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神话
    戟风凌厉,势不可挡。

    面对吕布这怒掼一击,张冲间不容发之际,手掌一翻,就从腰间拿下一柄金瓜铁骨朵,然后同样一声怒吼,爆发了他有始以来最强的力量。

    从目前的形势看,吕布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因为他拿着长柄方天画戟,这种武器启动慢,可一旦挥出,按照杠杠原理,戟头的力量将会数倍于自身。而张冲就用了一个短柄铁骨朵,其力量也就是自身。

    此外,吕布走过来,不仅是气势达到了高峰,就是那一戟挥出的时候也已经完成了蓄力,而张冲从头到尾没动,甚至反击还要慢半拍,这无疑又是吃亏了的。

    所以在场的包括虞世、蔡确、郭祖在内的一众武士都意识到了这点,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想不到王上会这般懈怠。

    他们想要去跳过去以身体阻挡吕布这一戟,但可惜已经太晚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吕布的方天画戟撞在了那铁骨朵上,他们张大着嘴,痛苦懊恼。

    一声惊天的巨响传来:

    “嘣!”

    离得最近的虞世直接耳膜一鼓,接着一丝丝鲜血直接从耳洞里流出。

    但虞世恍然未闻,直接惊愕在当场,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竟然看到一个完全不应该发生的景象。

    那就是当吕布的方天画戟砸向张冲的铁骨朵时,竟然在碰撞下直接砸弯了,而就算这样,张冲拿着铁骨朵的手都还是纹丝不动。

    同样纹丝不动的还有吕布,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全力一击会是这样收尾,此时的他已经将张冲当成了平生所遇最强之敌。

    他将折弯了的方天画戟丢掉,双眼死死的盯着张冲,而张冲也不例外,正面迎了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战场上交汇,彷佛空气中都能感受到火花四溅。

    然后没有任何话,吕布就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而张冲也并没有继续用手里的铁骨朵欺负吕布,同样跳下了车辇。

    他要和这个不世之出的吕布好好打一场。

    其实就在刚刚,张冲用手里的铁骨朵抵挡下吕布的奋力一击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人可匹敌自己,所以眼前这一场决斗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全力以赴了。

    他已经不再将这一次战斗当成是简单的胜负了,而是两个站在人类之巅,武士之巅的演武去挑战人类极限。

    而对面的吕布也彷佛感受到了张冲的变化,他感觉憋屈,但处在劣势的他根本没有选择只能不断支应。

    与此同时,在场的武士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王上和那吕布的搏斗,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王上虽然没有着甲胄,但那如同雕塑一般的肌肉,在阳光的照耀下彷佛披着金漆,透露出无穷的力量。而吕布身上的甲胄也已经被他脱了,露出不次于张冲的健硕肌肉。

    两人裸衣在这里展现着雄性最本能的力量。

    他们的拳脚如同闪电一般交错碰撞,吕布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此刻每一击近乎都是搏命,但不论他如何格斗,张冲似乎都能游刃有余的接下。

    饶是以吕布这样坚毅的性格,也一阵哀叹:

    “这是何等样的怪物啊!”

    但就是他这个愣神之际,张冲一拳砸在了他的左下颚。

    巨大的力量从左下颚传导过来,直接将吕布的头一下打了个大摆子。

    接着,吕布的身体不可避免的因疼痛而陷入到了僵直。

    但他的意识还在,他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僵直还未结束,张冲左边的摆拳就已经砸了过来,吕布的肾上腺素狂涌,终于用毅力克服了本能,将手抬起护住了自己的下巴。

    于是,这一摆拳只是将吕布打了个横移,但就在他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张冲的右手就如同神鬼一般出现在了吕布的前方,一个从下到上的勾拳,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御,重重的砸在了吕布的下巴上。

    他吕布被砸飞的时候,他实际上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是双眼流下了泪,他尽力了,弟兄们不要怨恨我。

    我吕布,尽力了。

    张冲这一拳直接砸碎了吕布的下巴,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吕布,张冲竟然感受到了一丝疲惫,他缓缓的举起右手,握拳,随后爆发怒喝:

    “谁能杀我?”

    在场的所有武士都见证了这一刻。

    他们欢呼着,以绝对崇拜的眼神看着王上,这一尊人间神祇。

    他不仅是福泽苍生的王者,更是一位无人匹敌的至高武士。而那吕布虽然陨落在了王上的拳下,但足以留名青史。

    而他们两的这一战也将会被在场的这些武士传唱,并无数次讲述给自己的子孙,让他们知道,武士之巅到底是什么样的。

    历史将传唱为传奇,传奇终将被叙述为神话。

    而这一刻,张冲就是神话!

    ……

    吕布死了,张冲的那一拳并没有带走他的生命,是他自己咬舌自尽的。

    作为闯入这个虚华世界的孤狼,吕布有着本能的自卑,他虽然读书识字,但没有名士的风雅,每一次长安举行的所谓上流宴会,他都是如坐针毡。

    但吕布又是高傲的,因为他有着绝世无双的武勇,在他的面前,再高贵的人都只是一拳了事。

    所以他的内心深处又对所有人轻视,只觉得他们是一群华丽的泡泡,自己一戳就碎。

    而当这份高傲被张冲击碎后,吕布感觉不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似乎也想到了很多过去从不会想的事情。

    弟兄们跟着自己是不是很累?那山里的山寮,咱真的一定要杀吗?那孩子那么小,真的有必要吗?

    他浮光掠影,脑海里浮想着无数的人和事,最后他看了一眼赤兔的尸体,闭上了眼睛,随后呜咽一声:

    “九原吕布,来过!”

    说完,咬舌自尽。

    可惜,因为下巴碎了,吕布临终之言并没有被大家听清楚。

    只是,当吕布自尽后,那些被俘虏的并州武士哀鸣一声,纷纷撞在了横撞将的刀口上。

    刘何正准备步弟兄们之后,但他却发现自己面前的张辽就垂着头,动也不动。

    他慨然大笑:

    “文远,我老刘能在最后与你并肩作战是我最快活的时候,现在弟兄们同来,又共赴黄泉,岂不快哉?有何忧伤的。”

    但刘何说完这话,张辽却一言不发,还是低着头。

    这个时候刘何哪里还不明白,他怒视张辽:

    “我老刘当真是看走了眼,将你当成了生死相依的弟兄,没想到你竟然贪生怕死。狗奴!”

    说完,刘何再不管张辽,刀口一转,自吻当场。而他的一腔热血也直接喷洒在张辽的身上,给他的衣甲添了血色。

    刘何倒下了,在场还站着的并州突将就只有张辽和郝萌。

    郝萌眼神闪烁的看着张辽,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环首刀丢在地上,随后伏地投降。

    而这个时候,张辽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而张冲此时已经靠在车辇上,之前和吕布的一战远比自己预想的要耗费精力,他看着那张辽,心里也在犹豫。

    忽然,张辽抬起了头,他目光炯炯看着张冲,突然抬脚就要走过来。

    但刚抬脚,十余支长槊就已经架在了张辽的肩膀上,硬生生的将他压弯了腰。

    张辽硬挺着,倔强的对张冲道:

    “张王,是否会觉得我们是一群丧家之犬,觉得我们是一场笑话?”

    张冲看着倔强的张辽,心里悸动了一下,他彷佛也看到当年自己被太平道的那些青州渠帅为难的时候,他也如此刻张辽那样愤懑倔犟。

    他摇了摇头,对张辽怅然一叹: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看懂了这个世界,觉得这个世界无非就是蠢人多作。要是我在,必如何如何。后来我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真的太艰难了,人的力量也太渺小了。明明你做了很多,比别人更高尚更努力,对未来更抱有期待,但最后命运总是给你沉重一击,那个时候你会怀疑自己,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吕布的尸体,认真道:

    “你们这一次行动,可以说妙到了巅毫,可以说从始至终都不曾失败过。只是可惜,你们遇到的是我,如果不是我在,你们不会失败。所以你们没错过。”

    “但是呢?这只是我的看法,而在旁人或者日后史家眼里看来,你们的的确确是一场笑话,小小数十人,螳臂当车,可笑不自量力。而最后的结果,你们也是如此,失败的彻彻底底,也更加做实了这就是笑话。可又如何呢?”

    张冲像是对张辽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大丈夫行事,只问自己本心,不问最后结果。事情成败是命运使然,只有那本心才是一切之因,如是我行这等惊天之举,我就不会如你一样问这样的话来,因为我知道,当我开始做了,我就已经超越了平凡。结果是什么,那是命!赢了固好,输了,承担结果就行。”

    “也正如你现在,你的本心是什么,那就去做。旁人的诽议和你本心所想有何相干?所以,文远,你的本心是什么,去做。”

    此刻,张辽心结尽去,他对着张冲推金山,倒玉柱:

    “罪将张辽,心慕张王大义,愿降!”

    看着伏在地上的张辽,张冲莞尔一笑,看向南方。

    那里,洛阳已经很近了。

    ……

    当吕布等人行博浪之举的时候,在大军的南向,长平亭的地方,一场骑兵之间的冲撞正在爆发。

    长平亭,这个历史上曾经数十万秦赵联军合战的地方,今日再起烽烟。

    一边是奉张王命穿插敌后,阻截吕布的徐晃部,一边是无奈得大将军令,出太行陉的伍孚部。

    双方共计五千余骑在长平亭这里相遇,继而全面对撞。

    所谓长平,就是说这里有一条长且平坦的土地。也确实是这样,长平所在的晋城盆地可以说是上党少有的平坦开阔地了,正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对决。

    此时,从西北的东乌岭到西南的舜王坪,从北面的羊头山,到南面的王屋山,整个盆地内都响彻着雄浑的号角声。

    起先这只是双方哨骑的厮杀,接着是一个营,最后越来越多的骑兵涌入这片盆地,于是一场骑兵集群的决战就这样爆发了。

    作为飞虎军军主,徐晃刚刚带着百十骑冲出一支敌骑阵型。

    紧接着,从右侧兜头就是一顿箭矢,徐晃外围的几个骑士直接被射翻下马,就是徐晃自己头上也飞过去几箭。

    但徐晃并没有理会出现在右侧的敌骑,而是继续带着骑队冲向一支刚刚集结好的骑队。

    徐晃这边不管,但负责右翼的骑将于谨却带着右翼的骑兵冲了过去了,准备驱赶那些敌骑。

    骑军冲锋,瞬息便至。

    徐晃手里的马槊一指前方,身边的骑士纷纷拉开弓箭就对着前头的那支骑军小队攒射。

    这些人都是徐晃的牙兵,几乎每个都有骑射之能,这种飘忽不定的高速运动中,依旧可以保持十射三四中的水平。

    这支汉军骑兵因为准备要进行突击,所以正组建为一个紧密的阵型,此刻被徐晃这些人一顿攒射,纷纷落马。

    而当这些人阵型一散,徐晃带着突骑就顶着马槊冲了进来,他一槊就挑起一个汉骑,然后用力一甩,又用槊尾抽死一骑。

    徐晃如同凿子一样钻入敌军阵里,横冲直撞,咆哮如雷。而牙兵们也纷纷撞入,片刻间,这支汉骑就崩溃了。

    望着纷纷溃退的汉军骑士,徐晃甩掉马槊上的鲜血,骂了一句:

    “辣娘,这是打的什么仗?”

    虽然骑兵对攻也是你杀一团,我去一处,和步兵方阵那种集群作战不同,但杀得这么乱的,徐晃也是第一次。

    本来他带着飞虎军穿插到这里,各部就散到了各地,还没等他将部队集结到一起,对面就一窝蜂冲了上来。

    没奈何,徐晃只能硬着头皮,猛吹号角,令各部直接应战。

    此刻打到现在,双方骑兵犬牙交错,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而且,徐晃渐渐也琢磨出不对劲了,那就是这支汉军骑兵的战斗技能和战斗意志都非常出色,说实话,徐晃从这些汉骑的身上看出了当年三河骑士的味道。

    他徐晃自己就是三河骑士出身,一下子就发现了这支敌军的不同。

    真是难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