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巡检衙门的冲突
    实际上李毅并没有走远。

    他牵着马站在小巷口,看着洪玉莹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了洪府,才转身离去。

    离开城池,城外起伏的山丘已经被白雪覆盖。

    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天地间苍茫一片。

    李毅翻身上马,顶着寒风一路向北。

    中间歇息了两次,最终在天黑之前,到了碎金镇。

    碎金镇在米脂县以北约三十里,西面是无定河,东面则是绵延不绝的丘陵沟壑。

    因为处在榆林卫通往西安府的交通要道,所以路上有很多从关内去往蒙古做生意的商队,碎金镇也有许多客栈、酒楼、脚行还有车马行。

    从乡民口中打听了巡检司的驻地,李毅穿过一片砖土房子,找到了巡检司衙门。

    说是衙门,其实就是几间砖瓦房。

    房屋屋顶上铺着瓦片和茅草,冰溜子挂在屋檐下,墙皮脱落严重,留下许多斑驳。

    院子泥泞,空荡荡的摆着一些木架,锈迹斑斑的长矛随意的丢在屋檐下,看不到一个人。

    要知道巡检司负责稽查贼匪内奸,作用差不多像边防检查站,可却无人站岗,也没有巡逻。

    李毅皱着眉头将马匹牵到马棚里,简单擦拭下马匹身上的雪水,然后盖上羊皮,又抓了一把豆子喂给马匹。

    牲畜像人一样,也会生病,需要细心呵护。

    做完这一切,也没看到一个人影。

    李毅背上包袱,拿起虎牙枪,顺着屋檐走到西面的房子里。

    他听到里面有喧哗的声音。

    推开房门,里面挤着十几个弓手,正在热火朝天的赌钱。

    他们大叫着拍着桌子,眼睛盯着赌盅。

    点数一开,有人兴奋的大叫,有人恼怒的破口大骂。

    “那个狗娘养的,把门关严实了。”

    一个被人簇拥着的弓手输了钱,无比的恼怒。

    感觉到冷风冲进来,扭头大骂,看着李毅眼睛一瞪,脸上横肉乍现,凶相毕露。

    赢钱的弓手陪着笑道:“盖虎儿,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让大家伙小瞧了。”

    “去你娘的,都是这狗东西进来,坏了老子的风水。”

    盖虎儿根本不想掏钱,站起身走到李毅面前,双臂环抱。

    “小子,你害老子输了钱,今儿没个说法,老子扒了你的皮。”

    李毅冷冷的看着他,走到赌桌前,看着上面散落的碎银、铜钱,再看着这群像市井无赖多过于兵丁的弓手,对巡检司衙门的状况已经了解了。

    这完全就是群仗势欺人,吃喝嫖赌的泼皮。

    “老子问你话呢?”盖虎儿敞着怀,目露凶光。

    其余弓手满脸同情的看着李毅,却根本不敢阻拦。

    李毅心情糟糕,懒得理睬他。

    盖虎儿恼羞成怒,举着硕大的拳头,在李毅眼前晃了晃。

    “狗东西,现在跪下来给老子磕头,不然让你吃老子的拳头。”

    旁边一个弓手笑着道:“小子,快些服个软,还能捡条命。”

    “他娘的,打不打,别耽误爷爷们赌钱。”

    “盖虎儿,别把人打死了。”

    “直娘贼的,都给老子闭嘴。”

    盖虎儿怒喝一声,狠狠一拳向着李毅的脸上打来。

    这一拳毫不留手,打实了不死也要重伤。

    旁边的弓手们吓得退后几步。

    更多的伸长脖子看着热闹。

    李毅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小子不会被吓傻了吧?”

    “还以为有场好戏,就这?”

    就在弓手们以为面前的少年要被一拳打死的时候,李毅一抬手,手掌抓住了盖虎儿的拳头。

    盖虎儿只觉得一拳打在铁板上,不由脸色一变。

    “盖虎儿,你行不行?”

    “心软了不成?”

    旁边的弓手见李毅好好的站着,不由起哄道。

    盖虎儿脸色铁青,怒骂一句,一脚踹向李毅的胸口。

    但他脚刚抬起来,就觉的拳头像被铁箍夹住,一股巨力猛然一扭。

    一股剧痛袭来,盖虎儿惨叫一声,手腕竟然被生生的扭断。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毅一脚踹在盖虎儿的胸口上,将他踢飞出去,重重的撞翻桌椅,倒在地上。

    弓手们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毅冷冷的看着他们。

    “这里不是赌钱吗?我也想赌一把。”

    “赌钱?呵呵,你有什么资格和老子们赌钱?”有弓手冷笑道。

    “砰”的一声。

    一块腰牌扔到了赌桌上,那名弓手捡起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小的眼瞎,原来大人是新任巡检,请大人恕罪。”

    旁边的弓手们惊讶的望着李毅,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是新任巡检,他们的上官。

    但他们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家丁,一个小小的巡检,还不至于特别畏惧。

    盖虎儿狼狈的爬起来,怨毒的望着李毅,恶狠狠的道:“狗屁的巡检,老子是艾家的人,你敢伤老子,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李毅嗤笑一声,“艾家?我打的就是艾家。”

    “狗日的,你敢对艾家不敬。”

    盖虎儿捡起一块木头向着李毅扔过去。

    李毅随手拨开,上前一脚踩断盖虎儿的大腿骨头。

    凄厉的惨叫声让周围的弓手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是李毅丝毫不留情,抓住盖虎儿的头发,直接拖到门口扔了出去。

    “这厮不敬上官,聚众赌钱,将他吊起来。”

    周围的弓手面面相觑。

    李毅冷声道:“没听到本官的话吗?”

    “上官算什么?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打伤他,有艾老爷做主。”

    几个艾家的弓手鼓动着,向着李毅冲过来。

    李毅抓着虎牙枪,枪杆一挥,重重的打在一个弓手腿上。

    惨叫响起,那名弓手的小腿诡异的扭曲,断成了两截。

    这些艾家弓手都是练过武的,和当初的刘麻子等人差不多。

    只是在李毅面前,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李毅强大的巨力,配上沉重的虎牙枪,如同猛虎一般,无人可挡。

    枪杆挥舞,虎牙枪伴随破风声,响起猛虎咆哮的声音,只是转眼间,就有两个弓手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双腿被残忍的打断。

    剩下的三个艾家弓手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要逃走。

    但在李毅手里,他们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相继被打断腿,躺在地上惨叫。

    其余弓手们从未见过这么狠辣的上官,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

    “将这些人都吊起来,今后他们就不再是巡检司的。”

    其余弓手根本不敢违抗,上前将艾家弓手吊了起来。

    李毅走到院子里,望着满脸怨恨的盖虎儿。

    “你尽管让艾家出面,我李毅等着他们。”

    盖虎儿脸色一变,“你就是甘泉里的李毅?”

    李毅根本不回答他,而是转身回了房屋。

    其余弓手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李毅收拢了赌桌上的钱财,冷笑道:“今后巡检司分两班,一班巡逻,一班守卡,三日一换。所有人不许收受贿赂,不许剥削商队,不许残害百姓。”

    弓手们闻言都愁眉苦脸。

    他们闲散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不愿意的,可以自请离开,本官会给一定补偿。”

    此言一出,有三个弓手,还有七八个民壮想要离开。

    李毅给弓手每人二两银子,民壮一两银子。

    引得他们千恩万谢。

    当然,这笔钱都是从桌子上的赌资出的。

    李毅让剩余的人打扫干净巡检司,打算今晚在巡检司过夜。

    弓手带他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里面有整套的家具,都是上任巡检留下的。

    不多时,有弓手送来火盆,李毅去厨房找了些羊肉烤着吃。

    夜深人静,外面的雪也停了下来。

    李毅熄灭油灯,躺下休息,思索着如今的局势。

    眼下起义军主力王嘉胤和高迎祥等部,正在府谷县一带与官兵交战。

    洪承畴在米脂县筹措粮饷,组建标营,有他在,造反的风险太大。

    自己靠着史可法的赏识,得了这个巡检官职,倒是可以将团练转成巡检司,这样名正言顺,正好也能替换巡检司这些泼皮无赖。

    而且巡检收税,油水十足,是一个不错的钱财来源。

    接下来只要自己低调发育,靠着洪承畴和史可法,不仅不怕艾家报复,也能获得更多的便利。

    这样想着,李毅很快就进入梦乡。

    李毅刚刚熄灭灯火,盖虎儿等人就被人放了下来。

    他们被人送回艾家养伤。

    艾万华得知后,勃然大怒。

    “这个李毅,简直阴魂不散,一定要和我们艾家作对。”

    盖虎儿哭诉道:“二少爷,小人说了我们是艾家的人,可那李毅根本不把艾家放在眼里,还说打的就是艾家。”

    听到这番话,艾万华怒火中烧,将手里的茶盏摔得粉碎。

    “实在可恨,宴子宾怎么搞的,竟让他当了巡检。”

    盖虎儿见艾万华发怒,立刻表忠心地道:“二少爷,你一句话,小的带人要了那混蛋一条胳膊,给你解气。”

    艾万华无奈的坐下来,“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盖虎儿想了一下。

    “那小的鼓动巡检司所有人回家,巡检司衙门没有人听令,看那李毅有什么办法。”

    艾万华高兴地道:“这个办法好。巡检司由地方官管辖,弓手和民壮都走了,我就让宴子宾问责李毅,治他一个行事乖张,惹得天怒人怨的罪过。”

    第二天一早,李毅牵着马匹,拿着虎牙枪出门练武。

    他找了一片空地,端坐在马背上,一边控马,一边施展枪法。

    多日不辍的训练,让他慢慢掌握了马上作战的技巧,虎牙枪虎虎生风,招式凌厉,杀气腾腾。

    马匹奔驰,李毅双腿夹住马腹,虎牙枪横扫如风,可是力道太大,马腿竟然支撑不住,四蹄发软,让李毅身子一晃,劲道散开。

    李毅勒住失控的马,翻身下来拍了拍马匹的脑袋,安抚住狂躁不安的马匹。

    他力量太大,这匹马只是上等的驽马,连战马都算不上,根本承受不了。

    看来自己要想办法,尽快弄一匹战马才行。

    虽然如此,李毅还是细心为马匹擦拭汗水,盖上羊皮保暖,并且让弓手们找些好草料喂马。

    他去了碎金镇的关卡巡视一番,弓手们懒洋洋的站着,随意的拱拱手,并不待见李毅。

    李毅冷冷一笑,想要看账本。

    按理说每日商队不断,逐条记录,应该清晰明了。

    可是上面混乱不堪,根本就是胡乱记录的。

    李毅皱着眉头道:“今后固定格式,逐条记录,不许搪塞。”

    一个弓手满不在乎的道:“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我不管以前怎么样,今后要按照我说的做。”

    李毅放下账本,严肃又认真的警告。

    他可以给银子让他们离开,也可以与他们共事,可不能任由这些人胡作非为。

    弓手们嘲讽的笑了笑,对李毅的警告,根本不放在心上。

    李毅也不理睬,在旁边走了走,然后站在一处山坡上静静看着。

    豪门大户的商队非常醒目,他们都是清一色的宽大马车,上面插着旗帜,运输着暴利的货物,队伍绵延数里远。

    弓手们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反而点头哈腰的搬开拒鹿,让他们离开。

    而商会官绅的商队往往只有十几辆车,拉车的有马,也有骡子,他们多是西安府来的商队,有几分背景。

    面对这些人,弓手们就平静许多,拦住之后上前交涉,收了几两过路钱,也就放他们离开。

    最惨的是民间团体组建的商队,只有四五辆车,拉车的有马,也有骡子、毛驴,这些人没什么背景靠山。

    他们人数最多,也是弓手们盘剥的主要目标。

    拦住之后要先将货物翻得乱七八糟,等着对方赔笑说好话,给足了好处,等到差不多了,才会收钱放他们离开。

    一个头戴黑色六合帽,身穿藏青色直裰的中年胖子满脸焦急的站在旁边。

    他的货物是红糖,被弓手们直接搬了一袋下来,满脸心疼,却只能陪着笑不敢多说什么。

    眼看着弓手们用脏手随意翻弄,连忙上前递上去一个钱袋。

    弓手们挑衅的看了李毅一眼,堂而皇之的收下钱袋。

    正当他们要放行的时候,李毅走了出来。

    收受贿赂的弓手冷笑一声。

    李毅走到收受贿赂的弓手身边,将钱袋取出来。

    “你们忘记我昨天说的话了吗?”

    弓手并不畏惧,嗤笑道:“大人,官府已经拖欠了我们半年的俸禄。我们不收钱,一家老小如何养活?难道大人给我们发俸禄吗?”

    大明财政紧张,发不出俸禄,也是造成贪腐盛行的主要原因。

    李毅自然不会一力承担,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拖欠的俸禄,本官会向户房索要。如果家中困难,每月我会发下来一份补贴,让你们能够度日。”李毅给出了解决办法。

    弓手冷冷一笑,“我走郑师爷的门路进来,不是为了度日,而是想发财的。”

    说完转过头看向其他人,“既然巡检大人不让收受贿赂,那咱们不是辛辛苦苦挨饿受冻吗?艾家商铺需要人手,想去的跟我走。”

    说完嘲讽的看了李毅一眼,径直离开。

    其他弓手纷纷跟了上去。

    他们靠关系进巡检司,为的是靠肥差享乐发财,可不是奉公守法,为国效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