匠一事上的处理,胤禛到底差胤祈一些,毕竟胤禛这些年多是在和京中贵胄打交道,而胤祈是实打实在治河时接触过许多底层百姓的。
他对这些底层百姓所求所愿,看得要比他任何兄弟都要透彻些。
不管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不被人抓住小辫子,总之不管是胤祈还是胤禛,在南方的时候都是一个相对深居简出的状态。
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胤祈才带着手下的人准备去买些当地的特产带回去。
这边不仅物产丰富,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对外港口,不少西方的新鲜玩意儿这边都能找到最新鲜的,偶尔胤祈还能瞧见几个看着身家并不厚的西方人。
倒是和进京面见康熙那些传教士亦或者是别国贵族完全不一样。
他们的脸上也和清国普通百姓一样,大多挂着忧虑,疲惫以及在陌生国家的局促。
不管是康熙还是严绮云,对西学都涉猎颇深,虽说康熙并不会让下头人去接触这些,但是自己孩子确实不管的。
在完成原本学业的基础上,想发展点别的爱好,只要不太过分沉迷,康熙都是不大管的。
因为宫中有来自多个国家的传教士,所以胤祈是会一些英语和法语的,简单交流问题不大,不过外面的世界远比想象中要打,路上遇见的也不都能和胤祈沟通。
不过因为对方在外头跑,也懂得一些十分简单的英语法语之类的。
虽说很大程度都是在鸡同鸭讲,经常聊的牛头不对马嘴,但是胤祈还是从和对方的对话中提取了不少有意思的内容。
和进京目的主要是为了传教的传教士不同,这些主要是为了挣钱才在海上四处奔波的船员们讲话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在那些传教士嘴里,他们的国家远没有清朝强大,没有清朝物产丰饶,但是在这些船员嘴中却不完全如此,他能听出他们嘴里的艳羡以及渴望。
也是,这样丰饶的土地,谁见了不会眼馋呢。
从前的满族人蒙古人对强大的中原王朝而言,不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蝼蚁,可如今在这片土地当家做主的人却已经是他们了。
胤祈不会小看任何了。
回到住处,他就开始写信,最近见闻多,虽说他记忆力很好,但也不会过于迷信自己的记忆力,正好也记下来和严绮云分享。
倒不是他“妈宝”,主要是严绮云平时在后宫里面几乎不显山不露水,一副后宫宠妃的模样,实际上在绝大部分的问题上都颇有见地。
有时候胤祈也好奇,他额娘如何才能有这样不俗的见识,甚至很多时候在一些事情的预测上都比所有人更深远。
只能说他的额娘确实称得上是囿于深宫,他想要皇位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家额娘更自由些。
严绮云收到胤祈的信也是看得津津有味,她这些年虽然跟着康熙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出行依然是十分不便的。
更遑论说像这样随意的上去和人交流。
信中胤祈还说,给她带了一本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书做礼物,这让严绮云格外的好奇。
胤祈不是个爱说大话的性子,对她也还算了解,他说有意思,甚至还要加上两个强调词,便证明再不济也是本严绮云能看进去的书。
这让严绮云如何能不好奇,好在胤祈的书信来的比较快,人虽说慢一些也只是因为东西比较多,最晚也就十天的功夫也到京城了,倒是不难。
“胤祈不是都快回来了吗,怎么这回竟这般期待?”康熙有些不解的问道。
旁的不说,就他的了解,严绮云绝不是那种儿子出远门只会悬着心担忧的母亲,她的担忧向来不是内耗的,大多体现在她细心的行囊和出行前的叮咛上。
还有往来比平日里更频繁的信件,日常倒是很少忽然就开始忧愁叹气什么的,和康熙的绝大部分嫔妃差异颇大。
怎么说呢,康熙也说不上来哪边更好吧,但是严绮云这样他并不觉得哪里不好。
在他看来,养孩子不能溺爱,额娘的温柔里面哪能养出真本事来,若是在亲生额娘手下长大的孩子个个都能像胤祈这样,那何必要将孩子交换着养呢?
严绮云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少不得又得骂句神经,最惯孩子的实际上不就是康熙自己,瞧瞧太子给他惯成了什么德行。
每次康熙和她谈论“育儿观”,严绮云都觉得康熙最好还是别说话比较好。
一本书的事儿,严绮云自然不会藏着掖着,闻言便把这事儿简单说了,再道:“胤祈这孩子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坏主意,竟学会了这样吊人胃口的把戏。”
“哦,这说得朕都好奇起来了,胤祈知道你爱看书,也知道你看的书可不比他少,这一定能叫你生出好奇心来的书,着实叫我也跟着一并好奇了起来。”
胤祈并不知道自己信中一句“促狭”的吊胃口之言竟引来双亲的好奇,实际上这会儿他正在摇晃的马车中看书呢。
即便严绮云叮嘱过他,摇晃的车马上少做看书之类费眼睛的事儿,他从前也大多都听进了心里的,可惜这回实在是没忍住。
他并不是故意吊严绮云胃口,主要是这书确实有趣。
待胤祈回到京中,严绮云见了儿子第一件事情完全不是关心他一路上如何,直接开始讨要起“礼物”来。
反正重要的都在信中说了,一些细节相较于满足好奇心来说,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胤祈对此早有预料,赶紧呈上这套已经被他在路上翻过一遍的书。
“就一套?你汗阿玛可也等着呢,你这礼物若分不匀,少不得吃挂落!”严绮云接过来,有些打趣的说道。
“想来定是额娘去寻汗阿玛炫耀,才把儿子架了起来!”胤祈也一副“怨念”的表情说道。
实际上他自然也给康熙准备了和严绮云不一样的礼物,证明他是绝对没有遗漏另一位的。
开玩笑,把康熙给漏了,即便他如今已经是亲王了,被扣个不孝的帽子他也完全没好果子吃,他哪有这么傻。
不仅康熙,甚至于皇太后以及如今关系不算太亲密了的兄弟们都没有少一份,给康熙那一份他早就已经双手奉上了。
当时康熙还想讨要他给严绮云这份呢,不过胤祈倒是没有“就范”,康熙当时也没和他纠缠,等着直接来严绮云这儿看看,反正他家阿云一贯最向着他。
严绮云低头一看封面上的书名,就不得不承认,胤祈确实了解她,这书她确实非常非常的喜欢。
“《海错图》,讲海里头那些事儿的?”
严绮云其实知道这书讲的什么,不过后世这本书在博物馆里头,并且不全,所以她其实并没有真正看过,只是听说过。
胤祈点点头,道:“这书是广州那边一个人编撰的,讲的大多是海中的事物,十分的有意思,上头记载的许多鱼我更是闻所未闻呢,聂璜还配了图片还有很多鱼类的吃法以及口感,不得不说实在是颇有巧思。”
若不是他淘到这本书时,人已经要回京了,他定然是要按照书上所说的好好尝试一番的。
“这礼物我很喜欢,你汗阿玛约莫也会喜欢,到时候我们俩抢的闹别扭,你可得背大锅。”严绮云玩笑道。
即便是科技飞速发展的后世,大海依旧是无比神秘的,拥有许多无法探明的秘密,更别说是这个时代,而且这个时代的人看待没见过的事物也有不同的角度,可想而知严绮云看到这本书有多惊喜。
这些年她为了打发时间看过很多很多的书,让她觉得有意思的可不多。
“额娘喜欢就好,说实话,寻来这书还有些运气成份呢,当时我正在忧愁找些什么有意思却不张扬的礼物回京送人,便有广州的读书人向我推荐了这本书,可惜作者没有印刷的意思,只在那边的读书人中间有些小范围的传抄,我废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人。”
“你将人带回京中了?”
“对,我是打算回京后看看能不能多印些的,我自己也得留一本不是,这要印别人的书,那少不得要问问作者的意见。”
原本聂璜还不有些犹豫,但听说他是淮亲王胤祈后,倒是做了决定同他上京了。
当然,这次他们回来还带回了被困在那边的钟表师,这自鸣钟的研究也能继续了,可以说这趟差事前后就花了两个月左右,漂漂亮亮的办好了。
叫朝中希望他们起矛盾亦或者是办砸了的人很是失望。
特别是针对胤祈的人,当真是一点小辫子都抓不到,叫人很是无力。
母子两个又多聊了几句,这回才有功夫说些在南方的细节,直到踩着落钥前的底线,胤祈才出宫回府。
果不其然,隔日康熙那边就着人宣她伴驾,为的自然是这份吊了几天胃口的好奇心。
严绮云自然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把这一套书带上了。
还别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熬夜看过书了,这书上所画的一些海中生物虽说有些和实际上有些偏差,但是依旧真实度不低。
最重要的是,画家实在是太懂了,不仅画上了鱼儿的模样,还写上了吃法,生生给严绮云看馋了。
于是果断计划在空间里头安排一小块海水环境,争取尽快做到海鲜自由!
第188章 第 188 章
不得不说, 新鲜事物大家都喜欢,特别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
康熙和严绮云分看了那一套书后,倒是有些惦记上海里那点子东西了, 只能说这图文并茂的描述确实叫人眼馋心馋加嘴馋。
常规的一些方便远距离运输的干海菜、干贝以及干鱼之类的,宫里头实际上都不缺,而是且都是上品的,但是到底和新鲜的差距甚远。
“这大海果然广袤, 这些传教士也是不远万里跨海而来,也带来许多新鲜玩意儿,倒是让我也生出许多好奇心来。”严绮云合上最后一册书, 似乎是随口对康熙说道。
她因为平日比康熙“闲”些,所以看书的进度可比他快多了, 即便康熙有时候会难得放纵的熬夜看。
康熙正批折子呢, 闻言也下意识的跟着点了点头, 道:“确实,自鸣钟处昨儿还来报, 有新进度呢, 这方面洋人确实有些本事。”
严绮云倒是确实难得在将“天朝上国”刻在骨子里的康熙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过她也没当真, 大概率也就是他随口搭了一句话而已。
这《海错图》不仅严绮云喜欢,可以说看过它的人大部分都很喜欢, 所以如今已是亲王的胤祈便干脆亲自带着海错图的画师聂璜准备正式印一套更完美的成品。
严绮云刚穿越的时候, 就得过康熙赏的一本芥子园画谱,便是彩色套印的。
这回原作者正在京中, 借由记忆力以及当初的记录, 再用上彩印的法子,印出来的成品想来比原版还要精彩。
不过严绮云可不会把原版给别人, 康熙也不成。
康熙虽也有些眼馋,不过他想想,也不觉得东西在严绮云手里和在他手里没什么区别,便也没有做出“夺人所爱”的事情来。
因而,胤祈编修这本书也算是得了康熙的允许,平时朝堂上的事儿反而明面上掺和的少了,倒是多得了几分清静。
胤祈此举出乎旁人的意料,但是又莫名觉得也正常。
毕竟胤祈不是向来这样吗?细细想来,这位主的脾性虽说看着一直挺好说话的,但是却很少被父母之外的人拿捏,主意大着呢。
有些人也许不知不觉就掉到他的坑里去了呢。
胤祈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远行一趟回来,刚好混了几分闲,平时没事儿就在家中带着聂璜编书的同时,还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孩子。
不过两个月的功夫,两个孩子已经完全长开了,如今正是白白胖胖的模样,活力的很,也折腾的很。
即便他们家中有许多嬷嬷太监照应孩子,偶尔也能叫他们有几分手忙脚乱,可见养育孩子实在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
“也亏得我们这样的人家帮手,若是真要自个儿全天带孩子,约莫什么也做不成了!”责任心向来强烈的胤祈想想那个画面,就觉得格外吓人。
“也怪不得额娘不爱和控制不好情绪的幼儿久待,这一直哭,若不是自己的孩子,哪里忍得了啊!”芷宁也感慨。
胤祈闻言,不免笑了,道:“自己的也难忍啊,哪能和他们比耐心,他们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哭,哭了还得哄。”
他也是养了孩子后,便越发的理解严绮云了。
南方平乱后,没多久这暑热也来了,他们早早的便搬到畅春园避暑去了,出宫建府了的阿哥们自然不在畅春园,不过在畅春园边上,几个已经是亲王的阿哥都按照规制分了个园子避暑。
胤祈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园子叫瑞撷园,虽说划给他的地方不小,但是这会儿能住人的院落却不多,毕竟也是前明贵族的旧园子,直接修缮一番分给他比重新修一处园子可省银子的多。
毕竟刚给这么多儿子都修了王府贝勒府,康熙的小金库也有些紧张了呢。
不过胤祈自然没什么好嫌弃的,这园子山水颇美,水系也挺发达,入了夏后可比他在京中的宅子凉快的多。
至于院落没那么多就更不重要了,他府中主子也没几个,要那么多房子还浪费人力物力修葺呢。
“还是额娘疼我,知道咱们刚安置在园子里花钱的地方多,前些日子我将海错图新篇的初稿送去给额娘瞧瞧时,出来额娘还给我塞了两万两银票呢。”
“不是因为你送额娘的书额娘很喜欢?”芷宁忍不住拆穿。
当然,只是这么说笑罢了,实际上严绮云现在确实完全不缺钱,胤祈其实也比其他的兄弟们手头宽裕许多,不过这新园子也确实不是拎包就能入住,他才接了额娘的银钱。
不过这些年他在外头,也确实一直都惦记着严绮云,新鲜玩意儿也没少往宫里送。
即便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感情也是需要经营和维系的,只能说严绮云两辈子才第一次遇上这种相对健康些的血缘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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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严绮云又住回了湖心小筑,旁的不说,这里夏天是真的凉快,不过就是蚊虫会多些,但没关系,严绮云有驱蚊利器,并不怕蚊子。
也正是因为蚊子多,这地方也没人和她抢。
当然,如今后宫也没人敢和她抢,康熙第一个就不答应。
今年湖心小院移了不少的芍药花,这会儿开的正盛,严绮云便忍不住技痒,画下来好几副芍药图呢,其中还有一副带人物的。
正是来找她玩的芷宁在花丛扑蝶的画面。
严绮云虽说各方面都已经是个长辈,还是位高权重那种长辈,但是一般很少说教人,拿礼节讲话的,说句不好听的,被她划在自己领域的人 ,甚至会一定程度的受到纵容。
偏生正因如此,反而甚少有人真就在她面前完全放肆无状。
没办法,她虽然不说教不责骂人,但是那种气质就是镇得住人,反倒让她的态度像是一种兼容。
严绮云在廊下饮茶时,韶月脚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见她的样子,严绮云便放下精致的彩釉小茶杯,问道:“万岁爷的头疼可还好?”
自打天热起来后,康熙这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而且这次疼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便是晚上也疼的不能入眠,太医署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轮番检查过,开了不少的药,也只勉强做到了缓解。
这安眠一整晚的日子彻底的离康熙远去了,如今这头疼完全影响到了康熙的日常生活。
晚上睡不着,这白日就只能补眠,问题是因为头疼也睡不安稳,这才几日的功夫,康熙这黑眼圈就重的像川陕总督上个月进贡来的大熊猫。
按理以严绮云的人设,这会儿应该在康熙身边照顾的,可是康熙休息不好,朝事处理时也出了颇多乱子,所以近日脾气大的很。
连严绮云也无故被牵连着挨了好几顿莫名其妙的骂。
还是康熙情绪稳定后,自觉不想伤了二人的情分,硬把她“赶走”了。
不过即便如此,严绮云手底下的人太医院也跑得勤快,自己也依旧经常会见康熙,不过待不了多久康熙就会赶人。
旁人就没有严绮云这么好的待遇了,连胤祈胤禛这种正得脸的儿子都被罚跪了至少两次,就更遑论其他人,胤禩最近属实不太好过。
准确的说,因为康熙这个找不到具体原因,也不知道从何根治的头疼,满宮上下没人好过。
韶月看了看自家主子担忧的神情,脸上也不免带上忧色,道:“太医院那边说,万岁爷今儿加起来也不过零零碎碎的睡了两个时辰,听永安宫的小太监说,几个去侍疾的娘娘都是挂着眼泪出来的。”
说后头那句的时候,韶月特意压低了声音,多少算窥探帝踪,这种事儿自然不能拿在明面上来说。
这谁也不知道是被康熙骂哭的,还是看他这个样子担忧哭的,反正在别人眼中,严绮云之前也是其中一员,具体自然也无从深究不是。
“真叫人着急,这太医署怎么一点治疗方案也拿不出来啊!”严绮云难得摆出一副迁怒的模样来,仿佛自己和自己生闷气一般。
韶月见状也连忙劝道:“娘娘您别着急啊,可别急坏了身子,到时候反倒叫万岁爷忧心您呢。”
“是这个理,可我这心呐,就是静不下来,你去拿我的阳伞来,我去瞧瞧皇太后她老人家,今日宫里事情繁杂,太后娘娘那边可不能忙中出乱。”
她去到皇太后寝宫的时候,瞧着她也是忧思不浅。
不管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还是旁的原因,总之对康熙的身体她确实一直都挺关心的,见严绮云过来也是追问了不少康熙的近况。
别看她是皇太后,但是康熙并没有让她沾染到太多前朝后宫的权利,她自己也有意识的不往这边操心,大约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维持住了这么多年的“母慈子孝”。
二人又是好一番真情流露,严绮云可以说把戏演足了,实际上她这会儿心里格外的平静。
对,是平静。
没有什么面上所谓的担心,也没有因为看着康熙的身体每况愈下而产生什么过于欣喜的情绪,只有一种莫名的平静。
也本该如此,后续的发展谁也不能打包票,旁的不多说,这半场开香槟的事情是实在不可取的,而且要真的趁着康熙身体不好而暴露出什么来。
这最后关头来个大翻车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不管是严绮云还是胤祈,亦或者其他有脑子的人,这会儿都是不敢妄动分毫的。
第189章 第 189 章
康熙这会儿见谁都是暴脾气, 也就是皇太后来了能得好脸,不过也很明显是康熙自己克制着情绪,这种情况下, 皇太后自然也不会过来的太频繁。
倒是他那些儿子们就惨了。
明知道这会儿康熙的情绪不好,但是因为“孝道”两个字又不得不来,康熙状况和缓的时候倒是还好,但是一旦头疼发作了, 路过的凳子都要挨上一脚。
私下怎么样不知道,至少这些阿哥们不管如今是什么爵位,孙子装的还是很到位的, 都是随叫随到的孝顺儿子。
说实话,这大这阵仗实在是自讨苦吃。
偏偏他们都没得选, 只能这么做。
父亲病情严重, 做儿子的若是不够关心, 那就是不孝,但是太“关心”, 康熙又会多想。
想他们是不是盼着他死。
这不就“闭环”了吗, 这下谁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便是严绮云也不例外, 胤祈就更别说了,除了应付康熙, 还得应付兄弟们动的小手脚。
偏生怕被康熙发觉, 还不敢动作太大,连胤祈这样的脾气都气得和严绮云吐槽说他们就像是开了春后阴魂不散的蚊子。
“别焦躁,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手忙脚乱, 你阿玛的身体状况也未必那么不堪。”严绮云直说道。
实际上她话虽如此,本身最近也情绪比以前起伏大的多, 康熙的死活对她的影响也绝对不会小,叫她如何能不起伏呢。
这会儿大家也心知肚明了,若是康熙这个头疼能治好,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治不好的话,即便不会危及性命,他对朝堂的掌握力也会急剧下降。
从前太子和大阿哥之争,康熙还是壮年,只要自己能狠下心,别人都动摇不了他的决定。
这一回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严绮云日日观察着,康熙这头疼找不出病灶,根治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便是她医术如今也算不错,光从“望”“问”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即便是对严绮云来说,未来究竟会走向何路也不是很分明。
在旁人眼中,她或许会是那种万事随缘的人,但是实际上严绮云却是那种会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些的人。
就像她假装了这么多年的神情,基本上也骗过了所有人,有时候下意识的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会想到康熙,恍惚片刻也反应过来,差点将自己也骗了。
有很多不希望康熙好转的,自然也就有很多希望他好转的,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江山换人做,谁又能保证自己依然能得皇帝的心呢。
别的不说,不管是雍郡王还是淮亲王,看着都没有如今的康熙好糊弄呢。
不管旁人怎么想,总之身体这个事情是不由人的,别说是医学不算发达的如今,便是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的后世,依旧有许多无法治愈的顽疾。
康熙的身体也是一天天的消瘦了下去,甚至于最近食欲也是越发消减。
总有人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像话本亦或者是传说那样轰轰烈烈的落幕,然而实际上结局来的似乎总是很轻易,即便是帝王将相也如此。
死亡面前,大家总是一样的。
“朕这病,喝点药都反胃,也是到这个份上了,当年从战场上会来就时不时会头疼,还一直咳嗽了得大半年的功夫,太医院那帮废物也查不出什么缘由来,也不知养他们有什么用。”
康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是实际上这会儿倒堪称是平和。
大抵也是没有什么力气计较那么许多,毕竟之前他就已经把该发的脾气也发的差不多了,原本就已经有些老态的康熙,短短两个月更是苍老了一大截。
找不到病症却成日药没断过,在严绮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的法子,可是她的身份注定了这话她不能说,也没有必要说。
听了康熙的话,严绮云沉默了片刻,才道:“万岁爷你别这样说,最近不是好些了吗。”
康熙只叹了口气,没说话。
或许是好些了吧,但是他如今精神不济的很,成日里恍恍惚惚的,什么头疼不疼的,有时候感觉的也不是很分明。
否则以他的脾气,哪会说这样丧气的话。
严绮云此刻的惆怅虽有五分是演的,但也未必没有真实的情绪流露,到底是相处过这么多年的人,康熙人虽然狗,但是她倒是没在康熙手底下吃过太大的亏。
当然,这也不意味着她就忽然发现自己对康熙多有感情之类的。
只是看着熟悉的人这样一点点的衰弱,到底会有些感慨的,就像当年她送走佟佳皇后、送走孝庄甚至于去年病死的僖嫔。
她总是有些难受的,毕竟她本就是个颇有同理心的人,只是比寻常人更懂得克制而已。
严绮云没再继续顺着康熙的话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开始和他聊起新编的海错图来。
“胤祈又找了些山东那边的渔民,和聂璜一块儿合作,再辅以一些画技精湛的画师,新编版比最开始的版本还丰富,臣妾同您讲讲?”严绮云拿出初稿问道。
康熙早就不怎么长时间去看那些文字了,闻言也只是道:“那你同我念念吧。”
说着,他甚至连头也不像点,只半倚靠在软塌上。
严绮云坐到他的身侧,轻声娓娓道来,就像她当年给尚且年幼的胤祈讲故事一样,明明很平铺直叙的语句在她的口中也变得精彩纷呈。
还有聂璜和那些渔民当时见到这些鱼的时候发生的一些小趣事。
只少有那么一些片刻,他是放松的,是平静的。
胤祈站在殿门,透过开启的窗户远远的瞧见了双亲的影子,到底没有叫人通报,而是转身继续去忙活手里头的事儿。
原本他只要负责编书就好,想着偷一阵闲的,却没想到康熙的病症一下发作的这么快,明明这些年也算废了心思保养,虽说确实差了许多,但是实在没想到竟如山倒一般就这么垮了下来。
说实话,暗地里不管是康熙自己还是太后,亦或者严绮云都悄悄查过了,就怕是有什么人绕过了她们下了黑手之类的。
然而,便是他们三个人翻来覆去查了个底朝天,虽说也查出了一些失察还有阴私,但是都和康熙的病症没有任何的关系。
于是,便是康熙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沉疴宿疾积重难返,这些年断断续续也修养不好的小病,到底是压垮了身体。
严绮云本身就一直是很体贴的,如今越发显得柔和,甚至后宫大小事都交给了温贵妃。
这在严绮云的清宫生涯中是很难得,她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手头上的事情一般都做完了才会考虑其他。
然而她难得把这些都抛到一边的模样,康熙却是很满意的。
至少他希望,自己在严绮云的心里,比一切都重要,这才越发能证明他之前的决定不是错的。
“万岁爷?万岁爷?”严绮云说了半天,直到康熙那边附和的话越发少,严绮云轻唤了两声后,才下意识的去看他胸前,确认还有呼吸后也略微松了口气。
人可以死,但是不能就这么忽然死在自己和他独处的时候。
她轻手轻脚的整理了一下康熙的毯子,才起身从内室退了出去,轻声嘱咐太监道:“万岁爷睡下了,你们注意些,别惊扰了万岁爷。”
太监们自然是忙不迭的应下,他们可不敢怠慢分神片刻,这种时候稍有不慎可是会掉脑袋的。
为了放轻动作,严绮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也没穿过花盆底了,走到偏殿边上,直到她出声,守在边上的胤禩和胤祉才赶紧起身给她行了个礼。
严绮云点了点头,道:“万岁爷已经睡下了,若是有什么不妥,麻烦着人去唤我。”
当然,实际上她自己也派了人守着,这么说也只是走个过场,一个类似交接的动作而已。
这会儿盯着这里的人本身也不少,若非严绮云也是熬了很久,也不会选择回去休息。
实际上不仅仅时时刻刻都有几个阿哥守着,另外一边偏殿也总有嫔妃守着,严绮云待会儿也要过去打个招呼。
待严绮云转身离开后,胤祉才压着声音和胤禩说道:“如今也就七弟母子身份最高,偏生到这份上,不管是七弟还是定贵妃娘娘都不张扬,也怪不得他们能有今日的地位。”
他语气颇有些感慨,一开始大哥和二哥出局他还以为自己也有机会呢,却没想到后头便是这位年纪小他许多的八弟出头,再往后就更没他什么事儿了。
久而久之,他也没什么想法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什么想法,这段时间康熙因为病痛折腾人的时候,就数他舒坦些,没怎么被折腾太多。
最惨的就是胤禩胤褆这种曾经很明显的表露过对帝位有想法的人。
胤禛和胤祈因为争的很委婉,没有搞得太难看,反而没那么招眼,毕竟康熙早就明白,自己如今也只能在他们两个中选了。
而且其实天平也早有倾斜,只是如今他还不愿意彻底“认输”罢了。
胤禩闻言,苦笑了一下,道:“三哥可要慎言,这话被人听去,少不得大做一番文章。”
胤祉倒是无所谓的样子,道:“我又没那个心,做我的文章有什么用。”
俨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见状胤禩也只好是摇摇头,没再接话。
半夜三更,睡梦中的严绮云被叫醒。
她已经很久没有歇在空间里了,就是因为时常有这种突发情况。
第190章 第 190 章
“万岁爷晚间在书房写东西的时候晕倒了!邵平第一时间回来传了消息。”韶月有些着急的说道。
因为康熙最近的身体状况, 所以昼夜颠倒以及作息不规律都是常有的状态,他身边伺候的人都翻了几倍。
园子里头宫禁没有紫禁城严,但是康熙病情严重后, 就严厉多了,晚上能走动的只有几个挂了名的太监和永安宫本身伺候的部分管事太监。
人是严绮云和太后以及康熙自己的心腹一起梳理的,若非如此也不能叫康熙安心。
从前康熙的病情虽然也有折腾,但是像今天晚上一样直接晕过去还是头一回。
严绮云不敢拖延, 赶紧起身,手脚麻利的穿上了衣裳,简单的盘了一下头发, 什么首饰也没戴就出了门。
她之前住的湖心小筑离的不算近,后头为了方便些, 又搬到了离永安宫近很多的宫苑, 这会儿也是她第一个到。
永安宫的宫人们都跪在宫外, 屋内外也算灯火通明。
严绮云直接问李诚:“万岁爷如何了。”
李诚本就跪在地上,闻言也不敢抬头, 只是继续跪着说道:“万岁爷已经醒来了, 这会儿太医正在里头呢,吩咐奴才不许任何人进去。”
严绮云从前便不是会为难这些太监的性格, 更遑论这个时候,既然是康熙下的决定, 那么没人敢违逆这会儿的他。
“本宫知道了, 我就在门口守着。”严绮云说完,就往廊下一立, 即便是这么多年来难得被这样晾着, 也瞧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不过虽说没有做些什么,但是她面上还是有些焦虑的模样, 时不时的就往屋里头张望。
她在外面焦虑的等到时,也逐渐有人赶过来,见严绮云都站在门口等着,也没人敢多问些什么,只一并在外头等着。
阿哥们这两个月实际上都被康熙借口“希望儿子们多加陪伴”为由,一并安排住在畅春园里头。
当然,住的自然偏不少,和嫔妃们住的院落距离还是比较大的,宽敞程度自然也远不如自己的府邸。
但是这会儿可没人敢有异议,甚至大家互相不错眼的互相盯着,就怕对方搞小动作。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限制住了很多,就是前朝也跟着混乱了不少。
毕竟谁不想博个从龙呢?
没多久,住得稍微远一些的阿哥们也结伴而来,外头等着的所有人相较于平时的他们而言,都称得上是狼狈了。
这节骨眼,穿金戴金的可没有几个敢的,衣服不管是真的着急而凌乱,还是故意做出的模样,总之所有人都有一种因着急而无心于自身形象的模样。
严绮云大概等了得有两炷香吧,里头终于有动静了,另一位管事太监低着头从里头出来,道:“奴才给各位主子请安,万岁爷吩咐奴才,请诸位娘娘阿哥们入内。”
说着,他一一念出名来。
正是几位在宫里的阿哥,还有这些阿哥的额娘们以及妃位以上的嫔妃。
还别说,即便是如此,也是乌泱泱的一大批人,毕竟康熙的儿子和后宫都不少,即便他近些年因为身体状况和个人一些想法没怎么纳新人,加在一块也是多得不行。
“各位主子请,奴才还要去宣二阿哥。”
二阿哥自然是废太子胤礽,他从前被圈禁在其他别苑里,挪到园子里面后也在很偏僻的宫室里头圈着。
实际上,往年是不会把他一并挪到畅春园来的,今年却是康熙特意嘱咐的。
不过,他的行动自然还是受限的,即便是这种时候,没有康熙的口谕,也没有人敢放他过来,甚至连探视也不能,最多就是他生的孩子被康熙准许出来念书。
这一来一回时间也不短,管事太监不敢怠慢,将这些主儿请进去后,便立刻动身了。
也就是拿着康熙手谕的他,能将人带出来,缺了一样那边都是不会放人的。
说来可笑,即便胤礽已经是废太子了,但是康熙仍然下意识的在很多细节上防备他。
进入内室就能闻到很浓的药味,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跪下来请安,严绮云注意到温贵妃的脸色有些白,跪下来的时候有些踉跄,下意识的扶了她一把。
康熙已经衣着整齐的坐在了自己的塌上,虽然已经十分的疲倦了,但是还是强打着精神半撑了起来。
他是很好强的人,哪怕就靠一口气撑着,也不愿再这种时候露出自己十分弱势的模样的,更遑论是他要做正事的时候。
不过严绮云瞧着,即便他这样强撑,情况也依旧算不得太好,约莫是
“你们中的有些人是不是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朕一把年纪了,也该给年轻人让位了是不是,咳咳。”
即便是尽力压抑了,但是说起话来的时候,仍旧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瞳孔也有些许的涣散,不过这会儿其他人都低着头跪在下头,没有人看到就是。
严绮云能听到,受这氛围影响,已经有些人忍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
而听到康熙这话,其他人自然也是连声请罪。
康熙虽然到底没忍住言语里头的刺儿,但是到底没有再继续说这种话,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堆明黄色的卷轴来。
很显然,这种时候了,除了传位圣旨,不太可能是别的东西。
不过就是这圣旨数量有些多了,并且还有那么几卷用的是明显批次不一样的卷轴。
即便清朝的圣旨用的都是满蒙汉三语,但是大部分时候不会一下写那么全,也有后续补上其他文字版本的情况,就是不知道这次怎么说了。
“李诚,你来念吧。”康熙冲着刚刚跟进来伺候的李诚说道。
然后他指的就是区别比较明显的一卷说道。
李诚赶紧跪行上前接下,然后起身宣读圣旨。
以他的身份,本不该站在这些主子们面前的,但是他这会儿拿着圣旨,代表的就是康熙。
“奉天承运皇贵妃万琉哈式故封为皇后。”
这圣旨李诚刚念前头几句,场上就有许多人神色大变了,即便这不完全代表康熙的决定,实际上却已经代表了很多。
而严绮云听完后,也是下意识的抬头,露出一个震惊且意外的神情看向康熙。
这会儿康熙和她对视,便能看到她严重含着的泪光。
李诚合上圣旨,严绮云再次低下头,五体投地掌心向下拜倒,道:“臣妾接旨。”
所有人都能听到她声音中的哽咽,有一种已经极力冷静,但是完全克制不住情绪的模样。
在这种时候,严绮云坐上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从此以后,即便不是胤祈当上皇帝,她的地位也依旧摆在这里。
而实际上,严绮云心里却没有很开心。
本身她就不看重皇后这个名头,她一直想要的是实际上的好处,所以才在距离皇后之位一步之遥的皇贵妃位份上待了这么多年依旧如此的从容。
她得到的好处是实打实的。
但是这会儿在康熙弥留之际,她成了皇后,那胤祈成了皇帝还好,不影响什么,若是胤祈没当上皇帝,这个“母后皇太后”对她来说,只是一种束缚已经聚集炮火的名头而已,反而会给她们母子招惹更大的麻烦。
当然,严绮云不觉得康熙真的会昏头到这种地步就是,如果不准备让胤祈登基,应该不至于封她为后,除非是打算把她一并“带走”。
比较冷静的严绮云实在是没有料到,康熙的这份圣旨,其实根本不是这会儿写下的,而是更早的时候。
实际上,到这个份上,有些人已经彻底不抱希望了,而有些还是带着一些期待。
不得不说,严绮云难得感受到像当年高考等成绩一样的心态,同样都是关乎未来的决定,代表着太多。
康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总之最重要的两份圣旨一份放在了最前头,中间都是一些安置其他人的安排,比如说后宫中有儿子的嫔妃都跟着儿子一起出宫去住之类的。
还有给一些大臣们赏了些自己的东西,还有给儿子们也有赏赐,但是都不牵涉到官职和爵位。
很显然,到了这份上,这些东西那都是留给新帝加恩用的。
而他赏赐东西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如果可以,这些人都尽可能的不要动。
可以说,也算是安排的很到位,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人死如灯灭,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至少他能安排的都安排了。
在李诚一封封宣读圣旨的时候,康熙半坐着,眼睛却不由得往外头瞧。
严绮云知道,他是在等胤礽,可以说他这辈子给予期待最多,也收到最多失望的儿子。
然而,即便这么期待,这么多旨意中,也没有一封是解除胤礽圈禁的。
他是一个父亲,但是最重要的他却是一个皇帝,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胤礽的感情本身就复杂的很。
可惜胤礽住的地方偏,半天没有赶过来。
康熙忍不住低头咳嗽,已经有些撑不住身形。
而桌上的圣旨也剩下了最后一封,所有人都正了正身体,认真的开始听着李诚的话。
果不其然,这最后一封圣旨便是传位圣旨,也就代表这么多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也有了最后的结果。
最后听到答案的时候,有人欣喜,有人松了一口气,也有人彻底的失望。
但是即便心中再不甘,圣旨一出,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