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第 194 章
    颜心和聂灵鸢回山时,还引起栖真和风宿恒间一次“小小”的争论。

    聂灵鸢原本不至于被人打得这么惨,即便山上不能用法术,她至少会武,暴动时撩开不少人,但那场面太残暴,阿闯被人拖走暴打后,她接力般扑在栖真身上,武功再无用武之地,硬生生挨了不少揍。

    而颜心护住栖真脑袋,结果自己脑袋被打开花。

    她们给栖真看的是痊愈后的样子,可那时她们用身体为她挡灾的触感栖真还历历在目,当面道谢仍觉不够。

    聂灵鸢却道:“是我们没将主母护好,受点惩罚也是应该。”

    栖真开始以为她说的惩罚是指“被打”,后来才明白聂灵鸢说的是“不治”。

    这事栖真确实没想到,晚上问风宿恒:“山上用不了疗愈术,我不得不养伤也就罢了,聂灵鸢和颜心下山就能得到法术治疗,你怎么不给她们治一治呢?”

    风宿恒脱着外袍,回首一句:“我给她们治?”

    栖真:“于你不是举手之劳?况且灵鸢也会法术,她也可以给自己治啊,可她说这是她们应得的惩戒,不能治,什么逻辑?”

    风宿恒洗漱完出来,从万叶飞做的轻便轮椅上抱起栖真放床上,轻嗅一口:“好香,颜心帮你洗过了?”

    夹板都除了,断骨还覆着药,包着厚厚的绷带,但比之前好太多,栖真躺好道:“问你呢。”

    “头发留给我洗。”风宿恒抽了簪子,把她长发顺下,叹气道:“真真总忘记榻边人好歹是个王,这还要解释吗?”

    栖真看他半晌,闷闷不乐道:“不用了。”

    风宿恒无非想说,他给她的是VIP服务,可不代表这服务可以给所有人,即便是举手之劳。

    因为他是王。

    他无非想说,颜心和聂灵鸢没护好她是渎职,所以他给的惩罚就是不用疗愈术,让她们自个儿养伤。

    可想想,那会儿风宿恒如果把她们治好了,这两个多月还需他“贴身伺候”吗?她还要受那份被他摆弄的罪吗?这人特么故意的吧?

    “你们那里崇尚人人平等,但在大容,只有关起门来我和你平等,出了这扇门,谁都是你的臣。驭下之道无非赏罚分明,不能只有赏,没有罚。”风宿恒道:“这样才能君权永固,纲常不乱。”

    世界观和价值观很难因爱情而并轨,栖真很早就意识到这点,嘀咕道:“万恶的封建社会。”

    “说什么呢?”风宿恒捏捏她脸,好歹养回来些,捏着有了点舒适的手感。

    栖真道:“去神明大宫一路,我看你和阿绽把食物让给别人,还觉得你们特别绅士。”

    “绅士?”

    “就是很有风度,很会照顾人。”

    “我随容绽,他怎么行事,‘容聘’就怎么行事。”风宿恒嗤笑。

    “所以容绽是真绅士,你……”

    “我是真强盗。”

    栖真……

    “可你就嫁了个强盗。”风宿恒亲她,强盗式的亲法:“认命吧。”

    …………

    十一月的万仞山像回归季。

    被家里关起来的英迈带着成校逃出来,回到山上,十日后则是山遥从璞丽一路赶回来。

    山遥上山第一个见的是容绽,入账半晌说不出话,阑珊因为解释过太多次,再讲一遍异常流利。山遥最后对容绽道:“我回万丈城和二殿下见了一面,他说既然等不回您,他有事先走,以后再来看望。”

    面前是堆成小山的案牍,近日里容绽让人把民间私塾用书都搜罗来,听阑珊读,他伏案记。此刻搁笔,静静听山遥说完道:“以后不用再叫我和容聘殿下,称名即可。你想留在山上,该和栖真道个歉,看她留不留你。”

    山遥选择回来,自然早就想通,自去栖真面前负荆请罪。聂灵鸢和颜心当日亲眼见他倒戈相向,对他没好脸色,最后还是靠在护理床上晒太阳的栖真道:“山遥,你想留下可以,但你得把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山遥低着头:“生死关头,你宁愿用自己交换我们所有人,我才确认我错得离谱。”

    “一份善意,一定要经过生死考验才能取信于人吗?真心付出从来不是错,被辜负还能付出真心更不是错。”栖真道:“以后没人会再迫害你们,你们安全了。山遥,希望和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你的心。”

    山遥听懂了:“栖真,谢谢,还有……对不起。”

    看着山遥离开的背影,颜心并不心平:“主母就这样原谅他?一句对不去,就把伤害彻底抹杀?”

    栖真道:“不是因为他说对不起,而是因为他想走出来。”

    颜心和聂灵鸢对视一眼,看向又闭眼假寐的栖真。

    她们当然不知道她在阅读,她们只是觉得经过这次事情,栖真变了很多。

    过去为救风宿恒她变得说一不二、勇敢果断,这次回山她们发现栖真又起变化。

    早就领教过她的博学和智慧、坚毅和可靠,可现在她整个人平和下来,静水流深,莹莹光华,自有笃定从容之态。

    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人到知命之年,千帆尽过沧海桑田,兴许会呈现这种状态,而栖真刚刚受了非人的暴力,断骨都没好呢,为何在她身上看不到怨怒悔躁,已然呈现这种状态了?

    颜心和聂灵鸢跟随栖真时间越长,心里的疑问和感慨就越深。

    至此,除了典叔告老还乡,阿陶托山遥转交一封给栖真的致歉信决定离开外,其他人全数回山。

    …………

    栖真说既然有三峰溪,有长风谷,大家住了那么久的高山草甸也得起个名。草甸峰没特色,一拍脑袋,重新起名叫开物顶。

    容绽问,开悟的悟吗?

    栖真笑,不,物体的物。

    开物,通晓万物之理也,先开物,再开悟。

    柳絮回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整整五年,如今想把精力集中在生意上,主动将山头林林总总交给聂灵,而灵姐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仅有能力执掌中馈,对栖真更是忠心耿耿,柳絮回很放心。

    明面上,聂灵鸢每日忙着为自家人收物收粮,管着膳食,分配物资,照顾山头,实际山上六百个工匠的吃喝拉撒背后都她在统筹,所有建造可能宫的开销也全在她一本账上。

    是的,六百个工匠!

    大容王大手笔,从倪煌手下抽调六百个工匠,一半人造开物顶,一半人造长风谷,同时动工,务必要在开春前完工。

    整个山头从水源改造到管道铺排,全是栖真和万叶飞及善巧司六位老司股开了一次又一次会定下的,而山头和山谷两处设计图,则是栖真和容绽讨论了无数次才让万叶飞画出来,交由善巧司转为建造图。

    他们想明白了每一幢建筑的功能,想明白了使用场景,想明白了万仞山未来呈现的样貌,才开始动工。而所有设想的落地,最终都转成流水式的真金白银,从聂灵鸢账上出。

    上次造花千树还不至于动用麒麟穴,这一次不得不用。

    栖真问聂灵鸢,麒麟穴到底有多少钱?

    聂灵鸢说了个数。

    栖真瞠目结舌,半晌缓过神,问万仞山整个工程估下来要多少银子?

    聂灵鸢说宫主你知道的,同样是造,用金丝楠木还是普通松木,所费千差万别,大批建材从大容购还是辛丰购,还是直接山上采,也是大不同。

    栖真道,用什么金丝楠木?最高规格不得超过杉木,让聂灵鸢估一个成本的上下限。聂灵鸢为着这句话,让袁博发布了一长串命令下山,埋首各种收集上来的片语,熬了五夜,将结果报于栖真。

    全数省着来,九百六十万两;放开造,五千八百万两。

    栖真让颜心帮她圈了图纸上好几处,跟聂灵鸢说这些建筑用好料;又让颜心帮忙翻页,看完整本厚厚的材料账目,用朱砂划出许多细项,说这些地方普通的就行。

    重新再估,总价三千万两。

    聂灵鸢在栖真拍板后,悄悄把账目和图纸给风宿恒过目:“往好里造的都是课室和别人住处,偷工减料的都是宫主自己住所。”

    风宿恒摇头,无奈又好笑:“找个折中,好的往下省省,她的往上抬抬,压在三千万两以内吧。”

    栖真还在养伤,可有些事一旦开始做开弓没有回头箭。什么只得一个时辰见万叶飞和容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长风破浪每日人头攒动,栖真坐着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椅,由颜心代笔,一个个会开,一项项讨论,从早到晚没有停歇。

    风宿恒不乐意,但陪了两日,被议事中的栖真给迷住了。

    她坐在上首,一开始给大家讲想法和诉求,语速不快,确保在场众人都能听明白。她对房子式样没太多要求,什么雕花装饰都不要,简洁即可,但注重安全,防蚁防震防风一个不能少,且在散热和供暖上提了务必达成的几点。后期则以听为主,乌黑的眸子看着说话人,听得很认真,亦或微微垂睫思考。没听明白的地方会礼貌打断,恳请对方解释,或问到明白为止。所以在她面前,语焉不详和模棱两可没有生存余地。

    一开始有老司股耐着性子回话,几次来回后被问出些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方,还有估错的工期和顺序,室内的气氛就越发向栖真倾斜。司股们态度的转变直接体现在对栖真的赞扬上,可任好话贴耳都牵不动她的情绪,议事中的栖真有些疏离,总像隔了一层,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姿态独立思考,有事说事,将议事节奏稳步推进。

    结束前,她必会做一番总结,给有结论的事再一次确认,给需要再议的事一个后续章程。颜心下笔速度都跟不上她的思路,一日后阿畅索性自动请缨来当书记。

    风宿恒有时会思绪游离,想起雷恒的话:栖真在现代有身份、有地位,每日多少人找她请示,多少生意伙伴找她谈事。她独立又自律,孤身一人,把公司管得井井有条。

    在现代,栖真每日和易郄、窦诗、蒙幻他们开会,也是这个样子?

    如孤身的鹤,如冷睿的雁,一坐下就是会上的定海神针。纵使偶一莞尔,惹的也是一室心动。

    风宿恒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对着这样的栖真,他心都不在自己胸腔里。

    …………

    万仞山的气候很任性。

    十月还承着夏日的闷热,一入十一月,几场风一刮,就跳水似地降温。到了月底已然冬日气象,不披披风都出不了门。

    柳絮回找了个十二月初的节令,带着赵四、白三、莫生三家人、栾氏兄弟和钟情,以及阿闯、焘兴和洪柱回到山头,摆了三大桌。

    也算应着栖真意思,给药王谷的素青践行,感谢她们此次来谷中仗义相助。

    这日趁着午时日头好,宴席摆在长风谷。为着这顿家宴,谷中工地暂歇。栖真邀万叶飞同席,给大家郑重介绍他在工造上的惊才绝艳,最后委婉点了一下万叶飞与她的交情。

    大家都知道山上有位美到人神共愤的“总工头”,那是看一眼就不可能忘却的神颜,但不知他还是栖真旧识。

    只要栖真开口,众人就不把他看做大容王那边的人,推杯换盏间,就转成了自己人。

    如今山上氛围也挺奇怪,明明大容王本人甚少出现,但山上还是自然形成一种两分对立。比如袁博和那些守兵就是大容王那边的人,其他人则是栖真这边的“自己人”。纵使“那边的人”很客气,不仅造房子,供吃供喝,但大家还是以之为敌,亲近不起来。

    慕容烟月把小宝儿抱在膝上道:“下山前栖真让我带骨头锅,我还说一定给你带肉最多的,你看今日这大棒骨还满意?”

    柳絮回给锅加了两夹炭,让火烧旺些,坐下道:“过去我们卖的是郢业张老六铺子里的大棒骨,如今张老六为我们做事,直接去付春大草原上购牛羊,不膻不腥,特地道。”

    栖真手指上的绷带刚拆,指头浮肿,弯不利索,颜心在一边帮她拆骨上的肉,切细小了,让她用勺子舀着吃。

    大伙儿见她手不好使,心下恻然,席面上气氛就越发热络。

    这一顿用完,大家就奔着新生活去了。席上商量一番,除颜心和阿畅还住在长风谷里陪栖真,其他人全住到开物顶的帐子里,又不少人劝栖真休息两日,把伤养好才是真。

    栖真笑着应了,吃完席回房,刚净过手,便听有人敲门。

    颜心出去应对,随手把门关上。

    主子最近疲累,颜心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休一日,这些人还一个个来,有没有眼力见?

    门外飘入几句男声,栖真在里面听着,开口道:“进来吧。”

    颜心这才不情不愿把人放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