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州,晴翠坊。
肖大柱看着墙角下的印记,挠了挠头,循着印记的方向绕过空屋,半信半疑往巷子里走,然而左看右看,愣是找不出半个人影。
“在找谁呢?”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肖大柱吓了一跳,猛一回头看见站在巷口的凌无非,下意识往后一缩:“你谁?”
这个肖大柱,是飞龙寨离开东海县后收进寨里的弟兄,并不认得他。
刘聪那个夯货,竟把这给忘了。
见他不认识自己,凌无非也懒得废话,径自上前点了他的穴道,把人拎出巷子,回到先前关押刘聪的那个胭脂铺里,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在椅子上。
肖大柱晕倒比睡觉都踏实,被绑起来丢上椅子后,仰头张嘴打着呼噜,口水都流了出来。
等在门前的宋翊见此情形,看了他一眼,心照不宣地转身走开,不多会儿便把蒋庆请了过来。
蒋庆看见睡得天昏地暗的肖大柱和坐在一边的凌无非,不由愣了愣。
他不了解飞龙寨,更不认识肖大柱,莫名被单独请来这里,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位是……”
“前些年,我与星遥隐姓埋名,四处流亡,途径东海县遇见一位姓田的员外,为避免其子协助天玄教掳掠百姓的行径败露,添油加醋将一切罪行推到城外飞龙寨的头上。”凌无非整理一番袖口,起身走上前来,不紧不慢道,“飞龙寨饱受冤屈,却不曾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哪怕田家父子承认罪行后,也未施报复。”
说着,他顿了顿,抬眼直视蒋庆,道:“可是如今,他们却信了万刀门的鬼话,宁可沦为帮凶,也要置晴翠坊上下弟兄于死地。蒋先生以为,问题出在何处?”
“这……”蒋庆听完这话,不由愣住。
凌无非转向肖大柱,略略伸手一指,道:“此人在晴翠坊大阵落成前,便已混入晴翠坊。也是飞龙寨里的人。刘聪先前不肯走,便是在等他。”
“这……这又从何说起?”蒋庆听了他一席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指着肖大柱道,“他们原是在帮万刀门行事?那这个消息,凌大侠又是从何得知?先前还将那刘聪放了回去,岂不是……”
“若只是需要人质,这里还有一个,蒋先生在怕什么?”凌无非泰然道,“莫非当年贵派凌辱飞龙寨,先生也有参与?”
“哎,这是哪里的话?”蒋庆听得一头雾水,“老夫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那您手下的人呢?”
蒋庆一时语塞。
“我想知道,你们那位邹川邹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无非直截了当问道。
“阿川是十八的同乡。早些年潭州暗桩成立,邹川暂代管事之职一年有余,起初门中弟兄都还信服,可时日长了,却不知怎的,险些引发内斗,这才将他调来了此处。”蒋庆说完这些,才隐隐觉出不对劲来,“您的意思是说……”
“贵派之事,在下无心参与,”凌无非道,“可如今在下也受了牵连,这个源头,我是非得找出来不可了。”
“这……”蒋庆陡然失色,“这又从何说起?”
“先生可还记得当年的薛良玉?”宋翊提醒道。
蒋庆一时愕然,睁大双眼。
“万刀门四处散播谣言,我行得正坐得端,倒也无甚可惧。”凌无非嗤笑道,“可旁人不信,飞龙寨却对此深信不疑,说是在贵派那位邹兄弟的手下蒙受奇耻大辱,甚至折了不少人命在里头。如今再听万刀门说,这样的江湖败类,都是靠着我钧天阁的庇护,才能如此横行霸道。如此一来,在下当年费劲苦心所雪之冤,所正之名,岂非都是白搭?”
他顿了一顿,道:“倘若先生为难,尽可将人交给我,我的清白,我自可去证,只是三人成虎,那位邹兄弟当年伤人,打的都是无极门的旗号,贵派若不亲自出面,只交出这一人,在旁人看来,恐怕……”
他话未说全,当中含义,蒋庆听得明明白白。
“盟主若是放心,请给老夫两个时辰,一定妥善解决——”
艳阳高照,晴翠坊中街巷,高低错落的房屋,在青石板路上投下影子。
枝头百灵欢叫,好不热闹。
蒋庆离开胭脂铺,脚步越来越快,匆忙拐去东街,没过一会儿便带了几个弟兄,从胭脂铺里提了肖大柱来,直奔汪十八住处。
“你还不交代!”
半个时辰后,屋内忽地传出一声怒吼,惊起枝头飞鸟。
“难道你是要我亲自押了你,去找飞龙寨对峙不成?”
邹川一听他来真的,当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蒋长老,您可千万不要轻信外人的话啊。都是自家弟兄,我又怎么会……”
汪十八眼见情形不对,赶忙上前劝道:“长老,当年我也只是听阿川说,他同几个兄弟不和,便签字,将他带来沔州,可不知他还……”
“不过是帮山匪,手脚不干不净,长老竟还帮他们说话吗?”
“究竟是他们手脚不干净,还是你手脚不干净?”蒋庆沉声喝问。
惊起的鸟儿在天空盘旋了一圈,又飞回梢头。
屋内再次传出声音,是醒了的肖大柱与邹川争执起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邹川发出嘶吼:“我家人便是死于山贼之手,这么做,又有什么错——”
“你还敢嘴硬……”蒋庆气得手指发抖,“你到底干了什么?”
邹川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说道:“老师骗他们想来投奔可以,须得等我禀报长门长老再做决定。后来嘛……可惜是我一时手软,没能锁好门窗,让他们逃了出去。早知如此,斩草便该除根。我园只是想让他们多吃些苦头,谁能想到,这个小小的山贼,竟也有大人物为他们撑腰……”
“你……你竟做出这种事?”汪十八心痛不已,一时间捶胸顿足,“你糊涂啊阿川!冤有头,债有主,谁伤了你的家人,你该去找那些人才是!怎能迁怒旁人?还打着咱们掌门长老的旗号?你这是陷整个无极门上下于不义啊……”
原来去年潭州内乱,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当年协助邹川虐杀飞龙寨中人的几名弟兄,因分赃不均闹了不和,被邹川逐出门派,暗中加害,惹得上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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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惶惶,议论纷纷。
肖大柱回过味来,便待掐死邹川,却被旁人拉开。
“好好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你既不知道这六个字怎么写,我今天便来教你。”蒋庆说着立刻便命人绑了邹川,备上厚礼,带着几名弟兄和添头肖大柱,直奔洪湖水畔的飞龙寨门前。
面对这等阵仗,史大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蒋庆躬身行礼,好声好气将肖大柱“送”了回去,随即命人押着邹川,令他跪在一干弟兄跟前,对众人说道:“诸位,先前是蒋某管教不善,放任门人害了贵寨的弟兄,如今凶手就在此处,任凭诸位处置,有道是和气生财,我派与贵寨本无恩怨,尽是这厮滥用职权,惹出这么大的误会,以至于……”
“这老头是不是想玩阴的呢?”史大飞凑到罗奎耳边,小声嘀咕道,“这会儿又换了嘴脸,谁知是不是……”
“哎,老头,”见罗奎沉思不语,史大飞清了清嗓子,指着跪在地上的邹川,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今早得知诸位来意,便传了他来问话。”蒋庆拱手道,“这才得知,贵寨曾有投诚之意,只因这厮性情偏执,伤了贵寨弟兄,还令我派蒙上恶名,实在汗颜。”
“我说老头,你是不是怕死?”史大飞扬起手中大刀,“这会儿推个替罪羊出来,撇得干干净净,敢情你们便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听史大当家的意思,是承认替万刀门来找我派的晦气了?”蒋庆收敛笑意,问道。
史大飞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刻不敢吭声。
“这位长老,不可胡说。”罗奎说道,“就事论事,邹川害了我家弟兄,我们自当给他们讨回公道,你就交这么一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可当年参与此事的弟兄,都被这狗东西给害死了,你要把他们找出来?恐怕只能下去问阎王咯——”跟在蒋庆身后的一位年轻人没好气道。
史大飞吹胡子瞪眼:“你说什么玩意儿?”
本是求和的局面,突然又变得焦灼,邹川眼见自己活不成了,索性也加入了骂战,只求一个痛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奶奶的,你再跟老子说一遍——”
双方你一眼我一语吵了起来,聒噪得如同菜市口。
就在这时,茅棚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还真觉得,把事情闹大,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史大飞诧异回头,只瞧见她一手托着那只装着赤角仙的盒子,一手牵着阿念,走到人群前。
“张女侠您这是……”
“我不姓张。”沈星遥气定神闲,淡淡说道,“我原本的名字,叫做沈星遥。”
“沈……沈什么?”史大飞瞪大双眼。
“就是你们口中那个魅惑正道,煽动人言的妖女啊。”沈星遥莞尔一笑,有意拖长了尾音,婉转说道,“‘星’,是移星换斗的‘星’,‘遥’,是自在逍遥的‘遥’。”
“记好了,我便是你们口中的‘妖女’沈星遥。”沈星遥气定神闲,淡淡说道,“移星换斗的‘星’,自在逍遥的‘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