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他下意识地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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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故总发生在旦夕之间。

    一夜过去,林羡玉就成了众矢之的。

    祁国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男子假扮,还善于巫蛊之术,用了心咒,让怀陵王对其身份毫无察觉。祁国就是想借此方法,让此人进入宫廷,动摇整个北境的根基——

    现如今,所有人都这样说。

    原本只是百姓议论纷纷,没过多久,连西帐营的将士们都对此有了怨言。

    他们不敢相信王妃是男替女嫁,更不敢相信怀陵王本就知晓真相,还替祁国隐瞒。

    这让本对赫连洲敬若神明的西帐营众议论蜂起,他们坚信:定是假王妃给王爷下了巫蛊之术,迷惑了他的心神。

    否则王爷怎会娶男子为妻?

    将来还要立此人为后……后果不堪设想。

    赫连洲刚处理完太子党的残余,还在宫中筹备登基典礼的事宜,就收到一沓又一沓的谏书,有的来自西帐营的四品将领,有的来自朝中重臣,他们都称圣上立祁国男子为后是悖逆祖法之决定,臣子愿死谏求圣上收回成命。

    赫连洲的脸色冷沉如铁,将谏书扔到一边,纳雷在一旁也不敢出声,只用眼神打量着赫连洲,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谣言的源头是太后身边的几个太监宫女,都关押在刑部大牢了。”

    “关他们有什么用,”赫连洲眉头愈锁,眸子里闪过杀意,出声已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当时就该把他们母子俩葬在一处。”

    他起身往秋华宫的方向走。

    怀陵王即将登基,所有宫室都被打扫得焕然一新,除了太后所在的秋华宫。

    秋华宫里满室白绫,鬼哭天愁。

    太后一身缟素,端坐正中,见到赫连洲前来,凄楚的神色陡然变化,却又由悲转喜,眼里露出阴恻恻的笑意:“皇上,如今你是皇上了,却还要尊本宫一声母后,心中可有愤恨?本宫想起很多年前,在冷宫第一次见到你,那时你才几个月大,躺在一张破襁褓中,不哭也不闹,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忽然睁开眼,直直地望向本宫——”

    太后微微蹙眉:“本宫那时候就觉得,你会成为锡儿的阻碍,本宫想废了你,想让你和你那没用的亲娘一样,永远留在冷宫中,可你偏偏命大,就连喝了那粗制的流火之毒都死不了,真叫人

    头疼。”

    赫连洲冷眼看她。

    “后来你求皇上放你出宫,再没了动静,在怀陵王府里苟活多年,又进了军队,直到你带着西帐营打出名声来,本宫才发现,你再一次成了锡儿的威胁,本宫决定灭了你。”

    “其实你最大的威胁不是功高震主,而是你无情无欲,”太后轻笑出声,无法理解似地,“一个人怎么会没有欲求呢?没有欲求,便不会贪,不贪就无法掌控,我们都在想,该拿什么对付你呢?”

    “直到那天,锡儿跑过来,高兴地说,他终于找到你的软肋了。”

    “竟是一个男子,还是祁国的男子。”

    太后狞笑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赫连洲,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她双眼赤红,笑得歇斯底里。

    赫连洲却从袖中拿出一只镶嵌宝石的匕首,扔到太后面前,漠声道:“这是杀你儿子的刀,太后,自裁吧。”

    太后扑到地上,捡起那把匕首,双手颤抖着捧起短柄,两颊落下清泪,她抬头望向赫连洲:“本宫才不会死,本宫要看着你成为全天下的笑柄,看着你永失所爱,看着你年年忍受七月流火之苦,做一个短命皇帝,下去陪你那短命的娘亲……”她竟朗声大笑起来。

    赫连洲再按耐不住经年的恨意,抽出身旁近卫腰间的刀,就要刺向太后。

    刀刃闪过寒光。

    众人惊骇不已。

    就在这时,林羡玉冲进来,抱住了他。

    “不要,不要……”

    林羡玉一路从明华殿跑过来,气还没喘匀,就紧紧抱住赫连洲的腰。

    赫连洲倏然停下。

    “赫连锡刚死不久,宫里还有其他人,你不能动手,”林羡玉吓得声音发颤,几近央求:“她有一百种死法,但绝不能是被你亲手杀死,别冲动,赫连洲,求你了……”

    在林羡玉的哽咽声中,赫连洲的理智缓缓回笼,他扔了刀,回身抱住林羡玉。

    林羡玉猜到宫里要出事,一进宫就撞见慌不择路的纳雷,听闻赫连洲去了秋华宫,心里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时果然不出所料。

    赫连洲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唯独在这件事上,在林羡玉的安危上,他竟冲动了。

    林羡玉

    的气息又急又乱,但还是强作镇定地伸出手,摸了摸赫连洲的脸,眼眶里盈着泪,努力让赫连洲恢复神智:“不要被她影响,七月流火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有玉儿,玉儿替你解毒,玉儿永远陪在你身边。”

    赫连洲歉然道:“让玉儿担心了。”

    林羡玉摇了摇头。

    他握住赫连洲的手,转头望向瘫倒在地的太后,向来雍容华贵的太后从未如此狼狈不堪,她已一无所有。

    太后笑容阴鸷,一字一顿道:“官、怒、民、怨,你们还能如何翻身?”

    林羡玉却问:“你以为谁都贪恋那个位置吗?你以为我很在乎皇后之位吗?”

    太后神色微变。

    “当初是你们逼着他接受和亲的,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难道不是你们自食恶果?”林羡玉居高临下道:“你知道吗?你儿子不是被赫连洲杀死的,是被你害死的!”

    “你闭嘴!”太后嘶哑着怒吼。

    “若不是你逼得赫连洲奋起反抗,若不是你的贪欲养出太子那样阴毒又愚蠢的小人,他怎么会惨死宫中?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

    “来人,掌他的嘴!”

    太后边嘶吼着边拿起手边的烛台就要朝林羡玉砸去,被赫连洲击了回去,掉落的蜡烛正中她的裙摆,一时火光渐起,宫中混乱。

    林羡玉连忙牵着赫连洲走出来,身后还传来太后凄厉的叫喊声:“赫连洲,你是个天诛地灭的煞星!你克父克母克妻克子,你这个天煞孤星!我要你为锡儿陪葬!”

    赫连洲脚步微顿,林羡玉却用力将他拖到台阶下,不满道:“你又听见什么胡话了?”

    赫连洲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都说了我是福星,你还信这些人的胡话,不想跟你说话了!”

    林羡玉故意发脾气,扭身就走。

    “玉儿。”

    林羡玉转身瞪他。

    “我知道玉儿是福星,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以为你好的名义推开你的。”

    林羡玉站在原地,赫连洲走过去,将他揽进怀里,手掌抚着他的后背。

    该怎么办?两个人都没有主意。

    太后这一计,让他们陷入无解的困境。

    否认男替女嫁,就要承认如今在赫连洲身边的

    祁国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女人,那林羡玉这辈子都要顶着“嘉屏公主”的名号,困于深宫之中,再无自由可言。

    承认男替女嫁,那就是承认赫连洲包庇了祁国之罪,不仅皇位不稳,民怨若沸腾起来,林羡玉的通商梦也要崩殂。

    到了现在这个僵局,就算赫连洲为消民怨,承认林羡玉行了巫蛊之术,然后赐他死罪,林羡玉服下敛息丹,暂时遁逃祁国……原本天衣无缝的计策,如今也于事无补。

    惠国公寿诞那日,王公贵族都见过传闻中的怀陵王妃,看到过王妃的面容。

    若是假死,以后林羡玉再想顶着这张脸回到赫连洲身边,就难如天堑了。

    林羡玉那日一句“难道我就一辈子不能出门了吗”,逞强出了门,虽在寿宴上给了太子狠狠一击,却也给自己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赫连洲没有料到,林羡玉更没有。

    他们不是大罗神仙,不能提前预知命簿上是怎样的跌宕,他们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林羡玉靠在赫连洲的肩头,轻声说:“我不怕,赫连洲,这次我一点都不害怕。”

    回明华殿时,林羡玉对纳雷说:“烦请大人放出当年太子私通斡楚造成暴乱,逼迫怀陵王接受和亲的消息,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纳雷领命:“是。”

    天色将晚时,林羡玉和赫连洲一同回怀陵王府,这大概是他们在府中的最后一夜。

    过了今晚,他们就要住进皇宫了。

    赫连洲的东西很好收拾,反而是林羡玉的物件多,原本就有十几个楠木箱,加上陆谵送来的,林林总总,装了将近二十个箱子。

    宫里送来各式各样的珠宝华服、皇上皇后出席祭天盛典时穿的冕服、四方凤印、青玉夜明珠……多到堆成了山,林羡玉看都不想看一眼,径直走向陆谵的厢房。

    陆谵得知林羡玉身份泄露之事,便又逗留了几日,林羡玉叩了叩门,走进去。

    “玉儿?”陆谵立即起身。

    林羡玉有些疲惫,在桌边坐了下来,“扶京哥哥,这两天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