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宋绍阳又一脚将他踹倒,骑在他身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
众人都看呆了,就连王昆的随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王昆是奉旨赈灾的钦差,又是皇后的亲侄子,裴砚知没来之前,他在永州说一不二,威风八面,没有人敢动他一指头。
即便裴砚知来了之后,夺了他的权,还接连审了他好几回,也没有对他动过刑,更不曾限制他的自由。
因此,大家已经默认他靠山过硬,不可动摇,连左都御史都奈他不得,不承想突然间跑出来一个人,二话不说就对他动起了手。
等到随从们回过神跑来阻止,王昆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
裴砚知一直静静看着,并未加以阻止,直到王昆气急败坏地指着宋绍阳让随从把他抓起来,裴砚知才上前将人拦住。
“王大人消消气,宋二公子痛失胞妹,一时情绪失控,你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裴大人这叫什么话,我都被他打成这样了你看不到吗?”王昆被随从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吐了一口血水,气愤道,“他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管,现在又来劝我大度,裴砚知,你拉偏架是吧?”
裴砚知看着他那一双被打到乌青的眼睛,嘴角压了压,正色道:“王大人误会了,本官方才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宋二公子连皇后娘娘的侄子都敢打呢?”
“你……”
王昆气得要死,跳脚道:“随你怎么说,这顿打我认了,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这姑娘长什么样,我非看清楚不可!”
裴砚知沉下脸:“这姑娘已经够可怜了,王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可怜人?”
王昆冷笑:“可怜人多了,但能被裴大人带回来的只有这一个,你不让我看,就是有鬼,就是心虚。”
“虚你娘……”宋绍阳张口就骂。
“闭嘴!”裴砚知瞪了他一眼,颇为无奈地叫过穗和,“安姑娘,既然王大人要看,就委屈你给他看一眼吧,否则他是不会放心的。”
“是。”穗和答应一声,怯怯地走到王昆面前,将双手拿开,露出一张布满伤痕,血迹斑斑的脸,“小女子并非不想给大人看,只恐脸上的伤吓着大人,请大人见谅。”
王昆吓一跳,本能地后退了两步:“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穗和含泪道:“只因那流寇丧尽天良,杀了我父母,还想强迫于我,我誓死不从,他们就要毁了我的脸,若非裴大人恰好路过,只怕……”
她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以袖掩面,泣不成声。
裴砚知示意雀儿将她扶下去,一脸不悦地问王昆:“王大人非要让人自揭伤疤,这下可满意了?”
王昆摸摸自己又肿又痛的脸,竟对这姑娘有点感同身受,缓和了语气道:“也罢也罢,既然裴大人觉得她没问题,王某无话可说,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裴大人担着。”
“那是自然,裴某一人做事一人当。”裴砚知对他微微颔首,领着穗和和宋绍阳进了衙门。
宋绍阳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向裴砚知邀功:“妹夫,你给评评,我这戏唱得怎么样?”
“注意你的称呼。”裴砚知提醒他。
宋绍阳抬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口误,口误,裴大人觉得我这戏唱得怎么样?”
“还行,就是下手有点狠。”裴砚知简单点评。
“下手狠才显得我真情实感呀!”宋绍阳嘻嘻笑道,“那孙子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狡猾,他刚刚就是被我打蒙了,不然没这么容易放过咱们。”
“嗯。”裴砚知点点头,“你既然知道他狡猾,后面也要谨慎一点,别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宋绍阳挑眉:“干嘛要谨慎,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这才是我的本色。”
裴砚知:“……好吧,也不是不可以。”
王昆捂着脸站在原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安姑娘,安国公,我还是觉得太巧了。”
他盯着几个人的背影,招手叫来随从:“往京城飞鸽传书,问问安国公小姐是不是真的死了,这事和姑母有没有关系。”
随从领命而去,王昆惦记着被关进大牢的两个犯人,匆匆去找许平安商议对策。
裴砚知领着穗和去了后堂,将她安置在自己隔壁的厢房。
天擦黑时,阿信阿义从外面回来,看到穗和脸上的伤,两人都吓了一跳。
“别怕,是画上去的,一洗就掉。”穗和笑着解释。
两人这才放了心,与她寒暄了几句,又向裴砚知汇报了这两日施粥的情况。
裴砚知认真听完,把驿馆纵火案和两人简单说明,而后着重交代阿义:“我让许平安把两个羽林卫假扮的纵火犯关进了大牢,王昆必定会想办法杀人灭口,你派人去盯着他和许平安,牢房那边也要派人盯着,发现有人进去,尽量抓活的,只要能抓到一个人,就能打开缺口。”
“好,我就去安排。”阿义答应一声告退出去。
“大人,我呢,我干什么?”阿信问道。
裴砚知说:“你去让人准备酒菜,就说我要给宋二公子接风,然后再去和许平安说,我因为穗和小姐离世伤心过度,多喝了几杯,那两个犯人明日再审。”
阿信看了穗和一眼,有点想笑,又有点难受,心情复杂地退了出去。
大人和娘子真是太不容易了,为了能和娘子在一起,大人真是挖空心思,费尽心机,倘若这样还不能修成正果,那就是老天爷不开眼。
房门关上,裴砚知亲自倒了热水,拿帕子将穗和脸上的颜料一点一点仔细擦掉,露出底下莹白如玉的肌肤。
“让你受委屈了。”他擦干双手,捧住穗和的脸亲了一下,满怀歉意地说道。
穗和在他掌心轻轻摇头,眼波温柔如水:“大人多虑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一点都不委屈。”
裴砚知看着她,双手拇指摩挲她的双颊,她的眉眼,“这么危险,你还觉得有意思?”
“嗯,和大人一起经历危险也是有意思的,比我一个人在京城要好。”穗和说,“我不怕危险,只怕不能和大人在一起。”
“傻姑娘。”裴砚知刮了下她的鼻子,将她揽入怀里,手掌轻抚她越发单薄的肩背,柔声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你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休想阻止我们。”
穗和搂住他的腰,小脸贴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着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有大人这句话,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裴砚知勾唇,戏谑道:“这么容易满足吗,那我可比你贪婪多了。”
他明明没说什么,穗和的脸却开始发热:“大人想要什么?”
“太多了,比如生儿育女,白头偕老什么的。”裴砚知说道。
穗和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大人你又不正经。”
“生儿育女还不正经?”裴砚知正色道,“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了,你怎么会觉得它不正经?”
“……”穗和噎了下,红着脸道,“事是正经事,人不是正经人。”
裴砚知轻笑出声,低头去寻她的唇,暗哑的嗓音充满诱惑:“大人只在你面前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