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顾屿衡去洗碗,苏楚箐捧着杯茶,坐在办公室里消食。
茶是顾屿衡走之前泡的,玉米须裹在薄纱布里,随着热水的浸泡,金黄色的植物汁液缓缓析出,像是虚无缥缈的烟,徐徐将纯净的温水染成清透的青黄。
玉米须和牛蒡都不是精贵的材料,苏楚箐给他备了不少,按理说一天一杯也够喝小半年,结果这才两个月不到,袋子里就见了底。
不知道自己的茶包在燕京大学教授圈子里出名的苏楚箐,还以为是顾屿衡水喝的多。却不知道这些茶能喝到今天,有很大程度上是得靠于他性子太冷,与他不熟的教授不好意思开口来要,只能时不时偶尔来串个门,聊聊学术话题,问问科研问项目。向来鲜少有人光顾的研学七教办公室,几个月来门庭若市。
学生们不知道其中缘由,最近到工研院都要避着顾教授的办公室,否则很容易遇见系主任、院长,甚至偶尔还能看到校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扛起燕京大学,乃至华国尖端科研的超级大牛,人手都要拿着保温杯……如同育才饭店的老鸭粉丝汤,保温杯也渐渐在学生群体中风靡起来,中鼓大街百货商店的销售额都翻倍了不少。
要是知道这些老教授们只是为了过来蹭口茶,滤镜估计都会破碎不少。
苏楚箐慢慢悠悠打量着顾屿衡的办公室,办公用具都是学校统一置配的,几乎都是耐脏的胡桃色,颜色统一看着却有些压抑。苏楚箐送饭时牵着知晏知微一路走来,其他教授单独的办公室里都会略微带些装点,装饰画、沙发布艺、门帘……但顾屿衡的办公室就如同他人那般清冷,除了靠近窗户角落旁摆着的一盆文竹,几乎不见其余的任何颜色。
他的办公室实在太干净,整洁的不见一粒灰,久闷的空间容易积味,但扬起窗纱的风穿堂而过,清清爽爽,什么都没留下,只有些许顾屿衡身上的肥皂香,微微淡淡留在他常坐的办公椅。
顾屿衡洗干净饭盒,一家四口朝着大礼堂进发。
知晏被顾屿衡牵着,知微便被苏楚箐牵着。知微喜欢珍珠丸子喜欢的不得了,出门前就吃了不少,哥哥吃不下去的丸子,更是都被她夹到碗里去了。要不是苏楚箐担心小孩子肠胃精贵,吃多了糯米受不了,知微的筷子估计还要在顾屿衡的碗里再夹两颗。
小肚子吃的鼓鼓囊囊,速度自然也就慢下来。
母女俩落他们两三步,慢慢悠悠在后面走,刚从研学楼出来,走了没俩步,便遇见了顾屿衡带过的学生。
现在讲究自由恋爱,社会风气渐渐放
开,适龄男女拍拖勾勾小手,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看见了,也就笑笑,不会再有举报到风气纪律委员会的事情发生。
但遇见师长,就是另外的事了。
俩人牵着的手唰的分开,像是同极靠近的磁铁,距离瞬间拉开,中间宽的能再塞下两个人。
“顾,顾教授好!
苏楚箐是真的觉得好奇,不仅是隔壁的钢柱虎娃,怎么连这群大学生看见顾屿衡,都像是老鼠见了猫,明明这人长的也不差,就是不苟言笑了些,怎么看,也与吓人扯不上关系。
顾屿衡微微颔首。
孙兴康心里是真的发怵,工研院顾屿衡,顾教授,细分航天系最年轻的正教授,虽然比院里的学生岁数都差不了几岁,却是彻彻底底老学究的做派。
怎么今天刚约着对象出来,就遇上了。
而且往日独来独往的顾教授,身后怎么还跟着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女同志?
既然都牵着孩子,脑袋一抽,孙兴康侧身弯腰,中气十足地喊了句,“师母好!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低着脑袋,孙兴康泪流满面,简直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一紧张,嘴瓢不过脑的毛病又犯了?
谁不知道工研院最受欢迎的顾教授,至今单身。
这万一叫错了,得多尴尬。
尴尬倒不尴尬。苏楚箐只觉得稀奇,两世为人,自己竟然还有被学生称之为‘师母’的一天。
学不来顾屿衡的□□风范,苏楚箐笑吟吟地给人打招呼,“你们也好呀。
竟然真的是师母?
顾教授结婚啦?!
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的孙兴康,与同样拘谨的女朋友对视一眼。
但落在苏楚箐眼里,面前俩人还是像鹌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
已经习惯与学生这般的相处的顾屿衡,心中觉得好笑,课上课下独立分开,是他的教学方式。处理关系,无论是对学生,还是领导,顾屿衡向来觉得麻烦,也没有必要。
但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在点头后开了口,“我和太太要带着孩子去剧场观看表演,今天是周末,祝你们今天也能玩的开心。
还沉浸在顾教授结婚消息中的孙兴康,第二次愣住了,还是女朋友踢他的脚没用,狠狠拧了下他的大腿肉,才回过神,“……哦哦,好。
一直目送顾教授和师母带着俩孩子离开,孙兴康都没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
这人……是顾教授?
不苟言笑的顾教授!
孙兴康的震惊赵香永不懂,她是隔壁汉语言文学的学生,虽然没上过顾屿衡教授的课,但也知道顾教授的大名,通过别人的描述,知道他性格冷清,学术造诣深厚,本以为今天可能会像遇到其他老教授一样挨一顿骂。却没想到传闻中的顾教授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般依规办事、不近人情,反倒待人和蔼,甚至连心情看起来都很好的样子。
对顾教授的评价,瞬间改观。
而且顾教授的夫人,是真的很漂亮,大方又温柔。
身穿红花长裙的女人,看起来个头不高,站在俊俏的顾教授身边,气势却一点也不会被压制下去。反倒,赵香永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更像是当家做主、掌握话语权的那位。
就是不知道顾教授的妻子,从事什么工作。
“哎呀,别发呆了,再不走,今天又吃不上育才饭店的老鸭粉丝汤。赵香永跺脚。
今天她和孙兴康约着出来,就是打算走去育才路。那条街上去年开业的国营饭店来了个新厨子,用鸭架熬出的汤,加上粉丝和鸭下水,尝过的同学回来都说好,关键是便宜!
对他们这种穷学生来说,三毛九一碗的肉汤,是打牙祭最好不过的选择。
但吃的人多了,买也就渐渐变得难买,要是不早点去排队,就算有饭票,还买不到呢。
之前的淮山板栗猪骨汤没吃到,这次的老鸭粉丝汤可不能错过。
俩人匆匆往育才饭店所在的方向赶去。当然,等他们半路上偶遇同样前往育才饭店下馆子的工研院教授们,再次松开手,老实与教授们同行一路,却被告知苏师傅今日休息,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
与学生告别后,苏楚箐继续牵着孩子沿着大路往前走。
被妈妈牵着的知微却回头,见年轻的哥哥姐姐说说笑笑,走了没几步,低着头,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垂落在身侧的手背碰到一块,手腕翻转,十指相扣。
围观全程的知微,虽然还不是很懂俩人之间粉红的氛围到底是什么,但却立马产生了新想法。
爸爸妈妈的手也空着,爸爸妈妈也要牵手!
使出吃奶的力气,知微拉着妈妈往前走。
不知道知微小朋友想法的苏楚箐,虽然对她突然的举措感到好奇,但也卸了力气,顺着她的力,想要看看这孩子到底要做些什么。
然后原本牵着的小胖手松开,下一刻,落入宽厚温热的大掌,修长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磨的人掌心微微发痒。
做完这一切的知微看着俩人紧握的双手棉花般软乎的小手拍了拍走到另一边牵起妈妈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心满意足了。
苏楚箐和顾屿衡都没料想到事情会是如此发展抬头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睛里看出错愕。
手腕用力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对方先一步握住。
顾屿衡转身继续向前将苏楚箐完全包裹的手掌却没松开“就这样牵着吧人多。”
长且笔直的腿阔步步调却是慢了下来。
……
“楚箐!”
刚走到大剧院门口碰到同样是拖家带口来看表演的刘婶一家。
“虎娃哥哥钢柱哥哥。”
“知晏知微。”
明明昨天才刚见面没碰见几个孩子一见面像是油锅里滴了水吱哇吱哇讲个不停。
“刚才在路上我就说看着像你”刘婶笑着打量“今天穿的可真俊!我就说你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漂亮趁着年轻就是该穿些花花绿绿的衣裳。”
苏楚箐指尖在顾屿衡掌心轻扣做贼似的将手从掌心里拔出来生怕被熟人看见。
这是害羞了。
刘婶心里门清抿着笑没有挑明。
简单闲聊了几句顶着双黑眼圈的李强国才跟在李仲铭身后姗姗来迟他熬了个大夜刚从实验室出来要不是刘红霞派儿子去叫他李强国估计要将这件事忘得连个影子都没有。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递给顾屿衡却被后者礼貌抬手拒绝。
顾屿衡不喝酒也没有吸烟的习惯。
塞回去一根李强国咬着烟嘴没有点火“小苏今天也休息呢你院子里的黄豆……”
见他又要开始念叨本就嫌弃自家老李不修边幅的刘红霞捶他一拳头。
“黄豆?”
苏楚箐好奇李叔怎么就突然关心起了种的黄豆便听见刘婶解释道“昨晚老李见了你拿来的黄豆就像见了啥稀奇玩意说啥也要来学校待着觉也没睡饭也没吃铆足了劲就要将豆种连夜种下去。”
“小苏给的黄豆就是稀罕玩意”李强国打断自家媳妇的话他平日里脾气好对谁都随和但只要与科研有关的事他却只认死理没有生气只是认真说清道明这次发现豆种的重要性“生长周期与结荚率成正比小苏这次种的大豆
真正紧握在咱自己手里。”
民以食为天粮以种为先。
刘红霞心里清楚自家男人工作的重要性粮食不是开玩笑的事华国这么多人都等着饭吃。种子是农业之母是粮食生产的源头老李研究的是关乎十亿人的饭碗问题但刘红霞作为他的妻子也心疼。
“喊你来看表演你就安心休息一会儿不行?看你这胡子也没刮眼睛红成这样昨晚又整夜没睡吧什么年纪了经得住你这么熬你要搞研究也得有命搞啊。”
“我年纪难道很大啊”李强国不服老挺直了胸板“黄兵教授今年都72岁了还每天来实验室转转我正值壮年熬几天夜怎么了。”
李强国伸手揽过刘红霞的肩带着安慰讨好的意味“再说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心里有数
“少在我面前打诨。”刘红霞瞪他高亢的语调却落下“反正我说啥咱家都没一个会听我的。”
李强国继续哄着刘红霞其实也算不上哄五十几岁的男人在外人面前也说不出啥掏心窝子的话低声下气的语调却是回应妻子的关心。
这是经年累月磨合出的相处模式平淡却又切合。
苏楚箐心里想着事因而错过顾屿衡低首投过的视线。
“李叔是说我院子里的黄豆有优势能帮到国家?”
【空间院子】奖励的种子收获的果实要比普通品种品质更高不假但也不会好到离谱这也是苏楚箐敢将半份黄豆种拿到空间外种植的原因。
但育种苏楚箐倒是没想过。
系统赠予的【礼物】都自带属性就比如‘可外带’代表可以直接带出系统苏楚箐之所以没有将菜谱拿出空间就是因为它们具备‘不可外带’的属性。这次的黄豆种子也是如此升级礼包开出的【黄豆种】不仅‘可外带’还具备‘播种’属性因此既可以在空间里播种也可以拿到现实世界在院子里成长。
但在空间中由种子收获的黄豆属性却发生了变化不再具备‘播种’属性而只是‘食物’。
苏楚箐在【空间院子】里尝试过一次标有‘食物’属性的蔬菜瓜果不能再次生根发芽结果‘食物’在系统逻辑中只能用来食用。但在【空间院子】外栽种的植物苏楚箐倒是不知道了。
“对,小苏你这次从老家带来的野黄豆,包含了当前我们国内大豆急需的特性。要是实验结果与我料想中的相契合,优中择优,以这批种子为亲本,培育出更优秀大豆种子,实现全国范围的大规模推广,将不再是痴人说梦。李强国说到兴头上,他握紧拳头,疲惫的面容因激动而泛红。
苏楚箐暗中松了口气。
现在大家播种的种子,几乎都来自当地的种子供销社。而供销社里最新的改良品种,大多又是从李强国实验室研发出去的,他自然而然将苏楚箐院子里的全新品种划分到野黄豆的行列类。
野生大豆与种植大豆在外观上很难区分,但野生大豆具有强大的耐盐、耐寒和抗病能力,生长非常容易。系统给的豆种,苏楚箐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李强国虽然是农学教授,有这样的误会也正常。
“我也是在路边随便找人买的豆子,没想到除了用来吃,还能有这样的作用。院子里收获的黄豆最近消耗了不少,还最后剩下些,明天我装好了,让屿衡给李叔带过来。
李强国连说几句好,种子基数大、数量多,同期栽培,所需的试验周期短,成功的概率也更大。
看着自家男人脸上止不住的喜色,刘红霞也被这股情绪所感染,拍落他西服肩膀上沾蹭的头皮屑,嘴上打趣道,“楚箐帮了你们这群读书人这么大的忙,等实验成功了,不得颁咱小苏一张锦旗呀?
“这是当然。李国强说。
别说送锦旗,要这批豆种真的有用,就算用小苏同志的名字命名又何妨。
小苏能买到这批种子是偶然,但她开辟院落,与小顾教授一起将豆株栽培至成熟,又将剩余的黄豆全部捐赠出来,用于豆种的培育,偶然早已变为必然。可以说,在李强国眼里,如果这批黄豆,真的能成为新一批优良母种,苏楚箐同志早已为黄豆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可别赖账。楚箐,老李说的话,你可都听见了吧,到时候他要是不给你发锦旗,我就带你去他办公室前堵他。
算了,老李研究了大半辈子,就是小小的黄豆,都打交道了这么多年,从黑发到两鬓斑白,终于要赢来些许起色,作为妻子,刘红霞除了支撑也没有其他办法。
心结解开,刘红霞说话语调都轻快了不少,这才想起今日偶遇的真正事因。
“你们刚来,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票都验好了吗?
苏楚箐摇头,“没。
刚走到剧院门口就遇到刘婶,还没来得
及去窗口拿着票登记。
这年头无论是演出还是看电影买的票大家拿到手里都是一个样位置都是自己选的谁来得早就能坐前头来得晚或者迟到了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那可得赶紧点别白跑一趟”刘婶风风火火地安排“仲铭你带着知晏知微去量身高就是刚才咱带虎娃去的杆子前面。他俩个子小肯定都没达到要票的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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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李先去里面把好座位占着你们搞完了就带着孩子进来。今天唱的是白毛女大戏呢可得选个视野开阔的座位。”
“行”苏楚箐点头“谢谢婶子和李叔。”
刘婶摆手“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俩先带着孩子进去了哈你们赶紧的。知晏知微你们就放心让仲铭带过去量身高的那地不好找我们刚才给虎娃刚刚量过他知道位置量一下登个记很快就弄好了。”
人潮滚滚刘婶和李国平教授被人流裹挟着向前眨眼间就被挤到剧院里面去了。
倒也不用李仲铭独自带着知晏知微检票登记一个人去就行。
在苏楚箐眼里李仲铭虽然个头窜的高但本质上也是个在上学的小孩。没出事还好万一弟弟妹妹磕了碰了发生些许意外大人也许不说孩子心里的疙瘩却永远消不下去。
“我带着孩子们去量身高你去窗口登记。”
苏楚箐扭头给顾屿衡说明安排却被男人拒绝。
“我带他们去。”顾屿衡弯腰直接将知微抱起来。
知晏没让爸爸抱他认识仲铭哥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但仍然有小时候仲铭哥带着他们玩的记忆。而且昨晚还在同张桌子上吃饭他也不认生乖乖牵着哥哥的手询问仲铭哥在学校的见闻。
“前面人多三个孩子你照顾不过来。票就在我口袋里你拿出来让窗口盖个章留下票根就行。”
这倒也是。
前头不仅有量身高的地方周边的小贩
苏楚箐:“那行票在右边还是左边?”
“右边口袋。”顾屿衡说。
他怀里抱着知微拿票不方便苏楚箐便直接上前手伸进他外套侧边的口袋拿出两张桃粉色的票券。
长方形的油墨纸上面画了个框里面写着几个毛笔大字‘解放区著名
歌剧’、‘白毛女’、‘观赏券’、‘A市文工团宣传队公演’,下面还用小字写明了表演的时间和地点,这就是今天观看表演必须要有的门票。
待会,苏楚箐让人在票上盖个戳,把最顶上编号的空白用油性笔填上,这两张票就算是正式生效,也就能带着孩子进去观看表演了。
明明很正常的事,落到别人眼里,就变成了眼中钉、眼中刺。
冯琴听好姐妹说在剧院门口看见了燕京大学的顾教授,画到一半的妆也不画了,兴冲冲地从幕后跑到前面来,吊起来的嗓子还没发声,便看见苏楚箐从他口袋里拿出门票的那幕。
苏楚箐个头小,顾屿衡为了方便她好拿,抬起手肘,从冯琴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女人被箍着男人的腰,而顾屿衡,对她冷漠寡言、最是合乎分寸的顾屿衡,却连推都没有推开。
他们看着倒像是一家人。
冯琴瞬间被刺到了,幻想燃起的火焰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从心到身上,都冰凉刺骨。
“我的大小姐,你突然跑出来做什么?导演都在催后场。
“冯琴!邹佳玉气得直发抖,“要不是莺姐生病,拉肚子脱虚上不了台,才轮到你个替补出场。好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又在发什么疯!
……
等苏楚箐验完票,顾屿衡正好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一米三以下身高的孩童免票,知晏知微都没达到这个标准。
今天出来玩,顾屿衡给孩子们买了北冰洋,他自己手里也拿着瓶,没开封,等苏楚箐过来,便将手里的递给她。
“谢谢仲铭,今天麻烦你了,等回去姨给你做好吃的。
李仲铭倒是觉得没什么,家里的两个弟弟和他年龄差距大,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过来的,反倒是隔壁的顾叔和新来的苏姨,郑重的道谢,让他有些不习惯,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他说,“没事。
苏楚箐和顾屿衡带着孩子们进去,刚坐下,剧场便关了灯。
刘婶选的座位不靠前,但正对着舞台,深红的帷幕缓缓拉开,造景和演员尽收眼底。
“我选的位置好吧?刘婶歪着脑袋,凑过来说悄悄话。
他们家老李喜欢看剧,歌舞剧、话剧,只要是表演都喜欢,平时有文工团过来演出,只要有时间,场场票都是买了的,毫不夸张,家里的票根都攒了半
个铁皮盒子。看表演嘛,陶冶情操的事,刘婶也不是不喜欢,但架不住看的次数多了,人也乏味。
但看剧的经验还在。
苏楚箐竖起大拇指。
刘婶还想再说,坐在她旁边的李国强教授敲了下扶手,闭上嘴,正襟危坐看表演去了。
表演的时间是从下午两点到六点。
一开始大礼堂里还有些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但随着灯光音乐亮起,表演喜儿与王大春的男女主角相继出场,偌大的场馆鸦雀无声,80年代看戏还是奢侈活动,大家聚精会神,完全融入到剧情里去了。当被欺辱的喜儿逃生匿藏深山丛林,不足月的孩子夭折,黑发变白发,台下的观众无不气愤感叹。钢柱虎娃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了,跟着表演红军的演员一起握拳,要是没有李国强和李仲铭拦着,这俩孩子义愤填膺,就要跳上舞台,打倒地主黄世仁去了。
相比起上蹿下跳的虎娃钢柱俩兄弟,知微知晏就安静多了,兄妹俩挨着坐在苏楚箐和顾屿衡中间,为了将台上的表演看得更清楚,仰着愈发圆润的小下巴,挺直着背。表演的舞台光闪过,落在兄妹二人脸上,严肃抿唇的小表情如出一辙,淡棕偏金的浅色瞳眸亮若琉璃,洋娃娃似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刘婶被自家儿子气的不行,关键是昨天还大放厥词,打不得骂不得,俩皮猴每蹦跶一下,她就看看楚箐身旁坐着的俩孩子,暗道‘不生气,不生气,都是好孩子——’
个屁。
一天没打就敢上房揭瓦。
深吸一口气,刘红霞的愤怒值已然达到巅峰,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
李强国左手右手齐上阵,一边压着一个,将虎娃和钢柱都按回到原本的座位上,慈父此刻化身严父,向来不在孩子面前说重话的李教授,少见的发了场火。
“再闹腾,打扰到别人,就都给我出去。”
这么多年刘红霞肚子里窝着的火,突然就散下去了。
虎娃张嘴还想给钢柱说些什么,却被大哥仲铭拧着脑袋,重新对准舞台转回去。有爸爸哥哥两座大山坐镇,钢柱和虎娃都不敢闹了,虽然还有半箩筐的话想讲,也只能像课堂上背着老师讲小话的模样,寸头挨着寸头,小声蛐蛐。
舞台上春儿终于声嘶力竭控诉完万恶的旧社会剥削,轰轰烈烈的减租减息运动即将到来,剧中的一切都在向着好方向发展。
刘红霞看着像刺猬般、大中小的三个脑袋,呼出胸前郁结已久的闷气。在李国强困惑转头看过来时,心情愉悦地摆手,浑身轻松地背靠在海绵填充的红布软椅上,与礼堂内的其他观众一起,迎接歌剧美好结局的到来。
演员谢幕鞠躬,掌声雷动,久久不散。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断怎么像大结局?
扣头
冯琴:出场这么多次,好歹张嘴让我说句话(不是)
今天争取还能再发一章!!!
感谢在2024-06-0101:08:48~2024-06-0200:4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禾10瓶;jenny、李发财5瓶;月、可可爱爱2瓶;柚子精来咯、小点大人、甜橙花、小影、爱吃年糕的米老鼠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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