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豹是不喜欢刘备,但他还没有蠢到要把徐州交给曹操。
听说曹操居然要率军南下,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好,要赶紧给袁公路报讯才是。
他迅速想到了破局之法——
让袁公路占据下邳,然后告诉刘备他已经中了徐庶的诡计,逼迫刘备向袁术投降,稳定徐州内部,然后再把曹操挡回去。
要是徐州内乱,那是万万挡不住曹操,只能在曹操的铁蹄之下土崩瓦解,作为陶谦的死党,曹豹只能迎来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是……
“不对,曹操便是来,济阴还在吕布手中,他能飞过来不成?”
昌豨哼了一声,冷笑道:
“驻守定陶的济阴太守吴资卑鄙无耻,早就投奔了徐庶。
我在路上就是中了他的诡计才被徐庶拿下,不然你以为开阳不好,我愿意来此地?
嘿,说来我本想在半途截杀徐庶,可此人心机似海,你们斗不过他!”
“一派胡言!”
曹豹也不在多说,立刻派人给袁术送信,让袁术查探一番曹操是否有南下的动向,又转过身缓缓吸了口气,冲昌豨道:
“昌府君也曾是陶使君部下,此刻徐州生死存亡之际,还要昌府君做主,保卫徐州!”
昌豨冷笑道:
“我不过一泰山贼之贼,如何做事?
徐庶心机如海,非常人能及。
他此番定计已成,刘备全无防备,袁术也不过曹操手下败将,麾下不过四万贼军,如何挡得住曹贼大举南下?”
“非也非也!”曹豹低声道:“刘备虽有兵马,可也不过是他新近所募,无甚战力。
城中丹阳兵都是我心腹股肱,一众豪族也不是真心投效刘备。
我把丹阳兵与昌府君,昌府君自可领军攻打城中刘备军守卫,杀死士仁、陈登等人,迎袁公路入城。
到时刘备进退不得,我等趁势逼迫刘备投降,再请袁公路增兵固守,若是曹贼再来,我军坚壁清野,与之大战,再联合吕布出击,可保徐州无忧。”
昌豨呷了一口酒,嘴角微微上扬,又随即表情冷漠:
“徐州众人,都能听你的?”
“哼。”曹豹冷笑道:“徐州名士虽多,可掌握着丹阳铁军的只有我曹豹一人,谁敢不听我吩咐?
只是陈登终究是我等乡人,我怕手下不好杀他,若是昌府君替我杀之,我必有重谢!”
昌豨冷笑道:
“好说,我也久怨曹贼。
若是曹贼南来,我愿策马厮杀,定不后退。”
曹豹身为丹阳兵的统帅,自然是阅人无数,他刚才在跟昌豨聊天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昌豨的表情。
见昌豨说起吴资和徐庶的时候满脸愤恨,说起徐庶诡计的时候眼中满是畏惧,深信这并非昌豨虚言。
他心中踌躇,暗道也只有我这般方可安定徐州。
我要让刘备和陈登看看,我才是徐州之主!
袁术打仗的本事稀松,可手下三山五岳的高人多了,探查敌情的消息还是长进了不少,他收到曹豹的书信之后一边派人包围下邳,一边叫人去打探消息。
果然,才一日的工夫就有人回报说遇上了从北方逃来的百姓,说曹操已经发出檄文响应刘备,说旦夕之间就要南下讨伐袁术。
袁术心中通明,暗道这不是跟吕布决战,曹操这是要突然南下抢夺徐州——
曹操只需要派人包围定陶,吕布定派大军与曹操对垒,曹操轻装急进直取徐州,有徐庶来迎调开刘备军主力,怕是片刻就能抵达下邳城下!
可恶的曹贼,居然如此奸诈!
阎象也一脸后怕,惊恐地道:
“原来如此,当日我就感觉那贼人煞是诡异,原来竟藏着这般心思!”
阎象现在也忘不了当日徐庶的表现,尤其是徐庶在留下袁耀时可以随意拿主意,刘备完全没有阻止,说明此人俨然是刘备的谋主。
原来他是用鬼蜮算计骗取了刘备的信任,实则包藏祸心,想要为曹操入主徐州!
“不能等了——正贯,持我手令,在调一万精锐进入徐州!”
“再,再来一万?”阎象大惊失色,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是春耕时节,再来一万青壮等于袁术要直接放弃春耕,那真是不成功便成仁。
真要这么赌吗?
袁术叹道:
“此番是曹贼诡计,估计还有那奴婢之子的谋划,岂能轻视?
我就说刘备自己是怎么想出这种诡计的,当真是无耻至极!
我等需趁着曹贼立足未稳,曹贼本人未到,以数万精锐迎头痛击,若是稍稍迟疑,莪军必败无疑!”
阎象心中一凛,点头称是。
曹操特别擅长战场调度和各种诡计、小战术施展。
之前袁术联合黑山军企图进入兖州,照抄刘表之前揍自己的战术,想让自己吸引曹操,然后用手下军士在匡亭断曹操的粮道,可曹操不上当,率军包围了匡亭。
按理说走到这一步袁术也不算什么大败,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你包围我小弟,我直接去揍你小弟,兖州这么大又不是没法展开大军。
但袁术为了在盟友面前装逼,脑子一热发动大军去救匡亭,结果在匡亭被曹操暴打一顿,被迫遁走。
遁走就遁走,当时袁术的盟友黑山军及听上去名字非常唬人的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一看袁术这打仗的谋略还不如他们,索性直接鸟兽散状,直接把袁术给卖了。
这导致袁术全军崩盘,而曹操不讲武德,居然从兖州一路狂追六百余里,穿过豫州追到扬州,彻底给袁术打出了“冢中枯骨”和“勇而无断”的臭名。
要说袁术对打仗的理解也是挺多的,只不过都是在战后。
打完这仗,他痛定思痛,认为主要是当时自己轻敌了,没有带足够的士卒,不然也不用叫于夫罗和黑山军那些没用的废物帮自己一起出战。
这次他想好了,直接在前线就挡住敌人的猛攻,也得让刘备和徐州豪族看看自己的声威。
阎象无奈,却又知道说服不了袁术,只能听令,赶紧给后方传信。
同时袁术军加紧对下邳的包围,命令城中的守军立刻投降!
·
这一夜无月无星,曹豹以下邳相的名义召集徐州的众多豪族开会。
他本来想开个鸿门宴,直接在宴会上直接一声令下让人把陈登给绑了,然后指挥丹阳兵进攻士仁,直接夺走下邳的控制权,然后开门迎接袁术入城。
可他等了半天,不止陈登没来,其他的徐州世族居然一个来的人都没有。
按理说不来不来,他们应该派個家人来假惺惺地说一句繁忙或者生病。
但是。
他们居然什么都没说。
相当默契地没有派来任何人,没有说哪怕一句话。
这可把曹豹气的七窍生烟,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怎么回事?
昌豨在一边幸灾乐祸地道;
“曹公在徐州果然威严无比,所有人都畏惧曹公不敢赴宴,当年设下鸿门宴的楚霸王都不敢如此啊。”
“哼!”曹豹大怒,立刻冲自己的心腹中郎将许耽道,“速提兵马,去请陈元龙来!”
“喏。”许耽毫不犹豫地听令。
他刚想出门,曹豹又立刻喝道:
“不,我也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藏着什么玄机!”
曹豹这会儿也感觉到了威胁。
陈登之前敢跟自己对抗是因为有刘备撑腰。
可现在刘备分明率大军南下,城中只有校尉士仁领军一支,全都是新兵,如何能挡得住袁术奔来的数万大军?
就算陈登一条路走到黑,其他的豪族又不傻,如何会一股脑听从陈登的,甚至连半分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曹豹意识到不妙,所以他不敢分兵,索性全军出击,朝刘备在城中的军营奔去。
夜深,城中一片肃杀。
倒是刘备军的军营中火光通明,似乎意识到了曹豹会到。
曹豹和昌豨率领丹阳兵快速接近,曹豹已经生出了死斗之心。
若是连刘备留下的这点兵马都控制不住,他曹豹还有何用?之后袁术又怎会在用他?
曹豹心乱,索性在军营外站定,厉声喝道:
“陈登,给我滚出来!”
他相信此刻陈登肯定就躲藏在军营中,甚至那些没有听从自己吩咐的豪族估计也藏在军中。
将他们唤出来,让他们知道刘备已经中了徐庶的诡计,说不定能让他们迷途知返,还有不动刀兵的机会。
曹豹连声叫骂,片刻后,刘备军的军营缓缓开门,倒是走出来了一个身材矮壮,颇为精悍的汉子。
曹豹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刘备留守的心腹,幽州广阳人士仁!
士仁武艺低微,但为人谦逊,能审时度势,之前在刘备麾下作战的时候也经常被刘备托付别领一军与敌军周旋以做策应。
这次刘备军主力尽出,只留此人在下邳城中,应该就是用其审时度势的本事。
曹豹盯着那人,喝道:
“君义,我不杀你,叫陈登出来说话!”
士仁满脸堆笑,和气地道:
“不知道曹府君为何这么大的火气,都在火头上,还是不好相见,再说陈元龙也不在我军营中。”
“你放屁!”曹豹大怒,指着士仁道,“不在你营中,又能在何处?君义,我实话告诉你,徐庶已经勾结曹操大军,旦夕便到。
此刻袁公路大军已经不远,尔速速交出陈元龙,我等共迎袁公路,还有守住徐州的机会。
若是曹操到了,我等都要被碾做烂泥!”
士仁依旧是一副不怒不恼的表情,笑吟吟地道:
“这都是什么事,我也不懂。
只是刘使君令我留守,若是真有闲事,还是等刘使君回来再说吧。”
曹豹拔出长剑,冷笑道:
“君义当真不让?”
士仁张张嘴,又笑道:
“让,让,怎敢恼了足下?
只是……只是我留守有责,怎能随意听曹府君之言?
只是曹府君乃上官,在下也不敢阻挡,不如这般——
我遣一人与曹府君独斗身决,若是曹府君胜了,我便立刻开门,将全城献给曹府君。
若是曹府君败了,咱们休言他事,各自安好,如何?”
曹豹闻言不禁呵呵直笑。
笑话,你还敢挑战我?
曹豹身为丹阳兵的统帅,也是战阵厮杀多年的豪士,当年曹操入侵的时候,陶谦也是委派他跟刘备一起迎敌,艰难阻挡曹操猛烈的攻势。
士仁明知如此,居然还敢挑战,曹豹当然是求之不得。
“好啊,君义,汝要是不怕死,尽管来!数日不见,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胜我!”
曹豹提起一把铁戟,缓步朝士仁走出,等待士仁跟自己独斗。
可士仁却并没有向前,反到侧过身子,谦恭谨慎地让出一条路。
曹豹皱着眉头看过去,目光顿时凝固。
面前不远处,一个身高九尺的黝黑汉子全身甲胄,手提一支长矛缓步走过来。
火光摇曳,曹豹渐渐看清此人的面容,一颗心逐渐坠入谷底。
“张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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