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放留下了一份报表，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裴云腾不紧不慢地等在原地。
没多久，电话响了。
正是叶修打过来的。
裴云腾嘴角微微上扬，拿起电话接通，声音顿时变得欢快。
“哟，小叶啊！恭喜你啊，直播首秀堪称完美，光流水就四千五百万呢！”
“嗯，谢谢裴总了。”叶修的情绪显然不高。
裴云腾装傻充愣：“怎么了，不开心？”
叶修将自己遇到的问题和盘托出。
“如果说他们不玩荣耀的话，又为什么要来当我的粉丝呢？”叶修的语气有些疲惫。
“开视频吧。”
视频接通，裴云腾收起了笑脸：“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叶修愣了愣：“先听假话吧。”
“假话就是，作为首页大推荐的直播间，你的观众里有很多都是被吸引来的路人，他们中的玩家比例会低一点。”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叶修愣了愣，这个角度倒是他没想到的，而且相当合理。
“是有道理，”裴云腾叹了口气，“但不是主要原因。”
“相信我，哪怕只计算你的老粉丝，玩过荣耀的玩家，比例绝对不会高。”
“而且，就这个比例，都有很大一部分，是你个人粉丝效应的结果。”
叶修沉默了，许久才问：“可是，为什么？”
“叶修啊，”裴云腾直视叶修的眼睛，“对你来说，荣耀大概是一款很好玩很棒的游戏。”
“它的技术操作上限非常高，玩起来很有挑战性，很适合像你这样追求卓越的玩家。”
“但，那是伱。有技术，有天赋，有俱乐部做后盾的你。”
“那么，你有想过，一個什么也没有的普通人，玩荣耀的体验，会是怎么样的呢？”
普通人玩荣耀的体验是什么样的？叶修呆住了。
这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裴云腾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从来没思考过这回事，开启了屏幕共享。
“我们腾海公司之前研究荣耀这款游戏的时候对此专门做了调查。”
“为此还做了一个动画小短片，就叫做《荣耀，从了解到弃坑》。”
“你看看吧。”说着，裴云腾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一开头，就是叶修当年第三赛季战胜百花，捧起奖杯的画面，被媒体争相报道，一时间风头无两。
顿时，许多人看到了这些新闻，开始对荣耀产生了兴趣。
有兴趣了，就想要玩玩试试。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样一帆风顺。
首先就是玩荣耀所需的配置。
作为一个总共只有十个区的第一人称MMORPG网游，而且还有领先30年的技术，这游戏的配置要求可想而知。
腾海专门计算了配置，哪怕是现在，能够带得动荣耀的电脑，配上专门的读卡器，一套下来也得一万多。
一万多的电脑，能够刷掉多少人？
看到这里，叶修下意识地反驳：“不是还有网吧吗？”
裴云腾高深莫测地笑笑：“是，是还有网吧。”
“继续看下去。”
果然，视频里很快就出现了专门适配荣耀配置的网吧。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网吧的。
专心学习的大学生，工作终日的白领，东奔西走的打工人……
这些人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并不愿意去网吧这个常常和乌烟瘴气挂钩的地方。
“看，这就筛掉一大半了，还大多是精英群体。”裴云腾笑看叶修。
叶修不吱声。
视频继续。
剩下的群体或是有电脑，或是去网吧，总算是玩上荣耀了。
然后，一部分人开始晕3D了。
“FPS游戏晕3D的都大有人在，更别提rpg了。”裴云腾解释。
“你比我更清楚，这游戏，尤其是近战系的角色，放起技能来，视角晃得有多厉害。”
“这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叶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向来高呼“荣耀，再玩十年也不会腻”的他，第一次发觉，这个游戏，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人见人爱的完美。
然而，视频依旧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尖锐。
能够适应第一人称视角的人好不容易进了游戏开始玩，然后……
就开始在新手村挤人肉饼干。
足足几个小时过去，不过杀了几只无关紧要的小怪，做了几个毫无挑战性的任务。
看看隔壁，差不多同一时间开始玩腾海产的开放世界游戏的玩家，这时候早就出了新手村，开始享受游戏的乐趣了。
“什么垃圾游戏，浪费时间！”又一群耐心不够的人离开了。
但终归有玩家支撑到最后，终于，他们可以尽情享受……
给大公会打黑工的乐趣了。
各大公会把持了游戏里绝大多数的高阶资源，要么加入他们，要么阉割游戏内容。
而加入他们之后，成天高强度跟着公会干各种脏活累活，得到的却只是高层淘汰下来的低档装备。
“老子是来打游戏放松的，不是来当孙子干活的！”又是一批人走了。
此时，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
……
叶修的冷汗开闸般地冒出来了。
“……有那么夸张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有。”裴云腾很笃定地点点头。
“这事你自己应该也有些体会吧。”
“什么体会？”叶修迷惑地摇摇头。
“陈果，你的老板娘，这你总熟吧？”裴云腾坏笑。
“老板娘？她怎么了？”叶修不明白为什么裴云腾会在这个时候提到陈果。
“陈果，开网吧的，每天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玩游戏，玩荣耀时长达到足足五年，老资格中的老资格。”
“除此之外，作为网吧老板，年纪轻轻财富自由，一个月几十万上下，根本不差钱。”
“更离谱的是，还是女玩家，而且是相貌条件很不错的女玩家。”
裴云腾说到这里都有点嫉妒了：“这种等级的优质玩家，我们这些做游戏的打着灯笼都难找，一旦发现，绝对是要供起来的。”
他还相当狗腿子地喊起了口号：“决不能让用户受半点委屈！”
但这些玩笑很快就收敛了，化作某种讽刺的淡漠：“然而实际呢？”
“别的尚且不说，这样的玩家，最好的装备，居然仅仅是把狗屁紫武。”
“紫武啊！上面还有橙粉银三级啊！”裴云腾恨铁不成钢。
“说实话，要是腾海旗下的哪款游戏出现陈果这样玩了五年装备毕不了业的情况，那负责人第二天就得滚天桥下要饭去。”
“然而，对于荣耀来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最后，裴云腾讽刺地一拍桌子：“这就是荣耀，傲慢无比的荣耀！”
“把玩家当孙子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