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阆屿开车,林北柔坐在副驾上,明显注意力不在眼前,周阆屿以为她是听了要去作证心情紧张,安慰说:“我会跟他们说清楚,你失忆了,我来负责陈述就行。”
林北柔动了动:“不能不去吗?”
周阆屿:“安全局比较特殊,他们虽然不像北落师门一样是军队规格,不配合他们,后续会有很多麻烦,他们的工作是负责维护稳定,和当局也有很多合作。”
到了地方,林北柔下了车,这里一点不起眼,闹中取静,在一条绿荫参天的街巷中一个只标了几街几号的不起眼建筑内,建筑像石油单位那种老房子,外面看不出干嘛的,有门禁。
靠近门禁时,林北柔感到一股强大的斥力,整个空气好像电离了一样,身上寒毛都炸了起来,周阆屿很寻常地拿出了身份证,门卫看了一眼,用一个东西扫了下,那股斥力刹那消失,就放他们进去了。
临近中午,日头酷烈,蝉噪愈静。
林北柔:“……”
等进去后,建筑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维护倒是维护的很好,消防设施看上去也是新的,周阆屿熟门熟路地带林北柔穿过几道门:“外面是掩护,真正的地方不在这。”
他带林北柔到了一处电梯前,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周阆屿刷了身份证,电梯门开了,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十分现代化黑科技的大厅,还特别高,四面八方连接着其他走廊,很多看上去像公务员的人匆匆走过,人声和活气扑面而来,和刚才的地方显然不在一个空间。
林北柔印象深刻:“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送门吗?”
周阆屿:“空间折叠和传送技术,差不多吧,跟紧我。”
林北柔跟在周阆屿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一路上和人擦肩而过,大多数人目不斜视,有些人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还有些面善的会朝她笑笑,所有人感觉都很不简单,即使看上去很年轻,也绝不是普通当代年轻人或咸鱼或丧或社畜的样子。
林北柔还发现了,这里每个人都认识周阆屿,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连办事员都对周阆屿很客气。
他们顺带注意到林北柔,多半是因为她跟着周阆屿。
周阆屿地位真的不一般啊。
林北柔油然生出一种家兄特有出息的与有荣焉。
林北柔:“这里都是公务员吗,要考上这里的编制是不是很难?”
周阆屿看出了林北柔心里在想什么:“比考中央办公厅、国资委、公安部的高级公务员难二十倍,组织其他部门也是一样。”
林北柔:“也要笔试和面试?”
周阆屿:“看你要考什么,我这个职位对战斗面板要求也很高,当时还考了很多实践科目。”
林北柔:“那你和莫衡、魏瑕他们,谁的分数更高?”
周阆屿:“……”
论总分的话,周阆屿自己高一些,但战斗相关单科魏瑕是第一,不过周阆屿不想在林北柔面前夸魏瑕。
周阆屿:“到地方了,现在起别说话,跟着我就行。”
林北柔该老实就老实:“好。”
紧接着又插了一句:“那我可以玩手机不。”
周阆屿:“……”
周阆屿:“没人看着你,你就玩,不过不能拍照录像。”
到了一个办事点,工作人员请他们在休息室稍等,过了会儿又出现,把他们带去了另外一个有户外窗景的会议室,三个人在里面等着,都是长相端正普通,平平无奇,穿得不土气,也不时髦,发型和衣服都很干净,林北柔却一眼感觉到他们和外面那些公务员不太一样,应该是领导层了。
还有第四个人,一个看上去就很有距离感的年轻女性,她目光落在周阆屿和林北柔身上,简单而冷淡地点点头。
估计这就是谢轻眠了,林北柔从周阆屿那边听说,他们之前有些过结。
向光山中流砥柱的两个入世弟子,一个是耿江渡,一个是梁巍英。
耿江渡天赋更强,职位也更高,专心打理部门,兼顾着向光山那边,梁巍英心思更缜密,擅长交游,也更有野心,一直想让向光山成为门派世家之首。
梁巍英的弟子谢轻眠和她一样,甚至更激进一些,谢轻眠一直希望拉拢魏瑕,认为只有靠魏瑕的天赋才能扫清困局,毕竟周阆屿的天赋是结界镇守,向光山虽然于结界一道积淀深厚,真正厉害的却是佛法神通,然而内门弟子凋零,已经没落很久了。
周阆屿也不可能出家。
之前向光山内部出了一些问题,涉及到派系之争,有辈分比耿江渡还高的比丘向周阆屿施压,想让他受戒出家,周阆屿当时在大学很受欢迎,很多女生追,周阆屿就接受了看起来性格很好的许蓓的表白,二人交往了一段时间,周阆屿比较保守,加上了解自己并没有爱许蓓,仅仅是想培养一下感情,就两人关系止步牵手拥抱,那个高辈分的比丘以为周阆屿不是纯阳体了,就放弃了施压。
周阆屿那会看许蓓性格开朗为人善良,本来也有长期相处的打算,谁知道中途许蓓假装不下去了,渐渐暴露瞧不起普通人的本性,原来她之前都是假装的,刻意制造了几起偶遇,加深周阆屿对她“性格好”“善良”的印象,许蓓有一次对校外兼职服务人员的学妹态度恶劣,暴露了本性而不自知,周阆屿就提了分手,后面纠缠无果,以为林北柔是小三,闹了半天才消停。
上次向光山内部谈话,谢轻眠提出不能让林北柔活着。
这句话把周阆屿得罪死了。
周阆屿面上不显,心里把谢轻眠从同门名单上划掉,加入了高危敌对名单。
当然,这些他没让梁巍英和耿江渡看出来。
周阆屿来之前跟林北柔提到谢轻眠,语气很冷:“谢轻眠对你敌意太大,你跟她保持距离,有什么就告诉我,谢轻眠希望魏瑕加入向光山,因为向光山创派人是无瑕体,这种修行体质很罕见,现在唯一已知无瑕体是魏瑕,谢轻眠说不定可能觉得魏瑕是创派人的转世,你之前和魏瑕走得近,她估计对你产生了什么误会,以为你和魏瑕关系暧昧,把你当成阻碍向光山延续的障碍了。”
周阆屿:“张组长,叫我们来有什么事,直接说了吧。”
中年人示意周阆屿和林北柔坐下,点了投影,幕布上现出一段视频,似乎是一段审问。
视频上的女孩有点眼熟,审讯的人说她的名字是陈思雨,电光火石,林北柔想起来了。
游乐园,密室,女孩手中的伪印,和她有私仇的那个男的成了不能说话不能动的废人。
陈思雨好像是中了一种术法,冷静的,但剥离了情感的。
陈思雨:“……私仇了结后,我把古币传给了其他人了,不知道它现在在谁手上,给我古币的那个老人家,我也联系不上了,他也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
看完了审讯视频,周阆屿说:“这不是什么都没交代吗,怎么看出和魏瑕有关系的。”
张组长:“不周无量印很特殊,天地间只此一枚先天法宝,它本是无形无色,附着在法器上的一缕元灵,和器身一起才能称为法宝,没有真正的无量印元灵,不可能制造出伪印,说明魏瑕确实有拿走无量印的嫌疑。”
周阆屿:“该说的我会说,不知道的我也说不出来。”
张组长望向林北柔:“这位小林,之前在魏瑕的公司上过班?”
林北柔:“上过班。”
周阆屿:“张组长,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吧,她前段时间受脉冲影响,失忆了,很多事情不记得,我带她去组织名下的医院看过了,医生也有开证明的。”
张组长:“你倒是和这位小林关系好,是女朋友?”
周阆屿淡淡地说:“您真会开玩笑。”
张组长开始一条一条地跟他们核实关于魏瑕的嫌疑。
他问完周阆屿,又问谢轻眠。
期间,谢轻眠一直盯着林北柔,林北柔感到不太舒服。
张组长和周阆屿谈得差不多了,没有太失望,言简意赅:“有你这些证词够了,我们马上要对魏瑕展开行动,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周阆屿:“什么时候?”
张组长:“就是今天。”
周阆屿:“你们打算直接去抓他?万一他不服从,你们要怎么带他回来?”
张组长知道周阆屿背景很深,也就透了口风:“魏家现在和他关系很差,他那个堂兄魏抒培,前段时间在内部清洗时立了功,升迁了,专门要大义灭亲,跟魏瑕割席呢。”
周阆屿懂了,魏家是十分古老的世家,他们对付有血脉关系的家族成员,手段比外人多得多。
只要魏家肯出手,事情就稳了一大半了。
张组长说完又说:“不是不信任你们,这事对公不对私,我们行动期间,还请各位作为证人待在这里,只需要行动结束,各位就可以走了。”
连林北柔都听懂了,张组长是怕有人提前向魏瑕那边泄露消息。
林北柔老老实实地坐在周阆屿旁边,像个清澈的大学生。
她本来打算来了这一趟看看情况,就去提醒魏瑕的,没想到人家把他们扣下了,现在怎么办?
林北柔:“哥哥,我想去洗手间。”
周阆屿:“……”
张组长:“……”
张组长用中年人看年轻人的好笑眼神看了周阆屿一眼,意思是还说不是女朋友。
周阆屿不动声色,好像拿林北柔没办法:“走吧。”
张组长:“手机得留下,还得戴上防法术手环,请见谅。”
林北柔和周阆屿戴上手环,出去了,倒是没人跟着他们,手环上有禁制,只要他们动用联络外界的法力,手环就能感测到。
周阆屿:“除了不能去救魏瑕,你想做什么都——”
话还没说完,一股剧烈的震荡传遍整个建筑。
林北柔感觉地板好像都变软了,墙和天花板都在摇晃,她本能地拽着周阆屿蹲下,刚蹲下,就被周阆屿护住了脑袋,周阆屿在她上方撑起一个透明的结界罩子,哪怕建筑塌了,他们在里面也不会有事。
林北柔依然吓呆了,这种级别的晃荡她从来没经历过,不到三分钟,感觉过了三百年。
震荡结束后,走廊里很多东西都倒了一地,不少人像他们一样蹲着,御起法器保护自己。
林北柔:“怎么回事?!”
周阆屿也不知道,他带林北柔回了会议室,直接问张组长:“刚刚是什么?又是脉冲?”
张组长脸色凝重:“还不清楚。”
他的部下一个在查看大屏幕,上面是一些林北柔看不懂的黑科技实时地图,另一个在用通讯器联络,说了几句转头说:“东南方向有不明修行者势力械斗,其中一方动用了先天法宝,安全局外面的结界矩阵被爆破了一大片。”
张组长:“什么势力,查清楚。”
部下手上飞一样输入代码,调取到了监控。
部下怔怔地说:“组长你过来看,这……这是不是魏抒培,魏家的人,还有……魏瑕?!”
监控上,魏抒培带了很多人,这些人操作重型法器围攻魏瑕,魏瑕居然不敌他们,被拷上了一种禁锢法器,带走了。
林北柔越过周阆屿肩膀看到了监控里,魏瑕穿着一身黑色卫衣黑色长裤,旁边还散落了一地购物袋,像个大学生,他好像是出来采购生活用品的,被抓了之后也很安静。
周阆屿根本不信:“你们确定这是魏瑕,不是冒充的?”
张组长打了几个电话,不愿意信也信了:“确实是他,魏抒培为了出其不意,提前动手了,动用了魏家的秘法,还有,他们证实,魏瑕身上的封印还在。”
封印在,所以加上魏家的手段,要拿下魏瑕也不是不可能。
周阆屿:“……既然你们成功抓到了魏瑕,证词我们也提供了,我们就走了。”
魏抒培提前动手也好,免得他和林北柔还要在这里坐着等安全局行动结束。
张组长:“我派人护送下你们吧。”
周阆屿没有拒绝,他和林北柔走到门口,谢轻眠忽然开口:“等等,张组长,我还有一件事要说,也请周前辈和林小姐留步。”
张组长看她神情不同寻常,同意了,周阆屿和林北柔于是站着没动。
谢轻眠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林北柔身上,一句一句很平静地泄密:“我得知了一个已经确认的情报,四天前,林北柔和苔痕宗持有的灵核发生了一级接触,成功融合。”
会议室刹那针落可闻。
周阆屿用尽全力控制住了表情,然而面皮一丝细微的抽搐,让盯着他看的张组长确认了,谢轻眠说的是实话。
谢轻眠语调不变:“按照修行者法案,凡是与灵核融合的修行者,属于国家财产,由太微垣监管,张组长,你现在有责任看好周前辈和林小姐,上报高层,准备移交流程,尽快将林小姐送去基地。”
张组长望向周阆屿:“这是真的吗?”
他的两个部下早就蓄势待发,手按在腰间法器位置上,注意着周阆屿和林北柔的动静。
林北柔只有一个想法,谢轻眠是怎么知道的?
周阆屿问谢轻眠:“是谁告诉你的?”
他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在对一个物件或者死人说话。
谢轻眠:“我只听我老师的命令。”
谢轻眠的老师是梁巍英,她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梁巍英告诉她的?
知道这件事的,确实仅限于孙家和向光山内部高层。
谢轻眠再出格,在这种大事上,也的确不会自己一个人拿主意。
周阆屿之前说梁巍英和耿江渡有分歧。
现在,分歧爆发了。
周阆屿:“张组长,不用装了,看来今天你们是早有准备。”
他环顾一圈会议室,直接握住了林北柔的手腕,像握小孩子的手那种握法。
张组长见周阆屿一语道破,也不演了,点点头:“今天请你们来作证是真的,想请林女士走正规流程也是真的,小周,你见谅,我只负责执行上峰命令。”
周阆屿冷笑两声,缓缓说:“我这段时间被人骗了不止一次,有时候我怀疑,我是不是给你们的信任太大了。”
张组长见情况不对,赶紧劝止:“这是修行者法案中规定的,太微垣的最高指示,基地又不会害林北柔,只不过让她接受正规引导,难道你还想抗法吗?”
周阆屿:“张组长,你觉得我来这儿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些,就这么一个人水灵灵地带着你们想要的目标过来的么。”
张组长脸色微变,忽然意识到什么。
周阆屿:“结界,开。”
不动感情的三个音节,言灵充满了整个房间,林北柔生平第一次见识到了周阆屿的实力。
他的结界对她来说就像家里养的边牧一样,柔软无害,亲近可爱,还会随时随地保护她。
对其他人来说就不是了。
张组长,谢轻眠,还有那两个部下,全部以随机的姿势,贴到了墙上,天花板上,地上,撕都撕不下来,被结界困住,像被蛛网网住的小虫,连法器都召唤不了,也动用不了灵力。
会议室的门随周阆屿的意念,砰地一声关上,整个会议室都充斥了周阆屿的结界,他冷漠地看着他们。
周阆屿:“张组长,我现在和林北柔要离开,你们但凡敢阻止,我放置的结界就会爆炸,你们不会死,但会成为彻底的废物,一辈子再也跨入不了修行者的世界,听懂了吗。”
张组长没有想通,周阆屿明明戴着防法术的手环,他是怎么做到的,结界压制得他无法发声,他只能轻微点点头。
周阆屿再次冷笑一声。
周阆屿气炸了。
不光是对梁巍英和谢轻眠的背叛,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老师和上司耿江渡。
梁巍英那边想做什么,耿江渡真的不知道吗。
又或者她猜到了,却不参与不插手,也不提醒他,任凭事情这样发展。
耿江渡为人很聪明,周阆屿对林北柔的态度从来没有遮掩过,她根本不会往男女关系上猜,稍微去调查一下就能猜到。
为什么要默许让林北柔被送往基地?
背后还牵涉到什么他不知道的博弈。
一个疯狂直白的念头油然而起,就像长期潜伏盘踞在他内心阴暗面的毒蛇,终于找到了昂首吐信的时机。
伤害林北柔的,都杀了。
他是要进禁区的人选,哪怕杀个把人,也没有法律能约束他。
周阆屿眼睛里腾起黑雾,整个人在黑化的边缘,忽然,有人拉了拉他袖子。
周阆屿低下头,眼中黑雾散开,林北柔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有话不方便说:“我们要不再等等?”
周阆屿吃惊:“等?等什么,没看见他们要抓你吗,必须赶紧离开。”
林北柔:“离开后去哪里,向光山不是背刺了你吗。”
周阆屿:“……”
周阆屿:“我总有办法的,你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你,我在禁区名单上,还是五号,他们不敢动我。”
办公室外面,忽然响起了异动,林北柔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安全局出动了大量人手,把他们这里包围起来了。
外面传来了隔空喊话,让里面的人停止攻击,否则会采取制服手段。
形式一触即发,周阆屿的脸色也变得很冷峻。
张组长困难地挤出一丝声音:“你想跟整个安全局对抗吗……”
周阆屿一抬手,结界翻转,扩大,走廊上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围过来的那些人都被掀飞了出去。
周阆屿脸上爬上游丝一样的墨色烟缕。
张组长:“住手,再这样下去,你自己也会反噬……”
周阆屿没动手,门开了,结界过处,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周阆屿抓着林北柔的手腕走了出去。
林北柔忽然站住了,周阆屿回头望着她,露出疑问加催促的表情。
林北柔阴影下的眉眼抬起来,笑了笑:“对不起,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她握住周阆屿的手,一股奇异灵力刹那贯通周阆屿体内,周阆屿的视角中,他瞬间来到了一个纯白空间,周围有流动的光影,那些光影是他本人的记忆,光影之外,有不属于他的水波和雾气。
周阆屿错愕得回不过神,这里是他自己的心识世界。
而路人视角,林北柔只是按了按周阆屿的手,周阆屿就这么站着,眼睛渐渐失焦,好像睡着了一样。
结界被解开了,墙上的人掉了下来,地上趴着的人也能起来了,很多人平时都是精英级别的外勤修行者,有的还有天师称号,头一次体验被编号修行者碾压的滋味,意识到上了编号的修行者只用两三分力气,就能让他们变成这样,一时表情微妙复杂。
张组长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包围了过来,但林北柔和周阆屿身前还剩了一层结界,他们突破不过去。
张组长:“林女士,请解除结界。”
林北柔:“等一会儿。”
张组长:“等什么?”
林北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组长也不跟他们生气,他在外勤组长位置,见得多了,心平气和地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硬把林北柔拿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北柔制住了周阆屿……
谢轻眠突然插嘴:“你怎么做到的?谁帮你激活的天赋?”
其他人法器一起亮起,灵力齐下,周阆屿又陷入沉睡,结界发出清脆的噼噼啪啪声,像风铃,更像汝窑开片。
林北柔也不阻止他们,只是看了看手机时间,发了两条消息。
结果,结界只是发出声音,并没有破碎。
张组长让众人搬来了专门攻破结界的法器装置。
在林北柔眼皮子底下,法器装置对准了林北柔和周阆屿。
林北柔惊叹:“怪不得他们说,有编号的修行者就是牛逼,他都昏过去了,留下来的结界你们这么多人也打不破诶。”
其他人脸都黑了,张组长表情不变:“惭愧,只有有编号的修行者,才有灵君的称号,他们身上有先天法力,我们是后天修习的,自然有天壤之别,不过这台法器,上面也有先天法宝的力量。”
法器开始蓄力读条,周阆屿留下的结界开始震荡,就像水晶在高频声波中产生裂隙。
所有人开始露出一种微妙的爽快表情。
你豪横啊,在安全局抗法,这下子把你们一锅端了看你们豪横得起来不。
林北柔:“时间到。”
走廊另一头发出巨大的声响,就跟什么爆炸了一样,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身后全是训练有素的手下,明显是另外一个部门的外勤修行者,他们稳准狠地扑了过来,手提法器,以瞬移的身法占据了要害位置,一下子控制住了场面。
张组长:“……”
林北柔抬手打了个招呼:“您好。”
张组长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孙部长?”
孙和铃一身干练考究的西装,黑色粗低跟制服鞋,非常稳地走了过来,就像日常巡查似的,开口说:“张组长,辛苦你了,你去跟你们局长说,他们两个就交给我吧,移交流程我来办就行。”
谢轻眠:“凭什么?这不符合规定。”
孙和铃看都没看谢轻眠一眼,只对张组长解释:“从现在起,我的担保人身份生效,林北柔加入组织的流程已经走到太微垣了,由我护送她去基地,她在基地的监管,也由我负责。”
半个小时后。
林北柔不太放心地试了试周阆屿的呼吸:“孙部长,真的没问题吗?”
孙和铃:“他要是醒了,就该千方百计阻止你去基地了,带他回我那边,好好睡一会儿,等你到了基地,我们再单独把他空投过去,他们向光山历史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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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分裂是迟早爆发的事,我想他也不想回去。”
林北柔:“你刚才不是说你跟我一起去基地吗?”
孙和铃看了她一眼:“我说的是你的监管,由我负责,我每天有多忙,还得亲自跟你去基地?”
林北柔语塞,嘀嘀咕咕两句。
孙和看她就像看一个小孩子,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格,表面还是淡淡地说:“好了,我和孙家现在都站你身后,你去了基地,不要过于担心,也不要放松警惕,基地是封闭的,虽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但比你在普通人社会乱晃当靶子,变数小得多。”
林北柔:“你不去,孙家也不派几个高手保护我?”
孙和铃:“按照太微垣的规定,任何人,哪怕担保人地位再高,去基地都要自理,这一个月之内,你要突破境界,拿到进禁区的资格。”
孙和铃让人带林北柔去办手续。
几十道印章落下,最后一份文件入档,林北柔正式成为了组织的一名成员。
她还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卡,出入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林北柔激动心想:“我也是有编制的人了,再也不用去外面找工作了。”
林北柔问孙和铃:“一个月能领多少工资?”
孙和铃:“你现在还是预备成员,一个月除去各项保险金和福利,到手是九千五。”
比她之前在魏瑕那边上班时工资低多了,不过林北柔没有哪里不满意的,钱可以慢慢挣,路可以慢慢走,她的计划总算是顺利开展了第一步。
孙和铃又让人帮她收拾了行李,将她送到了停机坪。
林北柔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大上的停机坪,感觉天空好大,好蓝,微风吹得人好舒服啊。
最显眼的是一架军用级别黑色飞行器,静静停在那里,特别大,科技特别先进的感觉,说是飞行器,因为它长得跟传统飞机一点不一样,是目前最前沿的科技产物,市场上看不到那种。
孙和铃戴了一副定制墨镜,造型很简洁:“非战争状态下,基地不允许开任何远程传送阵,只能采用物理交通方式,我的联络方式你有,有事就跟我说,不过我得提醒你。”
林北柔:“什么?”
孙和铃:“基地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你去了那边,我影响力有限,可能你会遇到一些意外,一些突发事件,你得自己应对。”
林北柔:“噢。”
孙和铃有点想扶额,看林北柔眼神清澈,感觉她根本听不懂言外之意:“我的意思是,你得活着,明白吗。”
林北柔:“有人想杀我?”
孙和铃轻描淡写:“那可太多了,你是四号候选,就等于是储君候选,虽然目前你连末位候选人都赶不上。”
林北柔:“没关系,只要我活着,通过考核,一个月后能进禁区就行。”
她的目的本来就是不让周阆屿去送死。
孙和铃:“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算了,你去历练一下也好,中途受不住想放弃,联系我就行,我和孙家目前关系不算密切,孙家也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林北柔:“好吧,谢谢你,孙部长,我去了。”
孙和铃隔着墨镜,眼神意味深长,点点头:“去吧,祝你好运。”
基地来的修行者穿着类似陆军作战服的黑色制服,身高一米八,看不出年纪,反正肯定不年轻,面无表情地过来引导林北柔走上飞行器阶梯,林北柔推着行李,看了孙和铃一眼。
她的墨镜边框在阳光下闪烁,脖子上的领巾随风而抖。
这是林北柔结交的第一个组织上的人脉。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基地修行者忽然在林北柔背后说:“这次是统一接送你们,飞机上还有其他去基地的受训人员,待会你保持安静,不要和他们搭话聊天。”
林北柔诧异了半秒:“好,我明白了。”
上了飞行器,内部也十分宽敞,有专门的后勤人员接过林北柔的行李,帮她放去专用行李架上了,林北柔走进机舱,面前是一堆和普通民航头等舱差不多的座位。
座位上都坐了人。
目之所及,全部是熟面孔。
起码前排是这样,莫衡,谢轻眠,孙芮晗,还有两个林北柔在周阆屿笔记本电脑资料上看到过的修行者。
这些熟人表情神态不一,莫衡闭目养神,谢轻眠看着舷窗外,根本不搭理任何人,孙芮晗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北柔,拼命给她使眼色,林北柔目瞪口呆,不明白孙芮晗一个弱鸡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
后排坐的就不是林北柔熟悉的人了,一望而知是修行者中的精英,多半是世家出身,最小的看上去高中生模样,年纪大一些的三十多岁,有女性也有男性,大多数看上去二十多岁,和林北柔一个年龄段,他们神情淡定寻常,或是轻声附耳交流,或是独自静坐。
除了孙芮晗,每个人都没有朝林北柔投去一瞥。
林北柔往后面走,寻找着空位,当走到一个位置时,她刹住了脚步。
她明白为什么孙芮晗给她使眼色了。
最后一排明明有四个座位,其中三个却没有人坐,唯有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魏瑕穿着黑色卫衣和黑色长裤,细碎的黑色刘海搭下来,略遮住额头,露出眉眼,黑魆魆不见情绪的目光投过来,落在林北柔身上,像黑色冰水慢慢当头浇下,顺着她身体流动。
他旁边的座位虽然没有坐人,但摆了一只很高级的巨大箱子,都能睡下一个三岁小孩还绰绰有余了,正面是金属栅栏,里面有一个宽敞舒适的窝。
窝里面居然还是分区的,进食区有提摩西草和自动小型饮水器,其他区有除味装置,还有自动厕所。
休息区只有一张小毯子,一只灰绒垂耳兔正侧躺着,毛毛看上去浮云一样轻软,可以想象一定特别好摸,睡得无忧无虑,兔脚还微微抽抽,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奔跑还是飞翔的梦。
分开这么多天,这只小兔子居然体型一点变化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某种侏儒兔来着。
林北柔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又惊又喜,本来打算默默坐到远处的,结果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
“魏总……”她特别轻地说,用只有她和魏瑕能听见的音量,眼睛却看着那只兔子,“我能坐你旁边吗。”
魏瑕点了点头,他脸色有点苍白,林北柔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和魏家人斗法时受了伤。
难道魏家的人真的那么牛逼,能用所谓的祖传祭血大法困住魏瑕不成,林北柔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过她没多想,魏瑕同意后,她就坐到了兔子旁边的座位上,拿出手机,录兔子睡觉的样子。
林北柔并不是个喜欢宠物的人,她也从来没有饲养过宠物,因为以前状况不好,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主人,家里也没有养宠物的条件,一直没养过宠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灰兔就是很合她的眼缘。
灰兔忽然睁开了眼睛。
黑黑的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映照出林北柔的脸。
林北柔吓了一小跳,就看见灰兔翻身蹦起,利索得跟没睡一样,兴奋地往笼子顶上扑,结果被弹了回去,背朝下摔在垫子上,愤怒地跳了起来,冲着魏瑕的方向又是跺脚,又是龇三瓣嘴,眼白还微微翻出来,斜视魏瑕。
林北柔从来没在一只兔子脸上看见过这么丰富的情绪。
魏瑕根本不理它,他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灰兔转向林北柔,居然后肢蹲坐着,前爪合十朝她摇摇,林北柔一下子捂住嘴,被萌得出了鼻血,这只兔子也太通人性了吧,这智商跟一个两岁小孩子差不多了。
林北柔不由自主伸手到栅栏前,灰兔马上蹦跶过来,闻她手指,小舌头舔舔。
林北柔:“我可以抱它出来玩玩吗……”
魏瑕:“不行。”
林北柔:“基地居然允许带宠物?”
魏瑕:“不允许。”
那你是怎么带兔子上飞机的,林北柔一阵无语,忽然想起了魏瑕送她的那副耳机,她这次还贴身带着的,又觉得魏瑕只是不擅长和人交往,实际上心地还是挺好的。
“飞机即将起飞,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广播里传出声音,其他人纷纷动作,有些人还带上了眼罩,显然准备好养精蓄锐。
林北柔靠在椅背上,不一会就看到窗外景色开始滑动,接着推背感越来越强,地面景色忽然被天空取代,随之而来的是轻微晕眩。
不到一会,他们就进入了高空,云层在飞行器下铺展开,仿若另外一个世界。
阳光灿烂,高空无垠,天空由下至上,是渐变的由浅到深的蓝,在这样一个世界,林北柔稀奇古怪地觉得,自己可能会在云层上看到奇怪的东西,可能是天空之城,可能是八七版西游记师徒一行人。
就这样过了四十分钟,机舱内温度舒适,很多人开始睡觉,林北柔摸兔子摸累了,也靠着U型枕睡了过去。
魏瑕没有睡,他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眼睛盯着虚空某个点,要不是他在呼吸,看上去真有点人偶感了。
有人悄悄侧过脸向后望了一眼魏瑕和林北柔,又被同伴眼神警告制止,于是所有人都若无其事表现得很正常,很普通,哪怕心理活动非常波动。
毕竟,人哪有不八卦的。
这些修行者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哪怕看着年轻,也是放野历练过的,资历起码四年以上,天才中的天才,每个人手上都有人命,随便哪一个战力面板都远远抵得过一支正规天师百人团。
每个人,理论上都是紫宸君候选。
他们深谙这个圈子的规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一切内部小道消息,更知道机舱里每个同伴的履历。
比如说,莫衡和魏瑕是有仇的。
此时此刻,一个在最前排睡觉,一个在最后一排发呆,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显得机舱内气氛平静到不正常。
又比如,那个魏瑕旁边的女性,根本不是世家出身,而是最普通的工薪家庭,据说是跟周阆屿先搭上了关系,才有机会进到组织的,属于中了彩票一步登天。
这个叫林北柔的人不简单,心机深沉,拿周阆屿当筏子,步步为营,结交上了魏瑕,还得到了苔痕宗孙家的后援。
有些很野狐禅的消息来源说,林北柔和周魏二人关系暧昧,甚至还勾搭过莫衡。
这导致机舱里有一部分人心里对林北柔很轻视。
修行者圈子实力为尊,需要靠旁门左道往上攀爬的,说明她本身实力存疑,所谓的四号候选,估计是故意这么炒作自己。
真正曾经的四号候选,是莫衡,莫衡旁边的谢轻眠,背后是向光山,境内底蕴最深厚的佛宗,谢轻眠实力也很深,有人说她是七号候选。
基地这次,有的是热闹看了。
无人看见,平滑如梭的飞行器外,洁白耀眼的云层中,有一个黑点在极速接近。