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特别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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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领太监王忠不敢耽搁,带着人亲自往太医院走了一趟。途中他手底下的小内监一边跟着小跑,一边压低嗓音问道:“王大监,奴才有一事不解。”

    王忠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若是与那位谢侯夫人有关,你我同乡一场,咱家好心提醒你一句,莫再多言。”

    小内监听出这话里的利害,当即白了脸色,那句疑问已至嗓子眼,却不敢再吐出来。

    王忠低叹一声,左右瞧了瞧,确保附近没人能听得见,这才好心多说了几句:“那位夫人可是与陛下青梅竹马十五年呐,咱们陛下今年也就才二十三,十五年,啧啧,已占了陛下一大半的年岁了。”

    “这样的人,不管犯了多大的罪,不管陛下如何恼她,日后要如何处置她,都是咱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咱们呐,就当她是庙里的菩萨娘娘好好供着就成了,万不可将宫里拜高踩低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小内监屏息听完,不由深吸一口气,再不敢将苏吟与其他旭王党羽混作一谈,面含感激:“多谢大监提点,奴才省得了。”

    王忠摆手道了声不必言谢,带着小内监加快步子进了太医院。

    李院首医术高明,在杏林颇有声望,向来只为帝后和储君搭脉看诊,见王忠在这深秋跑得满头是汗,还以为是皇帝龙体出了大事,顿时如临大敌,直到快到紫宸殿时才被王忠告知身子抱恙的并非皇帝,而是定北侯夫人。

    他不禁暗暗一惊。

    昨夜皇帝屈尊亲自将定北侯夫人这最后一个旭王党羽捉拿回宫,外头都只道谢侯夫人是进了诏狱,谁能知晓,这谢夫人竟被陛下藏在了紫宸殿?

    皇帝瞒着文武百官将一个曾与之有过旧情的貌美女子藏在寝宫里,还能是为着什么事?

    事关天家秘辛,李院首怕丢了老命,不敢再深想,快步跟着王忠进了右侧殿,刚进门便看见皇帝竟也在此处,顿时心中一凛。

    皇帝身上的明黄朝服还未换下来,此刻正坐在床沿垂眸瞧着那位定北侯夫人。

    李院首硬着头皮走过去行了个礼,在皇帝的目光注视下胆战心惊地替苏吟细细把脉,待知晓这女子并非得了不治之症,仿佛从悬崖边捡回条命般大大松了口气,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几分尴尬,小心翼翼斟酌措辞:“陛下,这位夫人是因连日舟车劳顿过后尚未休整过来便……行了房事,加之心神紧绷,身子一时之间承受不住,是以病倒,吃两副药把汗发出来也就好了,并无大碍。”

    说到房事二字时,他瞧见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吓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一片死寂过后,他终于听见皇帝缓缓开口:“她何时能醒?”

    李院首俯首恭声答:“早则几个时辰后,迟则明日清晨。”

    宁知澈目光落在苏吟紧紧闭着的眼睛上:“她身上可还有旁的病症?”

    “没有。这位夫人脉象和缓有力,身子无虞,比大多深闺妇人要康健得多。”

    “当真没有?”

    “微臣绝不敢欺瞒陛下。”

    宁知澈默了几息,随即道:“朕知晓了,你去写方配药罢。”

    李院首忙应是,躬身告退,却在走到白玉珠帘处时听见身后传来帝王微凉的嗓音:“李院首在太医院当差多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应不必朕着人教你罢?”

    一听此言,李院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立时转身叩首,颤声道:“微臣明白。陛下登基之初政务繁忙,连着多日子时方歇,以致伤了龙体,今日微臣是来为陛下请脉的。”

    宁知澈淡淡收回目光:“去罢,快些写方子,着人将药配好送来。”

    李院首领命离开后不到两刻钟便命人将药送来了,两个宫婢立时将药拿去熬,小半个时辰后将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女官将药接过来,顶着帝王的目光一勺勺喂给苏吟,接着便识趣地退至帘后。

    宁知澈在床沿静坐了一个时辰,这才想起御案上那一摞摞未批的折子,最后看了昏睡未醒的苏吟片刻,命女官并几个宫婢好生照看苏吟,尔后站起身来正欲离开,却见苏吟忽地深深蹙起眉头,似是在做什么噩梦。

    苏吟动了动唇瓣,发出极弱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宁知澈皱起眉,俯身凑耳上前,听见苏吟反反复复都在带着哭腔说着:“求你,别这样对我。”

    他怔了许久,眼尾渐渐泛起绯色,在苏吟耳边低声道:“夫人这句话,朕三年前也曾在心里说过无数遍。”

    “当初夫人对朕半点心软都无,如今便也别苛求朕。”

    说完这些,他定定看着苏吟,忽地勾起一个笑来:“所以苏吟,不必再试探朕了。”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劈了下来,候在帘后的女官和几个宫婢不由瞳孔骤缩,纷纷抬头愕然看向床上躺着的貌美夫人。

    苏吟眼睫重重一抖,缓缓睁开眼,抿紧唇瓣看着眼前昳丽修仪的帝王。

    宁知澈垂眸与她对视,轻笑着开口:“夫人不仅身子康健远胜寻常妇人,服药后一个时辰便可醒来,连手段心机也非常人能及,知朕就在这里,便计上心头,抱病作戏。”

    说到此处,他不由赞赏道:“演得当真不错,嗓音沙哑哽咽,模样楚楚动人,令人怜爱得紧,可惜这份柔弱用错了地方,若夫人是在床榻之上对朕说这句话,或许朕还能温柔些。”

    苏吟俏脸一阵红一阵白:“陛下……”

    “夫人不必多言。”宁知澈抬手一下下抚摸苏吟柔软的乌发,动作和声音明明都温柔至极,甚至脸上还挂着浅笑,却叫人遍体生寒,“昨夜夫人曾让朕给你个痛快,朕那时忘了告诉你——”

    “想都不要想。”

    苏吟闻言整张脸彻底没了血色。

    “好好养病,”宁知澈为苏吟掖了掖被角,尔后站起身来垂眸俯视着她雪嫩的面庞,扯了扯唇角,意有所指,“待你好全了,朕与你慢慢来。”

    苏吟顿觉浑身冰凉,颤着唇瓣与他对视。

    宁知澈收起笑,站在原地盯着她惨白的脸看了许久,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忽地转过身去,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拂袖离开。

    苏吟呆呆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从临近正午看到日落西山,中间被女官喂了两次吃食。待得华灯初上,阵阵疲倦如浪潮般狂涌而来,她终是溺在其中,闭上双眼,再度睡去。

    这一次睡了很久很久,做了不知多少个梦。

    她神思混沌,这些梦做得断断续续,记不真切,唯有一个梦稍稍清晰些。梦里年仅五岁的她被曾祖父苏逾大学士牵至佛堂的暗格前,那里并排摆着两尊牌位,各自被一块红布盖着,掩住上面刻的字。

    曾祖父命她每日晨起挥退婢女,在佛堂给这两尊牌位磕头上香。可待她问及这两人的身份,曾祖父却沉默了许久,最终也只是低叹道:“是一对情深缘浅的可怜人。”

    这两尊牌位后来被她带去了定北侯府,这三年谢骥日日都陪她一起磕头上香。她谨遵曾祖父的吩咐,至今都没有将那两尊牌位上的红布掀开,所以至今都不知自己跪拜的到底是谁。

    殿内传来交谈声,接着她身上几处忽然传来微微的刺痛,像是有长针扎了进去,片刻后又有人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