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到了暖云台,已经来了大半权贵,有女官引着几位入坐,陆戟身为摄政王,自然要上座,顾侯夫妇便挨在陆戟和秦晓柠身后的席位坐下。
待临近宫宴时辰,受邀请的权贵悉数入席,随着宦官的唱喏声响过,小皇后扶着陆太后缓缓从后殿走了出来。
众人朝着太后和皇后施礼,陆太后脸上挂笑,寒暄着让大家入座,随即在主位上坐下来,瞥着一侧空空如也的皇帝宝座,信口问身边的宦官:“皇帝还没来?”
宦官忙躬身回道:“要不要奴才过去请一请。”
皇后刚刚入宫,今日算是头次在公众场合露面,按理来说,该是皇帝亲自带着皇后赴宴才对,可是宴会开始前,皇后却来了太后的寝宫,陆太后虽未多问,但也能猜出八九。
自家侄女,不怎么受儿子待见。
陆太后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心里虽不痛快,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她没有先回复宦官的话,而是低声问了句:“皇帝现在哪里?”
“在骊夫人的重华殿。”宦官如实回道。
陆太后闻言,便有些绷不住了,脸色不由得跟着微微沉了下来,一旁的陆娴儿见状,忙道:“是骊夫人身子不适,陛下担心影响腹中龙胎,这才过去探望。”
陆太后蹙了蹙眉,没再言语。
宦官不知该不该去请皇帝,见太后不再给示下,便求助般的看向一旁的小皇后。
陆娴儿温声道:“不必去催陛下,且等一等就是了。”
太后和皇后,还有一众权贵,干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皇帝现身,偌大的场面,便是一度尴尬起来。
恰在此时,太傅陈修远率先上前,先是对着太后叩首,随即道:“老臣前阵子犯糊涂,承蒙太后宽宏大量,不计较微臣之过,臣在这里叩谢太后。”
前几日,因为皇帝被刺,陈修远为首的朝臣箭头直指陆戟,因此触怒了陆太后。
见陈修远当众请罪,陆太后也没有不给他面子,于是笑着道:“太傅与摄政王皆是朝廷重臣,皇帝年轻,万事皆是要依仗尔等,本宫只有一句话,希望尔等万事要以社稷为重,万不可为了争权夺势而互相嫉妒陷害。”
“臣谨记太后教诲。”陈修远再次叩首,待起身后,又朝着陆戟施礼,态度恭敬的致歉道:“前阵子的事,皆是误会,还望王爷大人大量,莫要因此与臣心生嫌隙。”
陆戟闻言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陈修远跟前,抬手亲自将人扶起:“太傅多虑了,你我皆是大周臣子,食赵室俸禄,你我自该以赵室为重,我知太傅一片赤诚之心。”
说罢,携着陈修远入座。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等到了皇帝现身,待接受了群臣拜见后,陆太后嗔了眼儿子:“怎的这样迟?”
赵潘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有点急事,故而耽搁了。”
随即,他回眸淡淡的瞥了眼坐在他身侧的陆娴儿:“开始吧。”
按照宫廷规矩,这等宫宴皆是需要皇后操持,这是陆娴儿入宫后第一次操办宫宴,她是极其认真的,为此,她已经熬了好几个日夜,几乎已经做到了事无巨细。
本来,陆娴儿对这场宫宴是信心满满的,可面对皇帝这句轻描淡写的一句,她心里便骤然生出了一丝冷意。陆娴儿以皇后的口吻依次下令给女官。
可小姑娘毕竟还小,头次经历这样的场合,难免心生畏惧,在轮到她以皇后的身份向诸位命妇训诫的时候,陆娴儿说了几句后,突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无措的回眸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帝王丈夫,可他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好在太后及时解围,才算缓解了这一场尴尬。
待到宫宴结束,秦晓柠随着陆戟刚出了暖云台,便被赵潘身边的老宦官拦住了去路:“王爷,陛下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陆戟停住步子,寻着老宦官的眼神儿看过去,只见赵潘正立在暖云阁旁边的一处亭子里,见陆戟朝着他看过来,赵潘朝着他挥了挥手。
“你先跟着大哥大嫂出宫,在车上等我。”
陆戟安顿好了小妻子,随即抬脚朝着赵潘而来。
“舅父——”还未待陆戟近前,赵潘便迎了出来,依旧是一副热络的模样:“今日是个团圆节,朕就这么唐突的将舅父请过来,小舅母不会怪朕吧。”
见了陆戟,少年笑嘻嘻的与他开了句玩笑。可陆戟却是一副严肃的模样。
他问道:“陛下唤臣过来,有事?”
赵潘笑着道:“总觉得舅父这阵子与朕生分了。”
陆戟:“你我虽是舅甥,但更是君臣。”
陆戟顿了顿,郑重道:“君臣有别。”
赵潘闻言,露出一副失落的样子:“舅父说说这样的话,真是要与朕生分吗?”
陆戟不做声,只看着赵潘,眼神清冷。
少年只觉得整个自己,已经被那冷峻的眼神儿看穿了一般,在这男人跟前,他简直就是无处遁形。
“舅父——”最终,赵潘垂下了头去,讷讷的唤了一句。
良久,陆戟才开口,这回,语气缓和了些,他道:“长姐比我年长八岁,我母亲是个粗犷性子,儿时,便是长姐待我最温和。”
赵潘没料到陆戟会跟他说这个,他闻言看向陆戟,眼神里透着迷茫。
陆戟却没看他,依旧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目空着苍茫的夜,接着道:“我与长姐感情深厚,她入宫那时候,我才七八岁,但也懂些事情了,我记得当得知自己要入宫后,她是既喜悦,又忧愁的,有一次她在宫宴上见了赵澈,便喜欢上了,央求家里送她入宫,所以,她如愿后,自然是高兴的,但也知晓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所以,长姐便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
说到这里,陆戟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赵潘:“陛下,你觉得你母亲在宫里这么些年,是欢喜多些,还是忧愁多些?”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提问,赵潘想也不想的回道:“该是忧愁多些吧。”
先帝生性残暴,又执拗,为了自己所爱,根本就不将其他妃嫔和子女丝毫挂在心上,于他而言,除了自己所爱,其余嫔妃,便只有利用的份儿。
听了赵潘这回答,陆戟微微点了点头,回道:“潘儿,你知晓你母亲的苦,可见,你心里是在意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