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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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的三个字,却有超出一切的决绝。

    明奉师太无可奈何,点燃了明镜身边围绕的木柴。

    明镜闭上双目,不去看在身边燃起的火焰。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

    女冠们的哭喊,三蛮看好戏的嬉笑,世间繁杂渐离明镜而去。

    “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光乎日月,迅乎电驰。”

    火焰渐渐升高,明镜手中的拂尘在火焰中蜷缩,发黑,化为尘埃。

    女冠们哀戚的哭声此起彼伏,坐在火中的明镜却神色沉着冷静,丝毫没有痛苦之色。

    角楼的铜钟不知被谁敲响了,悲怆的钟声推开晨雾,一波又一波地回荡在白鹿山。万法堂中的香烛仍在燃烧,若隐若现的烟雾笼罩在金身塑像上,明镜观主身上长年浸染在香烛中的香气,似乎通过炙热的炎风,吹进了泪眼朦胧的女冠心中。

    乱世之中,焉有完卵。

    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哪怕是藏在深山的白鹿观。

    大夏无法保护它的子民,明镜却要燃烧自己以全白鹿观所护佑的女子。

    生而为人,恐惧是天性。

    明镜自然也有天性。只是这股天性,被后天的意志所压制。

    她也有歇斯底里的时候,在很早以前,她也曾抓着夫君的衣襟,像泼妇一般怒吼尖叫,质问他为什么能救世人却救不了亲生的孩子。

    她的第一个孩子,三岁夭折;第二个孩子,一岁夭折,第三个孩子,好好长到八岁,却又染上天花。

    她不顾被传染的危险,不假人手,日夜照料。

    一晚,她的孩子清醒了片刻,打起精神对她说,“娘亲,我想放风筝。”

    她答应他,等病好,带他去河堤放风筝。

    日出之前,她的孩子就走了。

    第二日是个艳阳日,她拿出尘封已久的风筝放在孩子身旁,抱着他睡了一天,直到傍晚被送药的夫君发现孩子的身体已经冷透。

    之后,她主动和夫君和离,出家入了道观。

    有人觉得人生苦短,明镜却觉得,一生太长了,太长了。长到一个人一生的苦难,或许到死也受不完。

    明奉师太忍住哭泣,带领众小女冠坐在院中,齐声念诵经文。

    一时间,众尼念佛的声音高过三蛮的嬉笑。

    冷峭的春风吹过院落,火焰从明镜观主身上拔地而起,橙红的火苗像一张薄如蝉翼的纱,在风的推搡下,瞬间笼盖身上。神圣的火焰中,明镜的面庞有种超然的平静,连地面燃烧的影子也屹然不动。

    先前还一脸嬉笑的朱邪部人难以置信地看着大火中的明镜观主。

    “这肯定又是汉人的诡计!”

    他冲到火焰前,还未靠近就被炙热的温度逼退。

    三蛮的嬉笑不自觉停止了。

    他们或敬畏,或恐惧地看着烈火中屹然不动的明镜观主。

    酷热的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旺。

    明镜观主握着佛尘的手在大火中焦黑、绽裂,露出鲜红血肉后,再一次焦黑,又绽裂。

    空气中飘荡着肉香。

    但就连将俘虏称作两脚羊的匈奴,也生不出丝毫食欲。

    “福生无量天尊……”

    火苗蹿进面目全非的明镜观主口中,又好像是从明镜观主的口中蹿出。

    橙红色的鹤,载着明镜观主摇曳滑翔,似乎随时就要乘风而去。

    “处月人敬英雄……无论是男是女!”处月人首领最先开口,带头后退了一步,“处月人不会对这里的人动手!”

    剩下的匈奴人首领和朱邪部人首领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愿意就此放弃。

    “怕什么怕,既然这老女人想死,我们就送她一程!”

    朱邪部人首领走上前,提起长枪向火中的明镜观主全力一刺!

    “观主!”白鹿观中一片绝望的惊叫。

    破空之声忽然响起。

    朱邪部人手中长枪顿在半空,保留身前最后的表情,直愣愣仰面摔下。

    他的右眼眶插着一只贯穿头颅的箭矢。

    匈奴人首领惊出一背冷汗,刚刚那支箭,恰好擦着他的脸颊穿过。

    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灵巧的身影从树上跳落,落地的沉重声响,像是一只猛虎轰然着地。

    姬萦稳稳踩在地上,垂着眼睛没有看任何人,那把射杀朱邪部人的长弓,被她随手扔在地上。

    她反手握住身后剑柄,缓缓拔剑而出,布条从剑上层层滑落,她这才抬起眼,冰冷目光落向呆若木鸡的三蛮。

    三蛮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她杀了布尔昆!”

    话音刚落,姬萦已经如一道闪电,划入百倍于自己的敌军。

    杀!

    一名三蛮士兵本能举起长刀抵挡,瞬间被姬萦连人带刀击飞。

    沉重的巨剑跟着姬萦的舞步转动,在飞溅的血花中化为残影阵阵。重剑就是姬萦,姬萦就是重剑,每个被重剑全力扫中的敌人,不是脏腑震碎就是头颅破裂。

    重剑所至,无人能敌。

    每一次挥剑,都有无数三蛮倒飞出去。

    第一排被抡飞的三蛮带着余威又撞飞身后的三蛮,敌人好像排好的骨牌一样,在姬萦飙举电至的攻势下一列列倒下。

    不知不觉中,姬萦周身已无人敢近。

    平冠早已脱落,姬萦的黑发狂乱散落,她的力气好像无穷无尽,杀起让人闻风丧胆的三蛮就像是切瓜砍菜,三蛮的鲜血飞溅在姬萦杀气腾腾的脸上,好似原始图腾圣洁的点缀。

    这举世皆惊的武力,让敌人吓破了胆。

    有第一个转身就逃的三蛮,就有之后的无数个。

    在姬萦鬼神般无可抵挡的攻势下,幸存的三蛮士兵狼哭鬼嚎地往山下逃去。

    明奉道长回过神来,连忙召集小女冠们去后院打水救人。

    一桶接一桶的水从后院打来,浇在明镜观主身上,火势忽大忽小,总是死灰复燃。

    “让开!”

    姬萦一声大喝,围在水缸前的小女冠又敬又畏地纷纷退开。

    她丢下身上重物,双手握住水缸两边,气沉丹田,猛然大喝一声:

    “起!”

    姬萦浑身染血,就连面庞也不例外。在那些斑斑点点的鲜血下,她满脸怒容,青筋渐渐浮起,仿佛刚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厚重的大缸缓缓离地,白鹿观上下百人半日所用溪水正在缸中晃荡。

    姬萦再一鼓气,抱着沉甸甸的水缸向着燃烧的明镜观主一步步而去。

    她涨红脸,紧咬牙关,一双布鞋深深陷进院中的土地。

    鸦雀无声中,她抱着水缸来到柴堆面前,大量的水一次性倾泻下来,明镜观主身上的火势终于灭了。

    明奉道长和许多小女冠冲向明镜观主,真正到了跟前,却又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对着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明镜观主,不知该碰哪儿好。悲痛无助的哭声此起彼伏。

    山下的姜大夫在这时赶回,一见这样的明镜观主,当场便流泪满面。

    姜大夫一来,女冠们有了主心骨。

    在姜大夫的指挥下,姬萦帮忙将明镜观主抱进观主卧室,接下来就是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