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发出的声音,出乎于苏兀卿意料之外。
少年虽是说的问句,但神情却笃定。
苏兀卿眼微垂,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容。
耳边响起的,是去刑罚堂的那晚,涂孤洵的声音。
“也罢……你要带走他我不反对,但有一点,据谷丰易所说,他是黎七夜魂魄散尽前,最后得见之人。”
“黎七夜身怀无尘之心,魔源几番尝试皆不能净化,想必与此物有关,那少年或许知情。事关仙界正道千秋万世,务必将其下落探明取回。”
屋内一瞬的寂默,仿佛已经昭示了答案。
一滴汗珠从他额上滑落,使得南鹊睁开的眼不自觉地半敛起,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帘,他仿佛看见苏兀卿唇微启,似乎说了句什么。
“是”还是“不是”,南鹊没有听清,整个人就撑不住地往前栽去。
眼前再次陷入了黑暗。
……
入夜,某处高峰之上,弦月半掩云间,窗纱外烛影绰绰。
“此次北泽之行,原以为能有所发挥,却不想仍是功亏一篑。”
屋内一道低沉声音响起,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人相和。
“枉费我们筹谋许久,如今竹篮打水一场,实在令人不甘。”
“谁能想到,苏兀卿会出现在结界内,掌门瞒得这样好,结界被封后才漏出风声。”这道声音格外嘶哑,却是音色所致,导致自他口中说出的话都有些刺耳。
“他师兄弟二人向来沆瀣一气,又岂会知会旁人?”
先前那个声音冷嗤一声,伴随着烛影一晃,他的面孔映在纱窗之上。
若是羽阙仙阁五大峰任一掌事在此,便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出现在沧澜峰掌门大殿上的天陇长老。
“这些已然成为定局,我现在思索的,另有其事。”
另一人问:“你说的是……”
“不错。”
天陇长老眯起眼,“苏兀卿为何这般在意一个外门弟子,就连一贯严于律己的掌门,也纵许他,这里面着实耐人寻味。”
另一个嘶哑声道:“可惜,五大长老全是些老狐狸,那些内门弟子,更是问不出什么。”
他用迷魂术搜寻过那些内门弟子的记忆,还是没得到有用的讯息。
天陇长老捋了捋胡须,思索片刻:“上次晨议大会上,掌门提过一句,魔源躁动不已,非常规手段不能镇压,莫非……”
另一人诧异:“……你怀疑与此事有关?”
天陇长老冷眼斜睨:“否则以苏兀卿这样的性子,为何这般大动干戈?”
嘶哑声:“这个外门弟子,此次试炼的外门人中,唯他一人无恙而归,既能从焱火手下安然活命,又与魔源有所牵扯,可真是不简单。”
另一人:“可惜人已被苏兀卿带走,我们又慢一步。”
天陇长老高深莫测道:“这有何难,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料峭春寒……”
……
仙界灵草果然有奇效,南鹊一觉醒来,顿觉周身经脉通畅,内府舒适,就连体态都似乎轻盈了许多。
试着下床走了几下,又在屋内踱步了一会儿,刚刚毒发初愈,竟也不觉得累。
往常每月的这个时间段,南鹊都会身体疲乏,软绵无力,一直持续好几天。
料峭春寒还是一如前日般清静。
小药童便是在这时,掐着时辰送药进来。
“……为何还要喝药?”
问这话的时候,南鹊又想起来之前被他倒掉的药,以及昨日苏兀卿看他的眼神。
因此虽有迟疑,但人却不自觉地坐到了桌案边。
“我不是已经痊愈了么?”
大抵是因为清除了困扰十数年的毒,一朝身轻气畅,苏兀卿又不在,南鹊难得有些松快神情,露出了这几日来的第一个笑容,尽管很浅。
谁知小药童严肃地摇了摇头:“你只是饮下了一小半七夜花的药汁,相当于体内的毒素只肃清了三分之一,想要完全不发作,还需要再重复之前的过程两次。”
说到这里,他挠了挠头,疑惑,“仙首之前便将七夜花分成了三段,你是不是没看见?”
“……”
南鹊笑颜凝固,他看见了,但只以为是分段便于熬煮。
“仙首说你体质特殊,七夜花虽能为你肃清体内毒素,但药效过重,若是一下全部用完,你的身体会因承受不住而七窍流血,因此分为三次。”
体质特殊,这自然是不便告于旁人的委婉说法。
灵草的药力无须怀疑,若是随便换个仙界之人,断断不会这样麻烦,然而南鹊是个凡人,药力过重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最要紧的是,按照药童的说法,他要先调理两日身体,让用过的部分七夜花彻底发挥药效,期间还要喝药以缓解下一次用药的疼痛……岂不是,还要在料峭春寒再待上好几日?
南鹊抬手,碰了碰胸口的位置,又过了一会儿,他对药童道:“麻烦你,帮我向你家仙首传个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脚腕上忽地一紧。
南鹊没去管,直到苏兀卿到来。
苏兀卿在羽阙仙阁并没有明确的职务,很少像掌门涂孤洵那般操持阁中事务,但任何事他都有资格过问,只是更将除魔大任放在首位,看似清闲,实则一有端倪,十天半个月都不在阁中。
他今日倒没外出,一身茶白色的衣衫,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清逸。
南鹊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从对方一进门就垂下眼,他的目光也放在苏兀卿的身上,直到跟对方无意对视,才略一移开。
他道:“我可以把无尘之心交给你。”
话落,脚腕处又是一紧,都有些微疼意了。
是藤精毕来。
“那是主人给你的东西,你答应过主人什么,都忘了吗?”
它在用精怪特有的传音,旁人听不见。
“我没忘。”
南鹊在脑海里回他,“你家主人交给我的时候说过,希望无尘之心用以净化魔源,如今魔源在羽阙仙阁中。”
紧接着听见苏兀卿道:“无尘之心是你所得,按照仙阁的规定,任何人都无权拿走,我也是。”
藤精毕来:“听见没有,人家不要!”
南鹊看向苏兀卿:“那样的话,魔源永远净化不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动不是么?”
少年坚韧的眼神,苏兀卿微一凝神。
无尘之心是黎七夜施了术法藏纳在南鹊身体里的,除非南鹊自身有此意愿,其他人都不能拿到,否则,唯有将南鹊杀除,方取之。
苏兀卿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之前在解毒昏睡前,少年还固执地撑着一丝神智问他是不是想要他的无尘之心,如今又仿佛毫不在意了。
这的确是涂孤洵一开始的期盼。
如果拿不到有净化效果的无尘之心,魔源时不时便需要压制,耗费人手,而且,亦会有心机叵测之人,意图打魔源的主意。
“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条件。”
苏兀卿双眼注视着他,缓声道。
不用他说,南鹊也会提。
“你还记得我们入幻境时见过的绿衣吗?”
南鹊看他微动的神情,便知他还是记得的,毕竟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接着道,“她应该还在仙界,你要找到她,让她偿还之前做过的恶事造下的罪孽。”
绿衣早就不在无妄三千,若是还在,垣珩绝不会放过她,事情败露后,她便逃匿了。
后来垣珩一心忙着黎七夜复生的事,也没有太多心力去追寻她的下落,导致她一直未尝报果。
“这也是黎七夜的遗愿。”
他交给南鹊,便是希望南鹊能帮他找出背后阴谋之人,现在南鹊把无尘之心拿出,也要将他的条件一并告知。
如果有能力,南鹊也希望自己能完成黎七夜的托付,可他只是个凡人。
他杀不了绿衣。
但既然允诺,南鹊就一定要完成。
仙界的杀伐决断,从来都不一定要亲自动手。
苏兀卿就是最好的人选,这也是南鹊选择交给他的原因。
实力自不必说,而且,苏兀卿一旦应下,就会信守承诺,南鹊并不担心。
“如果你答应下来,我就可以交出来。”
少年煞有其事地说完,便抬眸看向他。
意识到这就是对方要说的全部,而没有等到他开口,少年眼中露出了些许迟疑,以及浅浅的困惑,大抵是觉得这个要求也并不难,相较于魔源的棘手而言。
苏兀卿注视他的眼神终于有些变化,略顿一下,才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提一个跟你有关的要求。”
少年闻言一怔,这次似乎更是意外,随后摇了摇头。
“那便没有了。”
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南鹊便心念一动,紧接着无尘之心便自他身体中缓缓浮出,晶莹剔透,还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与此同时,南鹊脚腕上的藤蔓,几乎将他勒出红痕。
“我不管,那是主人留下的最后一个东西,我不允许你交给旁人。”
藤精有些赌气了,这才是它真正的目的,就是不想无尘之心被拿去净化魔源,彻底失去黎七夜仅存的气息。
而它的这个举动,也引得苏兀卿去看南鹊的脚腕。
“它是跟在黎七夜身边的那只藤精。”
南鹊见藤精被发现,收拢了下脚,“它没杀过人,也未曾干过坏事。”
苏兀卿并不是没有察觉,带回南鹊的那晚,他身上有什么东西,苏兀卿都知晓得一清二楚,这根藤精没有恶意,他也就没管。
精怪下手不知轻重,此刻南鹊的脚腕处都沁出了血丝。
苏兀卿微一垂眸。
赌气的藤精忽感一阵凉意,接着整根藤就僵得再也动不了了。
是那个可怖的道者。
藤精很快便感应到熟悉的气息,瑟瑟一抖。
果然修道者就是讨厌。
在藤精眼里,这两个人类就是想要他家主人的东西,达成一致后还不允许藤反抗,简直过分!
伤心的藤精独自伤心。
察觉脚腕上一松,南鹊便没在意脚上,对眼前道者说出找他的最后一点要求。
“我能走了吗?”
这是少年第二次,说出他想走。
离开料峭春寒。
可他为何想走?
他的毒还没有彻底除尽,稍有差池便要独自忍耐解毒时的痛楚,而他现在的处境,也必然是暗处各方人争夺谋算的重心。
这一点,少年不会不清楚。
正因如此,苏兀卿眉微动,难得地不解。
对于心声一事,经过他与掌门师兄的探讨,已有初步定论。
问题出在他与少年所结的道侣契上,同心而结契,以往多是修道者之间为修行而结契,还从未出现过与凡人结契的先例。
凡人无修为境界,他心中所思所想,便在其道侣耳里无所遁形。
而苏兀卿,恰好境界过高,才会不自觉地、轻而易举地听到对方的心声。
但少年的情况也有些少见,并不是他所有的想法,苏兀卿都能听见。
譬如此刻。
或者说,在料峭春寒醒来后,少年便很少泄露过心声。
屋内静悄悄的一片,直到少年开口:
“药我可以自己带走,不必麻烦药童了,可以的话,我再带一些冷泉走。已经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刑罚堂那边,大概是不合规矩的……”
少年想的很齐全,不知是何时就计划好了。
因为不清楚要在石室里待多久,又怕误了药效,所以提出带些冷泉,以备不时之需。
苏兀卿一时未语,直到见少年几次抬头又低首,眼睫毛不住地扇动,有些许不安之色。
“不必再回刑罚堂。”
他缓缓开口,顿了顿,又道,“回你之前住的地方即可。”
……
乘着仙鹤从高峰上下来,又往前走一段路,便是出了料峭春寒的地界。
南鹊谢绝了仙鹤还要再送他一程的想法,仙鹤顿了顿,还是由了他去。
此处是羽阙仙阁五大峰的交汇处,仙鹤递给他一根羽毛,表示南鹊非是擅长此地,其余巡逻五大峰的弟子才不会为难他。
靠着这根羽毛,南鹊一路畅通无阻,还能在辨不清方向的时候,向巡逻弟子问路。
尽管那些在五大峰巡逻惯了的弟子分外不解,几时有人能从料峭春寒下来过?还不慎迷路了?还是个外门弟子?
但无一例外,皆言无不尽地替南鹊指明了方向。
除了藤精气哼哼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让你把主人的心交出去,现在对方翻脸不认人,把你赶出来了吧!”
它有些幸灾乐祸。
南鹊:“你是不是不想要试试逢春山冷泉的滋味了?”
藤精得意的小表情一滞,显然措手不及:“我……我也有份?”
南鹊展露笑颜:“看我心情。”
藤精:“……”
可恶,它也是植物,植物最喜水了,何况还是所有植物都无法拒绝的逢春山冷泉,那个味道,泡起来得多沁凉舒畅啊!
一直喋喋不休的藤精终于不吱声了。
南鹊得以安心赶路。
他的居所介于内门与外门弟子的屋舍之间,离五大峰距离不短,因此等他终于抵达之时,时辰已过了午时。
他可是从辰时开始走的,不得不说,羽阙仙阁占地辽阔。
远远便看见门前有几道人影,或站或倚,有些不太正经。
南鹊脚步一顿,忽见那抱胸倚靠之人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还冲南鹊所在的方向打了个招呼。
萧起鹤?
来人正是萧起鹤,内门弟子杜祥瑞,以及……章蕴。
“你怎么才回来,去哪里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住在这里的,还以为是找错了地方……”
几日不见,萧起鹤宛若跟南鹊很熟的语气,还抱怨起今日的天气实在闷热,他家屋门前怎么也不栽棵乘凉的树。
“要不是我们俩拦着,他能直接破门而入。”章蕴借机冷嘲一句。
“不问主人而翻墙,非是君子所为。”
杜祥瑞还是一幅好脾气劝和的样子,对南鹊客套道,“叨扰了。”
“就因为这样的迂腐思想,我们才会一直在外晒太阳。”
南鹊对于这三人一起出现,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怎么会来?”
萧起鹤已经推门而入,走在后头的杜祥瑞道:“今日是新入门弟子检验试炼成果的日子,却不见你,想到从北泽回来,还未曾对你道过救命之谢。”
如若不是南鹊,他们所有人都会在黎七夜的幻境里,全军覆没。
“那是仙阁的功劳。”
南鹊不愿居功,更摸不透他们这些内门弟子的意图,语带留余道,“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
轮到章蕴,他的脸色依旧不算大好,似是重伤刚愈。
“我父亲让我来问问,黎前辈临走之前可留有什么东西?”
南鹊心中一噔。
黎七夜身负无尘之心,枫袖山庄必然再清楚不过,但由于不了解幻境里的实际情况,多半是想探听些什么。
正有些顾忌,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是萧起鹤的惊呼。
“发生何事?”
几人进屋一看,便见到萧起鹤正从地上爬起,揉着不知是腰还是臀的位置呼道:“什么东西,你们作证,可不是我坐坏的啊!”
一旁是碎得乱七八糟的木条儿,约莫能从长短不一的形状艰难看出是把椅子的轮廓。
等等,椅子是长这个样子吗?
几个自小身娇肉贵的内门弟子,都不由在此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而南鹊见状,露出些许赧然地道:“真是抱歉,我外出几日,疏于维修。”
他语气自然,动作也习以为常,很快便拢起地上的碎木块儿,敲敲打打一会儿,就又拼出张可以立起来的木板。
“…………”
几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萧起鹤看得半天合不拢嘴:“我就说……我还没重得……能一屁股坐坏……”
与此同时,有四道仙气身影也来到这座小院上方半空中。
“这便是那外门弟子的住所,好生偏僻。”
来人起先一皱眉,两根长白眉须随之在风中晃悠,便是五大长老之一,谷丰易的声音。
“此处靠近内门,倒也不算太偏。”另一人温和出声,是掌书长老,符卜子。
这还不算?
虽是靠着内门,但这条件比起一般的外门院落,一看就大有不及。
眉须长老怀疑符卜子没去过外门,正要反驳,却听掌门涂孤洵出声:“这不是我们几人今日前来的重点,此少年的身份一日不清,便一日不可信。”
他看向身旁的青衣身影,沉思道,“他虽交出了无尘之心,却不代表他与焱火毫无牵扯,若是暗中有款曲,才是防不胜防。”
隐在空中的苏兀卿淡道:“师兄,我心中有数。”
四人漂浮在半空中,却对底下院落里的场景一览无余,屋内的人完全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涂孤洵微点头,随手一指,便浮现出屋内的景象。
被他们重点关注的少年,正说着话:“其实不是坏了,只要坐的时候轻一点……”
他话音还未落,就又听到一阵奇怪的“哗啦”声,萧起鹤,也是此次试炼第一的内门弟子,惊得跳了起来。
几位长老纷纷正色凝神,朝里看去。
却发现……似乎是什么木头裂开了,掉出来一些木头屑。
刚刚坐坏了一把椅子,萧起鹤就对椅子避而远之了,但他又天生软骨头闲不住,就想找个柜子倚着,结果“啪”的一声,碰掉了只木柜门。
不过转眼之间,屋内的地上,竟是一片狼藉。
这下几个内门弟子如临大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真是……十分抱歉。”
南鹊脸微热,忽然想起来,“要不你们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们煮杯茶吧。”
萧起鹤心有余悸:“要不你还是别煮了吧……”
章蕴耐心耗尽,脸色一沉:“不必,说完正事我就……”
杜祥瑞面带迟疑:“这茶……”还能喝吗?
然而不等他们说完话,南鹊就已经抱着茶罐子进了灶房。
洗锅,架柴,生火,烧水。
少年样样精通,看架势还十分熟练。
烟囱飘起了烟,灶房内冒出了烫烫的蒸气,水终于开了。
就在这时,天空轰隆隆雷声响彻。
倾盆大雨骤然落下,哗啦啦打在这座茅草屋上,本就不结实的房顶,险些因为吹起的急风而掀起来。
呼呼作响的风还是将房顶吹开了一丝缝隙,灌入冷风和水滴。
“滴答”一声,灶房里处处都在漏水。
眉须长老看入了神,此刻盯着某滴下坠的水珠,不由地跟着心里一紧。
别掉进去。
然而一滴水珠听不见他的使唤,准确无误地落入了还冒着热气的水中。
少年眼睁睁看着,刚煮好的茶,用来待客的茶,因为他的无暇顾及而淋了雨。
“这……”
眉须长老急得皱眉,“这弟子还好不在我门下,连个最简单的避水咒都不会用?”
卜算子轻咳一声,示意他看一眼掌门。
而涂孤洵则是在看他身旁之人。
苏兀卿却只注视着底下的院落,那茶,那人,久久未动,未语。
眼看着少年轻车熟路地处理着家中一切杂务,习以为常地修修补补,再到骤雨来时赶紧将茶水放置干处,再手忙脚乱地盖好一处又一处,却还是让雨水进了茶里。
他的手上,还留有抱着滚烫茶罐避雨的红疤。
再是习惯,这一刻也忍不住呆了一下。
苏兀卿眉眼微垂。
这处破烂不堪的小小院落,便是少年的栖身所。
这样的场景,只是他到仙界三年来微不足道的一个。
也是在这里,夜深人静时,硬生生熬过每月一次的毒发。
无人帮衬,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