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顾轻延,你来接我了吗
    沈落从方丈那买了一把香,方丈跟她说,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菩萨。

    菩萨慈悲,最是怜悯普天之下的可怜人。

    沈落手里握着燃烧的香,黑色的烟雾,直钻她的眼睛,熏得眼睛睁不开,眼睛很疼很疼。

    但还好,她还能忍。

    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沈落手里握着香,举过头顶,闭着眼,眼泪滑落,嘴角蠕动了下。

    心里默默地恳求菩萨保佑,保佑她老公平安醒过来。

    额头上的血迹已经被风干了,脸颊上血迹和眼泪模糊到一块。

    烧完香。

    沈落请了个平安符,平安符是用桃木制作而成的,方丈亲自用毛笔在小小的桃木上,画了个符。

    画的东西,她看不懂,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觉得是在装神弄鬼,可现在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她心灵的寄托。

    平安符看着不大,可放在手掌心,却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沈落拿着平安符,走到寺庙后院的一颗巨大的古树面前。

    古树树叶都掉光了,被大雪覆盖的白雪皑皑。

    上面稀稀落落地挂了几块平安符。

    沈落看了下,有的是求姻缘,有的是求工作顺利,成功上岸,进入编制。有的则是求财运,还有的是求家人平安。

    沈落把手心里的平安符,认认真真地挂到了树枝上,端详了很久,确认挂好了,不会被风吹得掉下来,她才收回了目光。

    重新回到前院。

    方丈还在扫雪。

    “方丈,你说菩萨能看到我的诚意吗?”

    穿着袈裟的老和尚,徐徐转过身,他的眉毛花白,胡须也很长,人也瘦瘦的,高高的,他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女施主。

    女施主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额头上的血迹虽然干了,可脸没有血色,一看就是还没恢复的病患。

    老和尚摸着胡须:“信则有,不信则无。”

    沈落苦笑,事到如今,她不能不信了。她倒是希望有的。

    “女施主,你平安符也请了,参拜也参拜了,等会还有场大雪,老衲就不留你了。”

    “方丈,我想抄经文。祈求菩萨,庇佑平安。”

    “女施主请跟老衲来。”

    被带到了禅房,很安静很安静的地方。

    摆设也很简单。

    老和尚听闻她的来意,便替她挑选了一本经书,然后放在她面前,又拿给了她一卷宣纸。

    笔墨。

    沈落说了谢谢,然后用牙齿,咬破手指,疼得她眉头一拧。

    而后把滴血的手指,放在砚台上。

    用血抄经文,无疑是最虔诚的方式。

    “女施主,你身体尚未恢复,即便是用这种方式,您的爱人也未必就能醒过来。这世间的事啊,兜兜转转,岂能事事都尽如人意?若是用这种方式可行,我这小寺庙,岂不是早就被香客踏破了门槛?”老和尚眯着眼提醒。

    沈落忍着疼,看着手指不断滴落的血液:“我知道。但我想尽人事,听天命。菩萨保佑,是万幸,如果没保佑,那也是我的命。如果我不尽心尽力地去做一件事,日后想起来,必定会悔恨终生。”

    老和尚又问:“女施主能否告知生辰八字?”

    沈落摇了摇头:“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记不太清。”

    老和尚端详了她许久,半晌才开口:“女施主,老衲观了下您的面相。您爱人即便醒过来,可能结局也不是您求的那样。世人都在命运这盘大棋里面辗转,强求不得。”

    “不试试,怎么知道强求不得呢?”

    “如果今日女施主,做了这些,他依然醒不过来,女施主又该如何?”

    沈落眼皮跳了下,听了这个问题,心慌得不行。

    她拿起毛笔,拽得很紧很紧。她抬眼,看着老方丈,坦诚道:“那我就陪他一起死。做一对鬼夫妻。这辈子夫妻缘浅,我就修来生。”

    “也罢,女施主抄经吧。老衲不打扰了。”老和尚叹了口气,转身的时候,说了几句诗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沈落听到这段话,愣了愣。

    这是佛经里面的经文,大概意思是说,她现在的忧虑,烦劳,都是因为爱恨嗔痴。

    如果尝试着放下爱,忧愁,苦闷,苦难都会远离她。

    可是说得容易,做起来太艰难了。

    她何尝不知道,这是老和尚指点她呢,让她看淡世间的爱恨别离。可她现在还在红尘内,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下。

    顾轻延不是别人,是她的命,是她的根,她从小父母就去世了,她只是个孤儿。是顾轻延陪着她的,青梅竹马,这份情谊比金坚。

    他为了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做不到在他生死面前,云淡风轻,不管不顾。

    她是个痴人,更是个俗人。

    只要能让顾轻延活过来,她愿意替他死。

    她的命不值钱,顾轻延的命比她值钱太多。

    抄完经书,天都快黑了。她抄得很慢很慢,额头上都满是冷汗。冷汗细细密密的,如细碎的,晶莹剔透的钻石。

    拜谢了方丈,沈落又原路返回。

    原本停下的雪,又开始疯狂地下了。

    方丈让她等雪停了在走,免得路滑出事。

    沈落却摇头:“我老公还在医院等我。我得去陪着他。”

    方丈也不再挽留。

    下山的路,更滑,更不好走。

    沈落手腕上有个刀口,她嫌手指放得太慢了,寒风吹着,大雪刮着,手腕的伤口很疼很疼。

    脚下的雪,也高一脚,低一脚的。

    明明只穿了一件很单薄的病号服,可她浑身发热,热得要命。

    脸颊因为高烧,变得通红。

    她觉得好累,好累啊,这条山路走不到头。

    这场雪,也停不下来。

    眼前忽地黑了下,沈落脚踩空了,眼看就要跌入覆盖着白雪的灌木丛。

    她的手臂被猛地一拉,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跌在了一个怀抱里面了。

    怀抱很温暖,很温暖。

    沈落愣了下,睁开眼:“顾轻延,你来接我了吗?你醒了吗?”

    只有顾轻延最关心她,最在意她的安危,她的生死,除了顾轻延会来找她,她想不到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