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荠菜面疙瘩汤
    “我当然记得,”杨兰芬想都没想,“要不是没你三妹,咱这一大家子,早就饿死在闹饥荒的那几年了。”

    杨兰芬感慨道,“你三妹是咱家的大恩人,所以我才常常告诫你和你大哥,就算楚箐有些不懂事地方,作为哥哥姐姐的,你们也多多让着她。那孩子没啥坏心,不过是调皮了些。”

    苏彩秀腹诽,三妹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可不是用一句轻飘飘的‘调皮’就能够概括了。

    “你之前不都是不准别人说吗,咋突然问起这个了?”杨兰芬好奇道。

    娄山村每家每户住的近,村里哪家出了点啥事,村口的老太婆老婶子们总是最先知道。老苏家抱回来了个女娃,这在当年的娄山村不是啥秘密。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苏家穷也不缺孩子,自然有不少人劝过,让苏厚根给这小女娃找户好人家,说得好听是收养,实际上就是让他卖了换点钱。苏三丫头打小就长得漂亮,城里生不出孩子的家庭那么多,肯定不缺人要。

    尚且不说苏厚根和杨兰芬做不出来这般缺德事,每天在村里上蹿下跳的‘山霸王’苏彩秀第一个不同意。

    她苏二的妹妹,咋能让给别人养?

    只要有人说起苏楚箐的身世,她指定要去人家屋里闹一通。

    后来楚箐长大了,老苏夫妻俩对苏三丫头的好,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渐渐地村里人也就彻底将苏三当做苏家亲身的姑娘,至于她的来头也鲜少有人提起。

    苏彩秀拿起铅笔在黄色粗糙的稿纸上乱画,“没啥,就突然想起来了。”

    “是因为你三妹脖子上带着的那块玉吊坠吧?”

    苏彩秀一噘嘴,杨兰芬就猜得出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轻拍她的手臂怪罪道:“傻丫头,你三妹夫舍得给你三妹花钱,那不是好事么?我看你忧心忡忡,还以为楚箐在夫家受了委屈,结果仅仅是为了这件事。”

    “您咋知道是三妹夫送的?”

    杨兰芬眉开眼笑地瞅了眼熟睡的知微,越来越胖乎的幼崽此刻正抱着哥哥的手臂呼呼大睡。

    “乖宝在我耳朵边念叨了一晚上屿衡的优点,说他爸不仅懂得多,还给楚箐送了好多礼物。我能不知道?再说你娘虽然年纪大了,但眼睛还没出问题,你三妹胸前那块玉那么漂亮,我当然看得见。”

    “那您就没想过,为啥……”

    苏彩秀急匆匆地问道,却被杨兰芬打断。

    “就算你三妹记得又如何?这本就是咱老苏家欠她的。”

    摸着知微汗津津的小肉脸,

    杨兰芬神情柔和慈爱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瞧见楚箐的时候。

    杨兰芬依稀记得那是个下雨天连下几天几夜的大雨从山上冲下来滔天山洪毁坏了娄山村半数的农田苏家的地也同样被毁辛苦劳作整年的庄稼地颗粒无收。公粮上交不了当地粮站家里也没多余的粮食村支部书记来家里催了好几次说再交不齐就要收回家里的田。孩子他爹就是那个时候去后山摘草根充饥在涨水的河道边上捡到了苏楚箐。

    那孩子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苏厚根拼了命才把她从水里捞起来。

    “你爹当年决定卖玉的时候就说拿了别人家的钱就一定要将人家的孩子好生养着当做自己屋里的孩子疼。”

    见她娘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苏彩秀不由得着急起来“您就不怕三妹想要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回到她原本的家去啊?”

    “这不是好事嘛咋你舍不得啊?”

    杨兰芬毫不在意知道彩秀没啥坏心瞧见她忧愁的神色还是叹气劝慰道。

    “要是楚箐真正的爹妈找过来看着长大的丫头突然要去当比人家的姑娘说实话娘也舍不得。但做人呐不能太贪心。要是楚箐的亲生父母条件好接楚箐去享福咱自然没有不放手的道理。”

    “但要是那户人家不是啥好去处咋整!”

    苏彩秀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现在都过去了近二十年要是三妹的亲生父母真的想找早就该寻过来了又何必让三妹自己去找?

    □□的时候丢闺女的事不算少见。其实苏彩秀并非害怕三妹记起年幼时的事就在前些天她也想过要将三妹的玉佩找回来。但当真看见苏楚箐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她却害怕了。担心被自己保了这么多年的妹妹被抛弃她的那户人家伤害。

    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想为啥三妹不是她亲生的妹子。

    “那户夫妻不是好人爹娘就算将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也要留楚箐当一辈子苏家的姑娘。”杨兰芬理所当然道。

    “你爹将楚箐刚捡回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托人问过甚至连河下游的村子也一家家敲门问了都说没丢过孩子。你三妹也命苦离了亲生父母三岁又发高烧差点一命呜呼现在才终于是苦尽甘来。”

    楚箐也算是杨兰芬一口米糊一口肉喂养大的早就被她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三丫头年幼时的遭遇她心里疼也不由得黯然垂泪。

    “娘明白你的顾虑但你三妹虽然命苦运气却不差。还没

    发生的事你又何必庸人自扰。要是楚箐真想去找你还能拦住她不成?”

    苏彩秀心里清楚娘这番话说的不假。

    三妹想要做的事她也绝不可能唱反调。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三妹的亲生父母是对明事理的夫妻认三妹回去能好好待她。

    被妹妹抱住的知晏觉得热不舒服地动了动稚嫩的细弱叮咛打断房间里二人的谈话。

    “瞧我这张嘴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摸了把脸杨兰芬牵起苏彩秀的手“反正不管再如何变楚箐永远与咱是一家人的事实不会变。不也别自己吓唬自己现在时间不早了你爹估计又睡得昏天暗地我去厨房把灶里的火熄喽。”

    “您去休息灭火让俺去。”苏彩秀踩上棉鞋却又被杨兰芬按回到炕上。

    “你赶紧睡明儿还有正经事要干。灭柴火多容易的事哪还特意需要你替我跑一趟。今晚知晏知微跟你睡你晚上注意点别睡死了他们把被子踢了都不晓得。”

    杨兰芬说是要走但还是不放心地唠叨了一大串注意事项叮嘱的内容都与孙子孙女有关。第一次当奶奶要不是老苏喝了酒晚上容易起夜怕影响俩孩子睡觉杨兰芬恨不得将他们俩直接抱到自己怀里。

    “行行行我知道了

    “你小时候天天在泥坑里打滚皮糙肉厚的能和我孙子孙女比?”杨兰芬损起人来比苏厚根还要不留情面。

    从厨房里出来杨兰芬又专门拿了几块柴火塞进苏彩秀房间的炕洞门才终于熄灭最后一盏燃油灯。

    大雪纷飞的冬夜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的老苏家终于再次陷入沉寂。

    但每个房间里却都有因为各种原因而睡不着的人躺在温暖的土炕上辗转反侧。

    ……

    随着雷打不动响起的鸡叫声苏楚箐迷迷糊糊地从土炕棉被里支起脑袋。

    房间唯一的玻璃窗用米浆糊了层报纸透过灰色纸张漏光的边缘苏楚箐往外看去。

    远处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视线所及之处整个世界都被暴雪覆盖微弱的光亮折射在雪地上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是黑夜还是清晨。

    老苏家已经热闹起来了。

    暖色的灯光从厨房窗户里溜出去穿好衣服的苏楚箐推开门热气腾腾的白色水蒸气扑面。

    杨兰芬刚将窝头放上蒸笼就见苏楚箐困眼惺忪地走进来了。

    “现在还早你哥姐都还没起来咋不再

    多睡会儿,是不是娘吵到你了?”

    穿有袖套的手臂抬起擦拭额头的汗意,外面天寒地冻,厨房里的杨兰芬却忙活楚了一身的汗意。

    从水壶里倒了杯温水,苏楚箐小口喝着润嗓子,“屋里的炕垫的舒服,昨晚睡得熟,醒得也早,听见娘的动静我就干脆起来了。”

    一边往灶台火炉里加柴,杨兰芬一边点头,同意道,“早点起来好。老一辈都说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些起床干活,感觉一天的时间都多些。”

    要之前,杨兰芬断然不敢在三丫头面前念叨这种话。

    但现在的三丫头从城里回来一趟,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终于长大了,心性也比过去成熟。

    生火的间隙,杨兰芬偏头往苏楚箐身后望了眼,“屿衡呢?我刚才明明瞅他也醒了。”

    苏楚箐点头嗯了声,火炕什么都好,就是睡醒喉咙容易发干。苏楚箐连喝好几口水,才将嗓子润开,“他去倒洗脸水了,马上就过来。”

    无论睡得有多晚,顾屿衡始终不渝贯彻他早起的作风。

    苏楚箐醒来的时候,旁边的炕上温热,但人已经不见了。坐在床上愣了会,洗漱干净的顾屿衡才端着盆热乎的洗脸水进来。不用多说,洗脸水自然是给苏楚箐准备的,牙缸牙刷同样是一应俱全。

    要不是苏楚箐接受不了在床上洗漱,就连刷牙洗脸这种小事,顾屿衡都恨不得一手帮她全包。

    “娘今天早上打算做什么呀?”苏楚箐哑着嗓子问。

    为了省煤油费和电费,乡下晚上吃饭吃的早。苏楚箐昨天不到五点就吃完了晚餐,一晚上过去,肚子里早就饿了。

    要给一大家子人做饭,杨兰芬略显匆忙地回复道:“家里老母鸡生的鸡蛋还有些,都是这个月下的新鲜蛋。本来你爹是想留着去城里卖钱,我就干脆就全部拿出来给你们吃了算了。蒸几碗鸡蛋羹,再蒸俩窝头,家里东西不多,委屈你和屿衡随便对付两口。”

    平时苏厚根和杨兰芬自己在家,都是草根配糠菜,煮成汤状的糊糊,虽然能填饱肚子但极其拉嗓子,吃多了胀气胃里也难以消化。杨兰芬自然不可能拿出来给他们吃。

    但苏楚箐却瞧见灶台旁用水淹着的一抹绿。

    是苏父昨天下午从山上带回来的,壮实的根茎上还带着娄山特有的硬质黄泥土,四处散开的叶子顶像鱼骨头一般,尖尖的往上翘。

    现在还不是吃荠菜最好的时节,苏父采摘回来的荠菜多为刚发芽的嫩尖尖,香味不浓,但瞧着就知道有多脆嫩。

    注意到

    苏楚箐的目光,杨兰芬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却念叨着,“你说你爹也真是,菜都没长好,摘回来做什么。摘的量也不多,炒一盘菜都筹不够,腌咸菜、包饺子就更没必要了。要不是觉得浪费,我恨不得直接丢进鸡屋,免得放在这里占地方。

    丢可不能丢。

    这盆水灵的荠菜芽在苏楚箐眼里可是好东西。

    荠菜,释名护生草。《本草纲目?菜部》中就有记载,“气味甘、温、无毒,利肝和中,明目益胃,是一味极佳的中药材。

    新鲜的荠菜有种特别的鲜味,但它也有个缺点,要想荠菜炒的好吃,关键在于多放油。乡下大伙儿普遍缺油荤,在菜里加入熬好的猪油都是种家里来客人时才有的奢侈,因此,腌荠菜反倒成为最常见的做法。

    “娘咱屋里有面粉吗?苏楚箐眼睛亮晶晶的问道。

    要是育才饭店后厨的人或者苏彩秀此刻在这里,一定能够认出,这是她想到即将要做什么好吃的,才会出现的表情。

    “面粉倒是有,但不是城里卖的富强粉。你哥刚做完手术,医生说必须要吃流食,你爹用家里的粮食,在城里找小磨坊自己磨的,你看行不行?

    提起围裙,杨兰芬擦干手上的水,踮脚小心翼翼地从柜子最上面拿下一包半满的蛇皮袋,解开缠绕在袋口处的尼龙绳,露出内里装着的小麦面粉。

    不像面粉厂里袋装放在供销社里售卖的精加工面粉,杨兰芬拿出来的这袋没有去除小麦上的麸皮,过多杂质使得面粉的颜色整体偏黄。

    苏楚箐上手捏了撮,粉质虽比不上富强粉细腻,但也能知道保存的很好,没有丝毫受潮的痕迹。走近些,浓郁的麦香扑面。

    用这种面粉做出来的面食,可比门市部卖的劲道好吃多了。

    “当然行!

    杨兰芬还没猜到苏楚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转头,就看见她已经将围裙系在腰上了。

    苏楚箐低着头,白净光滑的手臂微微抬起,十指翻转,很快就将散落的发丝编成麻花辫。

    杨兰芬本以为她拿面粉是有要紧事,结果却是她要来下厨。

    虽然不仅是大姐,就连二丫头从城里回来,都一个劲地夸奖楚箐手艺好。但毕竟杨兰芬只是从她们嘴里听见,实际上却并未见过。

    三丫头当年煮鸡蛋差点把屋点燃的事。依旧让杨兰芬心有余悸。

    家里磨点面粉不容易,杨兰芬还想着留点过年蒸花馍。要是今天都被三丫头给嚯嚯了,她肯定会心疼。

    “你想吃啥,娘给你

    做。

    同样被吵醒的苏彩秀,梳着头发就进来了,“哎呀,您就休息休息吧。昨晚睡的晚,早上天还没亮就起来了,别把自己累着,身体遭不住。

    “三妹现在是咱饭店的大厨师,看管所有的炉灶,啥面食还能难道她?说不准比您做的还要好吃哩!

    “当真?杨兰芬依旧怀疑。

    评价都是基于之前的标准。对于不会做饭的人,把菜炒熟也能叫做“好吃。

    三丫头此前下厨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都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差错。与其说是‘不相信’,倒不如说是杨兰芬依旧心有余悸。

    “您待会尝尝三妹做的吃食,不就晓得啦?

    凑到苏楚箐身边,苏彩秀还没来得及刷牙,肚子就饿了,刚从炕上爬起来的她此刻在疯狂咽口水。

    “三妹今天打算给咱做啥吃啊?

    苏彩秀这般信誓旦旦,让杨兰芬也提起了兴趣,一边捏着红薯窝头,一边往她面前的灶台上瞅。

    “既然家里有荠菜也有面粉,那咱今天早上就吃荠菜面疙瘩汤,既饱腹也暖身。

    将荠菜从盆子里拿出来,苏楚箐泛粉的指甲尖轻轻一摘,翠绿的荠菜芽便被摘干净掉落到簸箕里。

    “煮好的面疙瘩汤,出锅前沿着锅边淋一圈蛋液,在点上几滴芝麻油,不知道得有多香。

    “荠菜既能止血抗凝,又能解毒消肿,不仅我们能吃,对大哥身上的伤也有好处。

    苏彩秀拍手,做最后的总结,“配上娘蒸的窝头,今天早上俺可要享口福了。

    她太过激动,乡音都溜了出来。

    见她俩一唱一和,杨兰芬还有什么好说。

    院子里养的鸡猪还没喂,将捏好的窝头放上蒸笼,剩下的红薯皮被她收起来。

    腰上夹着盆,杨兰芬掀开棉门帘,“我去喂鸡,灶上的窝头你们看着点,要是蒸好了就把蒸笼端下来,换成铁壶。屋里喝的热水快见了底,你们记得烧一盏,免得待会儿出门没得水喝。

    苏彩秀一边送杨兰芬出门,一边不慌不忙地应下。

    等她嘴里含着牙刷,再次从外面进来,脆嫩的绿叶菜已经被苏楚箐摘好了。

    如苏母所说,分量确实没多少。一大盆的荠菜摘出来,也不过勉强一碗的分量。洗干净的荠菜剁碎放在旁边,苏楚箐撸起袖子,开始和起了面。

    一般和面都是水面同时加入,稀了就加面,干了就加水,总之只要能将干燥的面粉揉成面团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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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苏楚箐这次和面的方

    法却完全不同。

    从橱柜里翻出个最大的汤碗,苏楚箐在旁边放上一碗凉白开,五指浸入水中,趁水还未从指尖滴落迅速拿起,用手指把水弹到面粉上面。

    同时右手拿筷子朝一个方向快速搅拌面粉,这样不断的弹水,不断的搅拌,直至搅拌到汤碗里没有干面粉,都变成了一个个圆滚滚的面疙瘩。

    这种方法是北方更为常见的手指蘸水法,苏楚箐过去只是从御膳房白案厨师嘴里听说过,第一次尝试,没想到就能这样成功。

    揉好的面疙瘩不仅颗粒均匀,而且吃起来特别的劲道爽滑。

    苏楚箐没有用灶台旁的菜籽油,而是直接在加热的铁锅里放入了几片切成薄片的煮肥肉。

    肥肉是从她们昨天带回来的猪五花上切的。

    不像在城里,每次切肉冯婶都会紧着成色好的位置给。昨天去供销社卖肉时,售货员不认识他们,自然是好的坏的混着在卖。不过这正合了苏楚箐的意,她喜欢吃偏瘦的五花,至于满是肥油的猪肉,她反倒不爱吃。

    肥□□出猪油,淡淡的油荤香气从锅里滋啦荡出来,放姜片蒜末爆香,然后倒入切好的芥菜碎和食用盐,简单翻炒片刻,等叶片稍稍变软,淌出汁水来,马上加入两碗水烧到滚开。

    搅拌好的面疙瘩随着翻滚的面汤,一颗颗从锅底漂浮起来,嫩绿的荠菜甘甜柔软,犹如束束绿色的彩带沉沉浮浮。

    苏楚箐掀开盖子的瞬间,苏彩秀忘记自己还在刷牙,咕嘟想要咽下即将要流出来的口水,却吞了一口的唾沫。

    抹了把脸的苏厚根也闻着香味寻来了,嘴里念叨着自家婆娘今儿咋这么舍得,搁屋外头都能闻到猪油味,结果还没走到厨房门口,便瞧见本该在里面做饭的杨兰芬,此刻正趴在窗户外头,半眯着眼往里偷看呢。

    “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苏厚根莫名其妙。

    “嘘!杨兰芬连忙拦住他,“你姑娘正在给咱做饭哩!

    姑娘?哪个姑娘?

    “彩秀丫头还有这种闲心?早上不睡觉起来做饭?苏厚根搓着手打趣道,“她那倔脾气也确实该改改喽。

    苏厚根乐呵地以为苏彩秀是在因为昨晚的事道歉服软。

    结果就被杨兰芬白了眼,“彩秀的脾气随你,几头牛都拉不回来。让她道歉,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是楚箐。她看见你昨晚带回来的荠菜,说是要给咱做完荠菜面疙瘩汤吃。

    “你说谁?楚箐!苏厚根震惊了。

    杨兰芬狠狠拍了他一下

    ,“你小点声!

    但苏厚根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她的话,连忙往窗户边上挤了挤,“你往旁边稍稍,真是稀奇,这么香的玩意,真是咱家三丫头做出来的?

    持有拒不相信态度的苏家父母,闻着从窗户缝里飘出来的淡淡香味,最开始的震惊怀疑,都被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噜叫声所取代。

    因此等苏家大哥,苏文山,双手推着侧边的轮子,坐在轮椅上从卧室出来时,最先见到的便是俩黑影一高一矮趴在厨房窗户边上,谁也不让谁,仿佛下一秒,不太坚固的木框玻璃窗就要被他们俩压塌。

    要不是苏文山只是伤到了腿,视力依旧极好,他都差点以为屋里来贼了。

    “爹,娘,你们不进去,站在外面在瞅些啥呢?

    偷看被发现的苏厚根第一次嫌弃自家儿子,嗓门咋能这么大,整个院子都能听见。给每个人盛好疙瘩汤的苏楚箐,甚至抬头朝外面看了眼,正好与苏厚根四目相对。

    为了掩饰尴尬,苏厚根虚捂嘴唇轻声咳嗽。

    “谁说我跟你娘不进去,我俩不是正准备进去嘛,背着手往里走去,苏厚根还不忘嘀咕,“饿死俺了,有啥吃的,赶紧吃了。待会儿还要去问问村长在不在屋里,一桩桩一件件,净是些麻烦事。

    杨兰芬也附和道,“咱自家屋子,能有啥好瞅的,我和你爹就是刚好路过。

    上前几步,握住轮椅扶手,推着苏文山往前,没忍住,杨兰芬还是在进屋前小声叮嘱道,“今早是你三妹做的早饭,家里没啥吃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口味不好,你也别跟你爹似的一根筋讲出来,伤了你三妹的心。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只是不能走路,又没摔坏脑子。苏文山无语。

    却被杨兰芬一拳头捶在肩膀上,“听到了没?

    吃痛的苏文山龇牙咧嘴,“知道了知道了。

    但事实证明,杨兰芬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中间点缀着绿色荠菜叶和淡黄色鸡蛋液的疙瘩汤刚端出来,苏文山也顾不得烫,端起碗就开始呼呼大吃,直接将医生少食多餐的嘱咐抛在脑后。

    嘴都用来吃饭了,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沿着碗边吸溜的声音已经完全遮盖住柴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除了眼前三丫头端上来这碗荠菜面疙瘩汤,苏文山就像是她和他爹平日在家饿着了他般,在场的一切,全部都入不了他的眼。

    就更不用说家里的苏厚根,这都是他起身盛的第三碗。杨兰芬知道自家老头子饭量大,但那也是在

    田里忙碌了整天后晚上回来饿的。像今天这般早上就敞开胃猛灌还是头一次。

    “少吃点俩孩子一碗都没吃完呢!尽被你爷俩吸溜进肚里了!”

    苏厚根在乡下洒脱惯了一手端着碗一手抱着膝盖。

    知晏知微觉得好玩也学着外公的样子故意将汤喝得很大声。这并非什么好习惯但顾屿衡并未立即制止他依旧保持自己往日用餐的习惯细嚼慢咽举止优雅。只会在知晏知微将碗里汤弄洒出来时提醒他们注意。

    “要爱惜粮食不能辜负妈妈的一番心意。”

    “男狐狸精。”

    拿着筷子在碗里搅拌几下苏文山冷哼一声。

    自从知道三妹一声不吭在城里嫁了人苏文山就一直在琢磨该如何给这男的点颜色瞧瞧。但这叫顾屿衡的小子虽然才来乡下不到一天但却处处替三妹着想。苏文山就算想挑刺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来。

    留下句没头没尾的嘀咕

    ……

    也万幸苏楚箐的荠菜面疙瘩汤做的多就算按照苏文山和苏厚根的吃法不仅知晏知微衣服下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嘴上说着少吃点的杨兰芬放下碗筷时都克制不住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今天是给王跛子送钱去的日子。

    饭桌上苏楚箐便将钱拿出来了。

    除了她和阿姐攒下的五千两百块加上顾屿衡昨晚给的七千八不仅筹够了连本带利的一万块甚至还有不少的剩余。

    多出来的钱苏楚箐没想着继续带回去。她将剩下的三千推到苏家父母面前“您二老先别忙着拒绝。虽然在我小的时候村里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可没想过嫁了人就要与家里一刀两断。”

    “一来。王跛子不是啥好人出了名的混不吝村里人平时都绕着他走就怕惹上啥麻烦。今天就算爹将村长请过去了他要真耍起无赖来这事反倒闹的不好收场。毕竟与阿姐的名声有关既然咱能还上这笔钱也没必要额外生枝。”

    就算原身对这个地处大山深处的家带着厚重的有色眼镜但透过她的回忆苏楚箐也能感受到苏家父母淳朴老实的性格。知道他们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就收下这笔钱昨天晚上苏楚箐还专门在肚子里打了好一番草稿。

    “二来。这钱也是我和屿衡的一番心意。”

    要说来之前苏楚箐对‘父母’还没具体的实感但等进入娄山村见到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