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华宗修行有一个好处——无论前一日发生了多惊心动魄的的事情,只要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弟子们就要照常上课。
雪原的清晨,晨光熹微,寒气清新。两扇仙舍的门同时推开,贺兰熹猝不及防地和隔壁道友打了个照面,一年来的习惯让他本能地板起一张着脸,刚要冷淡地朝对方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他和宋玄机已经双修过了——他已经不用装了啊!
于是,贺兰熹愉快地和道友打了个招呼:“宋浔早上好?”
宋玄机轻一颔首:“早。”
“你怎么还这般话少,”贺兰熹道,“你不是答应了会和我说长句吗。”
宋玄机目视前方,朝无情道院大门的方向走去:“你的要求是‘主动说长句’。”
为了让宋玄机能看到自己,贺兰熹加快脚步走到他前面,面对宋玄机倒着走:“你的意思是,我先说‘早上好’,你再回我就不算主动了?好像是这个道理。那我不说话了,你先‘主动’对我发起谈话吧。”
宋玄机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贺兰熹。少年青丝墨染,双目明亮,笑容璀璨,是这片冰原之中唯一绚丽夺目的色彩。
少顷,宋玄机垂下眼睛,瞥了眼左手上的戒指:“好好走路,你身后有树。”
贺兰熹:“。”
宋玄机:“小心别撞上去。”
贺兰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高冷的模样再次占领高地:“别,你让我撞死。”
宋玄机:“?冷静。”
两人离开冰天雪地的无情道院,一路向南,来到春暖花开的合欢道院。
【吞花卧酒处】是合欢道院的议事厅,也是绯月真君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贺兰熹和宋玄机到时,长孙策,祝如霜和上官慎已经到了。
为了“避嫌”的长孙策坐在上官慎身边,手中捧着一个油纸装的煎饼吃得正欢。上官慎看不下去这等“有碍观瞻”的行为,几次想开口阻止,却死活想不起来有哪条宗规是不允许弟子在【吞花卧酒处】吃早饭的。
贺兰熹替宋玄机稍微关心了一下监察师兄:“上官师兄的伤还好吗?”
昨夜两届全宗第一的比拼,上官慎可谓是惨败,好在太善道院的弟子向来宽容大度,愿打服输。“多谢贺兰师弟关怀,”上官慎道,“我已无大碍。”
吃完了煎饼的长孙策道:“你们来之前,我和祝云已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沂厄真君了。看沂厄真君的反应,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内幕,就是不肯告诉我们。”
宋玄机:“沂厄真君?”
祝如霜:“绯月真君昨夜连夜离开了太华宗,一来是去确认其他十座神像是否完好;二来,白观宁很可能是在来太华宗之前就被鬼神夺了身体,绯月真君打算亲自去一趟楼兰。”
贺兰熹若有所思:“我倒是觉得,白观宁应该是在太华宗内遭遇了毒手。”
祝如霜:“何以见得?”
贺兰熹:“之间在西洲林府,鬼神并未和我们刻意纠缠,宋浔一到他就跑没了影,好不容易到手的
【鬼相语】说放弃就放弃。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鬼神是希望我们把【鬼相语】带回太华宗的。1()_[(.)]1?1。?。?1()?()”
贺兰熹这么一说,祝如霜也想起来了:“你的意思是,鬼神就是通过【鬼相语】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太华宗?()?()”
贺兰熹点点头:“对。()?()”
上官慎看看祝如霜,又看看贺兰熹,甚是纳闷:“你们二人今日怎么比平时话多了数倍不止?()?()”
“因为他们用了话多多辣椒水。”长孙策无不得意地说,“我要求他们的,见我之前必须得用。”
无情道三人:……我们都决定不装了,你还替我们掩饰上了。
上官慎惊奇不已:“竟还有如此奇物,果然是我孤陋寡闻了。”
长孙策:“我觉得吧,我们首先得搞清楚那团黏液血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
宋玄机:“难得。”
长孙策:“啥?”
贺兰熹解释道:“宋浔的意思是,难得听你说一句靠谱的话。”
“我更难得听宋浔主动和我说话。”长孙策看向上官慎,“总之,沂厄真君肯定知道内幕。上官师兄,你是沂厄真君最最钟爱的爱徒,不如你去向他撒个娇,求他向我们透露一点?”
上官大惊失色,面色涨红:“这、这成何体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宋玄机:“或可一试。”
上官慎惊呆:“怎么连你也觉得撒娇有用吗……”
几人说话时,沂厄真君终于姗姗来迟。
如今,无情道院长闭关,合欢道院长下山,沂厄真君一人一统三院的大好江山,意气风发是半点没有,有的只是焦头烂额以及看似一辈子都操不完的心。
“昨夜之事本座已经了解清楚了。”沂厄真君道,“你们虽然触发了十三条宗规
,却也保护了藏玉仙君的神像幸免于难,还救了一个合欢道院的弟子,总体吧,你们想要什么奖励,神丹妙药,还是神兵利器?”
三个无情道和一个混天道都没有说话,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上官慎身上,似乎在说:该你了。
上官慎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有千斤重,他何尝不想知道事情的内幕,只能硬着头皮稍作尝试:“师尊……”
沂厄真君吓了一跳,奇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平时不都是叫‘院长’的么。”
上官慎在师弟们鼓励的目光下头皮发麻,再接再厉:“师尊,弟子觉得他们想要的不是奖励。鬼神先后在两位仙君的神座处现身,两次都恰好被他们四人撞见。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搞得人心惶惶,不如直接由您告诉他们真相,更为妥当。”
沂厄真君目瞪口呆。
上官慎深吸一口气,干脆豁出去了:“先前,太善道院有一名去年入宗的弟子离奇失踪,弟子查到,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西洲附近,此事想必也与鬼神脱不了干系。师尊就告诉我们吧,好吗?求你了,师尊。”
贺兰熹人都看傻了。上官师兄好会,他简直自叹不如。这便是传说中的“天赋”吗?
沂厄真君沉默许久,
权衡再三后长叹一声:“也罢。无情道三美都是聪明人,
即便本座不说,
你们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了。”
长孙策:“?”
沂厄真君:“你们都学过《九州史》,
应该很清楚当年太华宗十二道院和鬼界之王的惊世大战——贺兰时雨除外。”
贺兰熹:“?”
沂厄真君眼神悠远,目光仿佛透过现世看见了两千年前的景象:“但《九州史》上没有记载下来的是,太华宗有十二道院,当年鬼王的座下,亦有十二名亲信,鬼界称其为【十二殿下】。”
“鬼神战败后,神魂散于天地之间,【十二殿下】也被院长们齐心协力地封印于三界之内。而太华宗十二位初任院长的神像,分别一一对应了【十二殿下】的封印。神座毁,则封印开。”
“现在本座和宋流纾怀疑,当年鬼王的座下,其实有不为人知的第十三人——也就是,十三殿下。”
“十三殿下从太华宗诸院长手中侥幸逃脱后,一直隐姓埋名地徘徊在三界内,只为伺机而动,破解**他十二个同伴的封印,共迎鬼王归位。”
祝如霜:“您是说,鬼神便是那位十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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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厄真君肃然:“极有可能。”
长孙策一双剑眉拧得死紧:“那家伙不过一团恶心吧唧的黏液,也配让我们称其为‘殿下’?”
上官慎:“师尊的意思,不是我们称他为‘殿下’,是鬼界认他为‘十三殿下’。”
长孙策:“鬼界的事关我们屁事。既然他是鬼王的小弟,不如就叫他‘小鬼’吧?”
贺兰熹:“‘小’字开头?他不配。”
宋玄机:“‘鬼十三’。”
沂厄真君哭笑不得,心道不愧都是未及弱冠的少年啊,一个破称呼居然能让他们认认真真讨论这么久,竟然连宋玄机都参与了讨论。
上官慎神情凝重:“院长,十二座神像的具体地点自古以来只有四大道院的院长知道,鬼十三又是如何得知的?”
沂厄真君叹了口气:“这又叫上‘院长’了?实不相瞒,你的问题,正是本座和诸位院长的担心之处啊。”
贺兰熹和宋玄机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长孙策则不以为意:“鬼十三和初任院长们是同一辈人吧,活了几千年,三界都可以游览好几遍了,找到十二座神像有什么难得。”
沂厄真君笑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好了,你们赶紧去【迷津渡】上课罢,本座去瞧瞧白观宁的情况。”
五人走出【吞花卧酒处】,此时已快到第一堂课开始的时间,合欢道弟子大部分在【迷津渡】,院内只有零星几人。
最近的合欢道院也是倒了血霉,全道院第一的弟子被夺身毁容,还有一个弟子主动献祭于恶鬼。贺兰熹注意到那几个合欢道院弟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样的状态完全和合欢道“与君同乐”的道训背道而驰。
贺兰熹想了想,说:“道友们,我们要不要试着为白观宁召一召魂?若是可以,我想听白观宁亲口说一说他之前是如
何被鬼十三选中的。”
长孙策:“绯月真君不是正在忙活这件事吗?如果连他都找不到白观宁的魂魄()?(),
我们折腾个什么劲。”
上官慎:“此言差矣?()???*?*??()?(),
绯月真君尚有要事缠身。而且贺兰师弟刚刚也说了()?(),
他觉得白观宁在太华宗被夺身的可能性更大。”
祝如霜:“我《招魂曲》学得尚可()?(),
我可以吹箫。”
贺兰熹:“我可以弹琵琶,宋浔你抚琴?”
宋玄
机:“嗯。”
长孙策:“我打鼓。”
祝如霜有些惊讶:“你还会打鼓?”
长孙策:“我只会打退堂鼓——开什么玩笑,你们觉得我像是会玩乐器的人吗?”
上官慎的表情在瞬间变成了无情道三美般的冷漠:“届时你负责拿捕魂网即可。”
贺兰熹:“除了这些准备,我们还需要找来白观宁喜欢的东西,作为【捕魂饵】。”
上官慎:“我已经打听过了,白观宁只喜欢两样事物,一是华丽的衣衫首饰,二是楼兰装扮的美人。放眼整个太华宗,白观宁只亲口承认过三个人的美貌:贺兰时雨,宋玄机,以及绯月真君。”
贺兰熹谦虚地说:“白道友属实过誉了。”
上官慎郑重其事道:“那么此事,便拜托贺兰师弟了。”
贺兰熹立刻笑不出来了:“为何是我,宋浔呢?”
长孙策看热闹不嫌弃事大,幸灾乐祸道:“要不你和宋浔打一架吧,输了的穿上楼兰装‘引诱’白帷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宋玄机:。
贺兰熹:。
恭喜太华宗招魂乐团正式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