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尾漫来一抹乌云。
大雨将至。
远离主城几万公里的边缘小镇——暮雨镇,田间辛苦劳作的人们抬头看天,招呼着扛上锄头,推上装满稻穗的板车,说说笑笑归家。
此地每到傍晚总要下一场雨,乌云漫过来还要时间,够他们走回去。
日出而作,雨来便歇,有人喜欢大城市的纸醉金迷,就有人喜欢舒缓的田园生活。田间种的稻子有收成不好时,但这场雨,百年来从不缺席。雨量或有大有小,下的时间从未改变。生活在确定和不确定的夹层中,人心才有安定和期盼,幸福感才充盈。
这时,一道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天际。
结界一旦感应吞噬者的靠近,会立刻出声示警!
惬意的人们面色瞬变,男人拉着女人,女人拉着老人,抛下板车,惊慌失措,穿过稻田,跑入林间,往小镇飞奔。
“快逃,吞噬者来啦!”
“快,快进镇子!”
树林中光线黯淡,人们跑得跌跌撞撞,有老人在后面跑慢了,被奔袭入林的狼群围上。
这些狼由吞噬者创造,身躯高大威猛,骨骼机械拼接,眼中闪着冷酷的蓝色电子光。它们只是吞噬者的寄兽,也是最常见的形态,为吞噬者寻找生灵。一旦被吞噬狼咬中,受害者的神识会被狼牙吸食,归吞噬者所有。
老人在狼群盯视下瑟瑟发抖,男人们不得不返回,振臂搭身,将神识聚在一起,形成拳头大小的神识球。
神识球发出耀眼的攻击波,向群狼袭去。
一头机械狼被射中,瞬间化为齑粉,剩下的狼群也被冲散,但等攻击波的强光变弱立刻又围上来,向来不及起身的老人扑去。
“阿朵,快叫她们回来,当量不够,叫她们回来!”人阵中,白巾缠头的壮汉对身后的少女大喊。
阿朵在林间飞奔:“妈妈!阿姨!小星!快回来!爸爸说当量不够,快回来!”
但是很快她就刹住脚步,正前方,几匹机械狼已将先前逃到此地的女人们团团围住,她们也在聚合神识进行攻击,根本分身乏术。
过去,一个人的神识就是一匹当量,足以抵御吞噬者幻化的一个个体,可如今,这个比例下降到二比一,甚至三比一——三个人神识合体,三匹当量,才刚够消灭一个吞噬者个体。现在林中有八头机械狼,就是说至少要二十四个人才能消灭它们,换回生机。
可如今,他们只有十人。
没有结界保护,被吞噬只是早晚的事。
阿朵从林中偷偷绕过去,终于跑出树林,向镇门飞奔。
“快来人啊!我们当量不够,救救我们!”
可惜,少女凄厉的呼救声没有作用,镇门处的结界早已封闭,镇民们拥在城墙上窃窃私语,透过结界的蓝光向外遥望。
就是没人出去。
他们也想像古早的英雄电影里那样,肝胆侠义,救人于危难。
但没办法!作为最后的生存者,他们得到了永生,就更畏惧死亡。
过去,太多东西威胁人类生存,地震、飓风、车祸、癌症……每项都防不胜防。如今致死因素都不复存在,人性中所有对死亡的恐惧都集中在吞噬者身上,“吞噬者”三个字成了锲入人心的长钉,让人加倍恐慌。
镇长打开结界,不管阿朵哭喊,让人把她拖进来,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样所有人心里都好受些。
男人们没能等到支援,眼睁睁看着老人被狼牙撕扯到鲜血淋漓,老人的神识透过□□,被机械狼彻底吸食。
天宫人也会受伤,会流血,但只要神识还在,机体就能恢复。但神识一旦被吞噬,不可能再有生机。
老人面色灰败,残破的身躯瞬间散落成无数比特,消失在风中。
没人来得及为老人悲痛,新的攻击再向狼群袭去,可结局已然注定,接二连三的神识惨遭机械狼吞噬。剩下的男女混在一起,被狼群团团围住,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林间穿过一阵凉风。
下雨了。
遽然,他们头顶的神识球当量暴长,耀眼的白光轰破密织的树冠,投向扑来绞杀的狼群。
不过一瞬,他们面前什么都没有了。爆量的神识球不在,白光不在,狼群被彻底炸成比特,树林阴暗下来,只有暴雨浇在身上。
从白光中恢复视力,缠头男人赶紧扶起跌倒的妻子和小星:“得救了!”
“镇里来人了?是来救我们的吗?”
男人对林子喊:“是谁?出来吧!”
可林中一片寂静。
明显不是镇上派人来搭救。
小星想到什么,一把抓住男人胳膊,声音里透着恐惧:“是不是那个……怪胎?”
女人也想到了,拉起男人和小星就走:“快回去,那个怪胎也……”
“也”什么,女人没继续讲,放松下来的语气明显再次紧张起来,连为逝者追悼都顾不上,他们连喘带跑往镇上奔,活像身后有脏东西追。
林中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冷寂雨声。
过了好久,大树后才小心翼翼跨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原本蜷缩在树后,淋着雨,很冷,此刻将荷叶拼接的披风兜头罩紧,把采下的梅子在怀中抱好,往与小镇相反的方向去。
小身影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向小镇,直到被什么东西绊倒,跌了个狗吃屎,才撸了撸疼痛的脚踝,小声说了句:“好吧,好吧。”
那声音又细又小,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绊倒她的是地上一把劣质的皮革小弓,她没管身上湿泥,也没管那把弓,起身看向前方垂下的树杈。
树枝上,伏着一团阴影。
她抿了抿唇,瑟缩地看着树上的人,片刻后还是大着胆子脱下荷叶披风,往树上递去。
竟是怕那人淋着雨,才把自己唯一的遮蔽送出去。
阴影从树上一个猛子跳下来,小女孩害怕地退开两步,手里的披风掉到地上。
如果不是想把披风给出去,她是不会让自己的脸暴露在人前的。那么久了,早已习惯被误解、被厌弃,眼前这个男孩应该也是村里的,应该也讨厌她,她将洒落在地的梅子重新捡回兜里,低头快走。
至始至终没再去捡那件掉在地上的荷叶披风。
就留给他吧,他不要的话,明天她再回来把它捡回去。
小女孩走出树林,穿过稻田,向崖的另头去。翻过这座山就是大草原,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即便晚上都熟门熟路。
从来都是独自在这条路上穿行,今天却是例外,雨声小下去,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小女孩回头,见男孩兜着她的披风,跟在几十米开外。
又往前走了一段,回头,男孩仍在。
她停下脚步,看男孩慢慢走到跟前,她紧张地指了指他身后,村庄的方向,意思是你怎么不回家?
男孩只比她高出两个头,头发长到盖眼,浑身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瞧上去就不好惹。他什么都没说,紧了紧披风,好像这玩意现在归他了。
小女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意思他到底明不明白,她紧张地揪着身上蔽体的破烂树叶,小声说了句:“好的、好的。”便转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很长,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每次,男孩都在身后数十米处跟着。
最后她跑起来,一口气穿过草原边的漆树林,乘着夜色跑到草原上一处岩崖,攀住岩石几个起落蹦上高台,钻进藏身的洞中。
这样那个奇怪的人就不会再跟着她了吧!可是当她脱下湿淋淋的叶子服时,洞口星光一闪,男孩跟着走进洞里。
男孩环视山洞,可是太简陋,根本没什么好看。
这里只有一块平整的大石,上面摆着烛火,旁边是一块磨平的小石头,像凳子。角落里摊着一堆压平的树叶和细木,山洞另头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眼能认出来的有盆、碗、毛巾、玩偶和衣服,还有一堆认不出的玩意儿。
男孩将目光投向烛火下脱得精光的小女孩,没理她,扔下披风,去那堆树叶铺就的床上坐下来。
湿透的粗布衣好像让他不舒服,脱了,看到杂物堆里露出一角毯子,过去用力抽出来,也不管搁在上面的盆和碗乒乓往下掉,将毯子往身上一裹,背过身躺床上,没声了。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回神。她悄悄走过去,从杂物堆里抽出早已掉絮的毛巾把身上的水渍擦干,至于掉在地上的盆和碗,她看了眼男孩背影,猜他应该要睡了,生怕捡的时候发出声音惹他生气,就随便它们翻在地上。
好像完全没明白她才是这个洞的主人,而他则是招呼都不打、侵入她领地的陌生人。
她脑中没有这个,甚至为男孩愿意踏足此地隐隐惊喜。
可这会儿她太饿了,举着梅子踌躇,要不要分他两个呢?他跟着走了那么长的路,肚子也饿吧?肚子饿真不好受啊,魔鬼拿铁板刮脏器似的。可她见男孩一动不动,只好挑两个最大的梅子,蹑手蹑脚放到床头。从剩下的里面挑干净的,拿到洞外吃。
吃完也困。
今天做过好事,每次做完好事都很累,她回到洞里,穿上褴褛的不合身的长袍,吹熄烛火,趴在大石上睡去。
阳光爬上膝盖时小女孩终于醒来,见男孩裹着毯子,臭着一张脸杵在面前,把她吓得往后一跌。
男孩被她跌坐在地的笨拙模样惹笑。
“喂,有没有吃的?”男孩问。
“我不叫……喂。”小女孩坐在地上,傻愣愣地对他嚅嗫道。
“你叫什么?”
“qi。”
男孩没听懂:“什么?”
“qi……”女孩胆怯道。
男孩掏了掏耳朵:“qi?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还是妻子的妻?”
女孩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和妻子的妻,不都是qi吗?
男孩道:“就妻一个字?真的假的?”
女孩踌躇:“真的,不是假的。”
男孩切一声:“好歹两个字呢,你说真的,叫你栖真怎么样。”
女孩摇头:“我不叫栖真。”
男孩:“叫你栖假?”
女孩更是把头摇成拨浪鼓。
男孩:“就叫你妻?”
女孩猛点头。
“傻瓜。”男孩道:“这不是占你便宜?”
女孩不懂这怎么占便宜了,事实上她连什么是“占便宜”都不明白,只是迷茫地看着他。
男孩不再纠缠,一锤定音:“就栖真了!”
女孩想,他今日就要离开的吧,怎么叫都没关系的,于是道:“好的,好的。”
男孩拽着她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好笑地看着她身上没一处合身的大长袍,问:“有吃的吗?”
栖真挽起长袖,卷了五道才露出小手,把桌上剩下的梅子推到他面前,又从地上捡起碗,端起角落里的大壶,倒了满满一碗水给他。
男孩看了看沾满泥的梅子和漂着灰尘的碗。
女孩看了看他床头没有动过的两个大梅子。
男孩一句话没说,径直出洞去。
小女孩失落地垂下头,她给的东西是不是太不好了,把他气跑了?
她把拖地碍脚的袍摆提在手里,没胆出去看一眼,坐到石凳上开始啃梅子。
第一次有人来呢,她怎么就把人气跑了?
还是得多屯点一串红和瑙菊花,地里的甘蔗也行,吃起来爽口,那样就不会把人气走吧。
可是…还会有下一次吗?
毕竟她是被人讨厌的,从来没人喜欢她。
她一面啃梅子,一面觉得懊悔,眼泪都流出来。
眼睛被头发挡住,看都看不清,可他咧嘴的时候笑得真好看啊!那笑容不是给别人的,是给她的,从来没人对她这样笑过,他是第一个。
她抹着泪,手中梅子被人拍落,男孩回洞道:“都是泥,别吃了。有鱼,跟我打鱼去。”
男孩从杂物堆里抽出根长杆子往外走。
小女孩见他去而复返,惊喜地不管梅子了,拎起水壶跟他下岩崖。
草原上是有湖的,她平时都去打水洗漱。湖里有鱼,她跟它们说过话,所以这些鱼是不能吃的。可是当她赶到湖边时,岸边躺着几条翻肚皮的鱼。男孩光着身子在水里叉鱼,她想跟他说等等,别伤害它们,可怕他生气,最后只能对着地上的死鱼发愣。
男孩手脚快,叉了鱼,捡树枝,用洞里顺来的打火石生火,清理完鱼鳃就上火烤,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等一窜焦黄里嫩的烤鱼递到面前,小女孩看看鱼,又看看他,即便心下为难,也学着他的样子吃起来。
男孩几口啃完道:“哭什么?我又没下毒。”
小女孩抹了脸,仍旧低头小口小口地吃,她都不知道什么是下毒。
男孩填饱肚子,手里颠着半截拨火的树枝问:“你一个人住这儿?”
小女孩点头。
男孩道:“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摇头。
男孩道:“听说你很厉害。”
小女孩惊恐,鱼都忘了吃:“不……没有……我什么都不会。”
男孩一手托腮,一手拿树枝戳过来,树枝烧焦的尖尖快顶上脑门小女孩都不知道躲。
“傻愣愣的。”男孩扔了树枝,冷笑一声。
啃一半的鱼吃不下了,小女孩低头轻声说:“我不是好人,你快回去吧,你有爸爸妈妈吧?回那边,找你爸爸妈妈去。”
“我不回去,我是个孩子。”男孩道。
小女孩一愣:“孩子?”
男孩用手比了个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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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觉得我和你一样矮吗?”
“你比我高。”
“但是比那些大人矮,比大人矮的就是孩子,这里的人不喜欢孩子。”
小女孩愣了很久,努力去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激动地明白过来:“他们不喜欢孩子,我很矮,我也是孩子,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
男孩道:“他们都是蠢蛋。”
小女孩不知道男孩在骂人,她只是兴奋地沉浸在自己的发现里,那么久的疑问得到解答,她心头一松。
“所以你和我都是孩子,我们一样,可孩子会变大吗?会变得像那些人那么高吗?”
“会。”男孩道:“他们过去也像我们这样矮,后来长大了,变高了,就开始讨厌他们曾经的样子。”
女孩多了些明白:“等我们长大,就不会被人讨厌了是吧?”
男孩道:“管他呢,要他们喜欢做什么?”
要别人喜欢做什么——这问题小女孩没想过。她躲在稻田里、草垛后、树林中、听那些大人温和地说话,问身边人是不是渴、是不是饿、冷了快加衣裳……气氛真好呀!从没人对她这样说话,没人问她是不是渴、是不是饿、是不是冷。
偶尔冒头去看看他们,那些人一见她就尖叫,骂她怪胎,拿石头扔她,脸上充满嫌弃。
所以她想,她就是怪胎,否则为什么那些人对别人都很好,对她却那么不好呢。
“长大就好了。”小女孩自言自语:“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终于把烤鱼吃完,她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听男孩数落一晚上。
“吃条烤鱼就拉肚子,你什么做的呀?”与冷然的语调不同,他一下一下摸她头安慰。
小女孩脸色惨白,死鱼般躺着,眼泪流到发上:“没吃过呢……”
“你平时都吃什么?花吗?草吗?果子吗?”
小女孩觉得吃这些很正常,可对方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不正常,眼泪流得更凶了。
男孩叫道:“哭什么!不许哭!”
他坐在床边,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把胳膊给她枕,拍她的背:“爸爸疼疼,不难受了。”
从没人拍过她,小女孩浑身僵硬不敢动,嚅嗫道:“我没有爸爸。”
男孩道:“我当你爸爸。”
小女孩想起树林里的那家人,有一个爸爸,是非常高大、缠着白色布巾的男人,小声道:“你矮,当不了爸爸。”
男孩有点不耐烦:“爸爸、叔叔、哥哥,怎么叫都可以,有什么关系?”
小女孩便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哥哥。”
男孩连着好几天都来,白天两人一起打鱼猎兔,晚上男孩会说晚安故事,等她听到睡着才离开。
小女孩觉得除了肠胃在适应新食物的过程中有些痛苦外,一切都在变好。她会说的话变多了,过去听不懂的东西,经过男孩解答,也慢慢听懂了。
男孩似乎对自己给她起的名字挺上心,动不动就叫她栖真,一开始小女孩没意识到是在叫她,被凶了几次后,才对这两个字敏感起来。
“叫你名字就要回应,知道吗?”
“可这不是我的名字。”
“你说好的好的,现在这就是你的名字了。”
“哥哥叫什么呢?”
男孩躺在岩崖上支头,看着满天星空道:“哥哥就是哥哥。”
“哥哥没有名字吗?”
男孩指着天上:“瞧,恒星。”
小女孩好奇地看向苍穹,星星每晚都有,她不知道什么是恒星。
男孩:“恒星就是一直会在那里闪耀的星星,我的名字叫恒。”
小女孩:“哼?”
男孩:“恒!”
小女孩哦了一声。
“我叫阿恒,可以叫我恒哥哥。”
原本她不会这样问话,可最近她懂点东西了,于是问道:“叫声恒哥哥,你会像天上的星星那样不走吗?”
“栖真。”男孩唤了她一声:“我不走,我等你长大。”
小女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她长大,不过一听他不走就满心欢喜,想了想道:“那要好久好久的,爸爸妈妈会想你的。”
男孩道:“爸爸知道。”
栖真放心了,既然他爸爸知道他在这儿,那应该是得到允许的。她笑弯眉眼,叫了一声:“恒哥哥。”
阿恒揉她的头发。
栖真以为自己懂的越来越多,其实缺心眼的厉害,她只关心她的恒哥哥有朝一日会不会离开,却从没问过当初他为什么会来。待在一起久了,她就更加想不起去问。
阿恒让她不要再去镇子附近,想要什么他都可以弄来。他白天来,晚上离开,给她带合身的衣服、崭新的布偶、薄薄的书本,而栖真会将洞里打扫干净,弄好烤鱼,给他编织花环。
当岩崖上刻的计日条变成一千的时候,栖真已经学会加减,能读懂文字,身形也抽条了。她喜欢阿恒,依赖他的陪伴,觉得他无所不能,有一次问他:“哥哥什么都懂,跟谁学的?”
阿恒用牛角梳帮她梳理长发,三天没弄又打结了:“诺亚纪元没有学习这个概念,只有在脑子里和不在脑子里两种状态。”
栖真听不懂什么是诺亚纪元。
阿恒问:“你对什么感兴趣?文学?历史?生物?科学?”
栖真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
阿恒花了点时间,分门别类解释,栖真听得一愣一愣:“原来世上有那么多厉害的知识,我能学吗?”
“得答应一件事。”
栖真笑:“都行,哥哥说的都行。”
阿恒梳完小辫,带她穿过草原,来到悬崖边,指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下去待一晚,明天接你上来。”
栖真探头看了眼峭壁,脚软:“哥哥……”
她太笨,总不知道去问原因,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况且这一次哥哥说会教她东西。
第二天被绳索钓上来时,栖真浑身浴血,被夜晚谷底的猛兽撕咬得不成样子。阿恒把她抱回山洞,清洗包扎,栖真三日后醒来,开口第一句话,哥哥……来接我啦!
阿恒不想看她此刻表情,完全有悖心中程序,让他心脏很不舒服,他在洞外坐到天亮,在之后的日子里默默照顾。
第二次下崖是三个月后,有过第一次经历,栖真终于知道害怕。被野兽围捕的过程太痛苦,利牙入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但恒哥哥冷着脸说,还想学吗?还想就下去。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每次阿恒都在崖顶彻夜安坐,等待奇迹。一年后,他终于听见崖底传来女孩凄厉的惨叫,让人毛骨悚然,之后崖下火光冲天,赤焰奔腾,整个峡谷灼烧起来。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四年。
如其所愿,这个他陪了四年的女孩,终于展露出觉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