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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十,太子和太子妃大婚。
国丧刚除,城中酒楼热火朝天,街上摆着形形色色的小摊,卖着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整座皇城人海潮潮。
关于裴沐珩与徐云栖的故事,茶楼编成了话本子,有人说二人少年相识,佳偶天成,有人说他们相爱相杀,破镜重圆,各式各样的段子,层出不穷。
总之今日大街小巷议论的均是这一场盛世大婚。
礼部早早准备了仪仗队侯在午门口,前去接亲的正是禁军中的精锐,上十二卫之首羽林卫的将士,太子裴沐珩穿着绛红**龙纹储君婚服,辞别帝后,拜了太庙后,带着他的迎亲队伍前往荀府。
迎亲队伍前面有三人,个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为首的是武都卫大将军燕少陵,右侧是玉面郎君萧冰,左侧则是新科状元崔寂,这三人堪称大晋迎亲队伍天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太子带着大晋最精锐的雄师出征。
沿途堪称万人空巷,蔚为壮观。
半路,燕少陵扫了一眼身后气势恢宏的仪仗队伍,咂了咂嘴道,
“殿下,不是我说,您这阵仗也整得太大了,要知道荀府可没什么兄弟姐妹来拦驾,您这么做,小心荀阁老下不了台来。”
不等燕少陵说完,萧冰一个眼神瞪过去,
“你到底是哪头的,荀阁老那是什么身份,凭他一张嘴便可叫咱们跪地拜佛,殿下这么做,也算给足了阁老面子,你莫非是珊珊派来的奸细?”
崔寂也是眼神凉凉觑着他,“老实交代,珊珊许了你什么好处?”
两人开始**燕少陵,燕少陵满头冷汗,“哎哎哎,我是觉得你们大材小用了些,今日就我去便成了,我保管帮着殿下威风凛凛将人迎出门。”
崔寂和萧冰相视一眼,“这厮绝对是来拆台的。”
众人打打闹闹一路至荀府门外,依制礼部尚书先上前宣读册立太子妃的圣旨,予以金册宝印,随后也学着民间闹了些迎亲堵门的把戏。
荀允和着人准备了一副棋局,一幅藏了谜底的山水画,当年的荆楚第一才子名不虚传,两张小案一东一西摆出来,在场官员贵胄子弟均摸不着北。
萧冰三人簇拥在裴沐珩身侧,纷纷咋舌。
萧冰满脸纳闷,“荀阁老整的哪一出?”
崔寂看着裴沐珩,“殿下,这情况不妙呀。”
然后二人视线齐齐投到燕少陵身上,“方才是谁说一人便可顺利接到太子妃,呐,眼下该你出场了。”
燕少陵可不比他爹燕平,他爹是状元出身,而他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燕少陵麻溜地将萧冰和崔寂往前各推了一把,
“讷讷呐,玉面郎君萧公子来解棋局,状元郎崔公子来解诗谜,”燕少陵站在裴沐珩身侧,替他教训上了,“你们俩若劳动太子殿下出手,今日可就别出门了。”
“殿下您说是不是?”
裴沐珩一笑,“是这个理。”
荀允和毕竟是荀允和,不给迎亲队伍一点下马威怎么成,上回在熙王府势如破竹的二人如今到了荀府,
便栽了个头,那萧冰愣是解了好半晌,也没寻到头绪,而崔寂这边呢,谜底解了一半进入死胡同。
眼看太阳西斜,时辰一分分飞逝,礼部官员急上了,纷纷催促裴沐珩,
“殿下,您出马吧,可别误了吉时。”
裴沐珩报臂立在一旁笑而不语,燕少陵左瞅瞅,右看看,
“啧啧,区区荀阁老一副棋牌都把你难成这样,你好歹也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就着点本事。”
埋汰完萧冰,他踱步至崔寂身后,见崔寂聚精会神盯着画面一角瞧,他突然指过去,“瞧见没有,这儿这儿有字呢!”
崔寂嫌他闹哄哄的,一掌将他拍开,“你吵不吵,有本事你来。”
众人见迎亲队伍先内讧上了,捧腹大笑。
燕少陵委屈地朝裴沐珩摊摊手,“看吧殿下,不是我说,这两厮就是来丢脸的。”
又过了一刻钟,萧冰和崔寂终究不负众望,一前一后通关,二人结束时均出了一身冷汗,纷纷朝裴沐珩拱手,
“幸不辱命,险些误了殿下吉时。”
裴沐珩要的就是热闹,哪里在意这些,朝二人道了谢,随后便是第三关。
这个时候,荀府正厅走出来一人,正是一身红色裙衫的银杏,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活泛灵动,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她立在厅中大大咧咧扫了一眼,
“这最后一关谁来应战?”
萧冰和崔寂二话不说,齐力将燕少陵往前一推。
“就他。”
“银杏姑娘,不要客气,狠狠打压他的气焰。”
燕少陵当仁不让,挽了挽袖子,报臂上前朝银杏挤了几个眼色,
“银杏姑娘,咱们俩熟,你意思意思就得了。”
心想他跟银杏均不通文墨,银杏也难不倒他,这一关他铁定是轻而易举便过了。
哪知
银杏扶着腰看着他,“是燕少公子呀,既然是您来,那我便寻个跟您相关且简单的题。”
燕少陵乐呵道,“就是就是,前个儿我去国医馆,还给你捎了荷叶包鸡,冲着这点交情,你得给我放放水。”
“是这个理儿,这样吧,燕少公子就告诉我,你家小少爷如今长了几颗牙呀?”银杏笑眯眯问。
“什么?”燕少陵傻眼了,“这这是什么题儿?”
银杏瞪他一眼,“前几日府上小少爷发了高热,就是我给治好的,足足三日,我可没瞧见少公子您过来瞅一眼,如今连他几颗牙都不知道,您这爹怎么当的?”
敢情银杏这是替燕少陵和裴沐珊的儿子打抱不平呀。
阖府宾客笑成一团。
燕少陵摸出一头冷汗,他扭头看着裴沐珩,哭丧着脸问,“殿下,这.有点为难人哪,我儿子几颗牙我怎么知道?”
他光顾着带着珊珊胡吃海喝去了,孩子自生下是他,就是珊珊也不知道呀。
萧冰和崔寂又笑又气,纷纷上前来对着他便是拳打脚踢,
“你个混账,拖我们后腿,
你儿子几颗牙都不知道,你这爹白当了!”()?()
燕少陵急了,对着人群惶惶四望,试图寻个知情人帮忙,()?()
人群中倒是有妇人问,“少公子,府上小少爷几个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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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少陵挠了挠首,一时未答。()?()
众人哭笑不得,萧冰一脚将他踢去廊庑下,“几颗牙不知道就算了,连几月生的都忘了,你跪下求饶吧!”
眼看前院乱成一团,裴沐珩最终出面收拾残局,他对银杏回道,
“孩子还未长乳牙。”
庭院顿时一静。
燕少陵虎头虎脑问过来,“殿下,您怎么知道没长乳牙?”
裴沐珩答道,“孩子得五六月后方长乳牙,珊珊诞下明儿方四个月,自然是没长乳牙。”
燕少陵等人立即回眸看向银杏,“是这样吗?”
银杏得以洋洋道,“还是我们姑爷厉害,答对了!”
燕少陵顿时来火了,“银杏,你玩我呢你!”
萧冰二人看不下去,又是摁住他将他打了一顿,“你自个儿不关心孩子,还有脸怪人家。”
众人又问裴沐珩如何知道的。
裴沐珩失笑摇头。
他这一年跟着云栖可学了不少本事,他着重了解了女人怀孕与养孩子的事,等着将来派上用场呢。
前面闹哄哄时,后院却极为安静。
徐云栖昨夜收拾到半夜方歇息,这会儿累得靠在床榻打盹。
今日女儿出嫁,章晴娘愣是硬着头皮来荀府送她一场,荀允和知道她来了,一直避开她没来后院,章晴娘进了闺房,便见屋子里布置的精致华丽,俨然是一金尊玉贵的小姐闺房,心中颇为感慨,若是当初没有那么多肮脏事,云栖自小便该过这样体面的日子。
她身为母亲总该替女儿张罗些嫁妆,徐云栖知道她手头并不宽裕,除了她亲自做的绣品,首饰银钱一类一概不收。
“父亲给我备了不少,您就放心吧。”
章晴娘听了这话略生尴尬,“那我去给你看看嫁妆箱子是否封好”
说着她便来到外间,偌大的厅堂林林总总摆了上百抬嫁妆,每一个箱子贴好封条写上明细,她一路看过来,处处打点得妥妥帖帖,压根没有需要她插手的地儿。
只要有荀允和在,从来都不需要她费心。
过去是,如今也是。
章晴娘看着满地的大红箱子,心情复杂。
不一会,笑声逼近,新郎官来后院接人了。
章晴娘进了婚房,拉着徐云栖的手泪光闪闪,“云栖,娘送你到这儿,娘先回去了,往后你跟太子好好过日子。”
徐云栖听出她哽咽之声,连忙将她抱在怀里,
“娘,我很好,您别担心,往后外祖父也在京城,咱们一家团团圆圆,您也安心了。”
过去“家”这个字,于她而言是生涩的,她四海为家。
如今她是真的有家了,那个男人在的地儿是她的家。
章晴娘抱着她泣不成声,“是,我的囡囡终于踏踏实实
嫁人了。”
女儿与父亲终于不再东奔西跑()?(),
一家人落地生根。
荀允和就立在窗外不远处()?(),
听着母女这一番话?()???&?&??()?(),
眼眶深红。
不一会()?(),
裴沐珩过来将徐云栖牵走,章晴娘立在窗内,荀允和站在廊庑角,就这么看着他们唯一的骨肉渐行渐远。
徐云栖心灵感应般,突然回过眸,这一眼不仅看到了荀允和
,也看到了章晴娘。
父母二人在各自看不到的地儿,不约而同送她出阁。
这一幕幻化成支离破碎的梦在她面前无限拉扯。
恍惚回到了秀水村,一个秀美的少妇立在窗内忙着家务,见她顽皮地掏着河泥往脸上涂,气得嗔骂,而另一白衫书生呢,则笑吟吟地抬手将她从泥坑里提起来,无比宠溺道,
“瞧,我们囡囡成了唱戏的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