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灿灿》全本免费阅读
苏灿瑶看着裴元卿背上的伤,到底没舍得把他掐醒,给他盖了盖被子,自己一个人乘着马车去了皇宫。
宫里一片肃穆,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一片银装素裹,碧瓦飞甍,雪压红梅枝头。
苏灿瑶踩在雪地上,脚下咯吱咯吱的响,等在宫门口的小太监见到她就恭敬的迎了过来,原来是乾丰帝派了轿辇来接她。
苏灿瑶坐上轿辇,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
看来乾丰帝至少不是来拆散她和裴元卿的,不然哪里舍得让她坐轿子过去,至少也得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一步步跪着过去。
苏灿瑶如此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轿辇摇摇晃晃,苏灿瑶坐在轿辇上,望着眼前的四处围着的朱墙,在白雪的衬托下,墙壁红得像血。
宫里刚抓过乱臣,比平时都要安静,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只有枝头的雀鸟还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苏灿瑶想到乾丰帝当时被护卫从水里救出来的情形,觉得乾丰帝伤的恐怕也不轻。
乾丰帝年纪其实比沈懿和苏昶小很多,但他年轻的时候常年四处征战,后来又为朝事殚精竭虑,身子骨明显不够硬朗。
现在裴元卿把祁凌风抓了,朝廷应该能太平一些,希望他以后能放宽心,好好养好身体,他毕竟是裴元卿的父皇,她还是希望他能健康平安。
轿辇在一座辉宏的宫殿前停下,小太监扶着苏灿瑶下了轿辇,毕恭毕敬的带着她进了乾丰帝的寝宫。
苏灿瑶提着裙摆走上台阶,手心微微冒汗。
小太监把她送到门口,就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苏灿瑶吸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走进殿内。
乾丰帝斜倚在床边,听到大门口传来脚步声,急切地抬头望了过去。
小姑娘身上罩着件红色织锦的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蓬松的兔毛萦绕在颊边,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杏眼微微弯起,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长相十足的讨人喜欢。
苏灿瑶也在探头看乾丰帝。
乾丰帝脸上露出笑容,慈爱的朝苏灿瑶招了招手,像是怕吓到她一般,连声音都放轻了不少,“过来,别怕。
从来没见过父皇这么和颜悦色的祁烈:“……
苏灿瑶眨了眨眼睛,目光在殿内看了一圈,见祁烈站在一旁目光慈爱的看着她,微微松了口气,至少她不用独自面对乾丰帝。
有熟人!
苏灿瑶抬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脚步在青瓷砖上留下轻微的响声,她在
距离龙床数米的地方停下脚偷偷瞄了一眼乾丰帝抬起手臂躬身福了福。
她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皓腕手腕上的玉镯剔透而纯净乾丰帝目光落在玉镯上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他坐直身体哑声道:“你靠近些。”
苏灿瑶听话的往前挪了挪挪至龙床旁。
她近距离的看着乾丰帝见他面色比之前还要苍白眼眶微红说不定是刚哭过那日她在大明塔看到乾丰帝时乾丰帝在人前明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颇具帝王威严她心中暗自猜测乾丰帝应该已经认出了裴元卿所以情绪才会这般激动。
乾丰帝双目颤动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过了片刻语气激动问:“这玉镯是哪里来的?”
苏灿瑶只当不知其中缘由浅笑道:“此事说来话长。”
乾丰帝让人搬来椅子给她赐座又把屋子里的太监宫女都遣了出去。
“你跟朕说说你是怎么得到这玉镯的?”
苏灿瑶自动忽略了作聘礼那一段徐徐道:“这玉镯是我未婚夫裴元卿的武师父交给他的他又转送给了我。”
乾丰帝昏黄的眼睛里放着光语气焦急问:“那武师父是什么人?他怎么会有这只玉镯。”
苏灿瑶道:“他是前朝守将这只玉镯是一名有孕的女子送给他的谢礼。”
“谢礼……”乾丰帝神色恍惚了一瞬“那女子为何要给他谢礼?”
苏灿瑶葱白的手指轻轻拨了下手腕上的玉镯垂下眼帘道:“因为他曾救过那女子的命还一路护送那女子回京那女子感激他却身无长物就把身上仅剩的这只镯子送给了他。”
乾丰帝下意识问:“他为何不跟那女子回家女子的家人知道他一路相送肯定会拿出金银感激他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好处。”
苏灿瑶道:“他不愿意。”
乾丰帝面上神色惊疑不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灿瑶抿了下唇把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的说了起来。
祁烈本来不知道这只玉镯的来历只觉得有些眼熟听到苏灿瑶说起那女子一路逃亡的事
他听着母后当年一路逃亡的过程忍不住红了眼眶当时他年纪小母后失踪那段日子父皇一直骗他母后是去亲戚家了直到母后回来他才得知了母后是替父皇引开追兵千辛万苦才回来的。
苏灿瑶一番话说完乾丰帝久久未语只有一双手不断颤抖着眼睛里渐渐
眼泪奔涌而出。
雪英历尽千辛保护住腹中的胎儿,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他却没有保护好她好不容易保住的孩子。
原来她没有提及救她的人,只是不方便说出恩人的身份。
乾丰帝越想越心痛。
雪英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他之后所做的一切,恐怕会恨极了他,不会再想见到他。
粲儿明明已经洞悉了当年的真相,却没有回宫,也没有将真相告知,可见是真的对他失望透顶,不愿再向他解释什么,更不愿再向他证明什么。
粲儿不留恋皇子之位,也不在乎身为皇帝儿子的尊荣,他的父皇已经伤透了他的心。
乾丰帝抬手痛苦的捂住面庞。
他这一生身为帝王,对得起天下人,却唯独亏欠了雪英和粲儿母子,他在他们面前是罪人,还是罪无可恕的罪人。
苏灿瑶听着乾丰帝压抑的哭声,眼中没有丝毫起伏,因为她脑海中都是裴元卿当初流落到苏家时眼中死一般的孤寂,裴元卿当初因为乾丰帝的猜忌,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这件事她忘不掉。
乾丰帝痛苦的弯下脊背,“是朕错了……阿英当年原来是为了维护救命恩人才没有把真相说出来,朕却听信杀手之言,怀疑粲儿的身世,还将粲儿送走,若非如此,朕与粲儿也不会有这十几年的分离之痛,怪朕的一念之差,幸好粲儿遇到了你们一家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朕……难辞其咎。
苏灿瑶见他既然自己都说出来了,索性也懒得继续装不知道。
她毫不留情道:“您的确错了,您不是错在错信了那名杀手的话,而是错在不相信裴皇后的为人。
乾丰帝和祁烈都愣了一下,诧异抬头。
苏灿瑶道:“裴皇后既然能舍身救您,就足见她的品性,更足见她对您的真心,如果六皇子不是您的亲生子,她肯定会坦诚相告,而不是刻意隐瞒,您若信她,就不会怀疑六皇子的身世,您既然怀疑了,那么从那一刻起,您就已经辜负了她当初为您以命相搏的那份情谊。
她替裴雪英感到可悲。
那是一个令她钦佩的女子,在战火面前,她敢于站出来毅然决然的保护自己受伤的丈夫,引走追兵,在面对追杀时她也没有软弱,不但一路坚持下来跑回了京城,还保住了腹中胎儿,她的坚强、勇气,无一不令她钦佩,正因如此,她更难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乾丰帝。
乾丰帝双目猩红,整个人猝不及防的愣住,胸口仿若被拳头重重一击。
苏灿瑶来时的紧张已经荡然无
存她只要想到裴元卿当初命悬一线差点就丧命于刺客的刀下就忍不住愤怒。
如果裴元卿当时没有被祖父救走而是被那些刺客追上那他早就已经命陨于六岁那么乾丰帝现如今的悔恨又有何用?
苏灿瑶冷道:“六皇子能活下来是他的幸运却不是您原谅自己的借口。”
这些话裴元卿也许永远都不会说出口那么就由她来说。
如果她都不把裴元卿的委屈说出来那就更没有人说了。
乾丰帝脑袋翁了声两耳轰鸣面色变得更白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不敢想粲儿如果当年就不在了他现在得知真相该是何种痛苦。
小姑娘说的没错
祁烈眼眶憋的通红惊讶的看着苏灿瑶。
弟妹长着一张憨甜可爱的小脸说起话来却是句句扎心直戳人心。
他在一旁却听得无比痛快。
这些年来他夹在父皇、母后和弟弟之间虽然跟父皇发生过无数次争吵但他每当看到父皇痛苦的样子听着父皇那些剖心之言他都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怪罪父皇。
毕竟父皇哪怕怀疑弟弟的身世也只是给弟弟和裴家安排了一条可享一世富贵荣华的路作为一位帝王好像不能对他要求更多了。
可祁烈想到母后、想到弟弟就是忍不住去怨、去气可他有的时候又会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怨什么、气什么。
这一刻他终于捋顺了这些事情的根源所在归根结底分明是父皇不够信任母后的品性和母后待他的一片真心!
母后愿意为他去死他却怀疑母后会为一己之私混淆皇室血统!
大殿内寂静下来变得无比安静。
乾丰帝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这般无耻。
金乌西坠殿内渐渐暗了下来。
宫女不敢进来点灯屋子里的光线渐渐变暗屋子里的三人仿佛僵住了一般谁都没有挪动一下。
半晌乾丰帝声音颤抖着问:“这些年粲儿过得好吗?”
“看起来是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家中待他和民女哥哥一视同仁。”苏灿瑶话锋一转道:“但他那颗心过得好不好痛不痛快民女就不得而知了。”
乾丰帝痛苦的垂下头拳头越收越紧。
是啊一个皇子流落民间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远离家人他当时该多么彷徨无助又该多么害怕要经过多久才能
平复这种心情。
也许被父亲抛弃的痛苦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寂静的大殿里,只有乾丰帝痛苦的喘息声。
苏灿瑶淡声道:“您若只是大昭的帝王,民女一定不敢说这番话,但您还是皇后娘娘的夫君,是六皇子的父亲,您是他们的依靠。”
“可是您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乾丰帝喉咙滚了滚,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是啊,他一个都没有保护好。
雪英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是因为逃亡的过程中伤了身子,当年反而是雪英保护了他,如果没有雪英,他也许早就死了,就不会有今日的大昭。
大明塔坍塌时,也是粲儿义无反顾的扑过来替他挡,如果没有粲儿,他和烈儿也许早就死了。
他根本不配让他们这样做。
他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妻和子。
苏灿瑶声音不含起伏道:“六皇子当年不肯回来,民女想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不甘心您那样质疑他的母后,他身为儿子会以命护您,却没办法替他的母后原谅您。”
乾丰帝想起裴元卿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的护在他身上,心中像针扎一样泛起密密匝匝的疼。
连他都没办法原谅自己,又怎么能粲儿求原谅他。
他的确罪无可恕。
乾丰帝抹了把脸道:“那位李将军救了阿英和粲儿,朕得好好谢谢他。”
“李叔闲云野鹤惯了,他不愿意向大昭投诚,恐怕不会接受。”
乾丰帝再次沉默下来。
他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粲儿明明长得那样像他,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怎么忍心将他送走。
若非粲儿机缘巧合遇到了当年救雪英的英雄,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得知这些事。
乾丰帝想起裴元卿那双跟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心中急切的想要见儿子一面,可是他又怕自己太过激进会将儿子吓跑。
他还记得粲儿小时候就很固执,只要决定的事,连他这个父皇都无法改变,其实这一点粲儿是随了他母后。
这么多年他派出那么多兵马都没有找到粲儿,如果不是粲儿自己出现,他恐怕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他在哪。
即使是坐拥天下的帝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苏灿瑶站起身,朝着乾丰帝福了福。
“陛下,您如果想知道六皇子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子殿下就很清楚,您可以去问太子殿下,民女和未婚夫马上要返程回乡了,民女急着回去收拾行装,就先
告退了。
乾丰帝身体一颤:“你们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