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阿信还是有些顾虑,毕竟这是自己大人的私密,万一让大人知道他告诉了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命。

    可陆溪桥催得急,情况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他斟酌再三,挑了两件在他看来有代表性的事件说了。

    一件是裴砚知踹门救穗和的事,一件是昨晚的事。

    虽然只说了两件,已经足够让陆溪桥震撼,若非阿信亲口所讲,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裴砚知会做出这种事。

    那可是裴砚知呀!

    那可是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二十六七岁还打光棍的裴砚知呀!

    他居然会对一个姑娘又搂又抱,还让人睡在自己床上。

    陆溪桥咂咂嘴,对阿信道:“你家大人呀,怕是老房子要着火了。”

    阿信似懂非懂,挠着头皮问他:“陆大人此言何意?”

    “这你都不懂?”陆溪桥解释道,“俗话说得好,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法救,你家大人呀,也快烧起来了。”

    “啊?”阿信虽然还是没完全领悟,一听大人着火还没救就急了,“那怎么办,陆大人,你可要救救我家大人呀,快想办法把火给他泼灭呀!”

    “……”陆溪桥无语地看他,突然问,“阿义怎么还不回来?”

    阿信愣住,傻傻道:“这个时候,大人怎么问起他?”

    “因为他比你有脑子。”陆溪桥嫌弃道。

    阿信张张嘴,又没法反驳,索性认了:“小的是没脑子,所以才请大人想办法给我家大人灭火呀!”

    陆溪桥摊摊手:“瞧你家大人这架势,怕不是三味真火,想灭可没那么容易哦。”

    阿信更急了,还要接着求他,房门一响,裴砚知裹挟着一身戾气走了进来。

    看到阿信和陆溪桥,裴砚知眸光一转,刀子般扫向阿信:“你和他说了什么?”

    阿信吓得恨不能把头缩进肚子里,看了陆溪桥一眼,怯怯道:“没,没说什么。”

    “当真?”

    “当真,陆大人问小的,小的什么都没说。”

    “你最好没说。”裴砚知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阿信战战兢兢退了出去,大热天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房门关上,裴砚知看了眼装模作样坐在他书案后面的陆溪桥。

    陆溪桥连忙起身,用自己的袍袖擦了擦椅子,露出狗腿的谄笑:“裴大人审案辛苦了,快坐下歇歇。”

    裴砚知不理会他的殷勤,负手道:“有个疑犯所涉案情重大,明日我会奏请陛下三司会审,你回去的时候顺道把卷宗带一份给刑部尚书,让他先做做功课,免得明日在朝堂上耽误时间。”

    “……”陆溪桥眨了眨眼,认真看他,“不是吧,别告诉我你真的在审案子。”

    “不然呢?”裴砚知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玩忽职守,到处乱窜?”

    陆溪桥:“我哪有,我明明是被你的部下请来搭救你的。”

    “不需要。”裴砚知走到书案后面坐下,“陆大人请回吧!”

    陆溪桥赖着不肯走,试探道:“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情感方面的问题不妨和我说说,你人缘这么坏,也没什么朋友,别自己憋出个好歹。”

    裴砚知已然不耐烦:“本官孤身一人,有什么情感问题,再不走,别怪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陆溪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孤身一人也是情感问题,谁家好端端的正常成年男人会孤身一人,禁欲虽然是好事,但是吧,禁得太过,也会被反噬的,好比那干柴一旦遇着烈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裴砚知:“滚!”

    虽然他还是没个好脸,陆溪桥却知道他的情绪已经稳定,有心想问问那个穗和娘子的事,又怕这个时候问会连累到阿信受罚,便决定先缓一缓再问。

    反正他已经弄清楚裴砚知的反常大抵是和那姑娘有关,剩下的不过就两个选择,劝他接纳那个姑娘,或者劝他远离那个姑娘。

    看在裴大人年近三十不知情爱滋味的份上,他更倾向于前者,但前提是,裴大人自己先要过了和侄子抢女人的心理关。

    话说,有没有可能,他的怒火正是因为他过不了这一关?

    他意识到自己对侄子的女人动了心,但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伦理道德却不允许他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才压抑,自责,自我怀疑,自己瞧不起自己……

    嘶!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他得回去好好想想对策,说什么也要拉兄弟一把。

    陆溪桥打定主意,不再和裴砚知纠缠,拿了卷宗告辞而去。

    裴砚知的无名火也发泄的差不多了,独自在房间出了半天神,散衙的时间一到,便坐上马车回了家。

    西院里,穗和拖着未愈的身子在太阳下跪了两个时辰,终因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裴景修意识到自己对她的维护只会让宋妙莲越发变本加厉,便叫了两个婆子将穗和抬回了下人房,吩咐雀儿好生照料。

    穗和醒来后,没哭没闹,也没说什么,只让雀儿把她从东院带回的药煎了来喝。

    她膝盖红肿破皮,触目惊心,雀儿给她擦药,她从头到尾都没皱一下眉头,也没掉一滴眼泪。

    雀儿大为惊奇,总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是穗和,又不像穗和。

    那感觉就像一截枯木,搭眼一瞅看不出什么,仔细一瞅,却能看到干裂的树皮下冒出了新芽。

    雀儿没读过书,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她只知道,娘子和从前真的不一样了。

    裴景修一整天哄完这个哄那个,还要盘算着该怎样向裴砚知赔礼道歉,一天下来身心俱疲,新婚的快乐是半点都没感受到。

    听闻裴砚知从都察院回来,他又忙不迭的去了东院求见,得到的却只有两个字——不见。

    裴景修很是沮丧。

    这就是他为了前程,辜负了穗和,违逆了小叔,挖空心思换来的好姻缘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样到底值不值?

    裴景修走后,阿信服侍裴砚知用晚饭,随口把从婆子那里听来的闲话告诉他:“娘子今天被大娘子罚跪了两个时辰,人都昏厥了。”

    裴砚知刚夹起一筷子菜,闻言手一抖,菜蔬掉回了盘子里。

    他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地又夹了起来。

    阿信又道:“大娘子让娘子去厨房做杂工,还给她改名叫桃花。”

    裴砚知的手又是一抖,刚夹起的菜又掉了。

    “就你长嘴了是吗?”他面露愠色,“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阿信吓得心肝一颤,忙跪下请罪:“是小的多嘴了,请大人恕罪。”

    “出去!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她!”裴砚知冷斥道。

    阿信应是,手脚发软地退到门外。

    裴砚知对着桌上的菜肴,却再也没有胃口。

    眼前蓦地闪过一双雾蒙蒙的鹿儿眼,怯怯的语调唤他:小叔,我能不能不改名字?

    她好像很看重自己的名字,头一次开口求他,就是为了不改名字。

    那天他原本要问她姓什么的,后来被阎氏打断了。

    所以,她到底姓什么?

    她说她受重伤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又对这个名字格外珍惜?

    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她会为了保住这个名字再来求他吗?

    如果她来了,他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