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撞击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现场的嘈杂声停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穗和。

    这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胆子还挺大,头一回进宫,面对这样的大场面,非但不害怕,还敢替裴砚知说话。

    事实上,穗和怕得要命。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还都是有头有脸,有生杀大权之人。

    可是她不愿意看到裴砚知被人攻击,这个时候的大人,给她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就像她当年被拖去教坊司一样。

    她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手。

    所以,此时此刻,她一腔热血上涌,便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裴砚知正默默地在心里记人名,突然在一片讨伐声中听到为自己辩护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怯怯的带着颤音,却重重地撞击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下来。

    他看向她,目光灼灼,里面有星辰闪烁。

    其实今天这出戏,是他和长公主一起策划的,根本不需要穗和做什么。

    可穗和还是义无反顾地鼓起勇气替他发声,这让他觉得她更加难能可贵。

    裴景修也没想到穗和有这样的胆量,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天子龙威,都敢站出来替小叔说话。

    她以前明明见到陌生人就躲起来的,像只敏感的蜗牛。

    小叔到底有什么好,竟让她克服这天大的恐惧,不顾一切地去维护他?

    裴景修嫉妒的脸色铁青,牙关都要咬碎。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都安静,让宫女去把穗和举到头顶的木盒拿来。

    “这是你特地为哀家做的檀香?”

    “是的,是我家大人特地让奴婢给太后做的。”穗和特别强调了裴砚知。

    我家大人这四个字,让裴砚知的眉眼又柔和了几分。

    太后打开盒子嗅了嗅,皱眉道:“但这好像和裴爱卿用的也不一样。”

    裴玉珠和宋妙莲对视一眼。

    如果连穗和自己都调制不出一模一样的香型,是不是她们就不会被治罪了?

    却听穗和道:“太后果然是爱香之人,好敏锐的嗅觉,这香确实和大人用的稍有出入,是奴婢专门为太后调制的,世间独一无二的香。”

    裴玉珠:“……”

    宋妙莲:“……”

    原来话还可以这么说吗?

    调不出来,就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照这么说的话,她们调制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每个人调制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死丫头,也太狡猾了吧?

    怎么她们就没想到这个法子?

    太后显然也觉得穗和是在蒙她,略沉了脸道:“哀家不要独一无二的,就要和裴爱卿一样的。”

    这话明显就是对穗和不喜了,现场不禁都替这小丫头捏了把汗。

    穗和稳住心神道:“我家大人是男子,奴婢给他调制的香偏硬朗冷清,更契合他刚正不阿,清正廉明的气度,而神佛慈悲,庇佑众生,并无性别之分,正如太后至尊至圣,万民之母,看子民皆平等,因此,奴婢给太后调的香偏中性,其味幽远绵长,浓淡适中,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与太后的身份更为契合。”

    她一口气说完,磕了个头又道:“太后若不信,可当众焚一炉香,让在场的所有贵宾一起品评,看看大家都怎么说。”

    所有贵宾:“……”

    她都把太后夸上天了,他们还能怎么说?

    这娇滴滴的小丫头,看不出来竟生了这样一副伶俐的口舌。

    舌灿莲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愧是左都御史家的丫头,嘴皮子跟她主子一样利索,说出的话还让人没法反驳。

    太后被穗和一通吹捧,人已经有点飘飘然,立刻眉眼含笑地命人把穗和的香点了起来。

    裴玉珠和宋妙莲气得咬牙,偷偷看向穗和,恨不得当场掐死她。

    裴景修看向穗和的眼神却充满了狂热。

    穗和有什么本事,他比谁都清楚,否则他也不会冒险从教坊司把人赎走。

    这三年,穗和跟着他隐姓埋名,所有的才华都用来指点他和他妹妹,不曾向外人展露分毫。

    但美玉终究是美玉,哪怕身陷淤泥,也总有一天会横空出世,惊艳世人。

    因此,他一直小心翼翼地藏着她,哄着她,让她以为自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心甘情愿地待在他身边,全身心地依附着他。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被别人看到,才会永远属于他。

    可是现在,他藏了一千多个日夜的宝贝,终于藏不住了。

    就像一场大雨冲刷掉了美玉上面的污泥,那美丽的光华终于显露出来。

    而小叔,就是那场大雨。

    香炉里的香雾袅袅升起,太后闭上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会儿,不须叫其他人品评,她自个都觉得此香甚合心意。

    小丫头不是空口白话,也不是一味吹捧,这香味虽于裴砚知用的香略有不同,但确实更让她觉得心旷神怡。

    “这香不错,你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不像有些人,不懂装懂,拿些拿不出手的东西来糊弄哀家。”

    裴玉珠顿时一脸死灰。

    有些人,不就是指她吗,她自己不懂装懂,没有金刚钻,非要揽这瓷器活,风头是出尽了,但也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都怪母亲。

    是母亲害了她!

    穗和恭敬地向太后磕头,再次强调:“都是我家大人的功劳,奴婢为太后制香所用的一切材料,都是大人派人精心采买的,大人一片苦心,请太后明鉴。”

    太后哈哈笑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你家大人好,你就不要一直替他说好话了。”

    周围响起笑声,穗和的脸登时烧了起来,比擦了上好的胭脂还要动人。

    裴砚知还是板着脸,只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捏紧了佛珠。

    皇帝终于发话:“闹了这么半天,朕都饿了,裴大人,为了你家的事,把太后的寿宴都给耽误了,你说你该当何罪?”

    裴砚知撩衣跪下,腰身笔挺:“陛下要治臣的罪,臣没有怨言,但请陛下将方才骂臣骂得最凶的那几个也一并治罪。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不明真相就敢胡乱攀扯二品大员,换作普通百姓,他们的嘴脸只怕更为丑恶,这样的人,不配立足朝堂,不配为我大庆百姓的父母官。”

    啊?

    底下立刻一阵骚乱,很多人都变了脸色。

    裴砚知这老狐狸,有仇当场就报啊?

    太不讲情面了吧?

    也有些头脑聪明的官员,很快反应过来,长公主这哪是什么因爱生恨,分明是玩了一手反奸计,好让那些和裴砚知对立的人自己跳出来呀!

    这下好了,只怕那些站出来声讨裴砚知的官员,都已经上了都察院的黑名单,将来一个都跑不了。

    可恶!

    这简直就是钓鱼执法呀!

    实在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