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事急,陆戟星夜兼程,行了三日两夜,赶回了公府。正是晚上,陆玉正好在府中,陆戟进了门,直奔陆玉的书房。
陆玉正在伏案忙碌,见了陆戟进来,他着实吃了一惊。
一个月没见,弟弟消瘦了许多,那刚毅的面上带着从未见过的倦色,连那深邃的眼,都是哀伤的。
听说是那个妾室跑了,他去追了一个月了。
因为秦晓柠在府中一向低调,陆玉这个做兄长的,并不知陆戟对这妾室的宠爱,眼下见人被折磨得如此憔悴,他才有些后知后觉。
这个刚毅的弟弟,竟是这般痴情的人。
虽然眼下政事十万火急,但陆玉还是选择了先开口问人:“找到阿柠了吗?”
陆戟摇了摇头。
男人寻找小姑娘这一个月来,整日的为她担忧,难免伤神,眼下听闻兄长问及,他只觉得心里一酸,脸上更添了几分颓丧。
陆玉亲手为他斟了一盏热茶,温声安慰道:“也许是一时贪玩,这才跑出去,说不定过了几日,就自己回来了。”
起先,陆戟也自欺欺人的这样想。
可他心里清楚,她这是蓄谋已久,一旦走了,便绝对不会主动回来了。
他心里难受,连着声音都带着颤抖:“不说这个。”
说着,转而问道:“宫里的人,查出了当年的事?”
见弟弟难受,陆玉这个做兄长的心疼,但大事跟前,都是拎得清的,他见陆戟主动提到政事,遂收敛起神色,如实将这阵子的收获说给了陆戟。
“你安插在宫里的人果然得力,几日前,她们到底协助淑妃娘娘查出了当年暗害庆王的事。”
陆玉顿了顿,细细道:“当年那事,确实是宸妃所为,但背地里,都是端妃怂恿的。”
陆戟道:“口说无凭的,可有什么证据。”
“有人证。”陆玉道:“当初宸妃进宫不久,宫内又一向被圣人管制得铁通一般,她私下里撞见了圣人宠爱庆王,听了端妃的挑拨想除掉,但却一直不得法门。”
宫廷管制严格,宸妃又是藩外来的,若想做下这等事,自然不容易。
陆戟道:“那毒害庆王的毒药,正是端妃给宸妃的。”
他细说道:“虽然当年奉命从外头拿进来那毒药的人都被端妃给灭了口,但有一个人,却侥幸留了下来。”
“那毒药是江家从西域弄来的,无色无味,且用银针验不出来,暗中得来这药的,江家得这药的时候,江府有个跑腿的小厮参与了这事,事后,参与者虽然都被江家灭了口,但因为这小厮跟着江丞相那小妾张氏去回了老家,再加上他又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故而逃过了一劫,后来,这小厮听闻了消息,便逃之夭夭了。”
陆玉道:“那张氏与江丞相闹了起来,这小厮才又出现,恐是与那张氏有男女勾当,为了帮助张氏报复江家,故而泄露了此事。”
陆戟闻言点头,问道:“这小厮人呢?”
陆玉道:“已经被我找到,藏了起来。”
陆戟回到青松苑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小丫鬟们见主子回来,有些措手不及,主子的贴身事务,从前都由秦晓柠一手打理着,眼下没了人,小丫鬟们束手束脚的,不知该如何服侍,瞥着世子爷冷得能结冰的脸色,没有一人敢贸然上前。
最终,小丫鬟们去回禀了琥珀,深更半夜的,琥珀踏着月色赶到了青松苑。
陆戟正坐在内间的床上,他昼夜而归,身上染了灰尘,外面的披风甚至已经被露水打湿,出去了一个月,人亦是瘦了一大圈。
原本意气风发的世子爷,眼下形单影只,看着挺可怜。
琥珀在门口站了良久,微微叹了口气,这才试探着劝道:“天都快亮了,世子爷,您歇一会吧。”
直到琥珀出声,陆戟才回过心神,他抬眸看向门口的人,脸上带着茫然,问道:“琥珀,你一向与她亲厚,她到底哪里不满意,为何非要离开呢?”
男人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雄鹰,眼里再没了从前的锋利,唯余哀伤。
琥珀看得难受,她吸了吸鼻子,如实回道:“世子爷待秦姑娘好得好话说,只是秦姑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是不在意您,而是见不得您娶了旁人,与旁人恩恩爱爱,更不想因为自己,让您为难,让府上其余的人跟着为难。”
提及秦晓柠,与她相处的往事历历在目,琥珀用帕子拭了拭泪:“既然她执意要走,世子爷就别再难为自己了,茫茫人海,您去哪里寻呢。”
“不。”陆戟的目光从琥珀身收回,目空着看向外头苍茫的夜色,喃喃道:“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她找回来。”
自从小姑娘走了,他的一颗心便被掏空了一样,夜里便是阖眼也无法入睡。
他在床榻上一直枯坐到天亮,便出了府,直奔属衙。
命人唤来了陆家的在户部任职的一位姓周的门生,见了面,便径直问道:“查得怎样?可有线索吗?”
自从秦晓柠离开,陆戟便动用了身边所有的力量。
周大人闻言忙回道:“下官已经命人查阅了最近一个月所有新建立的户籍,根本没有将军要找的人。”
陆戟了解秦晓柠,她便是离开他,也不会在外苟且过活,定然是要在某地给自己先上了户帖。
她是自由身,若想上户贴,不是难事。
待上了户贴,她就更方便了,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
她要怎样生活呢?
靠那一百多两银子吗?
能撑多久?
她自来娇气,陆戟没想到秦晓柠会自己营生。
若是撑不下去了,她会想着回来吗?还是在外在找个小郎君,嫁给人家过活。
每每一想到这里,陆戟的心就像是针扎一样。
“将军,您的手。”
直到周大人惊呼出声,陆戟这才回过神儿来,因为心里愤恨,手中的茶盏已经被他捏得碎裂,尖锐的瓷片刺进他手中,殷红的血正咕咕的朝外涌着。
阿柠走了,世子爷的日子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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