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这画面,先前还淡定看戏的余笙突然眼前一片朦胧,同时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刀削成了一片一片,余笙几乎无法呼吸,抬手,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满脸是泪。
余笙看着手上的水渍,对自己此刻的情绪十分不解,她明明知道眼前这一切都不过只是梦境。
再说了,她虽然从始至终都没能看清那人的脸,但她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母胎单身23年的余笙,哪里来的男人?
还是一个会让她为之心痛流泪的男人。
余笙正在思索自己情绪的异常,画面一转,她便又看到了先前追杀那年轻男人的那群人。
领头之人坐在帐中,虽然一张脸历经风霜,早已不再年轻,但是仍然看得出几分年轻时候的俊朗,一双眼睛,更是锐利异常,像是鹰隼,一旦盯上谁,便让人逃无可逃。
此时,那人应是得到了年轻男人已葬身狼腹的消息,阴翳的脸上难得的勾起了一丝不易让人觉察出的笑意。
那笑容让余笙脊背发凉。
即便她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自己,也丝毫不减内心恐惧。
余笙白日里原本就受了惊吓,都昏迷不醒了,竟然还要做这样的噩梦。
她努力挣扎,想要醒过来,然而皆是徒劳。
她只能被动的让这些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眼前出现。
余笙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麻木,等她被逼看过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终于能够冷静下来直视这画面了。
到了后来,她甚至能从这些相同的画面中,得到不同的新发现。
只是那年轻男人的脸,她仍然从来未曾看清楚过。
反反复复的噩梦折磨着余笙不得安眠的同时,同一片夜空之下,有人同样因今日的变故而夜不能寐。
威武将军府,兰姨娘窝在威武将军万重山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万重山半下午得知二皇子入了南安侯府开始,眼皮便有些跳,但府里派出去的人一直没传消息回来,今日这事儿办得如何,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因为没同贵妃娘娘通过气儿,他也不好贸然去问二皇子,万一不小心露了蛛丝马迹,引得二皇子起疑,反倒让母子、舅甥失和。
万重山只得暗中派人去查探,只是路程不算近,一时半会儿
消息也递不回来。
万重山没去找陈皓,陈皓从宫里出来之后,却派人带了消息给他,只是那句“万名扬重伤,不宜移动,暂且留在洪湖镇养伤”,让万重山有些不明所以。
万名扬是去英雄救美的,怎么会重伤?
就南安侯府那帮人,要是能打得过他精挑细选的人,那才是怪事!
万重山想不明白,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等着明日派出去的人回来解惑了。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先去好好安抚住兰儿,回头就算她知道了儿子重伤,念着今日他的好,好歹给他留点脸面。
万重山夜宿香兰苑,当然没敢同兰姨娘说万名扬重伤,只含含糊糊说受了点小伤,所以今日才没及时回府。
兰姨娘不知道这半下午外面已将南安侯府遇袭的事情传遍了,更不知道这期间还有二皇子的手笔,此刻万重山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兰姨娘觉得儿子的小伤,定然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内心深处,她已经认定了,儿子计划成功,很快她的儿子便能娶了那景余笙了。
到时候,名扬有了这样的岳家,他们母子在这将军府的地位便会彻底压过那邵氏母子了。
兰姨娘内心不胜欢欣,面上却因儿子的“小伤”哀哀戚戚,万重山本就因为隐瞒而有些心虚,见她如此伤心,安慰起人来越发卖力。
只是没过多久,之前那隐隐的哭声已经变成了莺啼,男人温言软语的安慰也只剩下重重的喘息。
一室春光。
主院里,李嬷嬷挥退了下人,自己动手,正慢慢的替邵氏拆头上的发髻。
“将军去了香兰苑?”邵氏轻声问道,听不出情绪。
“是,二皇子府的人前脚刚走,将军便去了。”李嬷嬷嘴里回应着,手上动作也没停。
邵氏听完,嗤笑一声,并未言语。
李嬷嬷小声问道:“夫人,贵妃娘娘那里……”
“香芹,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邵氏说完,回头望了李嬷嬷一眼,见她仍然一脸严肃,不由得又多说了两句。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跟咱们没关系,上赶着的是香兰苑那位,做决定的是将军,贵妃娘娘即便对结果不满意,明日我进了宫,也不过挨几句训斥。可是只要名杰好,我被说几句又怎么了?说到底,还是
咱们占了便宜。”
李嬷嬷心想,这哪里是占了便宜,分明是祸从天降。贵妃娘娘不想伤了母子和气,便想拖了咱们少爷下水。
到时候好处她得,祸事咱们担,果真是无耻至极,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看着温柔和善的邵氏,李嬷嬷到底不忍再说些什么,将心里的想法全都压下了,又仔细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把柄,便也不再想这事儿了。
只是心里对万重山却是怨恨却越发深重,若不是他非要抬举兰姨娘,也不至于让夫人和少爷如此被动。
邵氏心宽,一点不受香兰苑影响,也不管明日贵妃是不是会刁难,等到收拾好,她便直接睡下了。
李嬷嬷压好纱帐,灭了烛火,叮嘱了值守的丫鬟,自己也回了屋。
这些年来,这主院的夜里确实过于安静了些。
想到这些年夫人独守空房的日子,李嬷嬷心里恨毒了那吃里扒外的邵香兰。
当年夫人就不该救她,不该因为怜悯她孤苦给她赐了姓,让她进了邵府做丫鬟,更不该出嫁时让她做了陪嫁丫鬟。
几十里外的洪湖镇上,早已被自己的爹和姨娘抛到脑后的万名扬,正在鬼哭狼嚎。
若不是将军府的人选的这处院子够大,万名扬会吵得左邻右舍今晚都无法安眠了。
万名扬确实是重伤,双腿都被打断,若不是万名扬还尚未得逞,陈皓还留了两分理智,万名扬恐怕就不只是断两条腿了。
白日大夫节骨,用了麻沸散,一日过去,这药效散了,自然开始开始疼了。
原以为断的那瞬间已经是最疼的了,可是没想到,那种疼不过是刚刚开始,接下来的百来日,这种疼痛会不分日夜的缠着他。
万名扬何曾受过这种罪?
原以为这是个财色兼收的美差,哪里晓得竟然是个火坑!
万名扬受了这天大的罪,嘴里不敢说,心里却早已将二皇子恨透了。
虽然他十分渴望有朝一日能够报了今日之仇,但也明白,天然的身份差异,注定了他这辈子都报仇无望。
但,不能对二皇子做什么,对二皇子的心肝肉倒也不是再无下手的机会。
说起来,今日之事可都是因她而起。
万名扬靠着想象毁掉景余笙转移了些许注意力,院子里的嚎叫声总算慢慢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