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起了浓雾,能见度不到两米的日子里,褚家小院不光迎来了学子,还有乔装打扮的郑姬。
褚时英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偷瞄郑姬胸前傲人的,实在在她一身紧衣胡服,将其勒得颤颤巍巍。
瞧郑姬频频望向紧闭的房门,颇为紧张,她直接抓了一把珠串塞其手里安抚。
贿赂郑姬的首饰都是过了时的陈年旧物,对她来讲花样不新鲜了,可对郑姬来说,卖了就是比巨款。
“你放心,我又不吃人,说吧,李嗣远又打苏钰什么主意了?”
郑姬将珠串塞进早就准备好的空荷包中,这才定定神,不好意思开口:“奴家近日都被李公安置在农家院里,要奴家时不时在公,不是,在玉面前出现,并未给奴家安排什么新的任务。”
是的,李嗣远最近十分安静,安静得不同寻常。
郑姬生怕褚时英觉得自己无用,不再给掏钱,紧紧捂住荷包,说道:“但是奴发现了一件事情,虽然与玉无关,却与伯英有关。”
“哦?”褚时英眉间蹙起,莫不是李嗣远觉得秦歧玉太难攻克,所以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奴家发现,李公在暗自跟褚商的领队豪联系。”
褚时英手一抖,指甲划在案几上发出侧耳的擦啦一声,声音不自觉扬了起来,“你说什么?”
外间一直关注她们这里的秦歧玉问道:“时英,可是出了何事?”
“无事!我刚才没站稳险些摔了!”回完秦歧玉,褚时英丹凤眼犀利地射向郑姬,“你说真的?我们褚商的豪?”
郑姬小鸡啄米似点头,“正是呢,奴家知道伯英的嫁妆……咳。”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谁不知道褚时英最拿得出手的不是身份、性格、相貌,而是真金白银背靠褚商的嫁妆。
“为了确认与李公联系的人就是伯英商队的人,奴还偷偷跟踪过他,亲眼见到他去过褚家商铺还有褚宅,别人管他叫豪。”
褚时英被气笑了,已知,豪在前世时背刺褚商,携褚商大半资产出逃,又已知,秦歧玉成功逃回秦国乃是受了豪商李嗣远的帮助。
而之前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李嗣远,一跃从豪商跻身进入四大商之列,大力资助秦歧玉,资产雄厚,那么请问,李嗣远的身家,全是他自己积累而来的吗?
“啪!”褚时英一掌拍在案几上。
只怕李嗣远资助秦歧玉的钱里,也有她们褚商的一份吧!
当她将这一切串起来后,整个人都被气得脑瓜壳子嗡嗡的。
这俩王八羔子!
她拿出自己的空荷包,又塞了一把首饰扔给郑姬,“你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郑姬受到鼓励,继续说她的消息,“奴在给二人端酒时,隐约听闻李公与豪约定,要在月末做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们说的隐晦,奴听不懂。”
褚时英示意她自己知晓了,还能是什么,这个月末,可不就是豪倒腾褚家资产出逃的时候。
她站起身,同郑姬道:“继续监视他二人,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郑姬扶身,趁着浓雾遮掩回去了。
褚时英则抓起披风,出了院子就喊:“苏钰,走,跟我去一趟郸阳城!”
秦歧玉正在院外听游侠宇的汇报,同样知晓李嗣远和豪联系在了一起,和褚时英一样,瞬间将一切串了起来,不禁揉了揉额角,只盼褚时英别将邪火发到他自己身上。
牛车上,褚时英沉着脸,时不时便用半点控制不住气势的丹凤眼剐过秦歧玉。
她当然知道怪不得秦歧玉,只是觉得,怎么着,她褚商前世就默默无闻资助过秦歧玉了?
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她这一世还巴巴凑上去给秦歧玉钱花。
须臾,她重重叹口气,浑身气势散去,在脑中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
秦歧玉长睫掀起,悄悄看她,暗自心惊于她刚才不同以往的气度,眼眸中光芒明灭不定。
到了郸阳城,褚时英带着秦歧玉直奔顺叔,直接将她发现豪与李嗣远有勾结一事告知。
顺叔驻着拐杖狠狠戳了几下地面,痛骂:“这个鸟!”
褚商商队最近正准备出发,定下的日期就是月末,此次出行,计划继续由豪携大量物资带队。
原本商队是不准带太多东西的,但是正好赶在褚时英要嫁人,褚商要易主的节骨眼。
豪又是褚哲的心腹,褚哲有心分割褚商,命豪偷偷将资产转移走,豪钻了这个空子,资产确实转移走了,但是转给了别人。
顺叔与时英商讨了一番,定下计策,见过太多大风大浪的顺叔根本没将其当回事,受顺叔影响,褚时英也平静了下来。
待她整个人都不那么义愤填膺后,顺叔才笑道:“时英放心,顺叔定将他看好了。”
褚时英看着如定海神针一般的老人,再一次觉得,将顺叔请回来这步棋走得太对了!
之后她时不时就来一趟郸阳城,顺叔也将儿子健叫了回来,又有郑姬当眼线,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都说月黑风高夜,正是出逃好时机。
但豪明显不这样想,他要正大光明,当着一众褚家人的面,将商队带走。
郑姬悄然而至,告诉褚时英,李嗣远已带人至城外某处候着,褚时英冷笑连连,她要是再让豪将褚商的一分钱带走,她就不姓褚。
“曾大父,”褚时英扬声,“我带苏钰去我伯父那转一圈,饭菜苏钰已经做好了,就在厨房温着呢,你让三三热一下就好。”
褚卜应了一声,褚时英和秦歧玉对视一眼,转身便走。
褚宅依旧还是那个褚宅,自褚时英重生后从宗祠出逃,就再也没回来过,此时褚宅的奴仆看见她,一连串,“伯、伯、伯英……”
褚时英冷淡瞥了他们一眼,“还不带路。”
“是是,伯英。”
一个奴仆带路,另一个奴仆赶紧往里面跑,“主公,伯英来了。”
褚宅不像她的小屋,略奢靡了些,反倒是受了祖父影响,整个宅院都是古朴大气的,曲水流觞是没有的,精致的亭台楼阁也是没有的。
反正就是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一青砖宅院。
再次进来,恍若隔世,也确实是隔世了,从前褚时英觉得这里太大了,她在里面总是不小心迷路,那是因为她的心落不下来,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而现在觉得这里太小了,怎么走了没几步就进了后院,听见了褚丽周哭泣的声音。
从未听过她这般惨烈的声音,“我不嫁,我不嫁,我不要嫁给郑季姜!”
“你既然不喜公子季姜,那总在时英和公子季姜间掺和什么?”
褚哲控制不住声音的质问,让褚时英脚步顿了一下,瞧瞧,她的伯父这不是一切都知道么,他就是选择性眼瞎而已。
小路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在她露面那一刹那,褚哲许是面上过不去,重重扇了褚丽周一巴掌。
这一巴掌,将褚丽周给扇懵了,也将褚时英给扇的停在了原地。
她见褚哲冷冰冰道:“不想嫁也得嫁,你没得选。”
褚丽周眼里迅速积了泪,她瘫坐在地,看向褚时英和她身后的秦歧玉,第一句话竟是,“阿姐,你一定要嫁这庶人吗?”
秦歧玉上前挪动了一小步,这一小步看在褚丽周眼里,就是他贴上了褚时英的背,当即怒不可遏,愤愤瞪视他。
褚哲挥手,“将丽周关进房,婚礼之前,不许她偷跑出来。”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郑季姜和褚丽周大婚日子也定在了三月初三,和褚时英、秦歧玉婚礼日期一样。
褚丽周被强硬送回了房,送回之前还在声嘶力竭地喊,“阿姐,你不能嫁他,他不配!阿姐——”
褚时英回头安抚了一下秦歧玉,“许是丽周恐婚,口不择言,你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秦歧玉乖顺的称了是,这副处处忍让的模样,让褚哲都看不下去,直接问道:“你来找我何事?”
褚时英扬起笑脸,“听闻豪领着商队出发了,所以今日特意来拜访伯父。”
褚哲转移褚商资产,自是心虚的,只是面上还立得住,“商队行商,再正常不过。”
褚时英点头,丹凤眼里满是趣味,“今日天气正好,想请伯父同我出门,一起赏一出好戏。”
褚哲皱眉,正要拒绝,褚时英又道:“有关于豪的一出好戏。”
她这么说,褚哲便拂袖道:“带路。”
褚时英为其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接上褚哲,又带上褚商中剩下的所有护卫,通过秦歧玉找来的游侠,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城去了。
他们没沿着豪应走的路线行进,而是拐到小路上,褚哲初时,以为褚时英要拦下豪的商队,此时观之,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这条小路过于崎岖,颠的褚哲人都要散架子了,而且一颠就是一上午,“时英,你究竟要带伯父去何地?”
褚时英嘘了一声,车队停下,所有人下车进山,她示意秦歧玉搀扶一下褚哲,笑吟吟道:“伯父,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褚哲憋着一口气,跟着他们往山上攀爬,而后藏身于树林中,刚要张口,褚时英道:“来了。”
褚商那画有雄鹿标识的旗帜映入褚哲眼中,紧接着,熟悉的商队出现,他心中有了隐隐不好的预感。
他们怎么在此?
豪为何没按行商路线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