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梦萤身边一声闷响，好些人回头，见他不合时宜着站起来。
她未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往下拽他的衣袖，“师弟！你先冷静，再过一会儿，宗门的人便能过来。”
台上的人见他这般激动，也是捧着腹，笑得张扬，“这位道友，别激动嘛，若是看上，可用等价的法宝兑换。”
胸膛上下起伏着，玄冥一手搭在配剑上，尽可能压低声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那又如何？仙门多不会干涉人间，来了又如何？是会惩戒这些把人命当买卖的人，让这天下再也没有这般肮脏的交易吗？”
“你先冷静。此事众多散修也觉荒唐，何况从情报来看，其中能将妖兽抓起来做买卖的，背后应当也有修士出谋划策，此事已然超出凡人所能，仙门插手，并不违背常理。”
“我冷静不了！”
他大吼一声，周遭莫名奇妙的眼神尽数落在他身上。
是幻境，确也亲身经历。他自幼便在仙山，清心修道，一贯冷静自持，几乎没什么能激起他淡漠的情绪。
可看着那个他悉心照顾，小心伺候，他心中那最为神圣不可侵犯的人，被捆了手脚，蜷缩在小小的牢笼里，那颗不会掀起波澜的心便狂跳起来，鼓动声震耳欲聋。
他在心中一遍遍念叨，这是幻境而已。
分明就是幻境，可又是她亲身经历，他似乎能理解她先前为何那般疯魔。
他简直就要疯了。
一剑出鞘，不顾一旁师姐的阻拦，飞身跃上高台，有人出面阻止，他一记剑气，火光滑过天际，将众人逼退许远。
他改变不了什么，她儿时这些经历，自己都未曾与她一同面对，自己所做一切，甚至不能留在她的回忆里。
斩断牢笼，一剑解开她的镣铐，摘掉蒙在眼上的布条，小心将瘦弱的人揽在怀里。
她身上好多伤……先前被恶犬咬的，后来又新添的。似是疼了，怀里人喘着粗气，他心有不忍，好怕自己的触碰，会不小心将人碰碎掉。
反正是幻境，她不会知道，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疯一次又怎样？
“师尊……”
怀里人似听清他的话语，缓缓睁眼。
他起身，却低下头，额间蹭上她额头，“我好心疼，为什么我不能是将你带回临虚境的那个人，如果从一开始，我能陪着你就好了……”
先前那道剑气似让场上燃起烈火，惊动众人，惜命的纷纷离场。
陆陆续续又修士冲来阻止，他一一闪过，不甚挨上几剑，身后一声刺耳的剑鸣，回眼，梦萤挡在了他身后。
“我先护送你们出去，晚些长老到了，再去看看有没有同她一般的孩子。”
“走。”
火势大了起来，他将小小的人护得结实，再没让她身上多出一点伤痕。
“你先前唤我什么？”
玄冥不假思索，“师尊。”
女孩声音沙哑无力，还是尽力去回应，“你似乎，唤我很多回……可听起来，却像是仙山上的称呼。”
“嗯。”玄冥垂下眸，“你是我的师尊。我……也是你日后的徒弟。”
“徒弟？日后的徒弟？”女孩侧头，蹭在他温热的胸膛，一双不同常人的耳朵靠近他心口，去听那有力的起伏。
“你说的鬼话，我本是不信的……”
她怎会上仙山，又收了这么个徒弟？
可她又笑笑，回望那汪柔情，“但心跳不会骗人，你我素不相识，你的眼里又有我从未见过的关切。”
小狐狸闭上眼，“……姑且信你一回，未来的徒弟。”
玄冥带着她狂奔，直到甩掉身后的人，才抱着她在无人的地方坐下。
怀里的人似乎累了，已经磕着眸子睡着了。
喘着气，四下安静下来，那胸口的心跳却愈发激烈，声响左右着他所思所想。
心跳不会骗人……此刻跳动着，让人愈发鲜活。
“十年前，那个所思所念的幻境里，我情不自禁吻过你……”他痴痴望着沉睡的脸庞，轻抚过那娇小的脸庞，“懵懵懂懂，十年间，无论我如何去想，也不知为何望念镜里为什么会是你……只知你后来很是生气，先前趁你高热昏迷的偷吻，我现在都不敢告诉你。”
“十年间，你似乎没那般厌我了。我喜欢你的靠近，可又害怕我靠近你会生气着走远。你也说心跳不会骗人，自小，我的情绪就全系在你身上，毫无缘由，好似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好似是你陪着我的每一天，又好似上辈子带来的那般。”
握住那只小手，手中温热，与往日不同。
这幻境太过磨人，他不知自己的心会被磨得这般疼。
见她睡着，他鼻间轻抵住她的手背，闭着眼，难得的去感受那仅有的温度，“你说师徒有伦，男女有别，可我还是会因你那一瞥一笑心动，想要靠你再近些。”
“我想，我真是心悦于你的吧。”
静寂许久，再睁眼，眼前一切开始模糊，手中温度消散，那张沉睡的小脸也消失不见。
意识从那幻境抽离，天边泛着红，耳畔有人走动的声响。
转眼，自己已然身处黄极峰。
“黄昏了。”
好似大梦了一场。
“师兄，你醒啦？”曲筱筱见他说话，凑到他面前，笑了笑，“你都这么坐了一日了。”
“一日？”
“是啊。”她好奇着坐到他身侧，“师尊说你能看到他先前下山游历时的场景，哎，你看到什么啦，说来听听？”
“一日……”他垂下眸子，忽然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起身，强装镇定疾步走了出去，“下次再说吧。”
马不停蹄赶回玉尘峰，院子里一切如常，还是铺满积雪。
推开师尊卧房，室内关着窗，整个陷入黑暗，也却不见往日那人影。
去哪儿了，好几日没见着……
不能是去了别处吧？
先前下山采买太急，忘了去寻她。
她去了何处？自己只是昏睡了几日，为何不与自己讲？
关了门，没瞧见阿芸，峰上静得只剩风声，他竟难得有些神伤。
回房吧，今日没心情练剑。
推开自己房门，木板上又响着悠悠的步伐。
“哟，这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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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熟悉的声线，语调没有半分起伏，甚至带上一丝冷意。
玄冥转眼，白发女子穿着薄薄一层，湿的发贴在颈间，光脚站在他面前。
“师尊……”他上下打量，下一秒便沉下了脸，“怎么穿得这般少，外面凉，莫要着凉了。”
说着，他脱下外衣，走近她，就要套在她肩上。
手上忽的落下一抹冰凉，他有些不解抬眼，那冰冷的指尖却推着他的手背，拂到一旁。
“师尊？”
“不必了，本座自己会穿。”
“不成。”他又理了理外衣，“师尊还是注意些，穿上才是。”
可他方才靠近，这人又抵着他，退出一步。
“师尊？”玄冥不再靠近，脸上挂着慌乱，再不如往常那般平静，“师尊，怎么了？”
白凌却只是静静盯着他，并未言语。
玄冥有些怕她这般神情，僵持半晌，还是壮了壮胆子询问，“师尊，是……生气了吗？”
“徒儿，有些摸不清，师尊……因何生气？”末了，这才察觉两人气氛还是冰冷，继续猜测，“是……徒儿的原因？”
白凌挑眉冷笑，“怎会？徒儿大了，一整日不回峰，也不必跟我这做师尊的讲了。”
果然，先前急匆匆赶回来，就是怕师尊夜里寻不到人。
“徒儿去了一趟黄极峰，不是故意在外逗留的……”
“当然。”白凌抿起唇，语气轻佻，“是跟你那好师兄在外喝酒，醉了？”
“徒儿没有，徒儿只是……”
“也罢。”白凌摆摆手，撤眼转身，“是本座平日管你太严，你不自在也正常。”
“不，不是，师尊，你听我说……”玄冥从未见她这般计较，觉着这些话语句句对着自己，却又不疼不痒，好似与自己无关，见人转身，他慌了神，磕绊着去拉她的手，“这次是意外，是钟师叔给徒儿看……”
“臭古董？”女人甩开他的手，“呵，本座看他也蛮喜欢你的，徒儿日后也不必回来了。”
玄冥被她拂到一边，方寸大乱。
她果然生气了……
从黄极峰回来，心中本就像搅在一处的麻绳，乱的很。这会见她不理人，惶恐着不知如何是好。
人转身推门，手中似捏了个什么诀，灵光在门框处闪过。
是结界！
玄冥再顾不得其他，他自受伤躺着，那日师尊来上药，自己让她早些休息后，就再没见过她了。
“师尊！”一时无法冷静，先前设下结界，就未曾让他进屋帮她调理寒疾。
也不知谁给的勇气，趁人一脚刚踏入屋子，他急忙紧跟，一手将人肩头揽过，从背后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动，等玄冥自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搭在那有些润湿的肩头。
“你这是做什么？”
语气冷冷的，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我……”回神时发觉不妥，想要放手，可又不能时光回溯，脑海昏沉一片，说的话已然不过大脑，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师尊别不理我，也别把徒儿关在外边，徒儿好几日未见师尊，真的很想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