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燃烧的城市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佩尔光着脚在小巷中奔逃,时不时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屠夫卡力姆依旧如影随形,脸上带着还未化开的残忍笑意,手中满是豁口的生锈柴刀上还在滴血。佩尔知道,那是自己亲人们的血。

    噩梦开始于半个钟头之前。

    那时熟睡的他被震天的哭喊惊醒,窗外燃起了大火,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走上街头。马诺是个害羞的大男孩,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一有人找他聊天他便会羞涩的脸红。而罗尔夫则是他的邻居,虽然有些爱管闲事,但有人需要帮助他总是第一个来帮忙。

    佩尔本以为他们是出来救火的,却亲眼目睹了面包房学徒马诺一刀砍断了他邻居罗尔夫的胳膊,嘴上还说着恶毒的谩骂。

    “都是你这杂种,说老子的面包烤的难吃,害得我每天都要挨皮鞭!”

    作为回敬,罗尔夫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胳膊,用脑袋与马诺对碰,两人的脑门顿时都流淌出鲜血。

    罗尔夫用疼的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马诺“早就看你这混账不爽了,今天我非要杀了你不成!”

    二人当即扭打在了一起,最后还是年轻力壮力壮的马诺赢得胜利,用刀割下了罗尔夫的头颅,拽着头发在空中像流星锤一样胡乱挥舞。

    中途没有一人阻止他们,所有人都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一幕,像是在观赏什么精彩的戏剧表演,在看到罗尔夫的脑袋被马诺砍下当球踢的时候,他们甚至齐声叫好。

    披头散发的罗尔夫夫人从人群中钻出,手中拿着菜刀,发了疯的冲向马诺,却被几个男人拦下,夺走了手中的凶器,强行拖到了黑黢黢的小巷。

    见到这一幕,不少人都一齐跟了过去。马诺把玩了一会后终于感到了无趣,一刀将脑袋劈开,用里面的内容物涂抹自己脸,而后洋洋自得的也走进了巷中。

    佩尔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难以想象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平日里那一张张和善的面孔,在今夜变得无比陌生,有如恶鬼上身。

    他开始后悔回到伦底纽姆了。前两天他们一家还住在临近的巴里斯,若不是父亲说想回老家看看,他们一家也不会顶着大雪再回到这寒冷刺骨城市里。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催命般从一楼畅通无阻的传到二楼,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幕,佩尔突然害怕了起来,吓的浑身发抖。他很想放声大喊,让门外的赶紧滚开,两齿却咯咯打颤,声带如堵塞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要开门————!”

    在父亲准备开门的时候,母亲发出了歇斯底的尖叫。

    最后虽然他们没有开门,可卡力姆还是用他的柴刀强行把门破开,然后在厨房的货柜里找到了瑟瑟发抖的他与母亲,再然后的记忆佩尔就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在逃跑的时候绊到了父亲的尸体,而母亲的尖叫一直紧跟在他的身后不放。

    “亲爱的,快跑,不要回头!”

    再回过神来时,他就已经近乎赤裸的奔跑在小巷里,脚底板被石子磨出了血迹,痛得厉害,但他也没有停下过脚步,

    现在,卡力姆还是找到了他。屠夫明明只要多走两步就能轻而易举捉到不过十岁大的佩尔,可他却有心折磨这个年幼的孩子,只是在他不远的距离进行追赶,想看看这个小鬼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佩尔几乎吓坏了,他的心脏砰砰的跳,脸涨的发红,只觉得眼前的一切的都在远去,只要身后的卡力姆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能够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恍惚之间,佩尔走进了条死路,一头撞在面前的墙壁上,他捂着脑袋停了下来,刚想回头,卡力姆肥硕的身躯就出现在了巷口。

    佩尔摸着身后结实的墙壁,认识到了一个悲哀的事实——他已无路可走。

    “怎么不跑了,臭小子?”卡力姆掐住佩尔的脖子,将他单手拎起,用柴刀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听见了吗,你的爸爸妈妈在叫你呢!”

    卡力姆面容阴郁的说道“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父亲去吧,我不过是卖肉时摸了摸他老婆的手,就当众把我羞辱的一文不值!”

    “你说你们一家该不该死?”

    佩尔凌空的双腿死命挣扎着,他用力从自己喉咙里吐出两个字来“凶手!”

    “好,我看你是迫不及待要找死了!”卡力姆眼中露出野兽般凶狠的眼神,用力将佩尔掼在地上,挥出了自己手中的柴刀。

    佩尔害怕的闭上了自己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然而死亡并没有到来,反倒是湿润的液体与黏滑的东西溅了他一脸,令人的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佩尔壮着胆子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卡力姆,屠夫依旧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的柴刀也紧紧握着,可肚子的地方却破出了一个大洞,像是被一只巨大的兽爪撕开,露出一截截白花花的肠子。

    佩尔被眼前的这一幕恶心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的却是半截肠子与一手的血。

    晕眩与恶心一齐涌上心头,一张嘴,呕吐物就止不住的从嘴里倾泻出来。

    “这里还有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等佩尔迷糊到现实与梦境都分不清的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一阵用力的脚步声,一群穿着银白盔甲的士兵围到了他的身边。

    他们用手指探了探佩尔的呼吸,而后其中一人略带惊喜的喊道“队长,他还活着!”

    “是正常人吗?”有人问。

    “不清楚,他似乎昏过去了!”

    “那就先带他回城主府吧,就算他突然发疯,连狗都能轻易制服他。”

    接着佩尔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人抱了起来,士兵的盔甲固然冰冷,他却莫名的感受到了阵阵暖意,一如每日睡前母亲的怀抱。

    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在周围嘈杂的怒吼,与不时传来的枪声中,他竟然睡着了。

    只可惜做的依旧是个噩梦。

    在梦里,城市一样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