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你是大人,是裴砚知
    男人嗓音潮湿暗哑,压抑着情欲,又充斥着蛊惑,在耳边低声诱哄。

    “穗和,我是谁?”

    “穗和,你在抱着谁?”

    穗和舔着发干的唇,于迷醉中挣扎出一丝清明,在他颈间哼哼唧唧:“是大人,你是大人,是裴砚知……”

    一句话,仿佛春风拂过结冰的湖面,裴砚知的心瞬间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她知道是他。

    这一次,她没有叫错,她切切实实的知道是他。

    她叫他的名字,她说他是裴砚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裴砚知这个名字,在京城,及至整个大庆朝,都是冷血,孤傲,生杀予夺的代名词,从来没有人能把它叫得如此温柔,如此缠绵,如此魅惑。

    裴砚知几乎要克制不住,喉结频频滚动,身体也起了变化,藏在心底的那个恶魔在疯狂叫嚣:要她,要她,她愿意的,她知道是你……

    可是他不能。

    他没办法在一个女孩子刚刚经过巨大的创伤之后,肆无忌惮地,不明不白地给她二次伤害。

    他就算要她,也得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把自己给了谁。

    何况他对她并非男女之情,也给不了她名分,这样做,是会给她未来的生活带来困扰。

    他咬紧牙关,心里默念着大庆律条,将不安分的小丫头用力从身前推开,禁止她在他身上点火,

    成年人要有成年人的底线,如果他连一次酒后的动情都抵抗不住,怎配得上她全身心的信赖?

    “睡吧,别闹了。”

    他起身下床,狠心将她一个人留在床上,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停顿几息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生怕走慢一步,就会跌入欲望的深渊。

    黑暗中,穗和睁开眼睛,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流进了鬓边的乱发丛中。

    大人不要她。

    她都这样主动了,大人都不肯要她。

    说到底,大人还是在意的吧?

    他这般清高孤傲的神仙人物,怎会毫无介蒂地和侄子共用一个女人?

    穗和心如刀绞,恨自己轻浮,恨自己鲁莽,恨自己自不量力。

    还好有醉酒做借口,倘若她没有喝酒,这样贸然的引诱大人而被拒绝,还有什么脸面再面对大人?

    她错了,她应该在大人问左边还是右边时,直接选择回自己房间,可她却借着酒意,选择了大人的房间。

    她的荒唐,最终只是让她认清了一个事实,大人即便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也不愿意碰她。

    大人对她,真的只是同情,而非男女之情。

    穗和哭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裴砚知独自一人在书房坐了一夜,手抄了几十页大庆律例。

    被世人称作禁欲佛子的他,并不会念经,只能通过抄写法条来让自己平心静气,摒弃杂念。

    次日一早,裴砚知没有去都察院点卯,打算亲自将穗和送去长公主府。

    吃早饭的时候,两人都表现得若无其事,一个以为对方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一个假装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为了装得更像,穗和甚至还不停地帮裴砚知夹菜,和平时一样,劝他多吃一点。

    裴砚知没有拒绝,穗和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直到再也吃不下,才叫停了她:“你自己也多吃一点吧,到了那边,就没有这么自在了。”

    穗和心里难受,吃不下饭,向裴砚知提了最后一个要求,问他能不能把阿黄和雀儿接到东院来,这样自己才能走得无牵无挂。

    裴砚知答应了她,说阿黄没问题,雀儿的话,他会想办法问阎氏把人要过来。

    雀儿本来就不讨阎氏喜欢,只要多给些钱,阎氏肯定会同意的,况且阎氏上次借他的钱还没有还。

    该说的话都已说尽,两人一前一后向府门外走去。

    东院的下人全都放下手头的事情去送穗和。

    到了大门外,穗和正要上马车,雀儿突然带着阿黄从西边跑过来,哭着叫她:“姐姐,姐姐……”

    穗和迎上去,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别哭,我已经和大人说好了,让他把你和阿黄都接到东院去,长公主府离得不远,我有空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雀儿抽噎不止:“我知道姐姐跟着长公主是好事,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穗和说,“我现在不能承诺你什么,但将来若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也接出来的。”

    “真的吗?”雀儿眼睛亮起来,含泪问她,“姐姐是当真的吗?”

    “嗯,当真的。”穗和说,“你既然叫我姐姐,我就拿你当亲妹妹看,虽然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能力,但我总会试一试的。”

    雀儿拼命点头:“好,那我和阿黄一起等着姐姐。”

    穗和哄好了她,蹲下来拍了拍阿黄的头:“阿黄,你以后就跟着大人,乖乖的在东院等着我,好不好?”

    阿黄呜呜两声,脑袋在她手上蹭来蹭去。

    大门以内,裴景修一身绯色官袍垂手而立,目光痴迷地落在穗和身上。

    他升了官,如愿以偿地进了内阁,却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

    恍惚间,他又想起穗和曾经说过的话。

    穗和说,等将来他金榜题名做了官,一定要亲手为他穿上官服,再亲自送他出门,站在门口亲眼看着他去上任,只有这样,她三年来的辛苦才算真正功德圆满。

    如今,他终于金榜题名做了官,并且在半年内连升三级。

    穗和却一次都不曾为他穿过官服,也不曾送过他出门,更不曾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眼下,要离去的人直接换成了穗和,自己则成了那个站在门口目送她离开的人。

    裴景修想到这些,不禁悲从中来,他真的想不通,他与穗和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他明明把一切都算好了,为什么到最后一切都没有按照他算好的来?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裴景修双眼通红,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此时此刻,他无比嫉妒雀儿,甚至嫉妒阿黄。

    连阿黄都可以去和穗和道别,连阿黄都可以得到穗和的拥抱。

    他却只能躲在门后,像个偷窥者一样,眼睁睁看着穗和同小叔一起上了马车,朝着没有他的方向渐渐远去。

    她走得那样决绝,头也不回,都不曾掀开车帘向他这边看一眼。

    她真的,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