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春宵苦短。

    早晨,信王轻快地下了楼,一脸餍足后的神清气爽。东厢门口有几个来搬东西的婆子,齐齐施礼,互相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大早晨从一个单身女人屋里出来,要是不知道俩人干了些什么,那得纯洁成什么样!

    一个眼皮子比较活的婆子开口道“恭喜王爷!”

    太有眼力劲儿了!信王褪下手上的金扳指随手扔给婆子。别的婆子赶紧也七嘴八舌恭喜王爷,信王乐得吃了蜜一般,“好!好!好!赏!全都有赏!”说着扬声对屋里迎出来的保才道“王府里上上下下全部赏三个月的月钱!晌午加菜赶得及吗?”

    “赶得及!赶得及!”有嘴快的婆子道,今日王爷欢喜得紧,略放肆也不致于讨人厌。

    保才的脸白了,低头道“赶得及。”

    “晌午加四个菜!”婆子们兴奋地叽喳了几声,至于流连一个二婚头能不能嫁入王府,其实并不重要。如果这桩婚事能成,那么她们将见证一桩传奇,如果不能成,也没什么,肉吃进肚里了,还能吐出来不成!一个婆子又羡又妒,“这人还是得年轻漂亮,王爷都能勾到手!”没人接腔,她讪讪地住口。保才面如寒霜盯着她,神色不善,婆子打了个寒颤,搬起东西走了。

    顾景琛卖弄他新得的学问,给每个人看手相,口诵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使牛六斗开店,七斗穿绸八斗穿缎,九斗一簸箕不做也能过去。

    斗是收敛的,簸箕是扬洒的,流连一个斗都没有,想来命运不会好。顾景琛慨然道“林娘,等我大了,给你养老!”

    信王逗他道“琛儿,十个斗如何?”说着伸手让他看。顾景琛半信半疑,“哪里会有十个斗的。欸,真是十个!难怪你做王爷呢!我才八个斗!”

    ……

    入夜时分,信王依旧赖在流连屋里。流连不知道自己赶他走时的语调,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撒娇的味道,她柔软的拒绝更像半推半就。有这样一个强壮的男人在旁边,睡眠改善了很多,不会在深夜再被恶梦惊醒。流连明白自己与他二人没有未来,除非她能放弃自我,与别人共享一个男人。明白人未必不能干一点儿傻事儿,她决定闭眼任性一回,贪婪地沉浸在这个男人的柔情蜜意中,不要什么天长地久。

    流连的回应激起了他的万丈豪情。信王纳过三个王妃,屋中伺候的通房也有好几个,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欢爱。女人与男人如此不同!如此有趣!难怪男人都要讨老婆!信王想用婚姻拴住流连,从没有人像她一样让他患得患失,挂肚牵肠。

    流连不肯做侧妃。她只要他的真心,只要与他做心贴心的夫妻,她可以不要那个王妃之位。

    信王感动坏了!

    流连喜欢自由,他大手一挥,好说!反正他几乎天天都要出去查看防务,叫她扮做小厮好了——反正她最讨厌满头珠翠盛妆华服端坐扯淡。信王怀疑她不求王妃之位,就是为了逃脱此事?

    流连马骑得越来越好,四处跑跑颠颠,她乐在其中。

    一行人没在哨所吃饭,信王笑道“喜不喜欢坐船?带你去个好地方,晚瓜刚开始熟,你尝尝甜不甜!”流连的眼亮了。

    信王翻身下马,伸手将她抱下来?流连会下马,下得很利索,挡不住这个男人要表现他的男子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二人的亲密关系,流连自然更不怕别人知道,安心享受着他的殷勤。

    两个侍卫牵了马沿河走,其余人跟着上了船。船夫是个老兵,笑呵呵的,“王爷,瓜还没敢卖。昨天黄昏时摘了几个好瓜吊井里了,就等你老来尝个鲜儿呢!爷,这茬瓜正赶上七月七,能卖个好价钱!只是雨水多,不如上一茬甜!甜瓜长得好,甜掉牙!”

    保才问了他几句,船夫对答如流。自从采用流连的管理方式后,每个承包人都很用心。

    瓜吃着很好,沙而甜,多汁清凉,甜瓜吃着更好。吹着河边清凉的小风,真是享受。流连蹲在小河边洗了洗脸,甩着手上的水珠向后走去。河边这所砖石房子是新近盖的,瓜园的人吃饭睡觉都在这里,周围平平整整,铺了砖。瓦被雨水洗成了黑色。瓜地无边无际,沿河的柳树上夏蝉高鸣,厨房里传出炸鱼的香味。

    流连信步闲逛,房子的背后是灰色的,抹着一层水泥。流连大惊失色,疯了般扑过去上下寻找,她以为这里一定有一扇门,可以通向她来的方向。

    信王赶过来时,流连痛哭流涕地捶着墙,上下摸索着,绝望地叫着“开开!开开!”似乎在寻找一扇不存在的门。

    信王过去察看,流连不认识他似的,拼命挣开,只要去摸那粗糙的灰墙。信王一手刀将她砍晕,抱着迅速离去。

    保才抽出宝剑四下察看。瓜地的管事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保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除了这堵灰色的墙,他留下几个侍卫继续搜查,绑了这几个管事带回城。几个管事惶恐不安地猜测着自己的命运,想不透好好的一个人,吃瓜时还有说有笑,怎么会突然中了邪。审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审出来的他们拿瓜送人情换烧鸡,大约是他们干得所有坏事了,那值个屁。保才沉默半晌,把信王拉到一边,小声说问题应该不在他们的身上,道理太简单了,那么多人在一起,很难专门针对一人施法,有那能力,针对流连何如针对王爷。王爷出事儿,放州必乱!

    流连醒转后呆楞楞的,信王沉默着。他让所有人都离去,审视着流连,直到流连不耐烦地推开他。

    “好些了吗?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流连烦躁不安地转过身去捂住耳朵。信王将她扳过来,流连张牙舞爪了几下,叫道“烦死了!你出去!让我安静一会儿不行吗?”

    信王扶住她的肩,强她抬头,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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