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女帝)》全本免费阅读
入夜时,宁长风照例要跟越鲤说几句话,告别之后再睡,但却没在房里找到她。宁长风出去找,问了船工,顺着过去找,看到她拿着工具,亲自放了一盏莲灯到水中。
夜间风大,四周都暗淡,莲灯入水,在江面上亮出一点火光,很快就漂远了。越鲤双手合十,似在祈愿。
宁长风等她睁开眼睛,问:“陛下在许愿吗?”
越鲤回过身,说:“算是吧。”
“不知陛下有什么所求?”
越鲤笑道:“总归不是求长生。”
他们两个人并肩往回走,宁长风奇道:“历朝历代都有求长生求到发狂的帝王,陛下竟丝毫不心动吗?”
“不心动。”越鲤叹道,“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啊。”
宁长风更加不解:“陛下年纪轻轻,怎么就……有如此感慨?”
怎么就活够了似的?
越鲤抬起头看漫天星斗,天与水相接,星光在江中蔓延。她说:“我有一个想要重逢之人,我不想让她等太久。”
宁长风定定看着她,好像怕她一个想不开跳进水里似的。越鲤看了出来,宽慰他:“放心,我又不是要寻死,能活着当然好好活着,只是长生就不必了。纵寿命千年万年,一人独活,又有什么趣味?”
听她这么说,宁长风也觉得有道理,活得精彩就够了,活一千年,岂不是成了怪物,周围人避之不及。
况且寿数太长的话,没有那么珍贵,也就可以随意挥霍至麻木了,反倒没什么滋味。
宁长风又想,也许是现在他们还太年轻了,正在最好的年华中,想不到衰老和死亡是什么样子。或许到了垂垂老去的那一天,他们也会慌张。
他踏着月光走在越鲤身侧,暗暗想,等到那一天,他们两个还是在一起吗。
船靠岸之后,在山南蜀中这一块逗留了不短的时间。叛军旧党四散,因越鲤下过赦令投降与归田的一概不追究,大多数已经平息,只有极小部分落草为寇。地图向西南至蜀中,地形已经开始复杂起来,藏匿了一些流寇。
越鲤是带着朝廷正规军队浩浩荡荡来,清剿起来就是顺手的事。贼寇都逮了关进牢中,剿出来的财物充作军费。
停留月余,在蜀地几个郡州都巡了一圈,连本地的吃食都吃过一圈,越鲤在各州府的床上都睡过一遍,心里都有底了。
这日夜间,她在庭院里葡萄藤下的躺椅上躺着,桌上点一盏灯,月光亮堂堂,她如常拆开各人送来的信件读。
读到向羽那封,她起先还斜倚在椅子上闲闲看,目光扫过去几行,一下子坐起身,盯住信纸反复确认,旋即霍然站起,高喊道:“来人,来人!”
侍女过来听令,她说道:“启程,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
命令下得急,府中当即忙碌起来,仆从搬着东西进进出出。两个大跟班也惊动了,都来问她怎么回事。
她正在自己房间找贴身的东西和信件收拾,这些交给侍女没有她自己来得利索,不重要的就扔了,重要的留着。
韩世临问她:“出什么事了?”
越鲤指了指桌上的信:“向羽有那两个小孩的消息了。”
韩世临拿过去看信,宁长风直接问她:“在哪里?”
“沅西。”越鲤回答,“就在绛王妃的本家沈府。蜀地大略安稳,我们本来也要去滇黔那边了,这就出发,先去沅西。”
韩世临看完信,皱起眉头,带点疑惑说:“找到了?”
与越鲤立马就要出发的样子不同,韩世临犹豫许多,不愿意相信找到了:“先前不是说在沈府没找到吗。”
“先前是向羽元旦时带回来的消息,现在都过去快半年了。”越鲤说道,“我跟你早就商量过这事,还要再说一遍吗?”
她察觉韩世临想反悔,不想收留这两个小孩了,心里有些嘀咕,当初肯答应她,恐怕是猜想这两个小孩多半找不到吧。
宁长风没有什么意见,既然是流落在外的皇族,父母都被叛贼所害,越鲤要将他俩接回来,合情合理。
而韩世临不这么想,他说道:“这两个小孩在外祖家,安危无恙,到底有血缘之亲。将来承袭绛王的爵位,留在西南,正是最好的安排。”
越鲤不快道:“我说了,这两个孩子接回来,是当皇子养。”
韩世临寸步不让道:“若沈府以外戚自居,干涉皇储呢?别忘了当初绛王受封在千里之外的临川,就是因为与太子相争,惹了先帝不快。这其中沈府可没少出力。”
越鲤也有几分疾言厉色,答:“沈府想翻天,也得掂量清楚,连钟衍都斗不过,我怕他们做什么?”
韩世临再追问:“那若是将来陛下有了皇嗣,这两个孩子会不会有异心?”
越鲤抬高声音坚决地喝道:“我不会有子嗣!”
韩世临叫她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气得切齿,死死看着她,仿佛恨不得当场活吃了她。宁长风听到这话,更是震撼,眼睛都睁圆了,不知她为何说出这种惊骇的话。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韩世临被她气到喘息加深的声音。各自平复片刻之后,越鲤说:“长风,你去点兵,明天就出发。”
宁长风迟疑道:“陛下?”
他不愿意,这明显是要支开他。
韩世临在旁边冷冷说:“陛下有家事要与我商议,宁将军请回避。”
这话不客气,宁长风脸色沉下来,也跟霜冻似的,越鲤又说:“有什么我之后与你详说,点兵重要,明天就要走,耽误不得,快去。”
他看向越鲤,对她明显偏心的行为有所不满。但越鲤已经决定,没有更改的意思,他纵有不服,也只能听命,
宁长风出去之后,韩世临压着恼火说道:“陛下还是没把自己当姓钟的。”
越鲤应对道:“先帝可以将皇位传给我,我为何不能传给钟煦或者钟慈?”
“他当时传位给你难道是信赖你?不过是姓钟的死绝了,不想做亡国罪人,找你顶罪罢了!”
越鲤仍同他讲道理说:“有这两个小孩,难道不是好事吗,我不需要再操心子嗣的事。本来就是他们钟家的天下,我还回去有什么不可?”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们两个长大得知真相,觉得你区区一个侍女,玷污了皇位,与你反目呢?”
越鲤也有点生气了,赌气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本来都不打算活了。”
她忿忿想,要不是姐姐说的那番话、那样卑微无奈地请求她,谁想接这不讨好的差事。
韩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