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王妃……王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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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羡玉扶着酸痛的腰,走出马车,对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人说:“老人家,我们已经到绛州了,官榷就从这里往南再走三里路。”

    老人看着四周人来人往的尽是穿着盔甲的兵士,吓得脸色都白了,慌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着面前的人磕头,颤声央求:“小人是斡楚部脱塘乡的挑货郎,扁担里只有风干的青鼠肉,没有其他,请各位军爷放过小人……”

    林羡玉愣了片刻,连忙扶他起来,“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老人不敢起身,他的小孙子懵懵懂懂地站在一旁啃手指,老人还把他拉着一同跪下。

    林羡玉皱起眉头,心想:看来边境线上的老百姓被官兵欺压得不轻。

    简直是闻风丧胆,见之色变。

    马车边的动静引起了来往官兵的注意,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射到这里,有眼尖的人先认出来,喊了一声:“是王妃!”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王妃金安。”

    林羡玉抬起头,看到站在一片跪拜中的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苍青色的长袍,负手而立,林羡玉的眸子倏然亮了。

    可令他失望的是,赫连洲没有向他走来。

    纳雷见赫连洲始终沉着脸,只能硬着头皮先一步走上来,和林羡玉打招呼:“王妃,您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过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纳雷将军,好久不见!”林羡玉展露笑容,朝纳雷点了点头,他暂时撇下赫连洲的冷漠,先顾及眼前的事,告诉纳雷:“这位老人家是从斡楚来官榷卖青鼠的,路上不小心被我们的马车吓了个跟头。我见他年纪大了,又带着一个孩子,便捎了他们一程。”

    “去官榷怎么会从这条路上来?”

    老人吓得嘴唇颤动。

    “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件事呢!”

    林羡玉刚要把官榷税金一事讲给纳雷听,赫连洲忽然走了过来,说:“纳雷,将他的货全部买下,记在我的账上,把他送出军营。”

    林羡玉一愣,连忙说:“可是我——”

    纳雷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听从安排。

    林羡玉便噤了声。

    纳雷照着赫连洲的命令,将老人扁担里的青鼠肉全都买下,简单称了下重量,本不足一两银子,他自

    己贴了点儿,直接将银锭放到老人手里,又喊了两个兵士过来,拿了筐子放青鼠肉,忙活完就要带着老人离开。

    林羡玉见状喊住他们,回身从马车里拿出两块乳饼,放到孩子的手里。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穿了一件不合身量的麻衣褂子,半边屁股都露在外面。

    林羡玉小时候陪着娘亲去京城外赈灾施粥,见过的最凄惨可怜的灾民也不过如此。

    孩子不敢拿,眼巴巴地望向爷爷,林羡玉朝他笑了笑,柔声说:“吃吧,很好吃的。”

    老人连忙说:“快给王妃磕头。”

    孩子乖乖地给林羡玉磕了个头,然后才接过乳饼,一口咬下去,立即对老人说:“爷爷,好吃。”老人形如槁木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挑起空扁担,带着孙子,跟随纳雷离开。

    林羡玉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辕门口。

    转身时对上赫连洲的目光。

    赫连洲目光沉沉,读不出什么情绪。

    一见到他,林羡玉的委屈就快要溢出来了,赫连洲却只是冷声说:“跟我去主营帐。”

    王府外的赫连洲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林羡玉不敢反抗。

    他跟着赫连洲穿过许多白色毡帐,最后来到了主营帐,两边看守的士兵躬身行礼。

    赫连洲掀开帘子,让林羡玉先进去。

    放下帘子,外边的一切都被隔绝,这里只剩他和赫连洲两个人。林羡玉一声不吭,侧身站着,始终忍着眼泪,直到赫连洲开口问:“谁允许你来的?”

    连日舟车劳顿的疲乏瞬间爆发。

    赫连洲不问他为何而来,也不问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批评他,连一个笑容都没有。林羡玉委屈地掉下眼泪,刚想转身离开,就落入熟悉的怀抱。

    赫连洲还是走过来抱住了他。

    “这不是游山玩水的地方,这里是军营,斡楚的军队就驻扎在离这里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林羡玉哽咽着说:“我让乌力罕带我来的。”

    “他也不能护你周全。”

    赫连洲的语气比起以前已经称得上温柔,可林羡玉还是委屈,两手抵在赫连洲的胸膛,用力地挣脱他的桎梏,满腹怨气

    道:“你是不是怕被别人看到你和祁国公主形影不离,怕别人说你的闲话?你不是说你不在乎的吗?”

    “我不在乎。”

    林羡玉仰头看他,眼里全是星星点点的泪,可怜得要命:“你就是在哄我!你若是不在乎,刚刚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漠?”

    他在赫连洲的怀里奋力挣扎,嚷嚷着“大骗子”,眼看着就快要挣脱出赫连洲的臂弯,赫连洲脱口而出:“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意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软肋?”

    林羡玉猛然间怔住,渐渐安静下来。

    赫连洲自知失言,避嫌似地松开林羡玉,林羡玉在原地思忖良久,营帐里陡然陷入沉默,林羡玉琢磨着赫连洲的话,总觉得这两句话有些怪,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赫连洲强压下那点呼之欲出的心思,冷声解释说:“绛州到处都是太子的眼线,我和你过分亲密,太子必然会知晓,将来必然会拿你做文章,到那时候我是保我自己,还是保你?”

    林羡玉立即粘了上去,两手攥住赫连洲的腰带,可怜巴巴地说:“保我。”

    “凭什么?”

    林羡玉顿时忘了刚刚心头那点复杂情绪,又笑嘻嘻地说:“因为你在意我!”

    在林羡玉的思维里,赫连洲对他的在意,和他父母对他的在意没有区别,他对暧昧的理解也与常人不同,赫连洲拿他没有办法。

    赫连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林羡玉知道自己贸然来绛州这事确实做得莽撞,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今天那位老人家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告诉我,北境和斡楚之间的官榷赋税太重,从斡楚到官榷,要进两重衙门,第一关按人头收户金,第二关再按货物收税金。一两银子的货,等进了榷场就只剩五钱。老百姓捕了两个月的青鼠,就靠着这点钱养家糊口,无奈只能多绕十几里,避开官榷的衙门。”

    他央求道:“赫连洲,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赫连洲无奈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若他是斡楚派来的奸细呢?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把他带到北境的军营,你觉得合适吗?”

    林羡玉愣住,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所以你让纳雷将军送他

    走。”

    “若他是普通百姓,便无所谓,若他是斡楚的奸细,就不能留。”

    林羡玉脸色发白,这才意识到凶险。

    他嗫嚅道:“他一定不是奸细。”

    “你怎么知道?”

    “我……我就是知道。”

    正说着,绛州的知府走到营帐前,特意来向林羡玉请安。赫连洲让林羡玉坐在桌案后面,知府进来之后躬身行礼,说了一番客套话,又让人为林羡玉端上茶水,林羡玉摆足了祁国公主的架子,只是颔首以对。

    知府那双小小的鼠眼仿佛亮着精光,一个劲地在赫连洲和林羡玉之间打量。

    赫连洲站在一旁,没有表露出半点夫妻间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