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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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元六年,宁长风还不回京,首先急了的是他父母。二老来信,质问他为什么还留在边关重地,不速速回京复命,宁家世代忠臣,言行不得有失。

    宁州如今重要,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送到越鲤的御桌前,尤其是宁长风往来的信件,每个字她都会读到。

    他还没作出回应,越鲤先给宁府修书一封,大赞宁长风忠义,言明是她要宁长风镇守西南,诸位尽可安心。

    宁府诚惶诚恐,不敢再催。

    她会向天底下每一个人说起宁长风,但不会给宁长风本人来信。

    经过前两年,宁长风已经摸清楚,年底越鲤会派使者犒军,送第三枚龙凤压胜钱,顺便讲讲这一年朝堂都发生什么。

    今年有一件事值得说道,越鲤去了一趟北方,回来时把穆英杰将军一同带回,命他做兵部尚书。

    穆英杰是天下闻名的老将军,从先帝一朝开始就镇守北方草原,军事要地,防着游牧的外族入侵,不能擅自离开。前几年天下大乱,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是不能动。等越鲤搬来宁长风,他才如释重负。

    越鲤这次来看他,去了他所在的乌珠草原。

    乌珠草原果真如同一颗明珠,一望无际风光辽阔,烛云跟回了老家似的舒服,长啸着飞上天空,玩疯了。

    越鲤由穆英杰陪着行走其间,大块云朵沉积在视线尽头,风一吹,草地翻涌起绿色的波浪。北方天冷,风大,穆英杰为她披上羊毛与纱线编织的披风,她入乡随俗,换上当地为她准备的一身雪青袍服,额间有弯月繁花饰片。

    她游览一番,那几天天气好,穆英杰治下兵马都善骑射,听闻越鲤也能骑马,便邀请她围猎。

    她这几年没落下过弓马功夫,上马挽弓,开了第一箭,勉励将士们好好表现,收获丰厚的统统有赏。

    越鲤自己也小小参与,猎了几只兔子和小鹿,后来头顶有只鹫鸟掠过,她开弓速射,箭堪堪擦着鹫鸟的身子飞过去,没射中。越鲤不服气,便悬赏道,谁能射下这只鸟,赏金银,加官职。

    众人振奋不已,策马扬鞭,各自争斗几柱香的时间后,长空一声鹰啸,竟是烛云把鹫鸟的尸体叼过来,扔在空地上,昂首向着越鲤邀功。

    大家都知道这是宁长风自小养着的猎隼,它伴在越鲤身边就如同宁长风在,夸它等于夸宁长风,纷纷过来赞美。

    越鲤开怀而笑,抱着烛云说,君无戏言。于是回去之后给烛云打了一个金制的鸟牌,放在皇宫北苑,封它做金吾卫将军。

    其余人都随越鲤高兴,只有何晏扬一板一眼,问陛下俸禄怎么算。越鲤略一思考,说每个月给烛云加两只鸡。何晏扬领命,脑子里算盘哗啦响,算到支出里。

    围猎当天尽兴,晚上围着篝火用晚饭,穆英杰本来担忧越鲤吃不惯草原食物:茶是咸奶茶,饼是奶酪饼,酒里面都掺着奶,架起火当场烤的肥嫩牛羊肉酥香得流油。越鲤是个有口福的,吃下去点头称赞,都好吃,比你每年送到洛阳的风干牛羊肉好吃多了。

    穆英杰这才放下心。

    越鲤撕下来肉条,喂给烛云吃,烛云一整天到处逛,吃得发撑,现在有一口没一口的,一点都不积极,她教训道: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吃?你爹以前都喂你什么啊。

    烛云充耳不闻,当了金吾卫将军就是神气。

    篝火堆之间歌舞翩翩,俱是豪迈,与中原风情不同,越鲤感慨道,要不是出来走一趟,都不知道王土万民是如何生活。

    临走,越鲤就把穆英杰带回去了。他们二人商议过西北守军的人选,最终定了一位跟随穆英杰多年的青年副将。穆英杰岁数大了,资历足够,统兵作战与用人的经验丰富,越鲤带他回去升任兵部尚书,从前线退下来,帮她处理军政。

    乌珠草原恭送皇帝陛下回京,除去牛羊奶酪,还送了越鲤一幅画,越鲤展开一看,正是她坐在篝火旁喝奶酒,烛云伴在她身边。

    年底,犒军的使者如期抵达宁州,宁长风收下第三枚压胜钱。

    烟花年年相似,宁长风抬起头,偌大天地间,热闹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格格不入。

    日历再翻过一年,昭元七年,来犒军的是宁长风的外甥,周亦泽。他今年十五岁,已经是个少年人,一见宁长风,就扑上来:“舅舅,好久不见,我和娘亲、外公外婆都想你!”

    宁长风问他:“怎么是你来?”

    周亦泽风尘仆仆过来,自家亲戚毫不见外,坐下来倒了杯茶水咕咚咕咚灌进去,擦了擦嘴回答:“陛下说你好几年不回来,待在这里音信都快断绝了,身边一个亲朋好友没有,让我来陪你过年,顺便确认你是不是还活着。”

    宁长风笑了笑,硬是从越鲤的不客气的话里听出一点甜味,她应当是想让他回去了吧。

    周亦泽指着自己的脸对宁长风说:“舅舅你看,我有没有什么变化?”

    宁长风扫一眼,说:“长大了。”

    周亦泽说:“哎呀不是这个……不过也对,你都多少年没见我了,那可是我成长最快的几年。我变黑了,你发现没有,今年去了一趟敦煌,整天吃沙子晒太阳,差点把我晒晕!”

    不等宁长风回答,他就拍胸脯邀功说:“不过你放心,我帮你看了,陛下是一点没黑,我还给她撑过几天伞呢,全给她遮着,晒我脸上了。”

    等他倒第二杯茶咕噜噜牛饮的时候,宁长风才找到空隙问:“你随陛下去敦煌了?”

    周亦泽喝得猛,急着说话,冒冒失失,呛得直咳嗽,咳完才说:“是呀,今年皇子殿下都十四岁了,陛下留着他和公主监国,自己带了韩大人和穆尚书,去敦煌接见楼兰国王去了。”

    不等宁长风发问,他就自己抢答起来:“陛下就不爱在洛阳待着,现在皇子公主长大了——公主还有点小,过两年真的长大,陛下估计更放肆,说是锻炼他俩,我看就是自己想出去玩了。”

    宁长风纠正说:“接见番邦国王是玩吗。”

    周亦泽终于缓下来,说:“确实不好玩,那边都是大漠,我们刚过去,就遇到风沙,马队都走不动。楼兰的国王亲自过来迎接陛下,看不清她在哪里,就高呼几声陛下。她在马背上一回头,用来挡风的红色头纱直接让风吹走,那国王看傻了,振振有辞说陛下是天上神仙下凡,为陛下牵着马引路走出去了。”

    宁长风曾去过西北,能想象黄沙漫天的情形,也能想得来越鲤回头的模样。

    周亦泽凑过来说:“烛云都让吹走了,半夜才回来,一瘸一拐的,估计吹得摔着了,后面几天都特别柔弱,赖在陛下怀里不走。”

    宁长风说:“陛下把它惯坏了,它又不是家禽。要是跟着我,它不敢。”

    周亦泽嘿嘿笑道:“怪谁呀,要是陛下送你什么东西,你不也得天天宝贝着。”

    大外甥抱怨了半天,讲敦煌白天热晚上冷,真是个鬼地方,也就月牙湖边还有点意思。越鲤出门都戴着头纱防风,红衣白纱,纹路上还镶细碎的宝石,身上银饰叮当,阳光下闪闪发光,富贵迷人眼。周亦泽素着一张脸面对风沙,被沙子抽得脸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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