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苦笑,眼眶酸痛,心里也痛到令她窒息了,
“少爷,你满意了吗?你的孩子,你的女儿被炸成了碎末,然后洒落到江里成了江河湖海里的孤魂野鬼了。”
顾时南的血液在李嫂一声高过一声的控诉中,渐渐凝固起来。
他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心口越来越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搅着他的肉又刮着他的骨,而后血肉模糊在了一起,经脉寸断,久久无法平息。
他甚至脚底像是失去了重心,整个身体都站不稳似的,踉跄了两步时,耳畔传来李嫂凄厉的苦笑,
“我想,太太也应该解脱了吧?用她的死,来报复你的无情无义。就是不知道,你是否有悔?”
一口浓郁的鲜血再次从顾时南喉咙深处喷涌而出,鲜红的血飞溅在白色的护栏上,触目惊心。
战南笙觉得李嫂简直太烦了。
若是可能,她真想拔了李嫂的舌头。
战南笙假惺惺的说:“李嫂,人死不能复生……”
李嫂低下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全部神色了。
她声音变得喃喃的了,“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战大小姐,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李嫂艰难地爬了起来,而后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下了大桥,而后消失在漫长的夜色里了。
“时南,你要节哀……”
战南笙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顾时南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最后整个身体轰然倒地,昏死了过去。
三天后,顾时南才再次醒过来。
天暮色,阴气沉沉的。
顾时南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汗透。
他的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下颌布满了浓密的胡渣,眼眶微微凹陷,布满红血色的眼睛藏着深不见底的情绪,像是悲痛更像是别的。
“你醒了?”
战南笙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虚虚实实的,不太真切。
顾时南意识清醒了几分,“我怎么了?”
战南笙:“唐医生说你因为情绪激动诱发了旧疾。”顿了顿,补充,“你已经整整昏迷了三日了。”
顾时南喉头耸动,伴随吞咽,整个喉骨都干涉的生疼。
战南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插上吸管后喂到了他的唇边:
“你昏睡了三天,顾爷爷因为这件事承受不住打击住进了ICU,昨天下午才转入普通病房。”
顾有为在听说了温九龄和她腹中一对健康的双胞胎被炸成灰烬以后,就因为后悔莫及以及悲痛欲绝而诱发心脏病。
他心脏之前就做过搭桥手术,这次病发,差点丧命!
好在战南笙及时通过自己的人脉,从国外请到了心外科专家给顾老从新做了心脏搭桥手术,这才让顾老的病情稳定下来。
“还有你大伯也出事了。他被人检举私生活混乱,还弄出了一个私生子,现在被上头的检察部门带走接受调查了。这几天,李淮临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汹涌势力,疯狂打压顾氏集团。”
战南笙说到这,顿了顿,话锋一转地补充道,
“好在,你大伯的那个养子顾景琛在商场上颇有手腕,没让李淮临得逞。”
顾时南现在的心思不在顾氏集团的产业上。
他掐了掐突突发胀的眉心,“让江直和秦秘书进来见我……”
战南笙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在这时说:“你找他们…是为了温小姐的身后事吧……”
原本情绪还冷静的男人突然在这时低吼了一声,“什么身后事?尸体都没有见到,她没有死!”
这是战南笙记忆里,顾时南第一次冲她发火。
要知道,她十八岁那年,顾时南为了挽留她留在国内,他当时在机场可是跪了她半个膝盖的。
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这么吼她?
战南笙心口泛酸,也涌起了妒恨,除此之外,还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哀。
她战南笙如今落魄的竟然要跟一个死人争男人?
呵!
“你昏迷不醒的这三天,我让秦秘书和江特助找了专业打捞队,在整个事发地点的上下游五十公里内搜寻打捞了……”
战南笙心里虽然有怨气,但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沉得住气。
“不过,还是很抱歉以及遗憾地告诉你,除了一些爆炸的货轮碎片、人体组织,以及这个,其他一无所获。”
说话间,战南笙就把一条红色核桃手绳递到了顾时南的手上,她继续说道:
“我听说,这条红色核桃手绳是……温小姐二十三岁生日时,她的小叔温时遇在监狱里亲手给她雕刻的。温小姐几乎寸步不离的戴着……”
“你出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战南笙知道顾时南需要时间平复,失去女人也失去孩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确需要时间接受。
所以,战南笙愿意给顾时南时间。
她相信,时间早晚都会冲淡一切。
而她,终将会成为男人身边最重要的枕边人,也终将会为他生儿育女呢。
“好,那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战南笙起身离开。
不过,她在走到病房门口时脚步微微顿住。
她停下脚步,侧首朝病床上的顾时南看过去,意有所指地说道:
“京城最好的风水宝地是八宝山,我找了专业的风水先生去看过,风水先生的意思,亡魂应该尽早入土为安……”
空气中,响起男人指骨咔嚓的清脆声,以及男人掷地有声的低吼,“出去!”
战南笙攥紧了拳头,忍住了怒意。
她抬脚走出顾时南的病房,在门口的时候碰到了来找顾时南的萧青衣。
萧青衣的外祖父是沈家的沈老爷子,萧青衣少年时代曾在京城待过,也跟战南笙打过交道。
记忆中,战南笙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亦或者是长辈,都喜欢她。
而她,从小就一身反骨,上蹿下跳调皮捣蛋,很是不讨长辈的喜欢。
萧青衣记得,有次她跟随沈老在战家做客时不小心撞到了战南笙,当时她便跟战南笙说了对不起,战南笙当着长辈的面也说没有关系,可事后在只有她和战南笙的场合下,战南笙打碎了一只战老最喜欢的古董花瓶,最后诬陷在萧青衣的头上。
当时只有他们两个在场,也没有监控,再加上萧青衣风评不太好,所以萧青衣被诬陷时百口莫辩,回去就被沈老打了一顿鞭子,跪了两天祠堂。
总之,因为这件事以后,萧青衣就知道战南笙不是个好东西。
如今两人虽然久别重逢,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战南笙,你好手段啊!”
战南笙知道萧青衣不喜欢自己,不过,她才回国,她不想给自己树立任何敌对关系。
思及此,战南笙便说:
“衣衣,小时候的事,是我不懂事。”
顿了顿,为自己解释,
“当年,你撞伤了我,还把我最喜欢的玉佩也给撞碎了,所以我才动了报复你的念头。所以,希望你……能原谅当年不懂事的我。”
萧青衣对她没有好脸色,只冷冷的哼了一声,就跟战南笙擦肩而过了。
战南笙看着她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不屑地笑了笑。
不过是个曾经的手下败将而已,如今萧老年事已高,萧家的少爷们都不是经商的料,所以萧家若不是陆瑾年这个女婿在支撑,只怕早就倒了。
所以,萧青衣不过是个依附男人而生的女人,给她战南笙提鞋都不配。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萧青衣跪下来舔她的脚指头,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金尊玉贵!
那端。
萧青衣一脚踹开顾时南的门,径直走到他的面前。
顾时南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你还敢来?”
萧青衣:“我为什么不敢来?”
顾时南:“如果你能在得知她的孩子是健康的第一时间通知我,她就不会惨遭这样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