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露面的瞬间,许攸吓了一跳,只因袁熙此时的模样太骇人了!
披头散发,身上满是鲜血不说,手上还提着四颗不断往下滴血的头颅,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恶鬼。
在他身后,跟着脸色沉重的田丰和审配。
“啪嗒!”
袁熙随手将四颗血淋淋的头颅丢在地上,其中一颗头颅,刚好滚到许攸和沮授的脚下。
两人低头一看,竟是袁尚的头颅,无不面露惊骇!
他们又抬头往前一看,另外三颗头颅也无比熟悉。
赫然便是逢纪、郭图、辛评三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沮授脸色苍白,颤声开口。
“如你所见,他们被本公子亲手斩杀。”
袁熙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所杀之人只是城外乡野间的贱民一般。
沮授抬头死死的盯着袁熙,心中充满怒意,厉声质问:“二公子为何要残杀三公子以及大将军的三位心腹!”
他从大将军府到引兵前来不过用了半个时辰而已,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令袁尚和逢纪等人身死!
与沮授不同,许攸经历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心中已然欣喜若狂。
袁熙居然把袁尚都杀了,还出现在此,岂不是说他兵变成功了。
袁绍此时指不定都遭了毒手。
压下心头的狂喜,许攸在没有确定袁绍的死讯之前,依旧小心谨慎。
佯装愤怒的呵斥袁熙:“袁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居然连亲弟弟都杀了,难道不怕大将军责罚吗!”
“我做了什么?我在为父亲除贼!”袁熙冷笑一声,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袁尚、逢纪、辛评、郭图四人挟持父亲,图谋嗣位。已被本公子当场诛杀!”
“父亲怒火攻心,被袁尚这逆子气的昏迷不起。特令本公子代掌城内大小事务,剪除袁尚同党!有谕令在此!”
袁熙从怀中取出谕令抛向许攸和沮授。
两人展开一看,上面所写的内容确实如袁熙所说的一样。
而且还加盖了大将军印以及袁绍的私印,确实是袁绍的谕令无疑。
“这不可能!”沮授自然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相信袁熙,语气凌厉地问道:“我要见大将军,向大将军当面确认此事!”
袁尚和逢纪等人,今日一整天都在袁绍的厢房外守候,何时挟持过袁绍?
他可是亲眼看见袁熙带兵杀入府内,如今分明是倒打一耙。
袁熙怒哼一声,说道:“本公子说了,父亲怒火攻心昏迷不起!为保父亲安危,在本公子彻底查所有奸贼同党之前,谁都不能见!”
“此事,有审治中和田别驾为本公子作证!”
说罢,袁熙看向一直默默站在后面没有说话的审配和田丰。
许攸,沮授,还有他们带来的城防军,也俱都将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元皓,当真如二公子所言?”
沮授死死的盯着田丰,他相信以田丰的品行绝不会说谎。
田丰张了张嘴,想要当面驳斥袁熙的谎言。
可一想到袁绍的安危,只觉得怒火中烧。
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确如二公子所言,三公子与逢纪、辛评、郭图等人意欲挟持主公,夺取嗣位。好在主公早有察觉,暗中命二公子领兵进城,将他们尽数诛杀。”
沮授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究竟是田丰睁眼说瞎话,还是他方才在府上所见都是假象?
他不信邪的将目光看向田丰身旁的审配。
审配见状,也点头道:“的确如此。”
尽管田丰和审配心中再怎么不愿意,可为了袁绍的安危,也不得不配合袁熙。
只要把眼下这出戏演下去,只要虚与委蛇下去,日后未必没有机会救袁绍脱困。
沮授原本还很愤怒,但细细一想,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无论是田丰还是审配,都非贪生怕死之徒。
能威胁他们,让他们不得不帮袁熙说谎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袁绍的安危!
也就是说,眼下袁绍并无性命之忧。
沮授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袁绍没死,一切都好说。
一旁的许攸,见审配和田丰帮袁熙掩盖真相,也明白袁绍没死,心中一阵惋惜。
大骂袁熙竖子不足与谋。
“没有父亲的命令,伱们为何擅离职守?莫非也是袁尚的同党?”
袁熙目光如电,继续发难,恶狠狠的看向逐渐赶到大将军府前的四个守将。
西门守将连忙说道:“二公子,末将从监军口中得知消息,说大将军府上有变,便领兵过来驰援。二公子你是知道我的,末将从小就与袁尚关系不好,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同党。”
此时西门守将心中慌张极了。
他没想到自己打开城门让袁熙入城,竟直接导致了三公子还有好几位大人物的身死。
他们真是因为挟持袁绍而被诛杀的奸贼吗?
西门守将不敢细想,也不愿细想。
袁熙朗声道:“父亲身边的奸贼已被我悉数诛杀,大将军府已经安全了。我奉父命接管邺城大小事务,传我命令,即刻起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诺!”
西门守将率先应诺。
北门守将、南门守将,以及东门守将许攸,也只能拱手听令。
眼见袁熙在不断的发号施令,许攸心中开始盘算了起来。
“这竖子虽然没杀袁绍,估摸着只是软禁起来。如若我现在制造混乱,并通知禁卫军过来,面对四千名城防军,只要不计生死冲杀,绝对有希望杀了袁熙和袁绍……”
然而,许攸的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袁熙的一句话给打散了。
只见袁熙再度从怀中取出一份谕令,交给身旁站着的虎字营副将。
“你带此谕令出城,交给颜良将军,命他率兵至城下驻扎,随时听候调遣!”
“诺!”虎字营副将双手接过谕令离开。
许攸见此,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如果单单是四千城防军和五百虎字营,那以张郃、高览二人的勇猛,再加上一千禁卫军,于乱军之中斩杀袁绍的几率高达三四成。
可如今袁熙遣人携带谕令出城,最多一时辰,颜良便会率军抵达城门口。
一但得知城内交战的消息,定然会率兵入城。
而一个时辰内,一千禁卫军根本不可能突破这四千城防军和五百虎字营的阵型。
斩杀袁绍、袁熙更是无稽之谈。
反而颜良率军赶到,一切皆休。
“可恶!”许攸牙关紧咬,心有不甘。
虽然袁绍没死,但眼下的局势,对天子而言也要远胜从前。
和袁绍相比,袁熙根本不值得一提。
随着一道道命令颁布出去,袁熙紧绷了一晚上的心弦,总算是略有放松。
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他带着田丰、审配并胁迫沮授返回大将军府。
……
邺城三十里外,冀州军军营。
虎字营的副将将谕令亲手交给颜良,恭声说道:“大将军有令,命颜将军率两万冀州军驻扎邺城东南西北四门,随时听候调遣!”
颜良接过谕令,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意识到城内发生了大事,不禁皱眉问道:“大将军为何突然命我调兵过去?”
“末、末将不知。”面对颜良的询问,副将感觉心中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低声回道:“这是大将军的命令,末将也只是传令而已。”
袁熙交代过,让他一问三不知便可。
说得多错的多。
什么都不说,颜良虽然心有疑惑,却反而不会多想。
颜良拿着谕令反复看了几遍,确认上面的大将军印没有问题后,便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反正是大将军的命令,他照做就行了。
“本将军知道了。”
颜良收起谕令,起身披甲,唤来令官。
“传令全军,赶往邺城!”
……
皇宫。
许攸入宫之后,刘协将贾诩和郭嘉都喊到了宣室。
一见到许攸,贾诩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袁熙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郭嘉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许攸。
两人都想知道“以子弑父”的谋划成没成功。
许攸斟酌了一下言辞后,说道:“计划成功了……但也没有完全成功。”
“什么意思?”郭嘉和贾诩俱都皱眉不解。
袁熙起事,唯有成功和失败,难道还能走出第三条路不成?
许攸说道:“袁熙带兵进入袁府,将袁尚、逢纪、郭图、辛评四人全部杀了。但他没杀袁绍,只是将其囚禁在府中……”
他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前前后后、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袁熙假借袁绍谕令,命让颜良领兵驻扎在四道城门处听候调遣。而今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袁府外,有两千城防军时刻值守待命,府内亦有五百虎字营士卒镇守。”
“此前我以为禁卫军无法在颜良带兵入城前攻破袁府,诛杀袁绍和袁熙,故而没有传信过来,而是让禁卫军按兵不动。”
听完今夜袁熙起事所发生的一切,刘协忍不住骂道:“都做到这一步了,为何不把袁绍一并杀了?袁绍不死,沮授、审配他们永远都不会臣服他袁熙!”
在场之人,无论是贾诩还是郭嘉、许攸,都不理解袁熙的行为。
袁绍不死,对袁熙而言就是个祸害!
既然都已经杀了亲弟弟,既然已经决定夺权,岂能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
郭嘉叹息一声:“袁熙以为将袁绍囚禁起来,便能以此胁迫田丰和审配他们臣服,借此将袁绍的力量化为己用,却根本没想过他的威望够不够分量!”
“袁绍一日不死,田丰和审配他们就不可能真正臣服,只会无时无刻想着如何帮袁绍脱困!”
贾诩脸色阴沉,忍不住骂道:“竖子不足与谋也!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至极!”
此时他心中恼火极了,袁熙随意篡改他的计划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不仅让这场兵变夺权变得不伦不类,也让他们黄雀在后的算盘竹篮打水!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了。”郭嘉无比惋惜地感叹。
许攸的担忧没错,一千禁卫军确实没办法在颜良入城前攻破袁府,还会有暴露的风险。
“我这去找袁熙!”
贾诩沉声说道,眼中杀机闪烁。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无论如何袁绍都得死,绝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即便逢纪、郭图等人身亡,已经算是收获颇丰。
可这次的机会堪称千载难逢,贾诩等人包括刘协都不满足,他们想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
……
大将军府。
袁绍被圈禁的厢房之外,有着至少二十名虎字营的精锐士卒轮番把守,禁止袁熙之外的任何人靠近。
审配、田丰和沮授三人跟着袁熙进入院子,但没走两步,就被看守的士卒们给拦下来了。
“袁熙!你到底想怎么样!”田丰压抑着怒气,盯着袁熙的背影大声说道:“我们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帮你掩盖了,难不成你非要对大将军下手不成!”
“田别驾这是哪的话。”袁熙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两人,淡淡开口。
“我所求的只是嗣位而已,怎么会对父亲动手?我可还需要诸位的辅佐。”
“只要你们肯为我效力,我不会亏待你们分毫,更不会动你们的族人。至于父亲,我身为人子,自当让他安心颐养天年。”
说着,他挥了挥手,“时候已经不早了,几位折腾了一夜,便在府中歇息吧。”
几名士卒上前,将田丰三人带去大将军府的客房休息。
袁熙大步踏入院子,径直推开袁绍的厢房进入。
房门一打开,一只靴子便飞了过来。
袁熙微微侧身就躲开了,顺手接住了靴子。
此时,厢房内穿着一身里服的袁绍正铁青着脸看着袁熙,眼中洋溢着无边的愤怒,一字一句道:“给我滚出去!”
袁熙在府外发号施令的时候他便醒过来了,醒来后看见院子里的血迹,还有把守的士卒后,便明白了一切,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被囚禁了!
“父亲何必这么大的怒气。”
袁熙缓步走入厢房,俯身把靴子穿到袁绍脚上,一脸疑惑的说道:
“父亲不想我懦弱,希望我去争,那我便争了。我只不过是按照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做了而已,为何父亲还要因此而生气呢?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么。”
“我的期望?”
袁绍怒极反笑,一脚踹开了帮他穿靴子的袁熙,怒斥道:“我何时教过你以下犯上,我何时教过你囚禁亲生父亲!”
“显甫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此时他最关心的就是袁熙今晚到底杀了谁,院子里的那些血迹又是谁的。袁尚此刻究竟如何?
“父亲果然最关心三弟。”
袁熙叹息一声,随后抬起头,向袁绍咧嘴一笑。
“可惜他已经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