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为我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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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云从沈夫人的屋子走出来,回身,掩上门,她手中捧着半臂长的匣子——里边装着孩子的尸体。她靠在门板上,目光炯炯瞪视沈家的洪水猛兽,又气又哀地沉了口气。

    半个时辰前,曹云赶到鄢陵,进入沈宅,发现沈夫人屋子的窗户和门都被木板封死了。曹云不敢想象,她再晚来一步,沈夫人会遭遇什么。曹云露出白骨本相吓退了守在屋子外的男男女女,把门踹开,进到屋内。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阳光、帐子、灯笼的穗子……所有东西呈长条形横七竖八地挂在那里,像是一道道枷锁,重重锁住了这间屋子,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气。

    沈夫人披头散发坐在床上,呆呆把头撇到一边,抱着襁褓摇晃身子。她看到曹云的一刻,眼眸闪过亮光,像极了孩子垂手捏在手里的冷烟花,噼啪一声响后,光转瞬就灭了。

    曹云在博古架上取下一只匣子,打开匣盒,将里边的书册一本本拿出来。她扫了几眼书名,尽是些《幼学琼林》《三字经》《声律启蒙》一类幼儿开蒙时会看的书。沈氏父母本已做好了迎接新生的准备。

    然,慈母手中的线、严父案上的书——

    此刻都用不上了。

    曹云把孩子放进木匣里。

    她看了一眼孩子——是个眉眼比女孩儿还秀气的男孩子,小小一只,就像是刚出生皮毛稀疏的白耗子,雪一样白的皮肤,青紫的血管爬满全身,已经微微发出酸腐的气味儿。

    曹云心惊眼皮跳地“啪”一声盖上木匣,“沈夫人节哀。我会将他好好安葬。”

    沈夫人的眼眶已湿,却咬着唇没哭出声,她尖细的指甲死死扣着曹云的衣摆,哽咽了一阵,轻轻道:“给他立个碑。千万别叫外头的人知道。悄悄给我捎信来。等我好了,我去看他。”

    沈夫人一直如此,温柔如水,纫如蒲丝。

    曹云的手覆上沈夫人冰凉的手,将她的手缓缓打落,“我知道了。从这一刻起,忘了孩子和夫婿,为自己好好打算。”

    曹云从屋子里出来,抱着匣子,从手持各种钝器的仆众中走过,丢下一句:“孩子我带走,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了!若是再刀剑相逼,本公主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鬼!”

    曹云抱着匣子入伏牛山山洞,就是在这个山洞里,曹云见到了被魔教掳走的沈夫人。她本想将匣子埋在山洞里,如此一来,日后与沈夫人捎信,只要稍一提点,沈夫人就可知道孩子被埋在何处。她一个弱质女流不必跋山涉水去寻。可山洞里堆满了妖孽的骨头,空气中还隐隐有一股尸臭。曹云怕沈夫人害怕,便决定把匣子埋在洞外的银杏树根底下。

    没想到,挖坑是个体力活。

    曹云跪在地上,用匕首挖了半天,还是浅浅一个坑,她沉了口气,回头,对着空空荡荡的山涧大声喊:“跟了我一路,不管你是何企图,先出来帮把手?”

    山风荡荡,良久,那条狭长的山道上还是一只鬼影都没有。

    曹云站起来,用袖子抹去头上的汗珠,“方有缺,滚出来!”

    方有缺动了一下。

    曹云一开始以为是树阴影的地方原来是方有缺躲在那里。

    曹云手叉腰,看着方有缺进入视野,她想到他救过她一命,对他偷偷跟着也不恼不疑,问:“渊师兄派你来保护我的?”

    方有缺没有回答,粗麻衣袍在山岚间“啪啪”乱飞,黑眸紧紧盯着曹云。

    曹云低声嘟囔一句:“最好是这样。”她躬身,重新单手撑地,高举起匕首,一匕扎入泥土,“别愣着,帮我挖坑。”

    方有缺的脚出现在曹云低垂的视线里。

    然后——

    是一柄都快锈了的钝剑架在曹云脖子上。

    方有缺说:“有人在无极狱的潭水之下等你。”

    曹云抬起头,颤抖地看着方有缺,“你——”

    方有缺幽幽道:“那人说若是我想活,就要带你去见他。”

    曹云问:“你到底是谁?”她这话是炸方有缺的,话音刚落,手腕飞旋,虎爪匕首在胸前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嗙”一声,与方有缺的剑击出火花,她另一只袖子下的匕首也落下来,利落地以反方向交叠,扎入方有缺的胸膛。

    利器入皮肉,绵软的劲道从匕身震来,倒像是扎在湿润的草垛上。方有缺竟然避也不避,眼皮也不眨一下地承受了这一击。曹云不禁惊得匕首脱手。

    方有缺低头,看了一眼插在胸上的匕首,仿佛是呆道士念咒:“我叫方有缺。我只是他扎的一个草人。我不知道疼的,你再扎我也没用。跟我走吧,他等你很久了。”

    先生可以撒豆成兵、泼墨成兵、扎草人成兵……

    操控魂魄之术本就是先生最厉害的道法。

    是先生吗?

    “渊师兄说得没错!你——”曹云用匕首格开方有缺的钝剑,“就是个缺心眼!你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是觉得我会束手就擒吗?是——”曹云抱起木匣,身子一滚,滚出方有缺的剑圈外,单膝跪地,凝着方有缺,“我的师兄们都不在。可我也不是吃素的!”

    方有缺左手捏剑诀,右手横剑,金色的法圈自他的额前乍泄,圈越来越大,他并指一挥,咒圈射向曹云。

    曹云躲闪,“温氏的咒术!你是温珏!”

    “嗙”一声——

    曹云单臂击碎咒圈,余震却将她唯一的匕首再次震脱手,她手麻得忍不住甩手。

    方有缺怒吼:“我再说一次,我是方有缺!”

    曹云稳步后退,右手食指插过腰上的宫绦,将结解开,一半宫绦落地,她飘逸的红裙就像蝴蝶展翅一般在狂风中飘动,她反手将木匣压在背上,用长绦一圈圈缠在背后,在胸前打了个死结。她垂下双手,宽大的袖子没过她的手掌。

    银蛇的头探出来,寒光在她掌心一现——是一柄锻造精良的剑。

    曹云问王元姬取了那柄仿制的剑尊。先生以剑法冠绝天下,身为他唯一的学生,她亦是会用剑的。曹云迎着阳光,舞出一个剑花,直接迎着方有缺的剑冲去。

    方有缺闪开了。

    此时,在方有缺的身后,落下一个个黑黢黢的影子,有傀儡童子,有逍遥郡君,有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吞日蚀月教的其他妖孽……

    朗朗乾坤,烈阳之下,突然袭来阵阵山野间的阴风,打在曹云脸上,吹飞她的红色裙摆。

    “谢渊在,我斗不够你们。谢渊不在,我还是打不过你。”方有缺手腕一悬,像是斩断风般划空,将三尺青锋抖得沙沙作响,“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人来。”他眼帘一垂,对其他人道,“你们答应我的,不杀她,你们的事毕,傀儡童子带她入无极狱。”

    妖邪呈扇形将曹云罩在里边。

    逍遥郡君道:“缚魂大阵恭候公主殿下。”

    傀儡童子抬手,手中的傀儡线像自己长了脚,似蛛丝又似长箭般天罗地网向曹云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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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嗖”一声——

    羽箭离弦,破风而飞,随之“嗙”地扎入草人的眉心。

    谢渊屈指弹了一下弓弦,垂下弓,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