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小叔怜惜
    穗和到底还是没抵抗住裴景修的循循善诱,为了父亲,只得答应他,晚上送饭时和小叔提一提。

    到了晚上,穗和存着讨好的心思,把裴砚知的饭菜做得格外精致,服侍他用饭也十分殷勤。

    裴砚知换了居家的玄青色常服,古朴低调又深沉的颜色,衬得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深邃,搭配着手腕上的沉香珠串,越发显得神秘不可捉摸。

    好在穗和今晚做的饭菜很合他胃口,以至于他那总是沉凝的眉眼都舒展开来,消减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冷漠。

    穗和细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觉得此时是向他提出请求的好时机,便试探着说道:“小叔,我有件事想和您说。”

    裴砚知放下手中的玉白汤匙,拿帕子在唇上压了压,这才掀眼皮看向她:“什么事?”

    穗和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声音绵软很没有底气:“景修说,内阁有个空缺,不是太要紧的职位……”

    刚说到这儿,裴砚知原本舒展的眉宇又拧了起来。

    穗和吓得心尖一颤,余下的话不敢再说。

    “接着说。”裴砚知漠然道。

    穗和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景修说安国公愿意向陛下举荐他,如果小叔也能捎带着向陛下提一嘴,会更加保险,景修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求小叔怜惜,给他一次机会。”

    她说完这话,已是羞愧难当,感觉自己像是在行贿受贿。

    父亲生前最不耻与这样的人为伍,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

    裴砚知默然一刻,嘴唇勾出一抹嘲讽:“难怪这几日不见他人影,原来忙着跑官呢!”

    “跑官”二字让穗和更加羞愧,但还是小声替裴景修申辩了一句:“景修说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

    “呵!”裴砚知冷笑,“不是什么要紧的职位,却要同时动用安国公和左都御史的关系,他好大的排场!”

    穗和无言以对,感觉到他情绪明显不悦,默默垂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乌黑的发丝如顺滑的绸缎,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胸前,将本来就小的小脸遮挡了大半。

    裴砚知如水般冷沉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看着上面仅有的一根银钗。

    钗头垂下一粒素色珍珠,孤零零地在乌发间晃荡,如同茫茫大海上一叶孤舟,随时会被浪头吞没。

    他叹口气,到底还是缓和了声调:“你想我帮他吗?”

    穗和已经吓得要死,突然听他这么问,惊喜地抬起头,大而澄澈的鹿儿眼带着希冀看向他。

    “景修确实很想得到这个机会。”女孩子嗫嚅着开口,随即又补充道,“但如果举荐他会对小叔有不好的影响,那就算了。”

    两人四目相对,她虽然还是胆怯,却没有再躲闪。

    裴砚知望着她,缓缓道:“后面那句也是景修说的吗?”

    “不,不是,是我说的。”穗和攥了攥手指,解释道,“我虽然很希望小叔能帮景修一把,但也不想小叔为难。”

    “好,我知道了。”裴砚知倦懒地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多谢小叔。”穗和提了半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恭敬地向他道谢,收拾东西离开。

    裴景修就在月亮门那里等着,见穗和回来,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迫不及待地问:“你和小叔说了没有?”

    “说了。”穗和回想方才的情形,仍是心有余悸,不想和裴景修复述具体细节,只轻声道,“小叔说他知道了,让我先回去,还说他自有分寸。”

    “这么说他是答应了?”裴景修很是欢喜,脸上绽放出舒心的笑意,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润如玉。

    穗和看着他的笑脸,不知怎的,眼前竟闪过裴砚知映在灯光下的冷沉眉眼。

    裴景修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没发现穗和的恍惚,一手拎着食盒,一手牵起穗和的手,引着她慢慢往回走:“穗和,你真是我的福星,自从有了你,我没有一处不顺遂的,为你赎身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穗和没说话,心里怪怪的。

    如果换作以往,这样的春日夜晚,这样的幽静小道,这样被裴景修牵着手,她肯定会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可是现在,她满心都是没着没落的惶恐和不安,感觉自己像是水中一叶浮萍,不知下一刻会飘向何处。

    裴景修浑然不知,还在笑着夸她:“穗和,你真是天生的旺夫命。”

    旺夫命?

    穗和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不知道有没有旺妻命?”

    裴景修一愣,继而笑道:“自古妻凭夫贵,母凭子贵,你夫君我若仕途坦荡,不就是你的福气吗?”

    他特地强调了“夫君”二字,以为穗和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听到这两个字就霞飞双颊,娇羞不已。

    可是并没有,穗和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妻凭夫贵,母凭子贵,这句传了千年的老话,让这个向来温顺乖巧的女孩子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但她只是懵懵懂懂,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舒服。

    “很晚了,郎君快去休息吧,有小叔和安国公助力,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她接过食盒,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裴景修察觉到她的异样,却没有去追她。

    穗和虽然性子软糯,其实骨子里有着和她父亲一样的清高孤傲,裴景修猜想,她应该还是因着向小叔求情的事,过不去心里那道槛,认为自己走后门的行径有失文人风骨。

    可风骨这种东西,并非官场必备,有时候,甚至不值一提。

    宦海浮沉如同大浪淘沙,最终能在官场风生水起,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像穗和父亲那样的,再好的风骨又能如何?

    但不管怎样,穗和能打破自己内心的原则向小叔开口,就说明她的心还是向着他的。

    她的心里,只有他。

    这点他深信不疑。

    所以,就算他以后娶了宋小姐,也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对穗和好,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裴景修这样想着,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有些事说再多也没有用,等他进了内阁,步步高升,穗和看到成果,自然就会想通这些事的。

    现在,他只要做好准备,等着好事发生就行了。

    可不知为何,心底隐约还是有些不踏实,这一次,小叔真的会帮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