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话!
辞了善巧监事非要留在万仞山、每天在坊间把实验做到废寝忘食,经常兴奋到忘了去给学生们上课的万叶飞不疯?管着一堆工坊、成天追在万叶飞后面要图纸的慕容烟月不疯?把火锅店和茶饮铺开到停不下来的柳絮回和阿闯不疯?天天堵门游说手艺人开工坊、游说现有工坊让可能宫入股的英迈不疯?还有把门店生意做上瘾、总结出九九八十一式、一面开课一面开店的山遥不疯?
即便他们收的弟子——拜在容绽门下的栾音,拜万叶飞为师的栾乐,拜给栖真的钟情,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有个性。
外人看万仞山可能宫端庄持重,谁知内里全是一群走路都嫌慢、不跑都觉亏的疯子!
没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谁叫可能宫大佬自己都说,我们就是疯并快乐着的一群人,为此可能宫另一位大佬简直夙夜难安,若非三年前白了头,这三年只怕也要为可能宫白的——做一根控马的辔绳太难了!
栖真笑着邀容绽一起出去:“好啦不急,我手上还有五部书稿、八个实验、十二项产品要完成,我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睡个午觉,今天小包子回来,石头的事先放一放。”
“放多久?”
“明日招长老们开会再说。”
所谓放一放,就是指放一个晚上……容绽发誓,有时候他是真不想睬栖真!
无奈地走在前面,围绕新摊子,他脑中嗡嗡,待办列项已高达十三条。
可他忽然在狭窄的通道中停步,身后说着话的栖真差点撞他背上。
“怎么了?”
“听!”
洞里瞬间安静下来,眨眼功夫,头顶有碎石滚落的声音。
栖真举火把往上照,上头黑漆漆的看不清,她没反应过来就被转身的容绽推着往回跑。
轰隆声越来越响,多米诺骨牌似的向他们拢来,火光下栖真惊恐地看见两边山壁在身后呈急速坍塌之势。
震耳欲聋的坍塌中,栖真被扑倒在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护在身下,火把脱手,周遭只剩黑暗和恐怖砸下的乱音,栖真满耳昏聩晕过去。
…………
好不容易恢复意识,鼻间全是石屑和粉尘,栖真咳了数声,身上压着的份量太重,只有两只手还能动。
“阿绽!容绽!?”栖真边咳边转手往身后摸,猜测自己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容绽扑倒,两人齐齐摔入洞中,幸亏坍塌的只是山道,洞中并未波及,否则他们难逃升天。
栖真摸到温热的皮肤,应该是容绽的脸,就磕在她背上,再往下是他的背,再往下……只能摸到石头了。
他被压住了吗?
栖真浑身战栗,大声喊容绽,喊到嗓音嘶哑,才听男人虚弱的声音:“别……”
那么弱的一声,却让栖真神魂归位,趴在地上没了力气:“阿绽。”
“没死……”容绽声音都在颤:“快……被你……吼死了。”
“什么死不死,别这么说!”
“卡住了。”
栖真顺着他的腰往下摸,他的身体果然被卡在石缝里,她想把手探进去,试了半天只能伸进两根指头。
容绽一时没有声音,栖真就怕他不出声:“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害怕。”
容绽放松下来,断断续续:“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你有没有受伤?”
栖真道:“没有,你伤哪里?”
“不知……别动……”栖真抬起上身,容绽趴在她身上也只能跟着抬起,背上太疼了。
栖真只好躺下不动:“外面会救我们,你撑一下,马上会有人救我们出去,阑珊莫生都在外面,会去找灵姐的。”
容绽还有理智跟她分析:“山上不能用法术……只能靠人挖……得好几个时辰……”
栖真感受他微弱的呼吸搔在背上:“阿绽,跟我说话,别晕过去。”
容绽似乎笑了一下,声音越发弱了:“平时陪你说的话……还不够多?”
“不!”栖真有不好的预感:“你喜欢跟我说话对不对?现在也说,别停!”
黑暗里静下来,片刻才听容绽道:“我怎会遇上……你这样的女人……”
容绽左手还能动,栖真摸索着紧紧握住他,真怕他一口气散了:“你就是遇到了啊。”
容绽回握,这样一个动作都像牵动伤势,黑暗中痛苦的喘息越发浓重:“别说了,会……窒息。”
栖真明白他意思,此刻洞口全数封闭,时间长空气越来越稀薄,若无外界救援,他们没被砸死也会窒息而死。可她不能不说话,不说话真担心容绽挺不住,“我讲慢点没关系,你得挺住知道吗?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容绽动了动指头,交握的手指摸索她戴的戒指:“有这个……他会来救你。”
栖真惊:“你……”
“岩崖谷的护戒……用血誓养着的戒灵。”容绽道:“你……终究是和他……”
他没再说下去,但栖真明白他的意思。
三年里容绽彻底封闭自己,对她也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现下反倒是两人三年里最接近时刻,将深埋的胸臆剖开。
“你怎知我戴这个?”山上除了聂灵鸢和容绽没有别的修行者,除了聂灵鸢,别人不会知道她戴的是护戒,而容绽……根本看不见!
容绽:“我看得到……戒灵。”
栖真:“看得到?”
“三年前入了全尽……就看得到。”容绽道:“人皆有灵……颜色强弱不同而已……你手上的戒灵也是。”
“所以你看到的是一丛丛鬼火?”
栖真知道容绽在笑,夏日衣衫单薄,背上被他压着的地方血汗交织,栖真知道容绽一定很疼,可这么疼了,他居然还在笑。
“差不多。”容绽道。
栖真:“所以才不治眼睛吗?”
容绽默了片刻。
治眼睛啊……
说到治眼睛……
每年九月他会离开万仞山十日,去扫墓和周游。
去年回大容为大神官和父皇上香时遇到容聘,容聘盛怒:“背叛大容,为虎作伥,还有脸来父皇墓前祭扫!”把他插上的香扔地上,仿若污秽:“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传你?”
“怎么传我?”他静静站在陵前,面无表情。
容聘:“你和大容王喊打喊杀,如今却成知己?大敌当前,趋炎附势不思报仇,你眼瞎!”
“我原本就眼瞎。”静了很长时间他才淡淡道:“我把双目祭给亲人故国,素服相守,此生不求复明。”
是的他看不见,但不妨碍他开心眼,他的心是亮堂的,指引他追求的方向。只是可惜这想法和弟弟无法沟通,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只得临走前留给容聘一套新《三国》,里面夹了三万两银票。
当年容聘揭竿而起,山寨被大容兵围了一年,断去山上生计,寨中人三五一群偷偷投诚,如今容聘孑然一身,也不知以何为生
……身体越来越冷,容绽收回回忆,强撑道:“与此无关。”
不肯治眼,和是否看得到灵相没关系。
“栖真……”他奄奄一息叫了一声,三年没叫过的名字,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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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刻还是叫出口。
一声后又没声音。
“阿绽!”背后呼吸越来越弱,栖真急道:“你问啊,想问什么都可以!”
容绽终于再次启口:“你们为何……不成亲?”
栖真一窒:“你知道了?”
容绽轻咳:“风宿恒……单名畅,不是吗?”
风宿恒确实极善伪装,假扮的阿畅没漏一点马脚,若非自己眼盲,以心观之,才发现风宿恒和阿畅呈现的灵相是同种天青色,一炽一弱,独一无二——他从没在别人身上见过。
开始只是疑惑,但再愚笨这么长时间也想明白了。
三年里冷眼旁观,他搞不懂这两人怎么回事,原本想把疑问烂在肚子里,要不是怕见不到明日太阳,他绝壁不会问出口。
“他宁愿扮做仆人……在你身边……也不愿……光明正大娶你?”容绽说得吃力,但再吃力也要说:“别怕……有委屈……我们给你撑腰……万仞山今非昔比……不能让他负你。”
栖真从惊诧到感动,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是问:“你们都知道了?”
“他们应该……不知。”
栖真低声:“我怕大家没法接受。”
容绽明白过来,他在疑惑他们为何偷偷摸摸,栖真却在顾忌万仞山大容旧部,生怕她和风宿恒在一起让他们心生芥蒂。
容绽心如刀绞,辨不出躯体的痛还是心疼,“别拖……我希望你当……大容皇后,可能宫是你娘家……也是你后盾……无论嫁给谁……你就是你,让风宿恒昭告天下……凤冠霞帔……迎你入宫。”
将近四年,风宿恒无数次问她何时能行大礼,她总以没身孕、忙不过来为由,拖了一次又一次。
可能宫繁忙是真,但栖真知道总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她担心去面对容绽和絮回,嫁给他们仇人,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和谐局面又将倾覆。
可原来是她看轻容绽!
“阿绽,即便嫁,我也不会离开可能宫。”
“成婚后……你能回来住。”
“不是我不想离开,是我没法离开。”栖真道:“这是一个秘密。三年前我没把所有实情告诉你,你想知道就一定要挺住!只要我们顺利出去,我就把所有事情告诉你。”
容绽偏头,将另一侧脸靠在她背上:“你……”
只一个“你”字,竟不知再说什么。
“阿绽对不起!那时我真地不敢说,我怕失去你们。我被囚在山上没法下山,可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我怕周围没一个知心人,我想你们在山上陪我,所以不敢把真相告知。我不知说出来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愿意待在山上,我一直想等等、再等等,如果我能带大家闯出一番事业,兴许你们能把仇恨放下……”栖真哽咽:“现在我知道是我错,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错了你,也想错了阿絮他们。”
容绽沾血的指悄悄将栖真发丝在指上缠绕,又悄悄放开,这个小动作栖真没有察觉。
女子出嫁须盘发,她盘发的样子,只怕他这辈子看不到了。有些话现下不说,后面没机会了。
“为何……不说实话。”容绽道:“让我像个傻瓜……为你放下一次、两次……可不能总让我傻啊………我没那么大度……上次能在你面前装平静……用尽我所有力气了。”身体冷下来,疼痛在逐渐消失:“可我……没有办法,知道你骗我又怎样……其实离不开的……是我。”
“阿绽。”栖真难过地喘不上气:“你傻啊。”
容绽好像又笑了,几不可辨:“是你……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