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白听说，母亲顾女士让林曦过来找他，唇边飞快闪过一丝细微的笑意。他似乎并不意外，但很快就把话题一带而过。
轻声和林曦说：“有两个朋友在这里，我去跟他们道个别。我们等下去大会客厅，我再给你介绍一些商业伙伴。”
谢墨白回身，略提高了音量，道：“郑源你们自便。我回到前面招呼客人。”然后带着林曦一起走了。
倒是郑源在屋里低估道：“这个林助理，一来就把墨白拉走了。我们才刚开始商量。”
陆昕很能理解，说：“墨白本来就是忙里抽空，过来说几句话。他还要回去招待客人，正事要紧。”
谢墨白和林曦一边往前面走，一边闲话说：“妈妈很爱看书。她送你的是什么书？”
林曦深吸一口气，说：“是一本双语词典。对了，扉页上还写用双语写着，此志若未谐，此心终不歇。”
她感慨道：“顾董选的句子，很符合她的气质，坚韧不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谢墨白却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林曦，才道：“那不是妈妈写的。那本书是爸爸送给她的。”
他神色复杂道：“没有实现理想，就永不停止前进的脚步。如果这样理解，也是可以的。当然，爸爸说话，往往一语双关。”
他看了一眼林曦穿着的高跟鞋，谢墨白自觉地放慢脚步，道：“把自己看过的书，当做礼物送出去。看来妈妈真的很看好你。”
谢墨白嘴角一直含着笑意：“上一个有这样待遇的，是袁总。妈妈很欣赏那些，独立自主、自强不息的女性。”
林曦听他这样说，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墨白见状，带着温和的笑容，说里一句，“林曦，别担心。”他话锋一转，问到：“你认为，在妈妈眼中，是怎么看你的呢？”
林曦微微思考，然后果断说：“工作还算努力的下属。”
谢墨白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子，展颜一笑，“林曦，你未免太小看自己了。”
他和林曦并肩而行，一边看着原处的亭榭楼阁，慢声道：“玉在椟中求善贾。美玉良材一定要交付于识货之人。”
谢墨白身穿西装，越发显得身姿挺拔。他的双腿很长，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得大步前行，但此时却是漫步徐行，轻言细语。
“你之前说，潘玉荣是集团的重要财富。那么你呢？你是集团花了重金，挖回来来的人材。譬如，以千金之价购入美玉，那么得到她的人，又如何会不珍惜爱护呢？”
林曦紧随在谢墨白身边，听闻此言，沉吟不语。
谢墨白声如清泉，慢慢道来：“你还说，黄文静是栋梁之才、千里良驹。那你又何尝不是呢？谁会不看重，能为自己创造价值的人。”
谢墨白驻足回首，目光透过金丝边的镜片，认真地看着身侧的女子，“所以，林曦别担心。妈妈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林曦当然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很有信心。但是国昌集团人才济济，她并不觉得自己是无可替代的，也不认为自己当得起如此美誉。
她摇摇头道：“小谢总，我并没有做出这么大的功劳。想为集团效力的、能为集团做事的，大有人在。没有林曦，还有李希。”
谢墨白反而认真地和她道：“看来，你还没有彻底看透集团的人事生态和运行逻辑。”
他再度将目光放远。夏日里草木繁盛，鲜花绚丽，一派盛景。
谢墨白的声音徐徐响起：“一个大型集团，要有明确的组织架构和上下尊卑关系。、
“比如，国昌冶金和国昌建材两家子公司，想要给集团总部打请示，就必须先报到国昌工业那边。他们的材料，必然经过邓一峰的把关和签发。”
谢墨白点出总裁办的特殊性，“但是，总裁办自诞生以来，就发挥着枢纽的作用。它的职能，就是是协调集团各部门和子公司之间关系，使集团良好运转。”
“因此，总裁办可以直接联系对接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级别的子公司，甚至是子公司下属的部门。”
他神色平静地说道：“它就像60楼伸出的触手，延伸到集团的每一个角落。”
林曦觉得这个比喻很形象，甚至已经点明了总裁办存在的价值意义。
“所以，你可以直接把冶金和建材两家二级子公司的人，喊来座谈沟通，这很正常。理论上，总裁办有这项职能。”他接着说道。
谢墨白侧过脸，看着身侧近在咫尺的女子：“林曦，你明白了吗？自从十几年前、集团设立总裁办以来，它就是ceo权力的延伸。过去，董事长就是通过总裁办，不断加强对集团上下的控制。”
“这个部门，也确确实实地提高了集团内部的行政和工作效率。而总助，又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谢墨白一字一顿道：“因为，在集团内部，总助是离权力核心最近的人。”
接着，他才问道：“林曦，你有没有想过。去年冬天，你刚从张扬手里接过总助的担子。而我，在今年春天就接管集团，担任ceo职务。中间不过相差了半年。间隔如此之短，为什么？”
这也说中了林曦心中的疑惑，她喃喃道：“总助和ceo先后换更换，时间上显得太过仓促了。”
谢墨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反而继续语气平静地道：“这么多年来，每次总助更换，内部的运转总是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陷入滞涩。无论提前准备了多久、交接作做得多么充分，都是如此。”
他和林曦说起了一些内情，“我承认国昌集团内部精英云集。可是，要想优中选优，找到一个擅长内务、总抓诸事的总助，也并非易事。这既需要集团特意培养，又需要被培养的对象本身就有这方面的天赋。
“其实，爸爸并不想那么快把张扬外放子公司。他一直计划，让我这一两年内接管国昌。张扬以下的各位助理，以孙云起最为出色，也是重点培养的人选。”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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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云起更具有冲劲，而且当时美洲公分公司急需总部支援人才。所以，爸爸斟酌之后，将他调往了美洲分公司。”
林曦听得认真，谢墨白比她还晚进入集团。但是他能掌握的信息，显然不是自己能比的。
谢墨白漫不经心地评价总裁办众人，“其他，比如程东，比如赵旭，比如洪赞。爸爸主政的时候，他们做总助足够了。但是如果换成我掌管集团，就必须寻找一个更加强力的总助作为配合。”
“张扬勉强可用。但是张扬担任总助已经5年。他的资历也已经到了，这两年一直都在积极谋求晋升。留来留去留成仇，阻人前途，杀人父母。再不安排，恐生怨怼。”
谢董作为董事长，也不得不考虑下属的想法。
“再重新培养总助的人选，时间上来不及，而且爸爸也没有发现特别可造之材。所以，他才将目光转向了集团以外。”
谢墨白目若点漆，目光柔和，透过金丝镜片，显得格外专注，心情带着几丝若有若无的复杂，“最后把你挖了过来。”
他稍稍停顿，感慨命运的安排。这才继续和林曦说道：“本来，爸爸预计给你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这期间有他坐镇，能给你充裕的时间，熟悉各项事务。而后，再安排我进入国昌。林曦你刚接手张扬的工作的时候……”
谢墨白微微一笑：“也有些手忙脚乱。但这主要因为，你刚进入集团，对人和事还不够熟悉。”
他看向身边的女子。他们走在小花园里，林曦身后就是盛开的鲜花，阳光撒下，仿佛给林曦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谢墨白驻足，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但这已经是历次总助交接中，最顺畅的一次了。所以，爸爸才当机立断，半年之后就让我接任了ceo。”
林曦一时有些愕然。她很少能单独牵头主持某一项的任务。升级安保系统和并购明光，都是她担任总助之前的事情。
而她接任总助之后，总是在处理和协调各项日常事务。唯一一个专项交办的工作，就是研判是否要出售两家子公司。当时的结果，谢董还并不满意。
她和谢墨白说了心里话，“我一直以为，董事长对我并不算太满意，只是暂时没有更好的人选而已。”
谢墨白根本不吝与正面给予林曦肯定，“董事长其实很满意。以至于，他频频给你加极限施压，想要看看你能够做到哪一步。”
林曦终于谢墨白口中听到了真实答案。谢董当时在故意给她极限施压，或许是考验，或许是规训。这一点和她后来的猜测不谋而合。林曦有些感激的看向谢墨白。
谢墨白对她从来都不乏赞赏。但这是第一次，他以集团ceo的身份，肯定了林曦作为总助的成绩。而且比起谢董的云山高渺、难以揣度，谢墨白对自己更加坦诚和信任。
谢墨白可以不开口的。只要他不说，自己对于谢董的种种猜测，可能永远得不到一个证实。
林曦心中情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